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兰陵生香(北齐) 作者:墨上伊人 文案: 本文重修了,女主为遇到坑娘的系统穿越重生的,没错,穿越重生结合一体了,当她从一个土肥圆穿越重生为倾国倾城的,已经被灭国的南梁公主后,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遇到了她明中注定的高长恭,然后,然后故事就开始了 【日更,20:00-23:00为更新时间】 很多人设皆是从历史中提取,把大男神变成我们追求的对象吧,看在作者辛辛苦苦写的份上,亲们就收藏一个吧,么么哒 作者尊重历史,也有虚构,请慎勿考究。 温馨提示:不会坑的,如果你喜欢,可以先收藏,今年清仓,书都要完结,明年争取开新文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高长恭,云笙 ┃ 配角:司徒鸿 ┃ 其它:美男的苦恼 ================== ☆、系统抽了   夜深人静,一栋破旧的巷子,被雨水打的湿漉漉的。一个身影怀揣着泡面佝偻着前行,生怕泡面给打湿了。拐了几个弯儿,吱呀一扇老旧的木门被推开,昏暗发着霉味的平房内,一盏昏暗的15瓦小灯泡,略显温暖。   平房区是穷苦人爱集结的地方,下雨什么的,巷子昏暗可怕,连最起码照明的灯也没有,最适合出演鬼片。   方圆圆把买的泡面放在不锈钢的饭盆里,兑上热水,随手把锅盖拉起来盖上,又坐回了那台老式的电脑前,开始噼里啪啦的敲打着键盘,身为孤儿能活着就不错了,因为文化低,在这个看脸的时代没颜值,还胖,就比如圆圆,她真的很圆,找不到工作的她决定去网文,能把自己养活,每顿饭能吃上两块五一包的泡面就阿咪陀佛感谢爸妈在天有灵了。   老式的电脑是她拼命捡了一年的废品卖钱攒钱买的,反正是淘汰品了,也不算太贵。从此她开始黑白颠倒的开启了码字生涯,不过天不绝人路,她的文虽然不火,每个月几百元也足够她吃泡面的,饿不死就一切不成问题。   今夜外头电闪雷鸣,她一面等待着泡面一面敲打着字,不时把一章已经写完,她打开网页准备发文,却发现系统卡了,网页界面进不去。她就只能等界面跳转后再发,刚起身准备去看泡面,心脏却突然抽痛起来,几个月前就有这毛病,一般都是忍忍就过去了,没太在意。   这次应该不时便过去了,谁知越抽越痛,她趴到在键盘上无法起身,却看到界面有一行字,“是否重生?如同意请案是,反之,否。不按,系统将默认同意。”她疼的厉害,无力管辖,顿时无法呼吸倒在地上。   此时界面上的数字一下一下减少,在到达0时,一阵强光乍现后又消失,似乎这间小屋内没发生过任何事。   等到方圆圆醒来时,发现自己悬空在半空中,而下方是一个妇人在鬼哭狼嚎,看那么多人帮忙,似乎那个妇人是在生娃娃。   “方圆圆,在现代世界你已经死了,码字劳累心肌梗塞突然复发而亡。我是时间系统云中君,我这次的任务是帮助一个人重生,刚好你赶上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幸运?”   方圆圆正在聚精会神的望着那个似乎难缠的妇人,被突然想起的声音惊吓:“是谁在说话?”   “时间系统云中君就是我。”   方圆圆只能听到声音,去看不到丝毫的人影,她问道:“那是什么鬼?”   “不是鬼,妈的,你要不要复活了?”自称云中君的男人似乎很恼火的样子哦。   “要。”立刻回答。   “那就乖乖听我说,你已经死了,现在你已经身处千年之后的北齐时代,这是个利用时间漏洞形成的体化,将死去的人带到过去的世界活下来,也是所谓的重生。现在这个女人难产,我要你进入妇人体内,以婴儿降生,让你复活好完成我的任务。”   “为什么不把我带回我原来的世界?”方圆圆纳闷,虽然写小说已经很狗血了,却还有这样的狗血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哪儿那么多屁话,本君脾气不好,你不想活,就孤魂野鬼的飘着吧,我走了。”   “等等,可是,至少得告诉我,来源去脉吧,只要让我活着,哪里都一样,我不挑,好死不如赖活着,嘿嘿……嘿嘿。”   “听好了,这是南梁公主,现在婴儿已经死在腹中,而你复活后将代替她重生。”   方圆圆一听是公主,有些小兴奋,这感情好,“那我以南梁公主的身份复活,会不会打乱历史啊?”弱弱的问了一句。   “不会,你没看历史上没你这个公主的记载吗?说白了,其实你活不活着,都无关紧要,历史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她方圆圆就这么不值钱。   “快点,你再磨蹭就没时间了。”脾气一会儿好一会儿坏。   “没代价吧。”   “今天本君生日,搞活动不要代价,不过我要将你的记忆提走,免得日后出现什么事情,我可担待不起。”   “那我呢?”   “你就重生在这个地方,等着老死就成了。”   “可是……”   “别可是了。”方圆圆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狠狠的一脚踢了下去,直朝床上躺着艰难生娃娃的妇人栽去。   一阵亮光乍现,有系统君的声音传来:“我提取了你的记忆,你出生后,就什么也不会记得了,要乖乖的哦,撒有拉拉。”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个世界活着,系统君还会来看我吗?”她弱弱的又问了起来。   “本君很忙,不会来看你的,你自生自灭也好,都随你了。”   “系统君你太坑爹了。”   后面系统君说了什么,她一概没听清,因为系统君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再也听不清了。   “头出来了,夫人,再用力。”一个看上去比这个美妇人年长一些的妇人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来。那美妇人听到这话,再一次用力,一声孩子清脆的啼哭声,打破了连屋子都跟着紧张起来的气氛。   南梁公主,出生了。   ……   明月谷内,依旧清风惆怅,满山遍野杜若散发着清香。无花却香,是以杜若,这是云笙最爱的一种香草植物。   十五年来,她总喜欢在山石上坐着,看夜晚的月亮大放光华,想着母亲口中那个美丽的南梁是什么样子。   南梁被北周所灭,南梁仅存的一些子民,灭国后族迁塞在大漠,长达数十年的避世在大漠绿洲明月谷中,却渴望着有一天,他们的南梁再次醒来。   云笙自幼跟在母亲的身旁,她母亲栽培她,把光复南梁的使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她也知道,母亲曾希望她是个男儿,可是却偏偏生作了女儿身。   她就拼命读书识字,修习琴棋书画,看军士书薄,证明女儿身也一样可以背负起国命。现今她生的落落大方,纤纤玉体,浑然天成,是不可多得才华横溢的美人。自三年前母亲去世后,她竟有着想要光复南梁的念头,她还记得母亲去世前她所发的誓言。   “笙儿。”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老妇人打远处缓缓走来,手中拿着个斗篷。   “阿婆,你怎么来了?”云笙转过身去看老妇人。   “笙儿又想夫人了?”随手把斗篷给云笙披上,在她身旁站住。   “阿婆,你说明月谷外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笙儿,这些年来,夫人对你的苛刻,是因为她深爱着南梁,深爱着你的父王,所以希望你不要怪罪你的母亲。至于谷外的世界太可怕,那是足以吞噬一切的世界,不适合我的善良的笙儿,朝代更替太快,如果笙儿不想涉足,阿婆不会逼迫笙儿,只要笙儿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不,阿婆,我答应过母亲,我一定会光复南梁的。”她回答的很坚决,又看向那云后的一轮明月,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她知道母亲思及父王,并且三年前母亲去世时,心中也是念叨着,希望南梁会重生,因为这也是父亲的愿望。   因为她母亲的执念,造就了她从一个呱呱落地的婴孩开始,便背负上了复国命运。   “阿婆,明天是母亲的忌日,我想等母亲的忌日完后,就下山。”云笙将头靠在她阿婆的腰间。   她阿婆慈爱的抚摸着她的秀发:“外头兵荒马乱,我怕笙儿。”   “阿婆,我已经长大了,如果我不出这明月谷,光复南梁的愿望就更加的渺小了。”   “那阿婆陪你。”   云笙从她阿婆的身上抬起头,看着她阿婆:“阿婆,你不是常常告诉我,越族人是多么勇敢的民族吗?他们勤劳善良,是得天庇佑的民族。我也是,所以天神一定也会庇佑我的,下山后,我就随母亲的姓氏,把萧云笙改作郑云笙,是不会有人察觉的。”   “可我还是不放心。”她阿婆心疼的看着她。   “阿婆,谷中的事情还是需要有个人打理的,我下山后,希望阿婆能够帮忙大殿一切谷中事宜,我向阿婆保证,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她站起身来。   她阿婆见她那般执着,并不好再说些什么,云笙挽着阿婆的臂弯,与她阿婆一同回去了。身后的月光再次从游云后透露出来,尽力的放着摧残的光芒。   忌日这天,天有些阴沉,云笙站在母亲为父王立下的衣冢坟前,和一旁的母亲坟前,上香点蜡,跪拜:“娘,父王,笙儿就要离开明月谷了,可能会需要很长很长时间。以后的忌日,笙儿不能来看你们了,也希望你们能够在天有灵,保佑笙儿早日重建南梁。”说完又磕头拜了拜。   下定决心要离开明月谷,其实对外头的世界一无所知,但她是南梁唯一仅存的血脉,只要她一天身上流淌着越族人的血,一天被大家称为南梁公主,她就有使命光复南梁。   站起身来,接过她阿婆手中的一个包袱和一把纸伞,对着阿婆道:“阿婆,我走了。阿婆年事已高,但也是谷内最有威望的人,以后谷中的事,就摆脱阿婆了,娘和父王的墓,也都一同托付给阿婆了,以后阿婆上香时,都代笙儿也上一炷香。”   “笙儿你放心去吧,阿婆等你平安归来。”   天边的一声雷响,小雨开始稀稀疏疏的落下,郑云笙转过身去,撑开纸伞,头也不回的离去了,风吹起她的裙摆,她看上去那么单薄。   明月谷外,又会是怎样的命运等待着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从新写 ☆、土地庙堂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一年了,我决定一定要好好填写完成,因为高长恭是我很喜欢的男神,每次动笔总要思虑一二,不管将来结局怎样,我都不会遗憾,因为他曾铸就过美好,也是在这里提前给看客们打一剂预防针。 看文总结出了个道理,男人要钢要柔,非战场与女子不可缺。女子要谈恋爱遇男神,必须开头就要把挂打开,一路开挂,才能赢得男神的垂爱,叮咚,这只拘泥与网文,请勿效仿。 再啰嗦一句,这章应该知道这个陌生男人是谁了吧,他并不是打酱油的,但却是女子挂中之挂不可或缺。再见,作者君要继续看书了。   北齐的城郊外,大雨下的颇大,那珍珠般大的雨珠子将泥土砸出了数道坑印。这阴沉的大雨中,深一脚浅一脚的男子,一手捂住腹部,脚步不稳的向前拼命的走着,会时不时往后看去,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他每一道脚印都流着血水,虽然暂时逃出了追捕,但那也只是暂时的。他的血脚印还是没法被这样的大雨掩盖了,且受伤过重,流血过多,加之三天三夜都在逃避追捕,滴水未进,早已体力透支。   在郊外狭窄的小路上,终究是体力不支,趴倒在一旁草丛里。大雨哗啦啦肆无忌惮的下着,才不管任何的事情,仿佛只要下地随心就成。   “那位大叔究竟会不会指路,明明说这条路进城快些,可我都走了两天了,也没见到城的半个影子。”少女有些不满的嘟囔着,若非头一次独自出门在外,她也不至于这么狼狈。一路上,不是酷暑晕倒险些晒成了肉干,就是大暴雨险些遇到泥石流给埋成了泥人。这才晴的没几个日头,却又是下起雨来,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的雨水,心中愤愤不悦,真不知道这老天是要哭给谁看的。   雨天路滑,本就不好走,加之她又从未涉足过外界,也不知这中途遇到的热心大叔,是不是真的给她指了条明路,心中更是苦闷。   一门心思走路又加上一门心思抱怨的少女,一个不慎被绊了一下,脚下一滑摔倒在路边草丛中。急忙去寻找雨伞挡雨,看到身旁有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被雨水浇灌的透彻,面部惨白,惊吓的少女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   本想一走了之,但想见死不救又非她本意。如果这人死了,她便当作善事给他埋了,也算积德。如若没死,那便也是当作行善救人于危难。还是走了回去,有些害怕的靠近,再靠近,慢慢蹲下身,喊了几句,没人回应。她便将男子翻过身来,缓缓递出手去探寻男子的鼻息,还尚是有微弱的呼吸。   她看了看四周荒无人烟的,不知该怎么去救这名受了重伤的男子。少女正踌躇间,听见一连串的脚步声,疾步在大雨中。少女生来耳朵灵敏,虽大雨声哗哗啦啦,但她依旧能够听得出被大雨掩盖了去的脚步声。   雨大的无休止,丝毫不愿停下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印迹到这里就没了。”一群蒙头遮面的黑衣人,个个手持弯月刀凝视着周遭。   “此人已受了重伤,即便是逃了,在这荒郊野外,恐也无力生还。如实禀了主上,我们撤。”   “是。”   简短的对话后,那些黑衣人便如烟雾一般,立即消失在了大雨磅礴,杂草丛生的荒郊外。透过一层又是一层的草丛堆积满的阴沟里,少女拍着心口坐下,终归是走了。好在她机智,将男子拖到了沟中,加之有大雨冲刷,草丛的血迹很快冲到了松土中,比较道路上安全的多。   ……   噼噼啪啪的潮湿的柴蹦着火星子,外头已经是夜深,可大雨依旧没有停止。干草上躺着的男子浑身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他在这浑浑噩噩中慢慢睁开双眼,警惕的他立即打起神看向周遭,撕扯的伤口疼痛也未曾使他皱起半分眉头。   醒来的男子感觉到不远处从房梁垂下的黄色帘子后有动静,他摸了摸左右,才想起佩剑已落,只得摸住袖口内唯一留下的一支毒镖,扶着满是灰尘的供桌起身,缓步朝黄色帘子走去。   扒开垂下的黄色幕布,用飞镖抵住喉咙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少女光洁的肌肤与那惊吓的眼眸映入男子眼帘,“流氓。”随之是女子的一巴掌,打在男子的侧脸,顺手拿起一旁的衣服胡乱的裹在了身上。   “你是谁?”男子警惕的看着此刻已经穿好衣装的少女。砰的一声,一根棒子打在脖颈处,男子瞬时昏厥。   ……   夜里除了雨声,便只余火舌炸起的声音。   “你们中原人都是这样轻薄女儿身的?”少女愤愤丢了根木棒进火堆,因木柴是有些潮湿的,瞬时又是噼噼啪啪的声音炸起。少女还在为方才被看之事怒于心。   “我辛辛苦苦救你,冒着大雨拖行你走那么远,好不容易在这荒郊野外找到一间废弃的土地庙。为你包扎伤口,给你取火烘焙,你倒好,却是醒来第一件事就要杀我。”再次不满抱怨,少女手执着细木棒戳着火堆。   本是救他,弄得自己满身都是泥泞和血渍,总要清洗一下,本想他不会那么快醒来,土地庙不大,又无隔间,只得用布做隔开之物,想是不大碍事,没想到他却在受了那么重的伤后还能醒来这么快,也怪自己疏忽所致。虽不能全怪男子,但自己也有疏忽,可还是难免心中愤怒。   此刻被打晕醒来的男子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惭愧道:“承蒙姑娘所救,又玷污姑娘清誉,今日之事,在下一定会负责的。”   “什么负责?”少女不大明白,颇有些好奇的看着男子。   “娶你为妻。”男子忧思良久,颇有为难的开口。   少女吓得手中的木棒啪嗒掉进火堆,不时便爬满火舌,尴尬的笑了笑:“那个,还是算了,你不必以身相许。”有些女儿的娇羞与莫名感,初到中原,就因此嫁人,可不是她郑云笙所愿,“如果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土地知就够了。只要你不将此事说出,没有人会知道,你也不必娶我为妻,我就已经很感激不尽了。”口齿间挤出只有她自己听得懂的几个字“你想娶我,我还不想嫁呢”   “什么?”男子有些不明,看着少女。   少女转移话题,“对了,你的伤口都是刀剑伤,是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仇家?”在一旁又重新挑拣了一根新的细木棒。   “并非什么仇家,只是不慎偷到了他家的传家宝才被追杀。”眼睛中忽明忽暗的火光,他有些深思。   “啊,原来你是江洋大盗。”看着眼前男子,虽是年纪轻轻,却又留着一捋胡须在下颌,颇显成熟,如若不是胡子,他也是难得的俊朗男子。但想到他是江洋大盗,或许留胡子是为自己长气势。   “什么?”   “我一路走来,总听人说,近期有什么江洋大盗伙团盗走了许多宝贝。没想到,就给我遇上了。”少女警惕的离开男子一些距离,“看你能被那么多高手追杀还能活着,一定很厉害,你是他们的老大吧。”少女自己揣测。   男子难得嘴角露出一丝笑,却只是片刻,“是啊。”   “那你们应该只对宝贝感兴趣,不会对女子感兴趣吧。”少女抱了抱自己。   “那可说不准。”   少女立刻跳起来手握木棒对着男子道:“你要是敢乱来,我可就不念及你是伤员,可别说我趁人之危,我这也是自保。”   男子又笑了起来,这次确实是失笑,下颌的胡子也跟着动了动,他这次似乎牵动了伤口:“与姑娘开玩笑罢了,姑娘乃是在下救命恩人,怎能想不非之事。”稍稍咳嗽了几声,“姑娘这般打扮,绝非中原人士吧。”四下打量了下少女,绿罗裙,两侧头发皆是搀和着绿色丝带编成鱼骨样子垂至腰间,额间有一串银质额饰,模样清纯可人,身上没有半分中土女子的影子,亦是没有半分受到中土礼教束缚,不仅惹人心中生喜。   “嗯,我出生在塞外,头一次回中土来。”少女这才坐回原位。   “说了这么久,却还不知姑娘芳名,在下祢罗突。”   “我叫郑云笙。”   “好名字。”自称祢罗突的男子称赞了声,“如此,既是分离,日后也便可在瀚海中寻得姑娘。”   “都说了不需要你娶我为妻而负责的。”但说的并无嗔怒之意,少女忙打着哈欠道:“算了,我累了,这雨恐怕还要下一阵子。今日之事只做倒霉,明日后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只当从未相识便是。”少女在另一头的干草上坐下靠在柱子上,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流出几滴泪花。   “夜雨潮冷,你不烤火?”男子问。   “不了,我已经烤的差不多了,生就不怕冷,还是你这个伤员烤吧。”闭上眼睛准备睡去,又似乎想起什么的睁开了眼睛,“对了小祢,也伤口我给你上了药的,暂时血是止住了,但你还是不能过于活动以免撕裂了口子,有需要只管叫我就好。”吩咐完,这才安心的睡下,似乎她也很累,闭上眼睛便睡了。   “……”小祢,男子笑了笑,怕是从未有人这么唤过他,不免觉得有一时间没反映过来,见郑云笙睡着后,他便面部的笑意全无,又恢复到了他时常挂在脸上的那深沉而不见底的样子。   看着外头的夜雨,想必那些追杀他的杀手,今夜是不会来了。那件东西一旦昭然皆知,必然引起各路争夺,想要得到的人那么多,只可惜,好的东西,只有一个。但美好的事物都往往是死亡的开始,这场腥风血雨的争夺,只会多不会少……    ☆、两次相遇   次日的雨终是停了,外头晴朗,雨后清爽。小祢留给了她一个玉佩,说出门匆忙,身上未带什么值钱的东西,便把玉佩留下,道谢她救命之恩。随后与她分道,她便一路前往北齐,看着高大的宫墙,有些欢喜,这里就是传闻中北齐都城邺城。   由于昨天淋了雨,又未曾好好沐浴,身上稍微有些粘潮。郑云笙便在城中找了家客栈定下了落脚之处,因人生地不熟,便买了男装,以便城中行走。   她将头发尽数束起,在邺城中闲逛起来。长这么大,头一次在这么繁华的城中逛。虽然每次裴哥哥回到明月谷后,她会缠着他讲一些谷外的事情,但无论裴哥哥说的怎样绘声绘色,都不及她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她看到女孩子的东西,都会走上去看看,偶时会试戴,因忘记自己此时是男儿装行,惹来不少摊主的异样眼光。   “糖葫芦咯,糖葫芦咯,又甜又香的冰糖葫芦。”有小贩喊着走过。   郑云笙吃过一次冰糖葫芦,那是小时候裴哥哥回来时特地买给她的。虽然在中原的冬季不太容易融化,可是进了大漠后,便因为高温糖都化了。   因为很喜欢酸甜的味道,所以记住了这个酸甜的味道。   “这个怎么卖?”郑云笙拦住商贩。   “两五铢。”   “给。”郑云笙从钱袋中拿出两个五铢递给商贩,挑了一串饱满光滑的冰糖葫芦,“原来邺城这么好,裴哥哥总不让我离开明月谷,那多可惜。”咬了一口糖葫芦,酸甜立刻蹦跳在舌尖上。   边走边看,她被一个小乞丐撞了一下,险些把手中的糖葫芦给撞掉。好在她反映的快些,看到前面吵吵闹闹,便走了上去。   “大哥,求你别把我卖了,我以后一定会多做活,每天吃一顿饭。”女子往后退,男子拉着女子往前走。   过路人都全然无视这场面,郑云笙看着女子挣扎,道:“你没看她不愿意去吗?干嘛还要强求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道理都不懂。”   男子长得五大三粗的,见有人来阻拦,便瞪着眼珠子,“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我卖妹妹与你何干,走开走开。”有些嫌弃的一巴掌把拦路的云笙推到了一边。   云笙有些气,转身吼道:“这个闲事我关定了。”还未待男子转身,一个橘子砸在了男子的头上。   一时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把糖葫芦拜托一旁的小丫头拿着,撸起袖子走上去。男子因被云笙打了头,分外恼怒,丢开妹妹的手要去打云笙。云笙心知要是打架,她肯定打不过这个大块头,便停住了,又往后退了几步。   “大哥,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把自己亲妹妹卖了。”   “怎么?你要做好人啊?那你买去啊。”   “买就买,要多少五铢?”   “二两银。”   “这么多?”有些吃惊。   “怎么?买不起?买不起就别耽误我的正事。”   “买,我买。”她随手找身上的钱袋,才发现钱袋不知到哪里去了,“我的钱袋呢?”   “该不会你要告诉我你的钱袋被偷了吧,拿不起银子就别装什么善人了,让开。”再次拉起哭泣的女子,推开云笙。那些围观的人对云笙指指点点,说她没钱假装什么好人。   云笙着实觉得这姑娘可怜,两只眼睛哭的红肿。也愤恨这样的人不配做什么哥哥,看到一旁的鸡毛掸子,抽起来朝着正拉着妹妹走的男子一顿痛抽。   男子吃痛撒手,她抓起女子的少就跑,可是男子虽是五大三粗,却也是身手敏捷,一把抓住云笙,把妹妹抢过来,把云笙举起来丢了出去。   云笙本以为自己会摔得不轻,可她却被人接住了,“这姑娘多少银两,我买。”把云笙放下,云笙赶紧整理衣装,看这个说话的男人。   男人头发用银镶玉束发挽起,一身束袖白绸,烫金的鹦鹉濡羽纹路,英姿卓越,身姿高挑。正看着那个拉着妹妹要去卖的男人。   不时,便又有人走到这个男人身边悄声说了几句,“知道了,你且去知会一声。”   “是。”   “你真的愿意帮她吗?现在我的钱袋不知丢到了哪里,如果公子肯出手相救,云笙定会想办法帮她将银两归还的。”郑云笙看着男人。   “我出手相救,只是不想在天子脚下邺城之中出现这等卑劣行为。”他伸出手拿出银子给那男子,“够吗?”看份量也知晓,比男子报价还高处许多,抱着银子便不知所踪了。   “今日解你困境,你且去自谋生路,我也只能帮你到此。”给了女子一些银子。   “多谢二位相救,小怜感激不尽,若有来日,小怜定当报答。”深深跪下叩了一头,便转身离去了。   男人这才转身离去,郑云笙见他要走,便问:“多谢公子出手。”男人并未回她,而是头也不回的走去。   郑云笙想,其实也不全然处处都是坏人,其实好人也是有的。可是她的钱袋究竟是怎么不见的,怎么也想不出,那是她的全部家当,若是找不回来,她恐怕不止露宿街头,还要饿着肚子。   说到饿,已经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   ……   “久等了,路上有事耽搁了会儿。”   “下官拜见王爷。”娄慕蕴裣衽深深一拜,对高长恭行王爷之礼。高长恭让他不必多礼后,他便引着高长恭就坐。   今日之约,他实属不愿前来。以往宴请的帖子,全然都是回绝。但今日之事关系重大,娄慕蕴他结识并不太熟,只知道他从五品清都郡丞在博州丰县任职。   现今朝堂混杂,势力繁多。虽是各处官员皆是想找靠山明哲保身,但怎样也不该找到自己身上。他虽为亲王官拜太保及太尉,但从不会参与结党中来,同其沆瀣一气。若说附骥攀鸿,该寻的人应是那陆太姬。   “究竟是何事,非得在此处说?”高长恭看着娄慕蕴,但他并非京官,非皇诏不可上京,此番来,也是冒着大险,见娄慕蕴要说时,又有些退缩,“你大可放心说来,外头并无外人。”   “王爷,你大概听说了,黄石天书一事,此书现世,必然天下大乱。但也有一说,得此书者得天下。”   高长恭看娄慕蕴凝重的样子,他定然察觉了什么。黄石天书一事,他略有耳闻,只是名不见经传的东西。   “下官之所以要亲见王爷,正是为了此事。一贯陛下最忌讳朝堂大臣私结迎交,就在前不久,下官被州府尹召去,不知下官一人,还有其余各县郡。正是寻找黄石天书一事。下官虽官职小,但对陛下并无二心,如今陆太姬势力广众,朝中不知哪股流清,下官能想到的,也只有王爷了。王爷为北齐尽心尽力,心如明镜,群民皆是看在眼中。且手握众兵权,定然陆太姬不敢妄动王爷。”   娄慕蕴虽是小小县郡,却是如此看得清朝堂局势,想必并非庸才之人。他之所以未能得到升迁,怕是与他品性有着直接关系,“你这样信我,就不怕此番会白走一趟?”高长恭略有试探。   娄慕蕴道:“王爷性情,下官不管妄加揣测,即便因此丢了性命,下官也无话可说。但黄石天书,得之可得天下一事,想要寻找此书的人并非陛下,除了天子,其他人暗中寻找,皆是诛九族的大罪。”   “娄县郡的意思相信会传入陛下耳中。”   娄慕蕴再次起身裣衽一礼,高长恭因位分尊贵,只点了点头。   因娄慕蕴称秘密出行,不宜声张,故只带了亲信。见过高长恭后,便披上黑斗篷而去。高长恭又独自在茶馆中坐了良久,陆令萱等人早已有着太重的权利,但陛下也万分信任这些人,烫手的山药却是落在了他这个看似无心朝争的人手中。   若黄石天书真如传言那样神奇,得之可得天下,必将会引起诸般斗争。既是阻挡不住,那昭然天下皆知呢?如此以来,也能使陛下有所提防,即便是挣,那也并非暗挣。多方势力牵制,略有把握。   那么,北周也必然会有所动静了。   想博州的州府尹是马定忠,此人乃陆令萱一手举荐,她的爪牙究竟有多少?他还是决定找相愿前来商讨,再做决定。高长恭因是出府并未说是办事,只称四处走走,故,并未乘马车或是轿子。   他先前便叮嘱过小厮,安排过娄慕蕴便回去,是以现在只有他一人走在街上。   听到右边二楼处有人喊:“抓住那人,要活的。”高长恭抬头看时,见是前不久刚见过的人。   “接住我。”郑云笙喊了声,便无路可退的从二楼跳下,随手撒了一把面粉,顿时乌烟瘴气,四周不清。   追郑云笙的人待到看清楚时,却不见了郑云笙的踪迹。   “怎么又是你?”高长恭拉着郑云笙躲进胡同里,“你又惹了何人遭来追杀?”   郑云笙心跳还未停止,有些后怕的拍了拍心口,“我也不知,只是见几人行为怪异,便跟了去。听那些人唤那女人太姬,还说了什么黄石天书。”   刚开口说到这四字,便被高长恭及时捂住了她的口,“好奇害死猫,今天的话,绝不可有第二人知晓。”高长恭眼神凝重的盯着郑云笙,郑云笙感觉到事态严重,便点了点头。   高长恭这才松开,郑云笙深呼吸着,整理下衣装,“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会如此紧张?”   “不该你过问的,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哦。”   高长恭看着郑云笙,虽然看着是个男儿,却是女扮男装的女儿身,想方才那些人必定还会当她男儿身。但她却已不算安全,陆令萱从来不会允许一丝沙松而决堤,“你现居何处?”   “城北不远的四方客栈。”见高长恭不语,“我是刚到邺城的,在这里无亲无故,这下闯了大祸,裴哥哥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责骂我的。”郑云笙有些忐忑。   高长恭听她提及她的裴哥哥,接道:“他在邺城吗?”   “嗯,裴哥哥说,他常在邺城的,我是偷跑出来的,还没找到他。”   “要是你不介意,可把他的姓氏告知,我帮你派人找。”   “可以吗?”郑云笙喜上眉梢,她本不想去找她的裴哥哥,只是她盘缠没了,也无法生存下的,想了想,骂就骂吧,总比流落街头好的多。   “姓裴,单名一个涵。”   “你说的是裴涵?”高长恭有些诧异,郑云笙点了点头,高长恭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也略有困顿,云诡风谲并不好些,只能写一步看一步了 ☆、困兽之斗   高长恭将郑云笙带回了府邸,为其安排住处,他与裴涵也算是有同袍之交。只郑云笙偷窥了陆令萱等人密议,必然危险,便为裴涵暂且护佑了他的妹妹。   高长恭的书房内油灯努力的燃着火光,盈盈曳曳。   “肃为君着想,这并无过错。”相愿与高长恭面对眼前一盘即将要摆满的棋局,还是未曾杀出条活路分出胜负来。   “那昭还是不昭?”高长恭捏起一颗白玉子的棋子落盘。   “昭便是点燃了一边的火药信子,若非不昭,哪日陛下得知,那便是问罪与肃,是欺君之罪。只怕这个娄慕蕴的出现是他们刻意为之,想要公然明了的与你相搏了。”   “娄慕蕴的出现,确实蹊跷。”   “若是他们吃准了娄慕蕴的性子,不失为是一个好的鱼饵。以他们的手段,爪牙遍布朝野,不服之人,也只有这样的命运。前后虎狼夹击,你居独木之中,前后进退必须选其一,这事必须要昭,但不是你亲自昭,假借他人之口,传与陛下耳中,民之力量,君又能怀疑到哪儿去?但这也预示着,你在朝野中,已明确自己身居何处,对面,又站着谁了。”相愿执起黑子落下,与此同时,灯花噼啪炸开。   高长恭眼眸中灯光忽明忽暗,不知打哪儿飞来一直蛾子,撞到了灯花上,刺啦一声,落了下去。   “此举乃是飞蛾扑火,步步为营,步步是局,一朝挫败,满盘皆输。”整盘棋局已定,高长恭竟是被相愿的黑子围的水泄不通,绝路无缘。   “说的是啊。”高长恭这一声悠长的太息,又有何人懂得他身居庙堂的苦楚,战功济济,却不能功成身退。   相愿起身裣衽一礼:“若肃信得过相愿,这件事,就有相愿来做罢。”   “这怎么成,相愿虽不愿入朝为官,但以你之才,却也是为他们所忌惮。若让陆令萱他们得知你已与我为伍,必将你除之。”高长恭也站起身来,有些担心。   “肃大可不必忧心这些,陆令萱他们纵然再大的胆识,目前,也不敢动动太学院,这隶属陛下亲属学院。陛下尊崇法家与道家,为国召集人才,与之看来,陛下倒是放在第一位最好的名牌。”   高长恭想了想,也便点了点头。   夜的黑,总抵不过江湖与朝中席卷而来的狂风骤雨。黄石天书现世,随之而来的,将会牵扯出更多的人,会死更多的人,会流更多的血。   若想寻找黄石天书,必先寻那阴命之女,以血祭天,方可开启,获得足以一统天下的力量,使这乱世规整一体。   这是预言者的指引,但这并非好事,无人知晓那阴时之女为谁,又身在何处。黄石天书的传闻被流露在了世上,掀起一阵哗然,乃至朝堂之上,随之而来的预言也是多种多样,传的神乎其神。   ......   今日,关于朝堂争议百姓是否需要增值纳税,以此疗养军资一事,争论了许久,还是没有个定着,便被搁置退朝。高长恭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军资不可缺,但百姓赋税已过于大,劳师动众动摇民心。   但他这话,却被和士开称之为是希望北齐不养军士早些覆国,弄的龙颜不悦,退朝告终。文武百官散朝而去,高长恭刚出了朝堂,便内内监唤住,称是皇上传唤,他想了想,便叫内监带路。   到了皇上的天阳宫,内监进去通报,不久便传来宣高长恭觐见。高长恭进入宫殿后,见皇上已褪去朝服,身着便衣,袖口绣着腾云九龙纹,不是威严。高长恭走去行礼:“臣拜见陛下。”   皇上看到高长恭跪下,赶紧道:“堂哥不必行如此大礼,这非朝堂,你我全当堂兄弟,何必如此见外,快快请起。”皇上的他的那一声堂哥,倒是叫高长恭心揪了起来。   “前几日和爱卿为朕送来了一只吊睛白虎,今日宫中兽场已完工,正准备表演,请堂哥来,是观看表演,这虎瘦可是凶猛,前几日,朕的百灵鸟不慎飞入虎笼中,都叫这畜牲给吃了,想必今日表演必然精彩,想与堂哥一起分享。”   “陛下抬爱,长恭幸不辱命。”   “好,走。”皇上笑着迈着大步先行走去,高长恭紧随其后。   中途皇上又提及到了今日朝堂一事,赞同高长恭的观点,但也并未表明将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到了兽场,高长恭见到,也有诸多官员早已到场,在诸多官员中,他瞥见对面的左丞相斛律光,斛律光也看到了他。但高长恭自然的将眼神转换到别处,他紧跟皇帝陛下的脚步,一声令下,诸位官员随之入座。   皇上与皇后主座,次之便是穆昭仪。她是除了皇后便是皇帝陛下最垂爱的妃子,因地位殊途,不能与皇帝陛下同席而坐,今日她穿的花枝招展,恨不得全天下的珠宝首饰,皆披挂在她的身上。时不时会眼神看向皇后,心中略有不满。   不过众人皆知,皇帝陛下垂爱她,也是因为陆令萱身居太姬之位,那陆令萱又是当今天子的乳母,即便是天子,也是对陆令萱礼让三分的。故而,穆昭仪又是陆令萱的养女,皇上对她也就自然而然的十分疼爱。不过,终究是蛇鼠一窝。   兽场有两壮汉之高,一只吊睛白虎在兽场内来回转悠,望着高于兽场之上坐着的人。那眼神凶恶,让人冷不丁的打个寒颤,高长恭不知今日皇帝陛下为何亲自邀约他一同观看虎兽表演,这种事,大可内监传话。但想必是另有用意,在此之前,他也不好去揣测君王心思。   高长恭的位置被安排的距离皇帝陛下不远,皇帝陛下与他对话,皆是能听得到。随后一应茶点上齐后,有内监请禀可以开始,皇帝陛下挥了挥手,示意可以开始。   虎兽开始,便在兽场内放出许多的山羊供虎兽追杀,那精彩刺激的追杀游戏,却是有很多人为之拍手叫好,就连皇帝陛下也不例外。   随之追杀游戏的升潮,虎兽追杀的猎物越发的大过自己的块头,即便是不能很快的将猎物制服,但最终还是咬死了猎物,这是虎兽具有的凶猛。   “朕未曾说错,这场面,绝妙刺激,长恭觉着呢?”当着众人面,皇帝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也就不曾唤他堂哥,而是换做长恭。   “陛下圣明。”高长恭纵然身经百战的久战沙场,什么腥风血雨,积尸如山都见识过,并不畏惧血腥场面,可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取乐。即便心中不大舒适,但依旧不敢言辞。   “长恭可懂酒品?”   “略懂。”高长恭不知皇帝陛下此言何意。   “正好,突厥王世子与朕也略有交好,他们的王世子托人送了一坛上好佳酿给朕。朕正想找人品尝,看看是否是如他们所言。”说着便吩咐,“来人,给王爷斟酒。”   不久,便有一宫女端着银质长颈酒壶走来,走至高长恭跟前停住,摆好酒杯斟酒,这时虎兽虎啸一声,惊吓的宫女却不慎将酒洒落在高长恭的衣袍上,赶紧跪地:“奴婢该死,还请王爷恕罪。”   高长恭见她全身抖动的厉害,便知,这宫女一定是因虎啸声惊吓的才不慎洒落酒在自己身上。何况只是一些酒渍而已,高长恭也并无怪罪之意,正欲让宫女起来,皇帝陛下却道:“真是混帐东西,你怎能将酒洒在王爷身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宫女三叩首后,将头触地,深深的跪趴在地面。   “既知该死,那朕便成全你。来人,将这贱婢丢进兽场中去。”一声令下,那宫女便被拖走,即便挣扎叫喊,也无济于事。   高长恭心中忐忑,皇帝陛下宽严祥和高长恭:“如此粗糙贱婢,弄脏了你的衣服,还望长恭莫要怪罪,待会儿,朕叫人给长恭送新的来。”   高长恭本无怪罪之意,但他并不好说什么,只得点点头,谢过。   皇后道:“陛下勿要气恼,怪臣妾未能管教好宫女,是臣妾失职。”   “这也不能怪你,你身为六宫之主,也不曾闲着,不过,确实该加强管束,对于这等宫女,定当种种责罚,以示惩戒。”   “是。”皇后答应道。   穆昭仪看皇后的眼神,一副不大放在眼中的样子,手中的橘子都快被她捏成软泥了。橘子汁因她太过用力,不慎喷到脸上,把她自己吓了一跳。气恼的她将橘子丢了出去,身旁服侍的宫女递与她帕子,她愤恨的抢夺过来,自己擦拭。   方才那宫女被丢入了兽场,老虎似乎更感兴趣,开始追逐那宫女。宫女似乎还是想要搏得一线生机,不停的闪躲,可她越是闪躲,越是被老虎追逐的厉害。   高长恭不忍直视,将头稍微压低。随着一声惨叫,高长恭闭上了眼睛,可却不敢去堵住耳朵。眼不看,却不能让耳也不闻。   穆昭仪突然大叫奔向皇帝陛下的怀中:“陛下,臣妾害怕。”娇喘着,身体抖擞着,皇后见此,却不能说些什么。   皇后识大体,知道穆昭仪的心思,便起身道:“今日母后未曾来此,听闻是身体有所不适,臣妾先行告退,去母后那看看。”   皇上便准许了她的请奏,她便带着随身的宫女先行离开了兽场。穆昭仪坐到了皇后的位置,趴在皇上怀中。   虎兽表演也自那宫女被咬死结束,百官皆陆续离开,皇上吩咐人将穆昭仪送回寝宫,并宽慰几句,忙完去看她,这穆昭仪才肯放皇上走。   在就去廊桥上,皇上与高长恭走着,注视着水中的金鱼:“长恭可听闻黄石天书一事?听闻得此书者可得天下。”   高长恭心中大半疑虑也算有些眉目:“此事已传的沸沸扬扬,长恭怎能不知。”    ☆、朝中棋局   “嗯,也是,这人传人皆是传往千里之遥也尚无不可啊。”高纬双手负立,遥望着天际,不知究竟是在定眸何方,只是眼眸之中藏着更深一层之意。   高长恭微微鞠礼:“陛下何故烦忧,你是万民敬仰的天子,如今虽是天下多分,北齐毕竟还是有足以威慑天下的份量。”   高纬看着高长恭笑道:“也只有你总能一语道破朕的心思,今日朕单独留你,其实有一件事要托你去做。”随后面容有些凝重,“只是此事不管真假,朕都无法置之不理,托你朕放心,可同时也为你带来了危险。”   高长恭瞧着高纬看他的眼神,坚定的道:“陛下只管吩咐便是,为陛下办事,长恭万死不辞。”   啪嗒,一只金鱼跃出了水面,造起了水花声。高纬又笑着指着那只方才跳出水面的金鱼道:“这小家伙,竟是不安做池中之物,竟也想学那所谓的谣传故事,来个鲤鱼跃龙门不成。”   高长恭只是笑笑,却未答话。   从皇宫回来,刚进王府,便闻到里头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本是快步进府的高长恭却驻足在进门处,有奴仆上来请意却被他制止住,其实,他的府门也从未有过片刻欢声笑语,此刻虽孟然觉得有些唐突,但总归感觉是有什么不同之处。   他独自一人循着笑声,绕过一片枝繁叶茂的梅林,拐了两个角门走到了后园扇形门处定住。只见一身鹅黄色裙裾的少女欢快的与几位婢女踢着羽毛毽子,她的跳跃与她的笑声一样,婉转动人。   他本是过来瞧瞧,竟是一时忘记,驻足了下来。正在踢的欢快的少女与婢女们突然停了下来,随之笑声也嘎然而止,少女不解的询问她们作何停下,一位婢女提示她看左侧,她这才瞧见原来是这座府邸的主人正在不远处看着。   少女将手中的羽毽递给一旁的婢女,朝左侧跑去:“高……啊不,王爷,你回来了啊,你也对这羽毽感兴趣吗?”   高长恭道:“只是听到这后园中异常吵闹,过来看看。”   “王爷,你的府邸这样大,府人这样多,却是一点也不喜气。我只不过闲来闷得慌,便拉着她们陪同我玩耍,你可莫要怪罪她们。”郑云笙扑闪着两只水灵灵的桃花眼样子着实灵巧。   高长恭转身往回路走:“我并无怪罪之意,如此想我,倒是显得我小气了。”   “我想也是,你堂堂王爷,也不至于如此小气。”郑云笙整理了下散落到前头的秀发,轻甩至后。   高长恭嘴角稍微露出些笑意:“你很懂我?”   “不懂。”郑云笙站住脚步,“只是有听裴哥哥提起过。”   “哦?”高长恭略有些好奇,“裴涵竟是与你说过我,那他是怎样说的?”高长恭也停下脚步,耐心等待郑云笙的回答。   郑云笙两只手在一起撕缴着:“裴哥哥他没有说王爷的坏话,只是说王爷是个贤王,是位威名远扬的将军,对百姓爱戴,对军中将士严明却又亲如兄弟。正因能将军纪与爱士分的明白,故而能够百战百胜,是大家心中的英雄。”   高长恭目不转睛的盯着郑云笙,待她有所察觉时,微微低头:“其实,有些是我稍加修辞的,王爷你不爱听这些花言巧语我是知道的。”抬起头也看着高长恭,“可是你当年那邙山大捷可是一直流传着,即便我在西北大漠,也有所耳闻。”   瞧见高长恭面容镇静,又带着丝丝寒气萦绕,郑云笙以为自己说错的了话,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你不高兴人说这些啊,对不起。”   高长恭又重新起步:“无妨。”只是他知登高易跌重,有些事并非他故露锋芒,只是很多皆是情势所逼,如果无人去议论他也倒不怕什么,只是怕的便是人人都如郑云笙这样想。郑云笙她的话虽不错,倒也是叫他看清了自己必要时,都需掩去自身锋芒才是。   “我哥他去哪儿了?你将我留在府中,却未曾告知我哥他的去向。”郑云笙跟上他,自觉的岔开了话题。   关于黄石天书一事的传开,可谓是不仅仅是朝堂,更是武林,而高长恭也奉了皇帝密旨,私下寻黄石天书。皇帝不想人知道他惧怕黄石天书,也并非他相信此书的传言,只是为保万全之策,他是不会坐视不理。   陆令萱等人似乎对这一事的公开并未过分的做出什么要追查的举动。倒是进宫过几次,不过对于陆令萱来说,虽并非如她所愿的高长恭亲自去告知皇帝,但好在这个担子还是落在了高长恭身上。   对于陆令萱来说,高长恭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皆是被他给软绵无力的推弹回去。皇帝与他是堂兄弟,高长恭幼时便上战场,风里来雨里去,无畏风霜,更不知其为何物,加之他战功累累,却从未表现出有丝毫的想要做大的意思,特是邙山大捷,使得他威望更重,即便高氏一族的历代皇帝皆擅猜忌,但想要扳倒高长恭这个臂膀,还需从长计议。   陆令萱作此,一来,是想将高长恭陷身与蜂窝之中,就目前情形来看,虽为深深陷入蜂窝,但也差不多踏进去了。二来,她也着实想要寻得黄石天书,而高长恭给她做了很好的挡箭牌,精她如此计算,倒是苦了咱们这位王爷。   不过陆令萱她忘记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道理,她还不是能够左右局势的人,很多事情看似随了她的愿,却又未必真真随了她的愿。   而高长恭派去跟随着娄慕蕴的人回来后告知他,娄慕蕴在半道上过一处崖壁时坠马身亡,按照高长恭的嘱托又特地去了他的府宅,那里听闻是夜间失了一场大火,目前已是焦灼一片,夷为平地了。   这一点尚且不知有何处可寻因何,但高长恭也派人务必查清此事。   他与相愿聊了下此事,都觉初时的猜想是对的,就是不知陆令萱跑到那么远的穷乡僻壤之地利用娄慕蕴为何意,只是觉得绝非简单,但目前也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随即二人聊到宫中观虎一事,接下来便是高长恭受托之事。   相愿轻啄一口香茗搁下:“陛下真的将此事委托与你?”   高长恭又为其填满:“是啊。”   “如此倒也是好事。”相愿笑了笑。   “何以见得?”   “其实陛下他并不相信这些,只是历代帝王擅有的猜忌。”   “猜忌?”高长恭略有不明。   相愿盯着那微微泛着青色的茶水道:“春秋战国之时,便有过此传闻,可是有谁又真正的见过。虽说后来有现世过,但也未曾有人就此而真正的成就一番霸业。就算即便这是真的,王爷也只管寻便是了,皇帝他托与肃,不过是一来他确实信得过王爷,二来便是相愿所说的猜忌,陛下他也想看看肃对于此事的态度。你想,从先皇起,你便是战功累累,北齐整个朝野,除去斛律大人,也未曾有人敢与你比肩,自然是令人心畏。肃只管寻,但依旧照常便是,事情发展的过程中,我们变被动为主动,且看陆令萱等人又作何回应,她的野心,岂是一个太姬便能足够的。只是陛下对她视若生母,想要对付她,也绝非易事,在此期间,便也只能见招拆招,相愿即为王爷的谋士,定当会竭尽全力辅助王爷。”   “有你肃倒是不怕,只是那所谓的阴时女子,不知陆令萱又能造出个什么新花样,如果她紧紧是以此为借口想要铲除肃,那倒是尚有应对的余地。怕只怕她并非铲除我足以了事的,而是要牵连更广的人,朝野大臣中也绝非都是她的人,如果她想趁机个个击破,换上她的人,那岂不是……”高长恭略有惆怅,虽请辞不得,却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因朝堂的混乱,累了百姓的不安。   “王爷有此心胸,相愿钦慨。但相愿知道,朝堂这盘棋局,王爷定会赢。”   “但愿如此。”   哗啦啦,高长恭话刚落,便有瓦砾响起,他与相愿一同走出门看,却瞧见郑云笙正在屋顶上:“你上屋顶做什么?”   被突然这么一问的郑云笙,缓慢转过身来:“我来捡纸鸢。”脚下滑了一下,险些落下屋顶,高长恭让她先下来再说。   “这位是?”相愿看着眼前这位性子养的活泼的郑云笙问。   高长恭道:“她叫郑云笙,是裴涵的妹妹。”相愿听过裴涵提及过他有个表妹叫郑云笙,倒也并未大惊小怪,微微施礼。   郑云笙微微还礼,又转眸看着高长恭:“王爷,你下午可还有事?”    ☆、月光深深   “你询问我下午可还有事,正是为了这个?”高长恭一身便衣,看着一旁的郑云笙,二人在街道上走着。   郑云笙道:“我来邺城多日,却一次也未曾好好看过,你不允许我一人出府,便也只能拖着你了。”   高长恭不哒话,他只是帮郑云笙拿着她选买的一些东西,正走着时,郑云笙却突然站住,闭着眼睛深深闻着空气中飘荡着好闻的味道:“好香。”   “你饿了?”高长恭看着郑云笙,怎奈她就等着他这句话,忙不迭失的点头,“走吧。”高长恭他顺了郑云笙的意。   虽然郑云笙是饿了,但她并未点过多的食物,她倒是吃的欢快,高长恭却是未曾动筷,她放下自己的碗筷问他:“你怎么一点也不吃?是这些饭菜不和你胃口?”   “我并不太饿,你且吃好,毋须管我。”   “哦。”   酒足饭饱二人这才出了酒楼,邺城很大,要想一天逛完那是想也别想的,看着天际渐渐昏沉,也只得回返。   “王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只是因为我裴哥哥吗?他究竟在做些什么?我一直都想知道,可是你从未告诉过我,今天,能告诉我吗?”郑云笙鼓起勇气问出了多日来心中的疑虑。   高长恭与她缓步走着,回道:“你觉得我这样是对你好?”   “不是吗?”郑云笙有些狐疑,“府中的侍女都说,王爷你什么都好,就是不太喜女色。可是却是待我不同,我只想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们还说什么了?”   “说你喜欢男人。”说完她就捂住了嘴,完了完了,香儿只是与她闲谈时说的此话,还特地嘱托她千万不可在人前说起,这下倒是她又说漏了。   “哦?这话谁告诉你的?”   郑云笙看着他那饶有趣味的看着自己的眼神,干瘪瘪的笑了几声:“没啊,只是我自己胡想的,再说,王爷你不是与那个谋士相愿很合得来吗?”   “谋士亦是知心良友不可多得,亲近不好么?”高长恭反问郑云笙。   说到此处,她感觉话题岔开的有些远了,便又绕回来:“为什么你待我是不同的?”   高长恭转身看着一旁的郑云笙,“做所有的事情前都需要一个理由不可吗?”   郑云笙很认真的点点头:“阿婆告诉过我,人做事都是有理由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去做一件事。所以你对我好是因为要利用裴哥哥为你做事是吗?是什么事?足以丢掉性命的事吗?我是不是你拿来威胁他的筹码?”   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虽然知道高长恭并非十恶不赦的坏人,对她也并无什么恶意,可是她在此之前从未踏足过中原,万事都需要留个心眼。   “你了解裴涵吗?”郑云笙没想到高长恭会这么问,她与裴涵一同长大,如果说她不了解裴涵,可是明明她对裴涵又了解。若说她最了解裴涵,可是此刻高长恭这句话却问的她一时答不上来。   高长恭哼笑了下,“看来你并不确定自己很了解他,如果你了解裴涵,便足矣知晓,这么问是有多愚蠢。”   “我。”郑云笙哑然,既是苦争也是无趣,她低了低眼眸,微微有些悲伤,“一连两年裴哥哥都未曾再回来,他说无论出去多久都会回来,可是我等了两年都未曾再见到他,你说你识得他,所以我很期许你能告诉我裴哥哥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不测?”   高长恭一时有些愣怔,哭了?“他对你这么重要?”微微有些动容。   “嗯,很重要,你可以告诉我吗?”郑云笙的桃花眼中噙着饱满的精光,动也不动的看着她。   高长恭他从未有此刻这种感受,心中像是有一股子气流怎么也运转不开,胀的有些不舒服,“下雪时,你便可见到他。”   只是精简的一句话,却让郑云笙转悲为喜:“真的吗?只要下雪了,裴哥哥就回来了是吗?”高长恭点点头,郑云笙一时兴奋的上去抱住高长恭,“谢谢你。”亦是到这样做并不大妥帖,好在醒悟的早,赶紧退后几步,“那个,我是说,谢谢你。我可能还会继续在你的府中叨扰些时日,你,介意吗?”   “你爱住多久便住多久。”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天都黑了,快些走吧。”   郑云笙抬头看了看,确实是星空明朗,一颗流星悄然滑过,如此浩瀚星空,虽不及漠北的星空饱满,却也有着自己的柔丝。   夜晚时刻,郑云笙翻来覆去也无法睡去,便坐了起来,刚打开窗子,却听到一阵阵低沉而有些凄凉的笛音飘飘然的传来。不知是何人夜深人静竟也是与自己一样难以入眠,未曾带外衣,只趿了绣鞋出了客居霜庐。   拐了个角门,便瞧见一处琼花树下站着一个人,他一身宽松白袍,头发松散着,有几分慵懒之意。笛声孤清如夜,没有什么过多的转和,多是平稳的音调,并不算什么大乘之曲,却听的人心静、冷、孤,这是云笙所感觉的。   正听的入神,笛声却停止了。云笙知道此人正是高长恭,这些日子接触的不算多,却也不算少,高长恭给她的感觉总是感觉有诸多心事一般,可是他却又有时看上去像是个错觉一般,只是自己多想罢了。   “你还没睡?”   “啊?”郑云笙一时慌张,想要转身离去,怕他说自己半夜不睡偷窥他。   “既是来了,又作何要走?”   “我……我梦游来着。”   郑云笙正在踌躇下一句要怎么解释来着,却听到了第三个声音:“你真是好雅致,半夜吹曲,也不怕扰人清梦。”郑云笙这才意识到高长恭并未发现自己,她急忙转身躲在角门一侧。   这才看向院内,见一位女子刚刚落到地上,与高长恭对视,她笑的淡然,一身白衣乌发,只发髻一侧戴了一株簪花,郑云笙以为她是是那夜半时分琼花所化呢。   “藏的如此严实都叫你瞧见了。”   “你来做什么?”高长恭语气虽未有斥责之意,却能听说并不友善。   女子缓步走近高长恭,“顾念旧友,想来看看。”接来高长恭手中的玉笛,高长恭也并未避让,女子用纤纤玉指拂过翠绿的笛身,“你何时变得心竟是如此悲凉?初闻笛音,还以为是错觉呢。”   高长恭看上去并不大想回答,女子将玉笛轻轻抛向空中,高长恭这才略微有些紧张:“你……”   转眼玉笛又再次落到了女子手中,她笑着道:“紧张什么。”女子盯着笛身慢慢踱步,“你还记着她?总该不是要告诉我,你此生非她不娶,我总不觉着你高长恭会这样深情。”   “白蓉,过去的事,又作何提起?”高长恭走到她身侧,伸手从她中拿回了玉笛。   白蓉还保持着观看玉笛的姿势,听到高长恭这么说,她突然笑的像是银铃一般:“是啊,瞧我这烂记性。”   阿嚏。   “谁?”白蓉听到这一声喷嚏,立刻飞身而起,还未待郑云笙反映过来,她已被拎了出去,“原来,你已觅得佳人,人倒是看着水灵,不得不说你高长恭的眼光向来都这么好。”   “姐姐你错了,我只是客人罢了。”   “真的吗?我倒是不信。”他说罢提着郑云笙运气向外飞身而去。   高长恭一时有些担心,生怕白蓉再生出什么事端了,也跃身追去:“白蓉,别胡闹了,快放她下来。”   白蓉在郑云笙的耳边道:“真的只是客人吗?你瞧,他担心你,难道不是喜欢?”云笙刚回头看,便被丢了下去,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感觉的冷风嗖嗖,且是下一刻她可能会直愣愣的甩到地面上,非死即残。   高长恭见白蓉将郑云笙中途丢下,他踏了一下别处的屋檐借力转向,用极快的速度飞向郑云笙,将她接住。   待到落地时,随之传来一声破碎的声响。   郑云笙紧闭的眼睛这才睁开,她感觉到高长恭胸口起伏的厉害,“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道:“谢谢你救了我。”她跳下地面,往后又退了几步。   “你怎么那么晚了还未睡,在那作何?”   “我……我梦游,梦游时随着笛声不知不觉竟是到了你的别苑。”她看到他的身后有一些翠绿的东西在月下闪光,“呀,你的笛子。”   高长恭转身看了看,淡然道:“无妨。”   “你不是很珍惜它?”   “一支笛子罢了,日后再做一支便是。”他转身先行走去。   郑云笙问:“去哪儿?”   “大半夜不睡觉,即便是梦游也不至于梦游到街上来,当然是回去。”   郑云笙想了想,也是,便跟了上去。不时便来到墙角下,郑云笙再次有些纳闷的问:“这里可不是门。”   “我知道。”高长恭说罢便揽着她的腰身纵身一跳,下一刻便已在院中了。   郑云笙站稳脚步看着他:“你们是不是都十分喜欢翻墙而入,不喜欢走门?”   “更深露重早些回去歇着吧。”高长恭便转身走去,郑云笙又在后头狠狠打了几个喷嚏。回到屋内便急忙钻进被窝,想着方才白蓉说的话,她感觉脸十分火辣,不知不觉眼睛重的睡了过去。   次日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秘中之密   “怎么会烧的这么厉害?”香儿不停的换着新洗的帕子,郑云笙迷迷糊糊中,总说着胡话。   高长恭上朝回来后,听府内下人说他前些天带回的女子病的厉害,高长恭来不及换下朝服便急急忙忙赶往霜庐。   刚迈步进入门里,便问:“香儿,她还些了吗?”   香儿愁容不散的摇摇头:“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风寒。”   “大夫呢?请了吗?”他的口吻显然也很担心,想是昨晚定是着凉了。   “请了,大夫开了药,正在伙房煎着呢。”   香儿回身正要在为郑云笙换额头上的帕子,高长恭道:“我来吧。”   “是。”她将帕子递给高长恭,“奴婢去看看药煎还没有。”便退了下去。   脸颊红烫的郑云笙呓语着一些琐碎听不清的话,高长恭刚把新冷的帕子给她放好。郑云笙兴许是迷糊中,身后握住高长恭的手,睁开迷离的双眼,“哥哥,我想家了。你别走,陪着我好不好?”   高长恭看着生病中的郑云笙点点头道:“好。”   ……   “阿婆,我见过公主了,她来到邺城后,便一直住在兰陵王高长恭的府邸。”   “如此也好,墨兮,公主的事,就拜托你了,光复南梁的艰辛是我们远远想不到的,公主是南梁唯一的命脉,是我们活着的宗旨,你明白吗?”阿婆虽然老了,可是她的眼神却是那样坚韧。   墨兮单膝跪地,“阿婆请放心,只要属下们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公主有半分伤害。”阿婆坐在上座上看着墨兮,她信的过墨兮。   墨兮起身后看着阿婆,问:“阿婆,你真的确定公主准备开始了吗?她会不会……?”   “不会,我试探过她,她确实坚定要背负起复国之任,她未曾使我们失望,夫人将她调/教的很好,总有一天,我们越族人总会再次踏上我们的家国。”   墨兮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道:“近来公主受了风寒,却一直未见好转。”   “什么?”阿婆有些着急,直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墨兮不大明白阿婆为何如此反映:“阿婆,有何不妥吗?”   阿婆道:“公主向来身子骨皆是很好,十岁那年公主曾在雪夜中落入水中受了风寒,那次后便落下寒疾,只要受了风寒,便难以好的利索。”阿婆从袖口中拿出一小瓶药丸递给墨兮,“他的府门我不便进入,你将这药想办法送给公主。”   “好。”墨兮接过药瓶,便将药瓶再次放进自己的衣袖中。   阿婆又嘱托道:“切忌,你的身份不能让公主知道。公主性情我最是了解,她会光复南梁,却不希望以繁重的杀戮为代价,她说,不希望冤杀无辜之人,可古来能有多少人能干干净净走到权势天下的。很多事情,我们不能告诉公主,那些杀人的事,我们来做好了,让她走在看不到血光的路上。”   “阿婆,我们岂不是在利用公主?”墨兮皱着眉头追问。   阿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公主总有一天会明白我们的苦心,好在她有复国的志向,有这些就够了。”然而她侍奉的长公主在诞下小公主之前,一再叮嘱她,为怕事不能成,并未告诉郑云笙南梁为谁所灭,只要她踏上中土后,要她自己去察觉,只有这样,人最新激起的仇恨才是最强烈的。   这些年,郑云笙虽有问过她,南梁是怎样的一个国家,又是为谁所灭,她们都绝口不说,让她自行发觉,其实不知这样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是。”墨兮点点头。   “对了。”阿婆追问,“天书一事如何?”   墨兮深邃的眼眸看着阿婆,“一切妥当。”   “天书一事天下皆知,倒是好事,天下乱了,我们便更容易行事一些,可有一事,乃是大患啊。”阿婆眼神沉重,心思有些乱。   “阿婆说的一事,可是阴时之女?”   阿婆突然转身看着墨兮:“一定守护好公主,现在北周与北齐,即将要陷入一场风云之中。”她说此话时,似是亦是到了什么,只是还不确定。   “阿婆,天书真的存在吗?”   “不该你问的不许过问。”阿婆突然声音变得冷厉起来,她那双眼睛根本不像是年过四十有余的老妇人,那样精明有时感觉温和,却在温和之下暗藏着不为人知的利刃。   墨兮吓得直接跪下,“属下知罪。”   外头突然一声雷响,接着便是风呼啸的声音。不时街上行人跑的无影无踪,原本是人声鼎沸的大街上瞬间悄无声息,只余雨点声砸的响亮。   香儿手中握着披风给伏在案子上睡着的高长恭披上,他却睡的轻,转醒,“王爷,您这几日也未曾好好休息过,这会儿郑姑娘已经睡了,您也去休息吧,让香儿在这守着。”   高长恭看着外头阴沉的雨天,看了看未曾再呓语什么的郑云笙,闭了闭酸疼的眼睛点了点头,这才算肯离去。   雨一直在哗啦啦下着,看样子是今夜都不打算停下了,香儿不时为郑云笙掖了掖被褥,在红烛即将要燃尽时,换上新的红烛,后半夜时,香儿正在打盹,一抹黑影闪了下。黑影悄无声息,香儿睡的有些沉稳,感觉不到。   黑影倒了一粒药丸放进郑云笙的口中,用掌为她推送下去后,便再一次闪身而去。   “水,我要喝水。”几声微弱的呼唤,香儿猛然醒来,从地上爬起来便赶紧倒水,把郑云笙扶起喂水。   “你终于算是清醒了,可是吓死人了。”香儿把郑云笙扶着坐起,靠在靠垫上,又立刻差人去传话给高长恭。   郑云笙道:“吓着你们了吧。”   “何止,郑姑娘,我们王爷可是担心的守护了你几日未曾眠。”香儿摸了摸她的额头,“嗯,烧也褪尽了。”   郑云笙还是有些慵懒,她道:“其实我身子一向很好的,只是幼时落下了寒疾,一旦受了风寒,必然十天半月都好不起来。”   “哎呀,只顾着高兴呢,你饿不饿?几日没进食了,我给你弄些清粥来。”香儿为她又披挂了见外衫。   郑云笙拉着香儿撒娇道:“好香儿,我想吃烧鸡。”   香儿打掉郑云笙的手:“刚刚病好,怎能吃如此油腻的,不成不成。”   “香儿说的对,还是以清淡为主,莫要再整坏了身子。”说话的是高长恭,不知他何时到了这里,香儿与郑云笙都未曾注意。   香儿微微施礼告退,高长恭走近,在一旁圆凳上坐下:“感觉如何?”   “就是睡的久了,有些乏力。”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看向高长恭,“香儿说,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让你如此费心。”瞧见他眉宇见的疲惫,面容怠倦,香儿说的并不假。   “好了便好,虚话便不必多说了。”高长恭淡淡道。   郑云笙笑着说:“是啊是啊,这样就太与你见外了。”   外头有小厮通报:“王爷,相愿先生来了。”   高长恭这几日上朝或是照顾郑云笙,竟是忘记这几日相愿都未曾来过,他起身对郑云笙道:“我晚间再来看你。”   “嗯。”高长恭走后,她的笑容才消失,眉宇间竟是不觉爬上了惆怅,望着门外被雨水冲刷的油亮的绿叶植被出了神儿。   她还记得离开明月谷时,她没有告诉阿婆,她是来寻找久未归家的裴涵,她曾听闻裴涵给她讲过高长恭,但从未告诉过他们二人之间是何关系。故而她来到邺城的目的,除了身上背负的使命,还有要寻找她的裴涵哥哥。   却有机缘巧合就那么遇上了高长恭,但他似乎与裴涵真的很熟,郑云笙的心中还是有一些希望的。   尽管阿婆告诉她,裴涵之越族人的耻辱,他早已叛变了越族人,可是她不信,一定要等到裴涵亲口告诉她。   高长恭到寻常待客的闲适花厅时,相愿已自行摆好了一局棋,高长恭道:“相愿真是个棋痴,若问天下能棋者为谁,当相愿莫属,像你这样自己与自己下棋的境界,肃却达不到。”   “王爷”相愿起身微微施礼。   “请坐。”高长恭伸手示意,“卿可是许久不曾来了。”   “近来课业稍许忙了些,肃不也是未曾闲着?”相愿又开始收棋盘上的棋子。   高长恭微微笑道:“也不全然。”   “她呢?好些了吗?”相愿虽未曾说明是谁,高长恭也知他指的是谁。   高长恭也帮忙捡拾白棋子:“好了,烧也退了。”   “你打算及时告诉她真相?”相愿抬头看他,见高长恭捡拾棋子的手停顿了下,“你该不是打算瞒着她?”   “能瞒多久便是多久吧,她满怀欣喜的来找裴涵,总不能叫我此刻为她泼一盆冷水。”高长恭站起身来。   相愿也随即站起身来:“肃何时如此在乎一个陌生人的感受了?”   “她不是陌生人。”高长恭回绝了相愿,“我与裴涵相识江湖,承蒙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才结为异性兄弟,如今他的妹妹来寻他,又怎能说她是陌生人?”   相愿笑了下,“说的也是,如此是相愿鲁莽。只是你可曾想过,你给她的期许越大,她便在知道真相后,受的打击越大。”   其实相愿说的这些也并无道理,高长恭也曾想过,可是每次见到她那样开心,又或是用那期许的眼神问自己的时候,他都狠不下心告诉她事实的真相。   一个人影一闪,到了二人跟前:“你们说的什么事实真相?与裴涵哥哥有什么关系?”高长恭与相愿同时看向女子,竟是不知她也会在。   三个人的气息凝重,都等待着彼此先开口。    ☆、孤山深崖   得知真相的郑云笙哭的很是厉害,她从未这样哭的厉害过。她躲在无人的角落中哭的痛心。原来两年来她的裴哥哥都未在归来不是因为不要她了,而是她的裴哥哥早已与两年前便身亡了。她能想象得到高长恭告诉她裴涵死去的场面是怎样的,她把从小到大对爱的依赖都寄托在了她裴哥哥的身上,她说过,此生无他,她永远都无法感觉到温暖。   她哭着,裴涵明明答应过她,他永远都不会离她而去,可是他却没有做到。哭的泪眼模糊的她看到一双金丝卷云靴出现在面前,低声道:“既然你知道裴涵哥哥他早就不在了,又为何一直不告诉我?又为何告诉我下雪时我便能见到他?为什么?”   一件斗篷将郑云笙包裹住,高长恭扶起坐在角落的她,为她把眼角的泪渍擦去:“因为不告诉你是裴涵的心愿,告诉你下雪时便能见到他,是因为他死在两年前那第一场冬雪时,我也承认我骗了你。裴涵他是个血性男儿,他也对我有救命之恩,亦是我的兄弟,你是他的令妹,我既答应了他,就绝不能食言。”   郑云笙哭红着眼睛看着他:“哥哥葬身与哪座孤山深崖?我想去祭拜祭拜。”高长恭看得出郑云笙的对裴涵的感情深刻,他并未有所隐瞒,如实相告了她。   次日郑云笙便已不见了影踪,香儿便着急来禀报高长恭,可高长恭并未说些什么过多的言语,只叫她勿要大惊小怪,告知她只是出去了。   也确实如高长恭所言,郑云笙出去了,她站在孤山深崖边往悬崖底一下又一下的撒着纸钱,裴涵于她而言,正如亲生兄长,如今兄长走了,她总觉得有些什么还留恋着,可是,又留恋着什么呢?   她有一段时日十分颓败,那一些日子她简直两点一线,王府和孤山。   独自走在凄凉的路上,秋风萧瑟,落叶颓败,原来都已秋天了。她曾期待过冬雪,可是如今来看,便也是无所谓了。   走在路上有些出神,突然感到一阵阴寒之气。她眼睛看向一处茂密枝叶的树冠:“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她话刚毕,便瞬间出现了数十位的黑衣人,个个手持胡刀,黑布遮面。郑云笙嗤笑了下,“你们的主子是否也太会欺负人了,就这么些人手,是来送死的吗?”   那数十位黑衣人拒不答话,随着一人摆手势,所有人便随即手持胡刀,朝郑云笙刺来。她一个凌空翻转侧身,躲过那些明晃晃直要她小命的刀子。   暗夜秋风萧瑟,回城之路人烟稀少,确实适合杀人。云笙不觉间已与那些人过了数十招,她感觉到这些黑衣人的武功绝非软柿子,既是杀手,当然是顶好的,过招间便感觉到,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郑云笙一个回旋踢打散那些人的排阵,落在那些黑衣人后方,郑云笙已经将腰间软剑抽出。   恐怕要苦战一番了。   若是打持久战,她定然不济,可这些人却又每次即将要刺到她时都回了招式,令她不大明白,究竟是要杀她,还是不杀她。   一声哨音回响,那些人却又纷纷撤离,郑云笙更是郁闷。不过她的手臂还是受了伤,她抬起右手捂住左手臂,步履有些不稳的向城内去。   受伤的郑云笙不愿回高长恭的王府,她躲藏着想找栖身之处终究是支撑不住,昏倒在一座石狮子后方,她醒来时却在床上,因不知身在何处,她猛然起身,竟是撕动了伤口,啊了一声。   随后便听到外头有所耳语,不久便进来一位女子,她一身青衣,头发微挽,左右各戴一支碧绿荛花簪:“姑娘你可是醒了。”   郑云笙有些警惕的看着青衣女子:“我……这是在哪儿?”   “你别动,伤口刚上了药,你这样乱动弹,伤口难免会再次破开。”青衣女子阻拦住要下床的郑云笙,“我是司徒静,这里是司徒府,今日施药晚归时瞧见了姑娘晕倒在司徒府门处,又瞧见你受伤,作为医者,便将你带回到我的闺房中暂歇,你大可放心,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她不明白刺杀她的那些人是谁遣派来的,但她心中明白,王府她是回不去了。几天的养伤中,她逐渐明白,司徒静正是现今御史台大人的千金,是司徒静怕郑云笙不肯在这里养病,特地嘱托下人不要告诉她的。   这日司徒静亲自端了药与蜜饯来,见郑云笙已经下床,便道:“伤口还疼吗?”   郑云笙转身看到施施然走来的司徒静,裣衽跪拜:“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司徒静瞧见郑云笙这行的大礼,一时慌忙,把手中的药放下,赶忙去搀扶她:“妹妹何必如此大礼,医者仁心,我是医者总不能见死不救。”   “姐姐是大家府邸的千金,却对我这个陌生人如此恩厚,真是感动至深,日后妹妹定当报答姐姐。”郑云笙缓缓起身。   司徒静扶着郑云笙坐下,她也在一旁的落座:“我向来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姐妹,这几日下来与妹妹相谈甚欢,如果妹妹不嫌弃,姐姐倒是有个不情之情。”她握住郑云笙的手,一双剪秋眸,楚楚动人。   “姐姐但说无妨。”   “你着实可人,姐姐甚是喜欢,想要与你结为金兰。”司徒静有些小激动,更是报着期许,眼睛盯着郑云笙,期待着她的回应。   郑云笙听到此话,低下眸沉思,略有些为难之意。她在想如果与她结为金兰,日后会不会为她带来麻烦,阿婆告诉过她,结识的人多故然是好事,但绝不能动真情,一旦动了,便是真正大的绊脚石。   司徒静是真心待她,她又怎能不坦然以待,岂不是很是寒心。见郑云笙如此作难,司徒静有些失落的笑了笑:“妹妹大可不必如此忧心,只当我是胡说作罢。”放开郑云笙的手。   “姐姐,云笙是乡下女子,没有显赫的家世,只是与姐姐这样的富家之女结为金兰,怕被人说是高攀。云笙虽然出身贫寒,但这些道理是懂得的。云笙不愿附骥攀鸿,落人笑柄。”郑云笙看着失落的司徒静解释。   司徒静由哀转为喜:“原来妹妹是顾虑这个,妹妹有此心,我倍感欣慰。由此可见妹妹心性纯良,并非那些俗世之人,不过妹妹大可放心,我家除了我一女,便是个行事纨绔的弟弟,母亲与父亲待人宽厚,如若你与我结为金兰,他们二老一定会高兴的。”   经她如此说来,郑云笙她若是再继续推辞下去,便是更惹得她伤心。如此便应了司徒静,二人执酒拜天跪地,结成了金兰:“我虚长你两岁,如此,你便是我的妹妹了。”   “今生能结识姐姐,是云笙的福分。”   郑云笙本是要走,却又被司徒静在府中多留了几日。她外出施医布药郑云笙皆是随行左右,她身为大家小姐,却对贫民百姓如此亲厚,是富贵之家中难得有的,郑云笙默默想,阿婆说世间可怕,人心可谓,可明明有情人那么多,为何要说的如此寒颤,她不明白。   出了司徒府的大门,司徒静从头上取下一支翡翠梅纹步摇:“这支步摇是我最心爱之物,今日赠予妹妹,日后妹妹尽可凭此物来找我。”   郑云笙接过步摇,点了点头,她头上一贯不爱戴一些冗杂的东西,她摸了摸脖子上戴的东西,随后扯下:“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视它如命,也当作姐姐的信物。”一根金丝糅合而成的绳索上串着一颗像是水珠一样的珠子,微微泛着蓝色的光晕,司徒静本是推脱,如此重物,她不能要,郑云笙让她收下,告知司徒静,情深姐妹,怎是物什所能比的,她这才收下。   郑云笙本是来找裴涵,得知裴涵死后,却又不知他是被谁所杀,她的裴涵哥哥武功那么高强,她想要回漠北问问阿婆,那次让裴涵出行的什么任务。可事事并非她想的那么简单,来到邺城时,可谓一路顺风顺水,并无过大的障碍,但回漠北的路上却是困难重重,单她遇到的几次劫杀便知,是有人不想她回漠北,可她生性执拗,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想要回到漠北。   一路躲避追杀向前赶路,天气越来越冷,郑云笙最终在长安落了脚。那些人从北齐追杀她不得不逃往北周,才算是稍稍喘口气。那些人是谁派来的,她竟是不知。   长安是北周的都城,多少那些来自北齐的杀手也不能太造次,乱世之秋,两国本就是多次战争,惹的动静大,必然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秋季的夜晚更是寒冷,郑云笙本想明日想办法避开那些追杀她的人好赶路,便下楼去点了一碗热馄饨,馄饨还未吃上一口,就被突如其来的打砸给打翻了。   一个男子利索的躲避那些持刀的黑衣蒙面人,店内的小二和老板都已不知去向,郑云笙本是想走,却被缠着脱不了身。她总觉得这个被追杀的男子身影似乎有些眼熟,试着叫了一声:“小祢?”   谁知那人竟是道:“别站着,帮把手。”    ☆、再逢小祢   二人配合的很好,一攻一防,将那些蒙面人多数斩落。还剩余几人时,便立刻逃了。他二人也随即一同离开这个被打的满目疮痍的客栈,到了一处河岸这才停下。   宇文邕扯下□□,将其塞在衣袖中。   “原来你易容了,我说你怎么变样了,不过你的身影我倒是熟悉。”郑云笙喘着气:“小弥,你怎么总是被人追杀?而且,每次倒霉的都是我遇见你,是不是你又去偷别人家的宝贝了?”   “这次不是,你不是去北齐了?怎会到北周来。”宇文邕看着郑云笙,上次竟是没看出,她也是有身手的。不过郑云笙想必还不知道他是宇文邕,他也便未曾详细说与她。   郑云笙跑得还是有些嘘喘,断断续续回着他:“啊,我回漠北,路过此地。”   “回漠北?你并非中原女子?”宇文邕直盯着郑云笙。   “是家中迁徙去的,便长久定居了。我长久未曾踏足中原,此次只是来瞧瞧。”郑云笙看着他那生疑的眼睛,他是北周人,自己又来自北齐,想必是被他怀疑为北齐的细作了,好在她能镇定住。   “这样,中原战乱,你家中竟是如此放心。”   “我是偷跑出来的,家中人并不知晓。”她随手捡了颗石子丢进水中,啪嗒,激起一阵水花。   “我倒是去过漠北,那一片是突厥与柔然地界,上次出使时走过,从邺城出来走嘉陵道便可到达,途中是不需要路过长安的。”   郑云笙知道他生疑,最终还是低了低头:“其实,我是与你相同,被人追杀不得已才进入长安的。那些人,我也不知是何人指派,我生平头一回踏足中原,却不知如此凶险,但我又未曾结仇与人,你们中原人是不是总喜欢莫名其妙的杀人?”   “我倒不这么认为,你一定是哪里得罪了他们,像我就没有莫名其妙的将你给杀了。”   郑云笙听他这么一说,吓得退后了几步,险些摔倒,看着她这样,宇文邕大笑了起来:“开玩笑呢,今日多亏你相助,你救过我两次,今夜怕不会□□/生。”   郑云笙知道这种情形,走到哪儿都有人追杀着实不吉利,她道:“长安哪儿有寺庙?我想去拜拜菩萨。”   “你信佛?”   “心中有佛,信不信又有什么重要的,你是长安人,一定很熟悉,带我去逛逛。”她伸手主动拉起宇文邕,却见他呆愣的看着自己,“走啦。”她又使劲拉了一下,宇文邕这才挪动脚步。   与郑云笙一同走着的时候,他的目光紧紧盯在郑云笙紧握他手的一处,内心有莫名的感受,他不知是什么,只是他不知不觉间,也用自己的手反握住了郑云笙的手。   长安的晚上很热闹,似乎方才那一处的刀光剑影都是不存在的。今日刚好是七月十四日的盂兰盆节,有诸多人在河边放着河灯,郑云笙瞧见那些漂在河面上一盏盏明晃晃的河灯甚是喜欢,便不顾宇文邕的反对,要买上一些。   “你买这么多河灯做什么?”宇文邕看着郑云笙在那费力的点燃,有些不大明白。   “你不是说,河灯是放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孤魂的吗?如果这条河流的够远,也一定能指引回家的路吧。小时候阿婆告诉我,人死了就会忘记回家的路而成为了孤魂。”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想到了裴涵,她希望通过这些河灯,能够让她的裴哥哥找到回家的路,不要做孤魂飘到世间。   “小心。”宇文邕及时接过郑云笙手中的蜡烛,蜡泪倒是没有流到她手上,可是宇文邕倒是烫的不轻。   “不小心失神了,我看看。”她把蜡烛接下放在一旁,看着宇文邕手上被蜡泪烫的发红的印子,“疼吗?”抬起眼睛看向宇文邕。   她的眼睛有秋水之涟漪,有桃花之美艳,宇文邕虽与郑云笙见面才第二次,可是他总是忘记不了,瞬间有些迟钝,“无碍,男儿没那么娇气。”   “会起水泡的。”她对着红印处吹了吹,凉意习习。低下螓首,凉凉的唇瓣覆盖在他的手上。许久她才放开宇文邕的手,“这样会好些,以前我被烫的时候都这么做,你还感觉疼吗?”   “好多了。”他看着郑云笙亲吻的地方失神。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郑云笙再次拉起宇文邕。   郑云笙来到鬼面具摊前,挑选了个马面戴上:“可怕吗?”宇文邕笑了笑,却看见不远处有巡视的官兵,那些巡防军是宇文护执掌,看那番大张旗鼓,今晚就算他逃脱了,宇文护这老奸巨猾之辈也不会是好应付的。   他随手拿了只牛头也戴在脸上,小声告知郑云笙不要说话。巡防军走后,他便急忙丢下面具,拉着郑云笙拐了几处拐角,在一处胡同停下:“今晚不能再逛,到处是巡防军,太危险。”   郑云笙四处看了看,悄声问:“怎么了?你该不会惹着了那些巡防军?”   “事情很复杂,日后在于你说,你与我一道吧。”   “去哪?”   宇文邕并未再回答郑云笙,他牵着郑云笙走了几处狭小的窄道,最后拐到一处大道,在皇宫跟前,从他时常微服出宫的密道中进入宫里。   “这是哪里?”   “这是皇宫,你在这里暂且安全。”   接下来的时日里,长安都不大妙,据说是晋国公遇刺一事,大街小巷都在寻找刺客。挨家挨户搜查,一干外来人皆是全部被收监。   宇文邕下朝后颇有些气恼,但郑云笙躲避在宫中也不是万全之策,宇文护有意将刺杀一事闹大,只是没想到那宇文护能折腾出如此大的风波。朝中许多大臣都不敢怒不敢言,宇文护权倾朝野,不是说动就能动的。   宇文邕对宇文护更无好感,知道他位高群臣,有重兵权在手。他尚且无法斩除宇文护,每每他都会思及兄长,那时他的皇兄对他说 :“邕,父曾说过你,成吾志者,必此儿也。在还未斩杀宇文护之前,你必须谨慎。我常想,那时也曾与父亲说过,你胸怀大志,见识广深,北周一统天下,非你耶,在此,我与父亲对你的看待是一致的。虽每次朝堂表见你不发一言,但我知道,你虽不言,言必有中。”他转身看向殿外:“我不怕死,只要百姓不再疾苦,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就算他宇文护有再大的能耐,能将我们兄弟名不正言不顺的全部杀了不成。”   想到那日午后皇兄那个样子,他都痛心疾首,可每每午夜梦回,他都想着皇兄还在。   而宇文护抓那些外来人,如若被抓去,又能有几个活头,如今整个长安可谓是宇文护的眼睛看的最远,到处是他的眼线,若他想救得郑云笙安稳避过宇文护的搜查,便是与郑云笙成亲,先把郑云笙假作成为他的女人。宇文护就算再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也万万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造次,宇文护他之所以未曾自己登基为帝,那是他羽翼未丰,即便有重兵权也无济于事,古来都知,登基为千古一帝,须朝中百官与天下百姓认知。如果他宇文护举兵造反登基,百姓造反他又能奈何?   陈胜吴广起义,这是前车之鉴,百姓要想起义,只要一个说辞,他宇文护便也无可奈何,想必这个道理他也是知晓的,权及轻重,他必然不会为一个女人如此坏了他的大事。   宇文邕想到这些,只是不知郑云笙是否同意,他要征求郑云笙的意见,就算命是保住了,可毕竟是女儿家的清白。   “什么?你要娶我做你的妃子?”郑云笙十分惊讶,直接站了起来。   宇文邕也想到郑云笙不同意,他站起身走到郑云笙的跟前,道:“如今整个长安城戒备森严,无法出去。宇文护他为人阴狠毒辣,正在抓什么外来人士的刺客,如果你被他抓去,活的机会垂危,虽然皇帝是我,可重权在宇文护的手中,一日不灭宇文护,就一日难消北周这颗毒瘤。”   郑云笙转过身不看他,“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不能用你来躲过此劫难。”她眼眸微微低垂,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郑儿,你误会了,你曾救过我两次,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我假成夫妻,只需欺瞒过宇文护便是,成亲后你只管住着,你我只是有名无实的,如若有一日你要离去,我绝不拦你。”   郑云笙思索着宇文邕的话,他也是好意,如今为难之季,她确实顾虑太多。况且她并不想就此丧命与此,便点了点头。   宇文邕要娶郑云笙为妃,整个北周都知晓了,更何况宇文护。其实他要娶几个妃嫔宇文护倒是不在意,只是他故意闹大,宇文护便不好对郑云笙下手,总不至于新婚的妃子不久便亡,这样百姓也是起疑心的,他宇文邕再什么是傀儡皇帝,总不至于还闹不动宇文护暗杀嫔妃的事,宇文护一定不会为此而选择对自己不利。   不过在宇文邕的计划中,他略微阻挠也是在内的,只说郑氏身份低微,但宇文邕回了他两情相悦又何必执着身世。不过宇文护并不大对他这等事情放心上,也知道郑氏并非北周人士,关于他抓外来人士一事,郑氏必然他不能动。且宇文邕已诏令了,他也没法阻拦,便也不再过问,自认一个小小女子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吉时则选在八月初十。   宇文护不久又假借宫中进入刺客,要亲自追捕,以保圣安,宇文邕并未阻止,但是在他去搜郑云笙的住处时,宇文邕大有不悦,他未曾查到郑云笙的来历,就知道他不会死心:“你是陛下,又是我的堂弟,我是为保陛下的安全才如此大费周章,陛下如此阻挠,便是不对了。”他言语之间,并没有什么君臣之意。   宇文邕知道他越是阻拦宇文护搜查,宇文护那擅猜忌的心思便越是想要搜查,宇文邕不再阻拦,随他去查,还特意提醒他,“堂兄可是要看仔细了,莫要真的使得刺客藏身宫中,再伤害了谁。”   “哪里哪里。”宇文护很欣然的接受了宇文邕这样做,立刻命令巡防军进去,还假惺惺的劝阻,务必小心行事,莫要逾越了规矩。宫中有御林军,他还如此大胆带着巡防军进宫,且这后宫乃是妃嫔住所,岂能擅入,可宇文护从不讲这些。且谁会不知,那些巡防军是宇文护调配出的,个个如狼似虎,这些话,也不过是说给宇文邕听罢了。    ☆、假戏真做   一阵的杂乱翻找,最后是巡防军将郑云笙从殿内给带了出来,那位看似是个左百户长的人道:“大人,此女非北周人士,具她回述,前不久刚回长安。”   宇文护的眼睛像是狐狸一样在郑云笙的身上来回巡视,一把抓起郑云笙的手腕,宇文邕看着郑云笙被抓的痛的皱了眉头,本想阻拦,郑云笙阻止了宇文邕,给他摇头示意,切勿妄动。   宇文护看着眼前这位清丽佳人,没有庸脂俗粉的遮掩,倒是显得如出水芙蓉,见她并未怕自己,放开了郑云笙,问宇文邕:“这位是?”   “她便是郑云笙,我即将要立的郑姬。”宇文邕脸上并无什么喜色,倒是为云笙担心。   宇文护又看了一眼郑云笙,这宇文邕一直宠爱李娥姿一人,他也曾□□过许多女子想方设法送给宇文邕,甚至将自己妻子的外甥女嫁给他,他都不要,这个女子竟是多大的本是,让宇文邕如此相保。   “小女郑云笙,拜见大人。”郑云笙很识体面的向他行礼,并慌做害怕。   宇文护摆摆手让她起身,“嗯,是美,原来堂弟喜欢这样的女子,果真是慧眼,如此清新脱俗女子不可多得,得此伉俪,堂弟可是夜夜无眠不临朝政了。”突然大笑着带人离去。   宇文邕明明是皇帝却是如此没有实权,假作恭送后,便立刻拉着郑云笙进入殿中。   “吓着了吧。”他有些担心的看着郑云笙,虽然二人演的一出,以诱敌之心来满足他的疑心,这样他便不会太过追查此事,但还是担心了许久。   “他怎会如此张狂,说起话来也如此不堪,你能忍至今日可真是不易。”郑云笙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方才宇文护那一试,是想看看她是否有武功在身,好在她激灵并未抵触,甚至随了她的心意,故作掩盖去,但不知道他那如此狡猾的人,真的能瞒过去。   宇文邕与她说了宇文护现今的权势,他不仅有节制长安的巡防军,还手握八柱国之权。此八柱国以十二大将军领二十四军府,想想国之本为民,帝之基为军,如此重权皆是被宇文护所控,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郑云笙在八月初十之时,与宇文邕拜天地结姻缘,那日是郑云笙头一次看到全新的宇文邕。只是他的胡须依旧更为抢眼些。   此刻他长眉入鬓,脸颊轮廓明朗,在高堂红烛的照映下,有着另一番不同与其他男人的气质。她竟是不知为何的想到了高长恭,二人皆是文韬武略深厚之人,却有着不同的气质,高长恭有男儿硬朗,却面容稍显阴柔,可那无法折损了他的俊朗才情。宇文邕却与之相反,男儿豪情一概浮现与脸上,却又心思低沉不可摸索。   宇文邕言:“今夜便委屈一下,我席地而息,宇文护他心思多猜忌,怕是有人监视,我如此大费周章维护你,他虽未曾反对,但毕竟不会那么轻易被糊弄过去的人。”   他看着一身喜服的郑云笙,眉眼清风徐徐般无丝毫尘埃,心思细腻聪颖识大体,小巧的脸上五官生的清丽,那楚楚动人的眼眸与鲜红的唇瓣让他有些不敢直视,微微侧首到一旁。   “嗯。”郑云笙只是轻轻回应了一声,一时间,二人无言可谈,郑云笙未曾褪去喜服,定是一天有些劳累,不时便睡着了。宇文邕听到郑云笙平稳的呼吸,竟是笑了笑,看着那日被郑云笙亲吻的手背处,想着那日她着急的神情,竟是如此可爱。   宇文邕他说到做到,对郑云笙除了表面是夫妻之礼,私下却是好友之意。这日宇文邕正与郑云笙下棋,有下人来报:“皇上,婉贵妃与皇太后回来了。”   宫中阿史那皇后郑云笙已拜见过,因她是突厥可汗之女,当时是宇文邕亲自派使团求亲的,故然她是北周的皇后,而宇文邕并不大宠她,这些郑云笙是在一些宫人口中听说的,阿史那皇后不是个什么好惹的主。   但郑云笙常听宇文邕说了婉贵妃一事,本想宫中勾心斗角,但宇文邕说婉贵妃知书达理,行事得体,只是近期陪同皇太后去佛寺礼佛了。 “知道了。”宇文邕有些失落的表情。   郑云笙倒是有些开心:“一直听你说婉贵妃,今日可是回来了。”她放下手中棋子,站起身来,撇到宇文邕有些不开心,“怎么了?”   宇文邕顿时带上笑意,一丝不悦被他过度的很好,仿佛那一点失落并不存在:“没事。”   皇宫侍卫列队,局势身为隆重。   不久后,一辆马车驶进宫门来,最先下来的是一位年轻女子,耳后搀扶了一位年龄大些的妇人,想必便是皇太后了。郑云笙掩藏在人群中,不敢出声。   “臣妾拜见皇上。”李娥姿看到宇文邕,微微向他行礼,宇文邕伸手扶住了她。宇文邕又向皇太后行了礼,这才算完毕。   “一路风霜,还是先回宫殿为好。”李娥姿看着宇文邕的面容,便笑着点点头。   李娥姿不是郑云笙所能想象出的美,她的美在于多年养出的举止端庄,五官明朗,高挽的发髻上装点古朴,眉间拧着淡淡的愁容,但却甚是好看,静若处子。   后几天,李娥姿独自召见了郑云笙,“今日得空方才召见妹妹,想必妹妹不会介意吧。”   “该是我……臣妾拜见贵妃娘娘。”郑云笙伏地跪着,她不大喜欢宫中礼数,还好改口的及时。   “刚进城便听闻了此事,妹妹如此清雅之美,倒真是少见,难得皇上为了你还要弄的如此大的动静。”走过来扶起郑云笙,她言语举止都如轻柔之水,郑云笙微微颔首。   李娥姿把下人都打发了去,只余下郑云笙,她们二人在屋内闲聊起来。因二人学识也不亚于男儿,倒也算是说的来,一路直到举案齐眉的故事。相谈之间,李娥姿对郑云笙颇为欣赏。   “妹妹大喜之日我还在佛寺陪同皇太后礼佛,时日不到不可出关。这不,刚出关便急匆匆赶了回来,也没备什么礼物送给妹妹,便叫人挑了些平时内廷送来的东西给妹妹算作贺礼。”李娥姿剥了橘子递给郑云笙。   她伸手接过:“多谢贵妃娘娘。”见李娥姿笑的轻柔。   一下午的对谈,李娥姿确实为对她有过分为难,相反人还算和善,若是为后,也能母仪天下,只是宇文邕并未立后,一来,这立后不能顺了他的意,还有宇文护阻挠,故而多翻推脱,未曾立后。   殿内烛火摇曳,有风吹的生凉,李娥姿走过去把宇文邕从身后抱住,把脸贴到他的背上:“看得出你喜欢她,郑儿是个好姑娘,她一定能够帮到你。”   宇文邕转身把李娥姿搂在怀中:“你是你,她是她。”   “你不必为难,我从未想要皇上的独宠,只要皇上知道,我依视你如初便是了。”李娥姿眼眸中生微微潮气。   宇文邕用手抚摸着李娥姿的头发:“姿儿,这几年多亏有你,我才做事毋须顾忌如此之多。这是谁也不能比的。”   “我知道,但你也同样深爱着她,可她信得过吗?”   “目前尚未可知,但她有恩与我。”宇文邕对郑云笙了解不多,单从与她相处的短短时日,还不能看出她是否对自己不利,但先稳住也好,只要不是宇文护安插在身边的人。他要巩固北周,平定北齐,不能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很多话,他也只能与李娥姿说说。   宇文邕不知要对李娥姿说些什么,但是他不需要说李娥姿也是懂他的。   与郑云笙相处的时日中,他不能否认他对郑云笙毫无感情,而是感情渐深。   ……   北齐与北周同属北方地段,秋过之后,便是寒冷的冬日。   今日西方处临近中原边界又大有动荡,谁都知晓,西方之地原是突厥与柔软之地,但突厥的木杆可汗自从灭了柔然汗国的残余势力后,又一路向东败契丹,接着北并契骨,以他现有强大势力威服塞外诸国。   对于北齐与北周而言,两方是中原势力最强盛的国家,都有一统中原的心愿,但突厥又是一个隐患,对于北周而言,若是要打败北齐,必先维护好突厥。   而今北齐有高长恭与斛律光两员大将,北齐正是如虎添翼之势,北周与北齐多次交战都落败,有这两元大将,北周便不能鲁莽行事。不能匆忙与北齐交战,但为维护突厥不进犯中原,北齐与北周采取的战略相同,那便是以进贡的方式安定突厥,从而有更多的时间屯养兵力,再做一统中原霸业。   宇文邕又再次为前去突厥进贡的人是何人负责犯愁,每年都是宇文护横插一手,今年也不例外,但今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必定是他的人手才成。   刚入冬,北周内亦是白茫茫大雪铺天盖地,大雪下了足足三日,虽雪是停住了,但仍未放晴,随时还有落雪的征兆。大街小巷都在扫雪,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不时车前传来一阵阵哭声,马车突然停住,车内人因猛然停住而险些没稳住抖落马车。   “怎么回事?”宇文邕掀开车帘问马车夫。   “回公子,有孩童摔倒,小的怕马儿踩到,还望大人不要怪罪。”马车夫惶恐的跪下请罪。   宇文邕其实并无意责怪与人,只是担心郑云笙。   “他也无心,先去看看伤着孩子没。”   二人下了马车,郑云笙扶起地上哭泣的孩子,用娟帕为他擦去眼泪,柔声询问:“摔疼了吧,不哭不哭,你娘了?”四处看了看,这母亲也太不负责人了,这么小个孩子竟是如此不尽心,若是孩子真被伤到可如何是好。   宇文邕看着郑云笙哄孩子的样子,还真是有为人母的贤惠。不时孩子的母亲挎着菜篮子到处喊着找儿子,孩子喊了一声,那母亲才知道孩子在此,赶紧跑了过来,丢下菜篮子一把抱住孩子,瞧见郑云笙等人不停的叩谢,郑云笙将那位母亲扶起让她不必如此言谢,那母亲挎着篮子把孩子牵走。   郑云笙这才转身,竟发现宇文邕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她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脸颊,有些好奇的问:“我是哪里不妥,还是脸上有脏东西?”又摸了几把。   宇文邕笑道:“非也,只是看到你方才那样子,想起了小时候罢了。”   “小时候?你小时候是怎样的?”   “先上车吧,路上我慢慢说与你听。”今日是郑云笙同宇文邕偷偷出宫的,二人皆是便衣,不会被人认出。宇文邕常出宫,也是想更多了解北周民情,只可惜他不能走的太远,只能在长安到处看看。宇文护的几个儿子,在长安城内搅得不安他早有耳闻,所以,他时常会视察一番。    ☆、再造之恩   马车缓缓行驶中,郑云笙通过宇文邕的言说才知他的童年。宇文邕因父亲早亡,与母亲相隔甚远不受关爱与重视,终日沉默寡言,而他人生中唯一明媚的阳光便是来自他的兄长宇文毓。   教他读书识字,教他骑射与兵法要义,宇文邕与他兄长的兄弟情深,绝非旁人可书写的清的。他说,幼时兄长如父一般教导他,他生病是兄长守护喂药,骑射摔伤是他的兄长为他换药,对他不离不弃。   宇文邕说了好多,甚至说到他十岁那年出了天花,所有的大夫都说无药可救,听天由命。所有人都放弃了,但是他的兄长不曾言弃,每日为他清水擦身,白酒消毒,又予以喂药。昏迷中的他虽然不能睁开眼睛去看是谁,但他也知道是他的兄长。   一连数十天,兄长都守护着他不眠不休。是兄长对他不弃感动了上天,让他渡过了危难,所以现在他的这条命,正是兄长给的。那次之后,他的兄长也病倒了,他便发誓,愿用今生今世报答兄长的情义。   他会是他兄长的左膀右臂,为其平定艰难。他的一切,很多皆是他的兄长所给。培养他,提拔他,但也少不得他本身就聪明的缘故。   郑云笙能够感受到他话语的情义,她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个人男人会如此细腻的去叙说一段过往,他的兄长真的对他很重要。   所以,郑云笙也能够了解到,他那么努力的想要斩杀宇文护,只是为了完成他的兄长宇文毓的遗志。   她听得出宇文邕此时所描述的,他是一位慈爱的好兄长,真正做到了长兄如父。更是一位好皇帝,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扳倒宇文护,宇文邕在承受着怎样的忍辱,宇文护那样不把人放在眼中的人,唉。   再往下时,宇文邕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面容难过,甚至有些哽咽。   郑云笙看着他:“你心中的苦很重。”   “失言了。”他竟是不知不觉中说了太多,赶紧转脸看向马车窗外。   郑云笙在思索,方才在宇文邕说到与北齐的对峙时,郑云笙稍稍有些心里不安。也听到宇文邕说到高长恭与斛律光时,眼中的杀气浓重,她不敢告知宇文邕,她认识高长恭,其实她明显感受到,天下一天不统一,战争便一天不能平息。   她却开始担心,如果有一天宇文邕与高长恭兵戎相见之时,她又立身何处?但左右想想,又觉得自己想的有些远了,他们保卫他们的国家,恐怕也与自己无关。但是心中不安,还是颇深,她无法料及日后会是什么样。   大雪停的那日,一年一度前往突厥进贡的队伍出发,并未随了宇文护的心愿,这一事的敲定宇文护气的恨的不咬碎了牙齿,在房中来回踱步,立即找人寻司徒大人李旭。还是能不平定心中怒火,李旭到达客厅时便看到宇文护那满脸阴云:“冢宰大人何故如此怒心?”   宇文护一贯有事爱与司徒商议,一旦说上话,便是长达几个时辰,便让下人摆好酒菜,二人对着跪坐。宇文护遣去下人后,便道:“司徒大人难道不知我是为何事怒心?”   李旭转了下眼珠子,便知他所为何事,其实他也只是不想明了,虚问罢了,“冢宰大人莫不是为那出使突厥一事?”   “正是。”宇文护又引了一杯酒。   李旭为他重新添置,放下铜壶:“大冢宰是怕他们会联合突厥与你对抗。”说的语调颇为轻松。   宇文护笑了笑,道:“我之所以叫你而非他人,就是看中你这一点,总能一语道破我的心思。”   李旭为宇文护所提拔,现他手下的五官有三位是他提拔,另外的两位司寇与司空虽不是他亲手提拔,但他们二人在他手下做事还算牢稳,这是宇文护未曾斩杀其二人而留用的原因,再说,他们家人的性命都在宇文护的手中握着,也不敢有何种造次。   这宇文护上达八柱国,下达六卿,这活脱脱是个皇帝权,只是差个名头。不过揽权之大,也未必有人是真心归顺与他,桥堤之长,蚁穴总有疏漏,不然又怎会有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之说。而至于谁明心谁暗底,这是旁人无法揣摩的。至少那上柱国尉迟迥不是宇文护能拿捏的住的,他军功累累跟随宇文泰打天下,宇文护即便是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须礼让三分。   “当年废除孝闵帝宇文觉推宇文毓上位,本想那宇文毓文弱好把持,却不曾想,他是一只沉默的虎兽,不能为我所控。而今陛下似乎也略有不安,如此下去,又有何意?”李旭听到这话跪坐变为跪拜。   宇文护瞥见李旭如此慌张,便道:“你这是何意?”   李旭缓缓起身,“废帝新立,总会有诸多波折,如今本周与北齐连年打仗,又要进贡突厥,实属压力过大,你的地位还有待加固,冢宰当须三思。”   宇文护笑道:“我又未曾说些什么,你怎会如此想?”便让李旭起身,而李旭知道宇文护提及这些时,便以有了再次弑杀之心,他会如此说,并非是劝阻宇文护停止这个念头,而是考虑的他利益,这点宇文护也甚是明白。   二人畅谈到子时,李旭这才离去,关于废帝这件事关系重大,他绝非立刻执行。但宇文护生怕夜长梦多,与李旭密谈之后又命人连夜秘传柱国贺兰祥,起二人为表亲戚,朝中诸多大事也多有商谈过,他也想听听贺兰祥的话,看还有何商榷之处。   此番出使突厥的负责人是宇文宪,宇文邕对他信的过,宇文宪郑云笙不大了解,宇文邕前不久给她说过这个弟弟,为人聪颖,性格豁达,这样的重任给他宇文邕很放心。   “宪弟,此次出使委任与你,也知一路遥远,朕相信你。”   “皇兄,臣弟并不负你所托。”他也知道宇文邕的用意,维护好突厥不仅给了他们对付北齐的机会,也知道,宇文护能够控制北周重权,却无法握住突厥的权利,而宇文邕想要拿回实权,这其中还是有用得着突厥之时,他们年年为突厥进贡,突厥可汗,不可能不答应,所以他此次出使任务重大。以前有宇文护做的算,这次皇兄并未随了他的心愿,有阿史那皇后在,皇兄一定能够收回政权。   宇文宪出了皇宫并未及时回府邸,而是去了城中的天香阁,那是他常去之地,只是最近半年不怎么去了。   天香阁内永远都是生意爆满,这里面调/教出的丫头个个水灵,能歌善舞,虽是个卖艺不卖身的艺伎之地,可还是有很多达官贵人喜欢来这里。   有位看着三十出头女子正在招呼客人,这时来了一个小厮,对香姨道:“公子来了。”沈香笑着的脸上的笑容顿时停住,让小厮下去后,便推脱几句走开了,沈香本想要去重新梳妆打扮,但又怕耽误事情,中途又随手拉了个丫头,“我这仪表还合吗?”她每次在听到他来的时候,明明是很期待的,却也总是很紧张,很在乎她在他眼中的看法。   推开小院的门,看到院中雪下的腊梅开的很美,沉香走了过去,“你怎么想到来了?”她始终不知如何开口。   宇文宪看着腊梅,淡淡的回道:“过几日便要去突厥了,本是半年未来了,这一走又是半年,便过来瞧瞧。”   “突厥?”沈香的言语有些紧张,但还是缓缓平下,“及时走?”   “就着几日吧。”   明明盼望着相见,明明有许多的话要说,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最后低眉看着地上的白雪,“路途遥远,道路艰险,多家保重。”   “嗯。”宇文宪也一直没有说太多话,他只是淡淡应了句,他转过身摸上了沈香的脸颊,刚屈指便被制止了,最后他把沈香揽在怀中。他喜欢沈香,可又不能将沈香带到身边,一未曾对他的皇兄言明,只因还有宇文护在,他必须保证沈香的安危,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他觉得自己将沈香安排的这样显眼的地方,宇文护做梦也想不到。   宇文宪也期盼这皇兄早日斩杀宇文护。   出使突厥的使团走时,大雪停了,沈香在十里长亭处停住了脚步。总君千里终须一别,她望着使团远去,默默挥手。   天晴的没有多久,便又再次下雪,郑云笙与宫人们想着法子玩儿雪,宇文邕到了竟是未曾瞧见,郑云笙一个雪球直接朝宇文邕砸去。   宫人吓得赶紧跪地,不过宇文邕接住了雪球,让那些宫人起来,那些宫人也知趣,便退了下去。   “看来你永远都能让自己开心起来。”   “是啊,该开心就要开心,烦恼的事那么多,再不开心开心,岂不是要闷死了。”郑云笙走到他身边,又抓了一把雪继续团雪球,“你整日总是闷闷不乐,今日陪我玩儿雪怎么样?”   “怎么玩儿?”宇文邕有些木纳。   “当然是打雪仗咯。”郑云笙将手中的雪团捏碎撒了他一身,便跑开了。不停的拿雪团扔宇文邕,不过宇文邕也不笨,他很快上手,与郑云笙打的不亦乐乎,他恐怕此刻真的忘记了自己是一位天子的身份。   被雪团砸中的宇文邕对郑云笙说:“好啊,敢偷袭我。”他又蹲下团雪与郑云笙回扔。不过宇文邕不及郑云笙砸的快,满头满脸不时堆满了碎雪。   郑云笙把落在跟前的雪全部团成一个大的需团,朝还在团雪的宇文邕丢去,好巧不巧赶上他刚抬头,雪团便糊到脸上,随之而来便是他重重倒下。   郑云笙以为是自己出手过重,将他给砸晕了,走上去查看。看紧闭双眼的宇文邕似乎真的晕了,郑云笙准备起身让人先把他抬进毡房时,宇文邕突然抓到了郑云笙的手,倒是把着急的郑云笙吓的一个惊叫又是一个惊吓往后倒退,脚下踩雪不稳直接滑倒趴在了宇文邕的身上。   两人唇角只差咫尺就险些碰到一起,嬉笑的宇文邕停止了笑,除了簌簌的下雪声,便只有二人的喘息声。    ☆、大雪夜戏   有那么一瞬二人凝眸对视,片刻,郑云笙赶紧爬了起来,转过身嗔怒道:“拿这种事开玩笑,真是太过分了,白对你担心了。”   宇文邕听到这句话后,紧接着问了句,“你担心我?”   郑云笙有些尴尬的,感觉自己说错了话,支支吾吾说,她是担心朋友之心,希望他不要多想。一时便不在对话,宇文邕兀自在雪地上坐了一会儿才起来走向郑云笙。   郑云笙坐在殿前的门槛上望着夜雪,他也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郑云笙看的专注,她还在想,不知邺城是否也在下雪,她想到高长恭对她说过,第一场雪,尽管那些是高长恭骗她的话,可是她此刻是打心里想要看一下北齐都城的雪又是何等模样,竟是有点想北齐了。   宇文邕接过宫人递来的斗篷让宫人下去,他为她添上厚衣,郑云笙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望着夜空的雪,宇文邕伸出手微微愣了会儿还是收了回去,没有抱上去,“看什么呢?”   郑云笙仰着头看着夜空那像是撒盐一样的大雪,“我小时候最讨厌下雪,只要下雪就看不到星星,有人对我说,星星就躲在云层后头看着世间大地,星星任何时候都会在,只要不陨落会永远在一个地方,只是有时能看到,有时不能看到。”   宇文邕也抬头看向天空,黑漆漆一片,除了凉雪,什么也没有,他也不知该怎么去接这句话,郑云笙一路来与他随只当朋友相处,他却早已无此意。   “我来长安太久了,过几天我想回漠北。”   宇文邕本想挽留,但想想最初时的约定,踌躇了许久还是开口道:“这次你回漠北还来中原吗?”   郑云笙缓缓转身与宇文邕对看,只是她需要仰首才能看到高过她一头的宇文邕:“干嘛会问这个?”   宇文邕有些不大自在,他从未这般吞吐过,一贯与军人打交道直来直爽的。而李娥姿是父亲为他挑选的妻室,一路是李娥姿扶持他走来,他不能说对李娥姿没有半分情义,可那感觉与他面对郑云笙时大不相同。   “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语气越来越小,郑云笙也没有回答他是否还会回来。   云笙本是要走,最终还是因为一些变故在长安留到过完新年,一直拖到五月份桃花开才定了回漠北的行程,这日她与宇文邕看着宫内的桃花,“这一拖便是这个时候了,不过气候暖了,确实也好赶路,过几日我便走了。”   “我派几个护卫送你,漠北太远,当时就该让你与宪弟一同走好些。”   “不用,我自己能行,起初我便是自己来的中原的。”   “你不是说那些杀手他们追杀于你吗?”   “我想都这么久了,他们没有动静,估计就放弃了,再说我又没什么可值得他们这么劳心劳力的,难不成我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不成?”   宇文邕浅意识提了句,“黄石天书与阴命之女你可听闻?”   郑云笙很显然并不知晓,她问,“那些是什么?”   “没什么。”宇文邕并不打算解释下去。   郑云笙兀自想了想,“那个什么天书我又没有。”她突然定住,阴命之女,她想到自己的出生日子,正是阴月阴日阴时所出,她想了想,好在那时和宇文邕合八字时,她并未告知真实的生辰,好在阿婆叮嘱过她,不可随意告诉人她的生辰八字,难道真的那些人追自己与这些有关,她的手紧紧握住。   宇文邕看出她有所异常,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啊,呵呵,桃花真美。”她借机岔开话题,怕宇文邕有所察觉。   宇文邕淡淡道,“是啊。”声音几许飘渺,他的眸光已投到更远的远方,想起了许久许久前的事情,每每思及,便会心头作痛。   记得那年他领兵归来,长安也是桃花正盛,打了一年的仗归来,似乎也是这个季节。进入长安回到府邸,立刻换上朝服要回宫复命,刚刚走到宫门外,便听到宫内长钟鸣响,本是带着急切以及思念皇兄之情的宇文邕瞬时愣住,这好好的,为何会鸣长钟。九声长钟鸣毕后,宇文邕整个人都站不稳了,直接跪倒在地,九五至尊,逝钟鸣九,他眼圈红肿,将整个手紧紧握住,骨关节泛白,指甲嵌进了肉里,有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浑身颤抖的他嘶吼一声起身狂奔,朝他皇兄所在的正武殿奔去,宫内的宫人四处忙碌,在他的耳边始终回荡着钟声响,一切却又似乎与他无关,他在那些纷杂的宫人中显得那样孤独,另成一副场面。   推开挡道的宫人,不管他们是否摔倒,耳边钟声与风声越来越急促的呼喝,明明他跑得那样快,却总觉得这条路太长太长,他怎么也奔不到终点。   那时的他把手硬生生的打在石柱上,血肉模糊,那时李娥姿站在远处望着,不敢靠前,她知道,此刻宇文邕他什么也不需要,他满心充斥着报仇的念头,可是,她也不忍心看到宇文邕这个样子。   皇帝已入葬陵墓,宇文邕依旧是日日夜夜神情痛苦,他没办法去立刻杀了宇文护,只恨自己无能。将所有的罪责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多日来滴水不进,日夜不眠,李娥姿心疼。这也是他待李娥姿不同的原因,那段日子,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好在有李娥姿陪伴他。   站在他身后许久的李娥姿最终走到宇文邕身边,拉过他的手,拿出自己的帕子为他包裹上,没有抬眸看他:“再过几日,你便要登基为帝,切勿再弄伤自己了。”   宇文邕声音字字冰冷,带着恨意:“明明知道皇兄是被谁所害,我却只能闷声不响,这帝位做了又有何用?”他猛然甩开李娥姿,险些把她甩翻在地上,好在她稳住了。绑在他手上的帕子掉落在她脚前,她再次捡起来为他二次绑牢。   “不,有意义。”李娥姿很确定的告诉他。   宇文邕红着眼睛看着她,“有何意义?我若坐上这位子,还是他的傀儡,这样的傀儡皇帝,我不要,我要不惜一切代价为皇兄报仇,哪怕是丢了我的命,都在所不惜。”   “你得活着。”李娥姿微微侧身,看着远方的天边,“皇兄诏书传位于你,就是希望你能继续他未完成的心愿。宇文护不敢自立称帝,他怕,怕民会反他。纵然他不喜欢你,但是你因平常议事总是沉默寡言,所以并不出众,你对他的威胁在他想象中并不算太大,他仰仗着重权在握,更不会把你放在眼中,这就是最好的机遇。”   “可我不能容忍杀我皇兄的他还能安稳的活着,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我留在宫城,绝不会让皇兄出任何事。是我回来的太迟,是我回来的太迟。”他痛心疾首,始终不敢相信,皇兄就是这样被宇文护这个恶人害死。   “平定乱世,出征是必然的,回来迟了,皇兄一定不会怪你。至于皇兄一事,这个大家当然知道,是宇文护指使人在食物中下了□□而害了陛下,可是,谁又能站出指正呢?朱大人和宋大人他们是陛下的臣子,不是最好的例子吗?他们是指正了,可最终不还是被宇文护随便一个理由给杀了。昔日淮阴侯他能比你忍辱负重的少?故然也有所不同,万事不离本,可他忍了□□之辱,与你做个傀儡皇帝相比,会好到哪里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重点在心。”李娥姿凝眉看着他,以动情之音相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十年间,足够你将势力收回,如果这十年你都做不到,那么陛下对你的期许如此之高,便也是白费了。”   “难道就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宇文护继续做狂吗?”宇文邕虽然情绪还是有些激动,但好在不比先前,好歹是把李娥姿的一些话听了进去。   “挣吗?你拿什么与他挣?此刻的你要想扳倒他,简直是以卵击石。”她握住宇文邕的手,暗暗使了劲道,“污淖之于芙蕖,霜雪之于青松,而你,是之于云端的真龙。”她字字珠玑,在宇文邕听来那是字字诛心,他没有再言,也是默认了李娥姿所言。   每每看到桃花盛开时,这个场景便会拥入他的脑海,那个梦魇一样的事实,让他始终不得脱身。   可也是李娥姿的那些肺腑之言,一直支撑着他。   他那时便发誓,从今日起便续起长须,不杀宇文护报得此仇,绝不再剃。   这也是郑云笙问他为何年纪轻轻要留胡须的原因,可是他始终没说。   他一定会杀了宇文护为皇兄报仇,也一定能够平定北齐的,他的目光盯在桃花上。郑云笙见他看的如此专注,叫了几声也未曾听到他回答,最后走到跟前拍了拍他的臂膀,才使得他回过神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可以收藏一个 ☆、一枚棋子   “公主还没有消息吗?”   “阿婆,我们已广派人手,相信会很快就有结果了。”   “这都多久了。”阿婆激动的脸上松散的肉都有些颤抖。   “公主消失在北周地界。”   “那就启动我们的罗网,搜捕公主。”   “是。”墨兮顿了顿有道,“阿婆,为何非要寻公主前来?究竟是为何事?”阿婆紧紧盯着她,墨兮看到阿婆的眼神时,知道自己又问了不该问的,匆忙低下了头。   阿婆转身背对着她,并不想为此作解释,“火速传令各处人马,务必将公主给找到带回。”   “是。”   北周朝局一片混乱,北齐也没安生到哪里去。因冬季大雪绵延,有几个州县闹起了雪灾。冻死了数百人不说,来年的庄稼也尽数毁坏,在面遍地,朝廷不仅没有赈灾,反倒将其全部囚禁,不允许外出逃生。   就这一事,朝政大臣挣得厉害,朝中一些老臣坚持劝陛下开仓放粮,先稳住灾情,稳住民心。而后灾情熬过,在各州县开行囤粮义仓,以备不时之需。   殿堂一时争议四起,韩长鸾手持玉笏踱步而出,“陛下,臣认为此行不妥。”   皇帝陛下看韩长鸾有异议,便随即问道:“韩卿有何不同异议,且说来朕听听。”   一旁的崔大人手中的玉笏被他紧紧握住,静听韩长鸾言,韩长鸾看向右方的崔大人道:“崔大人,你的意思是,让陛下少收赋税,把粮食囤积粮仓以防灾难时好开仓济民?”   崔大人答言:“正是。”   韩长鸾紧接着问道:“朝中文武百官,皆食朝廷俸禄,也包括你自己。如若赋税减少,这些俸禄就要从国库提取,而国库补充全靠民间赋税,如按照你所言,岂不是我们都要喝西北风了?三军将士打仗,无一少不得粮草,如果连打仗的将士都养不起了,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来攻打我大齐?”   “崔大人提出的建义仓之事,老臣也觉得可行。韩大人没有继续听完,怎能将此事说的如此严重。”一旁的甄大人看到韩长鸾将事情演化到如此恶化地步,忍不得出来替崔大人说了一句。   韩长鸾本就不喜汉人,朝中汉人为官,每每被他撞见都是恶语相击,碍于皇帝陛下对他又宠爱有加,即便是提出也是无济于事,总是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后反倒是自己又再次惹上祸根,根本就是敢怒不敢言。   韩长鸾常常命家丁对他看不惯的大臣出手捶打,就算告到皇帝那去,也会被说是误会,家丁们没有礼数,简单陪个不是,这些事情,诸多大臣皆是看在眼中。   韩长鸾又是一番巧辩,且陆令萱也有复合韩长鸾的看法,搅合的朝堂一时有些混乱,皇帝揉着脑袋命他们暂且停下争议。   韩长鸾道:“陛下,崔大人为官多年,想来是年纪大了,不大会想事了,该在日颐养天年才是。”他看着崔大人,本是准备反驳的崔大人被甄大人悄悄拦住,示意他不可,崔大人一腔报国心,却着实为朝堂而寒颤,最后竟是自己请命辞官,皇帝陛下也准了。   这一事陛下要容后再议,便命人散朝。没有几日,朝堂上的甄大人也被贬官流放,走时只是叹息了声,这样下去不得民心,迟早会亡。说罢,便头也不回的一人一马离开了邺城。   小屋内床上躺着的女子突然醒来,看到自己被五花大绑着,想起刚刚进入中原地界便被一帮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围攻,她最终寡不敌众以至被捕,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放眼一瞧,这里陈列简陋,散发着土气,似乎外头在下雨。   女子废了好一番力气才解开手脚的绳索,透过门缝朝外看去,是一间农家小院,外头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天空阴沉着,还刮着风。   看四周无人看管,便悄悄逃了出来,小院看似小,她却是走过一扇门又是另一个院墙,这里根本就是一个阵法所设的地方,她逃不出去。无意间看到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她很熟悉,正是阿婆。   郑云笙回到漠北得知阿婆也离开了明月谷之后,便又匆忙赶回中土来,在遭遇一番厮杀之后被带到了这里,却又遇到了阿婆。看她行事匆匆的样子,定是有事,她便跟了上去。   有个年轻女子把阿婆带到后便离去了,阿婆进入屋内将门关上,郑云笙悄悄走到门前,贴着窗纸看了看,屋内暗沉,本看不清什么,但是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和阿婆对话。   郑云笙附在窗纸上,好一会儿才适应里面的黑暗,看清一些。   “你给我的黄石天书根本就是无用。”啪嗒摔倒了地上,像是个盒子摔字的声音,那人似乎很是恼怒。   阿婆道:“这黄石天书确实为真,只是不到时候,主人您也是无法开启的。”   咣当,里头传来强大的撞击声,接着是阿婆呕吐了一口,站起来,“长公主将此书给奴婢时,曾说,此书只有一人能够打开。”   “谁?”那人显然很急。   “请恕老奴不知之罪。”   咣当,又是一声撞击。   “你当真不知?”那人很是恼怒。   “主人难道不了解长公主吗?当初不是连黄石天书长何等模样都未曾看到?”阿婆扶着东西站起,看着眼前那个全身都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高大身影,像是没有头的魑魅。   “现在小公主她已经答应复国,这些年长公主对她教导的那些话,她都记得,早已种下仇恨之根。主人你当年命老奴控制长公主,不正是为的是小公主能够也为你所用吗?”阿婆缓了缓气道,“老奴会适当时机告诉小公主,北周灭了南梁,杀了她的生父,害的长公主与族人不得不逃至漠北一事。现在北齐的朝局在我们手中,只要北齐与北周残杀,主人还怕复国无望?”   “北周那方如何?”   “老奴已获得密报,宇文邕与小公主已结识,且情义不浅,宇文邕喜欢小公主,貌似小公主还不知道。”   “将她推出,此刻她是一枚重要的棋子。”   “是。”阿婆又道,“小公主如果知道北周是仇敌,她是不会原谅宇文邕的,她随她母亲的性格。”   男人冷哼了一句,“但愿如此,她若是无用,我自会清除。”   “主人。”阿婆跪了下去,“请看在她是长公主唯一的血肉的份上,与……”说到这便定住了,顿了顿,“无论将来如何,请务必留小公主一命。”   “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在为他人求情。”男人并未理会阿婆的请求。   郑云笙险些出声,她不懂这都说些什么,什么控制长公主,什么利用自己无用便杀,又是什么北周灭了南梁,阿婆在她幼时从未提及过,就连整个越族人中以及她的母亲,都只是全部抱着复国的念头,却从不提及南梁为谁所灭,难道是因为全部被控制了?   难道她是一颗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棋子?而裴涵哥哥的死,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她几乎认为这些都是自己的幻听。   “她如此精明,秘密,一定藏在郑云笙的身上。”那个男人狠厉的握住手中的瓷器,不时便化作了粉末散落,惊吓的郑云笙一个踉跄,不慎发出声响。   “谁。”一个极其细密淬着毒液的针从郑云笙脸颊旁飞过,好在她躲了过去,此地不宜久留,她转身逃去。   阿婆追到门外时,已经没有人的影踪,屋内的男人传来声音,“无论是谁,务必格杀,切勿坏了大事。”   “是。”阿婆似乎想到是谁,她也于心不忍。更是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公主躲过此劫。   阿婆不敢抗命,立刻集结所有人手搜集,郑云笙在这所看似不大的小院中来回穿梭,人越来越多,她不好躲避却也出不去,心急如焚。这一直打转也不是办法,搜捕的人越来越多,郑云笙眼看逃脱不得,突然有一双女子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别出声,跟我来。”   那女子似乎很熟悉小院的阵法,带着郑云笙不时便逃了出来,待到郑云笙看去时,她认识这个女子,正是那夜见到的白蓉。   “是你。”郑云笙显然很意外。   “你不好好在王府呆着,跑这里做什么?”白蓉坐在树上,看着树下的郑云笙。   “误入的。”郑云笙不会详细告知她的,尽管高长恭熟悉,她郑云笙可不熟悉。   白蓉显然不相信,“哦?你一个小姑娘家,误入都能到了那里,看来你不简单。”   “你知道那里?那是什么地方?”   “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白蓉慢悠悠的告诉郑云笙,本是悠闲的她,突然感觉到背后有杀气,不过郑云笙也感觉到了,可是待郑云笙再次看树上时,白蓉已不知去向,很弱小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旁,“不要打斗,好自为之。”   郑云笙来不及多想,先藏身为妙,白蓉离开,定是有她不方便出面的地方,不过她已经将自己带出算是救命之恩了,她朝密林中躲去。   郑云笙被追捕了多日,那些人真的如天罗地网一样,紧跟不放。她饥渴难耐不说,身上也多有擦伤,为了掩人耳目,她弄了一身乞丐装,把脸抹的黑黝黝的,头发乱糟糟的,才算来到城外。   她瞒过那些杀手成功入城后,又无处可去,她在北齐只认识高长恭,无奈头眼昏花的,拖着沉重的步子朝王府的方向走去。   “长恭,我给你说,清风楼的妙柔姑娘的琴技可是一绝,又出了新曲,你今天无论怎样也得陪我去听听。”司徒鸿在他耳边像是蝉虫一样聒噪,高长恭愣是如夏季降暑必备的寒冰一样,无动于衷。   司徒鸿扇子一合,“你怎么不说话?我这么久不在,刚回来就找你,你却是一点也不在乎啊。”   “我倒是希望你在外多游玩几日。”高长恭瞥了他一眼。   “你也太不厚道了。”司徒鸿埋怨高长恭太让人寒心,亏他在外游玩时,还不忘记给他写信,虽然他一封也没回,好在给他带回了很多的土特产不是。   人群中二人边走边聊,一个小乞丐突然冲了出来,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句王爷。高长恭认得这小乞丐是郑云笙,扶住了即将要倒地的她。   “你怎么了?”高长恭出于着急和担心,询问郑云笙。   怎奈郑云笙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她本是觉得自己连王府都走不到了,没想到在这碰到了他,真是太好了。   “我……”脚一软,高长恭抱起她,“别说话了。”   司徒鸿见邋里邋遢的小乞丐却得到高长恭的垂问和担心,又对小乞丐如此好,一时纳闷道:“高长恭,我说你眼睛是不是叫屎给糊住了?那是脏兮兮的乞丐,你竟是担心这样,你认识?喂?”高长恭一步也没停留,司徒鸿紧跟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可以收藏一个 ☆、日久生情   醒来的郑云笙由于惊吓醒来,香儿是她认识的丫头,赶紧过来服侍她,郑云笙问了句:“我这是在哪儿?”   “这是王爷的府邸啊,王爷抱你回来时,我都险些认不出你了呢。”   郑云笙以为是做梦,原来真的回到了高长恭的王府,微微松了口气,“王爷呢?”   “王爷他与人议事去了,过会儿可能会来看姑娘。”   说是过会儿,高长恭来时,已经是晚上,他看到郑云笙醒来也算安了心,“好些了吗?”   “嗯。”   “你这么久都去哪儿了?”   “你什么也别问我,好不好?”郑云笙有些无奈的眼神看着他。   高长恭知道她不想说,并不打算追问,“好。”   外头的夏蝉极其聒噪,郑云笙却犹似未曾听到,她要弄清楚一切,在没弄清楚一切之前,她谁的话都不会听。   很奇怪,对她的追杀停止了,她总想不明白。与香儿在街上逛了一会儿,突然有人叫住她,“郑儿。”   郑云笙转身看,是司徒静,她正坐着马车与她往相反的地方去,想起分手半年有余了,她回到邺城,还未去看司徒静。司徒静立刻叫人拿来了脚踩下了马车,走到郑云笙跟前。   “郑儿你半年都未曾来看我了,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郑云笙笑着说:“嗯,家里的一些事给耽搁了,这以后就有时间常找姐姐玩了。”   “真的?你现在栖身何处?若是没地儿的话,来我家住。”司徒静很喜欢郑云笙,她总是希望郑云笙能够留在她的家中,能够朝夕相处。   二人见面说话总是个说不够的样子,司徒静要去一处贫民巷子内施诊,邀约郑云笙一同前去,郑云笙也无事可做,又不好推辞,便应了,让香儿先回去告知一声高长恭,她晚些时刻回来。   司徒静在施诊的时候,别有一番静美,郑云笙时不时会看司徒静一眼,帮她一些小忙,或者帮着把一旁人配好的药散发给百姓。   “来拿着,司徒姑娘的药可是很好的哦,吃完一定会灾病全消的。”郑云笙摸了摸一个小女孩的头,那女孩很开心的谢谢郑云笙,“那我娘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谢谢姐姐。”拿着要走到一旁她瘸腿的母亲身边。   郑云笙不知民间生活艰辛的人这么多,这对母女枯瘦蜡黄,相依为命,但好在都是真心以待。她不仅艳羡,继续低头做事,却瞥见拐角处有人看着这里,她抬头看去,那人正是相愿。   相愿看到郑云笙看自己,便转身离去,郑云笙对司徒静说办些事一会儿回来,便追了过去。她绕道截住了相愿的去路,相愿是一股子书生气,他微微行礼:“郑姑娘,幸会幸会。”   “我瞧见你方才在看什么,你方才在看什么呢?”郑云笙有些探听。   相愿有些紧张,不过片刻便掩盖住了:“郑姑娘是不是看错了?”   “你寻常不是在学院教书,便是找王爷下棋聊天,今日怎么会在这里闲逛?”   “我……”   “你明明看的是司徒姑娘,你是不是喜欢她?”郑云笙知道相愿是一本正经之人,挑逗的他一句,没想到看到他急切的样子,笑了起来,“逗你玩儿呢,司徒姑娘正在施诊,正缺帮手,若是你没事也来帮忙吧。”不等相愿答应,她便拉着他走去。   司徒静坐着一个一个的为人把脉,望闻问切,果真是个好的医者。为人解惑病情,并对其嘱咐寻常要注意什么。   “郑儿,方才你走了,我可是好一阵忙活。”司徒静转眼看郑云笙,却瞧见她身旁站着位白衣书生,有些纳闷的问了句,“这位是?”   “他是相愿相公子。”郑云笙及时阻止相愿自己的介绍,有些恶作剧之意。   相愿笑了笑随声道:“小生相愿见过司徒小姐。”   司徒静温婉一笑,“不必这么见礼,我还有一些病人未看完,就不多言了。”   郑云笙故意将相愿推到离司徒静近一些的距离,司徒静在那安静的诊脉,相愿果真是看着不曾转移目光,他多有与司徒静眼眸交汇,不过都会有些尴尬的偏过头去。   一个白衣书生大白天里站在巷口窥探又不敢前来,郑云笙知道相愿的心思,在一旁偷笑。   忙活了一天,下人们帮着收拾东西,他们三人这才得了说话的机会。   “今日多亏了你们二人帮忙,否则还真是忙不来。”司徒静微微欠身,对他们拜谢。   郑云笙拉过司徒静的手,“静姐姐,你出身世家,人又长得漂亮,又有一颗心慈仁善的心肠,我们可都很敬佩你,相愿方才也这么给我说你的。”   她说完就瞧见司徒静有些害羞的样子,相愿更是有些为难,看着郑云笙无话可说。回来的路上司徒静并未乘车,与二人一同步行,他们聊了许久,不过郑云笙并不插话。在一旁瞧着,相愿与司徒静真是聊的来,不久便熟识了。   相愿与郑云笙把司徒静送到司徒府大门前,司徒静邀约二人一同回家用膳再走,郑云笙与相愿都称有事,改日登门拜访。好一番说辞,这才灭了司徒静的劝说。   回家的路上,郑云笙问相愿,“你喜欢静姐姐我果真才得不错。”   相愿一下午被郑云笙各种制造机会给二人,他虽有所不满,但郑云笙却是好意,以往他也只能远远遥望,哪里有说的上话的机会,其实还是该感谢郑云笙才是。   不过他并不承认喜欢司徒静,而是道:“我只是仰慕司徒小姐的才情,她又有一颗仁善的心,在乱世权贵中,实属难得。”   “真的只是仰慕?”郑云笙假装询问,其实心中已有了底儿。   “真的只是仰慕。”相愿回了她。   郑云笙可不着急着指望他能吐出什么真言来,这如久天长,总有他栽的时候。她与相愿分别后,便回到王府。   高长恭正送司徒鸿出府,打了个照面,司徒鸿道:“这就是你那天捡回来的小乞丐?”   郑云笙那日听到他是怎么骂自己的,心中有所怨怼,不搭理司徒鸿。瞪了他一眼径自进入府邸,司徒鸿有些语塞的打开扇子使劲摇着,“这么不懂礼数。”   “她性子满活泼的,是裴涵的妹妹,你只是与她不熟罢了。”   司徒鸿这才恍然大悟,“她就是裴涵的妹妹,是长的挺标致的,那日她穿成那样,搁着鬼也认不出她是个女的。”一时间对郑云笙产生了一丝好奇感。   他合上扇子敲着手心,问高长恭,“这些日子你可见到过白姑娘?”   “我与她素来很少来往,道不同不相为谋。倒是在去年见过一次。”   “她总是来去无影踪,一个女孩家,也不能总这么浪着。”又看向高长恭,“怎么说她对你比对我好些,你给说说情,下次再来,叫她一定要见见我。”   “我与她也不过因裴涵才认识的,也不算熟悉。”高长恭大有拒绝之意。   “可是人家喜欢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司徒鸿有些羡慕的说高长恭,“只可惜,她看不到我。”   高长恭笑着拍了拍司徒鸿,“你不是总说金城所致金石为开吗?她眼中总会瞧见你的。”   “我还真得借你吉言,定把白姑娘给追到手不成。”司徒鸿给自己使了把劲,“对了,我瞧见你的玉笛再也没随身带了,是不是真的放下竹青了?”   高长恭现在不愿人再提及竹青,她就像是一条毒蛇,不过是陆令萱安插在自己身旁的一枚棋子,现在陆令萱想要把持朝政,不过也基本差不多了,皇帝是食她乳汁长大,最信她,都不知道现在朝中有多少的大臣被她所控制。   这控制不得就想办法根除,是她陆令萱的手段,从一个小小的掖庭奴仆到了如今差不多只手遮天的地步,她的脚下是踩着了多少人的尸骨上来的,她每次为陛下分忧去奸佞,就真的都是奸佞吗?   人果然是权利越大,欲望就越大。   “我又说错话了。”司徒鸿见高长恭不言,有些不自在的拿扇子搔了搔头。   高长恭送走司徒鸿后,缓步走回府中。现在朝上权贵势力多,只是没有人敢谏言,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北齐的期数算是尽了。   穆昭仪诞下皇子,陆令萱说服陛下给斛律皇后抚养,理所应当被封为了太子,穆昭仪晋封弘德夫人,位分更高了,得宠正是如日中天。想想这朝臣与后宫都有陆令萱等人的一手,也着实叫人寒心。   不过他不想卷入这些旋窝之中,陆令萱的招数他只要小心防备便是,这样的朝局,也不是他一人能够挽救的来的。   晚间郑云笙端着一碗甜汤到了高长恭的书房,见他还在处理事情,便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敲了敲门。   高长恭放下手中的书,捏了捏眉宇间,颇有些倦意,道:“进来。”   郑云笙推门进来,道:“晚膳你都没用,是不舒服吗?”郑云笙与高长恭二人已算熟友,且郑云笙因裴涵与高长恭相识,对他也别有感情。   虽然高长恭看似不爱说笑,其实他只是不愿与人多说罢了,郑云笙也知道,他身处在朝政中,也知道陆令萱曾几番险些害了高长恭,好在陛下并未真的信过,他之所以这样殚尽竭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郑云笙更想多了解她,也慢慢对他产生了依赖。   香儿曾问她是不是喜欢王府,郑云笙虽然没说,但是香儿可是府中的资格老的丫头了,郑云笙有时还要唤上她一声香儿姐,香儿对高长恭也算了解的多,毕竟跟的时间久了。   香儿是高长恭打仗时救回来的女子,留在府中做了丫头,她说高长恭虽然也是权贵的人,但他与别的权贵不同,他打仗爱护将士,对百姓爱戴,对俘虏从不大肆杀戮,只是高长恭幼小便未见过母亲,且她也不知自己的母亲究竟是谁,因幼时没有父亲和母亲的关怀,所以养成了这种性格。   高长恭对她很不一般,希望她真的能够伴在高长恭左右。郑云笙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她连自己的事情也未曾弄清楚,她怕自己有时会连累高长恭,所以,她从不言,与高长恭没人说破。   其实,她怎么会对高长恭没有感觉,在北周时,她便常常想起高长恭,虽然与他相处时日不多,说的话也不多,可是有一种感觉是说不清的,或许那日她故意接近他打听哥哥的消息时没想到这个结果,但那日她从楼上跳进他的怀中时,就有了感觉吧。   不然她也不会心中总是念着北齐,她还不明白这究竟是不是爱,不知道该问谁。只是觉得,她不想高长恭被她所累,两个都在漩涡边缘的人,又怎么会走到一起,想了很久觉得,应该不算是爱。   “是你啊。”高长恭看是郑云笙,这才起身走出书桌旁,来到郑云笙跪坐的地儿坐下,“陛下吩咐的一些事情,要处理完才是。”   “你也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   “当然,文武百官在其位司其职谋其政,我即便是个王爷,也总不至于吃闲饭的吧。”他难得有一句闲笑。   郑云笙把甜汤盛好递给他,“尝尝这个,我亲手做的。”   “你会做饭?”高长恭显然很是意外,“能吃吗?”舀了一勺问郑云笙。   郑云笙看着他那不信的神情,“什么意思,我就不会做饭了?我做饭那是做好吃的,裴涵哥哥的嘴都是我养刁的。”说到这她微微垂眸,“只可惜他现在不在了。”而且她也不知道裴涵究竟是被谁所杀,心中有些难过。   她立刻收住了自己的难过,看着高长恭道:“你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喝了。”   “嗯,味道是不错,你在里面加了什么?有些淡淡的花清香。”又喝了一口细细品尝,“是牡丹的香味,被你处理的很是清淡,可口适中。”   “我见你后园中的牡丹葛巾紫开的极其茂盛,怕凋谢了可惜,就把它全部摘了,芯子给你煮了甜汤,花瓣烘干磨了成粉,做了一些糕点。”   郑云笙说完这些,高长恭险些没稳住将手中的碗给打翻,“怎么了?”郑云笙很显然不大明白。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果然是无人能做的出的甜汤。”他慢慢喝着,那葛巾紫的牡丹是他去洛阳时,求了花农许久才得来的一株牡丹之王,竟是这样给吃了。   这甜汤别人做不出只有她做得出,只能说郑云笙有胆量。希望他的玉板白还能安稳的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可以收藏一个 ☆、醉仙湖游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郑云笙之所以为高长恭做吃的,必定是有事相求。只因先几日便收到了司徒静找人送来的拜帖,邀约一同游景,她为了能唤出相愿,就必须拉着高长恭,这其中缘由未说,当然,高长恭答应了,他姑且几日并无大事,出去散心也是该的。   今日相聚,郑云笙一早便起来,收拾好想了想便去找高长恭。二人出了府门,与早已在门外等候的相愿遇到。   由于郑云笙并未告诉司徒静她是客居高长恭王府的,故她先到与司徒静汇合,又假装遇见出来同游的高长恭与相愿。司徒静与高长恭是旧识,在郑云笙不知的情况下,为郑云笙介绍高长恭,好在郑云笙演的极其真切,活像初识一般。   在醉仙湖游着游着,郑云笙瞧见司徒静与相愿聊的甚欢,便拉着高长恭躲到别处去了,高长恭不解的问她:“不是说要游湖?你怎么又拉着我躲在此处?”   郑云笙瞧见相愿与司徒静并未因他们二人突然不见而来寻找,这才放心的拍了拍胸脯:“你是木头吗?没看见他们二人相聊甚欢,我们再继续跟着,就不大应景了,你想当棒打鸳鸯的棒子吗?”   高长恭对郑云笙这中心思暗中表示无奈,自己陪同她这样戏耍,也颇为无奈。   郑云笙坐在一旁的长亭栏上,看着高长恭:“唉,出来玩儿就应该开心啊,你怎么还绷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不累吗?”   高长恭眉角动了动,淡淡回了句,“习惯了。”   郑云笙想到了什么,跳下抓着高长恭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拉着高长恭一路奔到最高处,穿过身后的那片林子,在此处遥望醉仙湖,别有一番盛景,湖面一年四季总是烟雾缭绕,碧水悠悠,湖面很是广泛,环绕湖心有座湖心亭,湖面四周也都置有湖亭,是很多文人雅士,或是男女伴侣爱来的地方。醉仙湖的美绝非几句赞美佳句能够描画的,也绝非画者能够轻易绘出的,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如痴如醉,仙意绵绵,碧水悠湖。   郑云笙站在高处,敞开双臂拥抱着远处的盛景,闭着眼睛享受,“是不是很美?”   高长恭狭长的凤眼望着湖面,在身在邺城,却不知这里有如此盛景,由衷的叹了句:“很美。”   “你定是没来过这里。”郑云笙转过身看着高长恭,他眼中确实有放松的惬意。   “你说对了。”她刚回了郑云笙,便感觉身后有一丝杀意,微微侧头,那杀意给人来不及细想,便伴随着一直毒镖飞来,高长恭提醒郑云笙小心,把她与自己同时按到在地。   两人只是简短对视了一时,高长恭便起身去追,却什么也未曾发觉。   郑云笙追上他问,“看到是何人了吗?”高长恭摇了摇头,郑云笙不知是何人要暗害他们,她拔起钉在柱子上的毒镖,很眼熟,但另一支却不眼熟。本是来散心的,出现这档子事,便有了警觉,想相愿与司徒静二人别有事,他们因担心,便急忙去寻此二人。   “太姬,失手了。”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跪在地上请罪。   陆太姬一时气氛,将桌子拍了重重一声响,“怎么会失手?好不容易等到这么好的机会动手的。”她眉眼高挑,怒气十足。   “属下的毒镖从来都是万无一失,但今日出手时,出现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被他用飞镖截挡后被高长恭发现,属下立即撤退便被那带着面具的男子阻拦。”黑衣男子将当时的情形详细说了一番。   陆太姬手指紧握,脸上略有疑虑,随即问,“你回来有没有被人跟踪?”   “未曾,属下为保万无一失,费了好大功夫,绕了许多圈子才摆脱那带着面具的男子。”现在想想还有些担心,那男子像是鬼魅影子一般,跟着他不放,是把搜寻好手。   事已至此,陆太姬退了几步,再次坐下,吩咐那人下去。她暗中想着,当时交易时,便想李铭清一定不会完全信任自己。说为她除去高长恭,却时时未动,那时她说过会把黄石天书给她,却又叫她暗中找人密告高长恭,导致天下人皆知,陆令萱竟不知这个李铭清是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跟在高长恭身边的郑云笙的女子,李铭清不允许她动,她竟是心中疑虑,通过自己的人手探查,这个郑云笙,正是李铭清打着幌子要光复南梁的靶子,她在想,如果她控制了这个叫郑云笙的,并把她握在自己手中,那个李铭清一定会将黄石天书给她,可是想的太简单了。   左思右想后的陆令萱决定去寻李铭清。   黑暗的小屋中,李铭清的脸庞看不大清,她在黑暗中道:“不是说过了吗?在事成之前,我们最好不要见面,有什么事,传书比较妥当。”   “师姐,难道师妹想你了也不能过来探望探望?”她声音略有些轻佻,“你我好歹姐妹一场,虽然我们择了不同的道路,可毕竟这情分还在,不能生分不是吗?”   “你想说什么?”李铭清很了解她的师妹,她能有今天的势力,绝非等闲之辈,也是出了名的很辣之人。   陆令萱也不屑与她拐弯抹角,“你说的黄石天书呢?还有那阴时之女,这些秘密你都必须要我亲眼瞧见,我才能保证万无一失的帮助师姐。”   “时间到了,这些自会告诉你。”   陆令萱冷笑了几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那黄石天书我倒是不急,只是这阴时之女,我倒是颇有几分兴致,那个叫郑云笙的……”   “你想说什么?”一直语调平稳的李铭清在听到郑云笙的名字时,有了一丝不安。   陆令萱赶忙解释,“你先别紧张,师姐你纵然有蜘蛛的爪牙可以伸展,我也有蛛网不是?”她转身背对着身后的李铭清,“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游戏,你说一个男人会为一个心爱的女人做到何种地步?”   李铭清大略知晓她话中意,“你不要打她的主意,只要你助我灭了北周重建南梁,北齐会是你的天下。”   “师姐真的只想要一个南梁,而不是整个天下?”陆令萱很能琢磨她的心思,毕竟同门多年,不算知根知底,也算彼此了解了。   “劝你不要打一统天下的算盘了,欲望过大,绝非你所能承受的代价。”   “师姐错了,这个代价是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你,也一样。”陆令萱转身指着黑暗中的人,嘴角含着笑意收回了手,装作无趣的拍打了衣角,“你用她来光复南梁,我想你是打错算盘了,恐怕你们的主子早就泥足深陷而不自知了,我今日来也没什么,只是想找师姐聊聊罢了,现在闲话也说的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她抬足欲走时又定住,“我们虽然合作,却也互不干涉彼此的事情,希望师姐遵守诺言。”这句话暗含着她警告今日刺杀高长恭的事情,她大有心里不平。   李铭清在她临走之前,提醒了句,“那个娄慕蕴的事情,足够你拉下高长恭,但切忌万万不可杀他,只有他在,才是北周最大的敌人,北齐一日有斛律光与高长恭,便能一日压住北周,如若发兵,也只有此二人方可镇压北周,有时候敌人也是可以利用的,你一定懂我的意思。”   陆令萱将这些话在脑中消磨了会儿,再未说话,转身离去。   李铭清在陆令萱走后,暗叹,“看来公主已经爱上高长恭了,那么一切就要开始了。在这之前,她必须要去彻彻底底的让公主死心塌地的爱上高长恭。”要说一个女人能做何,那且不是相夫教子这么简单的事情,而是当一个女人为两个敌对之人所爱时,那便是毁天灭地的能力,陆令萱说的对,她绝非只想光复南梁如此简单,主子要的是天下。   陆令萱生性多疑且聪颖异于常人,她要想假借她的手时还要稳住她,确实不得不放一些血给她,但从此公主生死攸关的事情,她的确不能掌握,主人要利用她成事,如果她没有了利用价值便会死,郑云笙即便再是棋子,也是她一手带大,她只希望当一切平定之后,能够保郑云笙一命,也算报答长公主当年对她的知遇之恩了。   关于郑云笙与高长恭遇到刺杀一事,二人寻到司徒静与相愿后,见其二人无事,便也未敢多言,寻了借口四人方离开了醉仙湖。   相愿送司徒静回府后,便依约来到高长恭的府邸。书房门紧闭,并吩咐了人在外头守着,不要相扰。   相愿敲着手中的扇子道:“一方要杀你们,却有一方要救你们?”   “是。”郑云笙点点头,想听听相愿怎么说。   “如果说是陆令萱要向肃出手,那么,她有什么动机呢?黄石天书你也并未找到。”听到他提及黄石天书,郑云笙稍微脸有些变色,相愿瞧见便追问了句,“郑姑娘怎么了?”   “没事,你接着说。”   相愿看了看郑云笙,又看了看高长恭,在高长恭点点头后,便道:“如果真的是陆令萱动手,我们倒还好对付,可若是还有其他人的话,这事便难上加难了,以后你们二人出门,务必当心。”他们二人一同点了点头,相愿最后又提点,“我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是什么事我还没想到,可是明明觉得很明白,却又觉得怎么也想不到。”究竟是什么呢?是什么他还未曾想到,陆令萱动手,就表示很多的事情远远不及表面看到的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说,创造一个故事,你就会时刻印刻在脑海里,当一个故事着手写的时候,你已经想好了每个人的结局。 ☆、亥时之约   夜晚的时候,郑云笙有些心不在焉的坐在园子的石凳上,望着天上的一轮寒月,看着那快要变圆的月亮,手中搓着那两支截然不同的飞镖。因为她太过出神,连高长恭走到她身后都未曾察觉。   “想什么?”高长恭声音虽然很低,但还是把郑云笙给吓了一跳,她匆忙将那两支飞镖藏进袖口。   “没……没什么,只是看着月亮,有些想念以前的亲人。”   高长恭走来在她对面石凳上坐下,“晚膳时瞧见你心不在焉,是在为白天的事情烦忧?”   郑云笙看向高长恭,很担心的道:“我总怕白天那样的事情再发生,我总怕那些事情是我给你带来的。”她有些沮丧。   “别想那么多,有些事情,该来的总要来的。相愿不是说,那些人或许是冲着我来的,与你何干?”高长恭宽慰着有些紧张的郑云笙。   郑云笙眨了眨眼睛,似乎下定了什么狠的决心,“你对我这么好,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并非你想的那样好,你会不会生气?”   “不会。”高长恭果断的告诉郑云笙,这倒叫紧张不安的郑云笙颇有些意外,“为什么?”她追问高长恭。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做的事,面对自己的选择,遵守自己的想法,这个没有为什么。”   郑云笙微微露出一些放松的神情,带着笑意,“你说的对。”她看了看漆黑如墨的星空与明月,“今年的中秋节,我们一起过好不好?”有些询问的意思,其实她也没打算高长恭会回答她这么无聊的问题,客居他的府邸,过中秋又岂有各过各的,不过她只是想知道他是否会回答,但高长恭如她所想,确实答应了。   道别晚安后,郑云笙回到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拿着手中的飞镖继续琢磨,阿婆也离开了漠北,她该怎样联络到阿婆呢?她心中有些疑问,必须是阿婆才能解答。   一连数日来,又是安静的不起一丝波澜,其实安宁正是大家所期待的,可往往这样却又叫人心生不安。   那日郑云笙正在自己的卧房内,却收到一封被石头裹着投进来的信,她打开看,正是阿婆的字迹,约她亥时南城郊外的老树林中相见。她本是瞅着该如何联络到阿婆,如今阿婆却找到了她。   天黑后,高长恭还未回府,郑云笙便早早说休息,叫香儿回来时给高长恭说一声她已经歇息下,因为她要赴约,就不得不撒谎,又怕高长恭起疑。   郑云笙在夜晚时,走墙而出,因为怕被人瞧见,她刻意弄了一身与夜色相近的行头,四周望了望,才向城南老林走去。   她刚离去不久,身后便闪现出两道人影。   “你怎么会知道她会去城南?”   另一个人看着郑云笙离去的背影,冷冷道:“能进得来我府邸的人,如果我不能发觉,那岂不是太过危险。”   “你这样对她,不怕她知道了后会恨你?”另一人叹了口气。   “她不该被卷进来,如果避免不了,就让一切发生,如果真到那一天,我会给她解释清楚的。”这个男人虽这样说,但总归还是有些心里没有太大把握。“走。”   二人一前一后驾马跟去,保持在马蹄声不足以被发觉的范围内,跟着郑云笙。   郑云笙到了老树林内,翻身下马,将马拴在一旁的树干上。老树林内寒鸦阵阵,脚下擦着嘎嘣响的树枝,让人不经意的感觉的背后寒冷。四周张望,看到一道寒光中走来一人,因夜黑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她试着道:“阿婆?”   那人并未答应她,她又试着喊了几声,那人站在不远处停住,“请随我来。”是个女子开口,未曾再说多余的话,只是淡淡四个字。   郑云笙想了想,此人是阿婆的人,毕竟在这老林中谈话不大妥当,便跟了上去,走过老树林,不知在内转悠了多久,才走到一处小院子,里头有一盏昏黄的油灯,郑云笙被带到屋内,那个方才的人便走了,她始终未曾瞧见那个带自己来的女子是何人。   郑云笙等了片刻,便听见一个久违的声音:“公主。”   郑云笙直接扑到在来人的怀中,两只手紧紧环住阿婆的腰身:“阿婆,郑儿好想你。”   阿婆抬起手慈爱的抚摸着郑云笙的头,“都这么大了,还撒娇呢。”   “阿婆,郑儿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如果不找你撒娇,又找谁呢。”她这才放开她的阿婆,站直身子,看着她一年未曾见到的阿婆,眼中带着稍许的泪光,“阿婆,你又老了不少。”摸了摸她阿婆鬓角的几缕不知及时生出的银发,“白发都生出了。”   她的阿婆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一同走向里屋,在油灯前跪坐下来,“傻孩子,阿婆年纪大了,能不老吗?倒是我的郑儿,越发的漂亮了。”   二人虽是说话仍如原来时一样,可在郑云笙看来,却平添了几丝生分,她最后看着阿婆问了句,“阿婆,你怎么也离开了漠北?”   她阿婆给她倒了杯热茶递给她,“阿婆还是不放心你。”郑云笙接过茶,她阿婆自己也倒了一杯,“但是阿婆不方便露面,原谅阿婆这样与你见面。”   “阿婆,你真的很想光复南梁吗?”她稍微侧了些头看着。   她明显看到她阿婆的手有些抖动,倒茶的水撒了出来,但很快镇静下来,“郑儿,你为何这样问?”她阿婆疑惑的看着她。   郑云笙笑了笑,“没,只是出了漠北来到中土,看了很多的人和事,也有好朋友,觉得很开心,想到光复南梁要流很多很多无辜人的血,郑儿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着眼眸转为哀伤,她望着那摇曳的油灯,噼啪冒出一股子青烟,不时消散。   “郑儿,南梁是我们自己的国土,当时被灭,难道那些对我们大肆杀戮的人就不觉得我们南梁子民也是无辜的吗?”   郑云笙看着阿婆那坚定的眼神,最后咬了咬银牙,“南梁究竟为什么会被灭?南梁被灭为何成为了所有人不愿说的禁忌?”她曾在民间走访询问,却听不到她想要的答案,那些人似乎很害怕谈及此事,就像看到了恶魔一样。   郑云笙的阿婆叹了口气,道:“你大了,有些事情,该告诉你的。”   “究竟当年南梁灭亡,发生了什么?”   “当年南梁灭亡,就是一场血腥的暴风雨,成千上万的尸身堆积,血流成河。大火焚烧着我们南梁的宫殿,红莲业火,绵延着整个皇宫,那个夜晚,我永远也忘不了。”她看着阿婆的神情,去想象那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夜晚,她能够想到那些鲜红,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   她静静的在昏黄的油灯下听着她阿婆为她讲述当年所发生的一切。   阿婆说,原来的南梁是一个最与世无争的朝代,这个乱世中,有诸多个国家,为了自己的权势,不断的扩充领土,而到处发动一场又一场的战役,小国一个被一个吞并,但总有更强大的国家坐收渔翁之利。   她的父亲是被选定的太子,却因为朝内争权夺势而诱发了这一场灾难的开始。当年她的父亲为了坐上皇位,与北周谈了一笔交易。用五座城池,换来相助。当先皇驾崩后,逼宫造反当年就开始了,她的父亲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杀了对自己反对的亲兄弟,他也如愿以偿的坐上了皇位,原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是不然,一切却是才刚刚开始。   郑云笙听到这处,感觉到,皇位不易的,想守却更难。   那一次事件平息之后,南梁本该要静息,他的父亲得到了一位谋士,对征服与一统天下很是有主见,便被日益勾起了争夺的心思,可是却不知慢慢的也上了贼船。   南梁开始对边缘小国大肆的杀戮,征服,在一次次的胜利中,她的父亲很是骄傲,他还出言,南梁一定会在他的手上强大。   那时她的母亲总是不安,提醒她的父亲收手,可是她的父亲被权利的欲望早已夺去了理智,不断的屠杀,屠杀,朝中大臣若是有敢劝言,便会立即腰斩,南梁是强大了,却对外界失去了良知,那些被覆灭的小国后人,都逃到了北周求救。也正是从此刻起,南梁便迎来了真正的敌人。   北周建朝在北方,他们一面要与北齐作战,又要一面想着如何吞并南方,最后这个机会终究到来,他们以平天下之民怨的旗号举兵,获得了南方一代的拥护。   南梁成了被世人所背弃的朝国,她的父亲曾与北周有所合作,抵不过北周的大军,便请求议和,只要南梁能够给的起的,北周尽管提出。   最后以割让十座城池为由,北周答应退兵,南梁本想这次解围北周便以十座城池为本,下次恐怕并非这么容易了,她的父亲便暗中与他最亲近的谋士相谈,可还依旧征伐,杀戮。   再一次因胜利而庆功时,南梁被北周突然发兵而措手不及,她的父亲急忙找谋士时,那位,谋士却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最后,南梁就覆灭在那一晚。   她的母亲是被阿婆等人拼死杀出那些敌寇所逃生的,那夜之后,阿婆曾出去打听了消息,南梁真的覆灭了,堪称屠城,她的父亲泥足深陷,是因为那个谋士的诱导,而那位谋士,正是北周宇文邕所安插的人,那时,也是宇文邕相助她的父亲得到了皇位,而今,却又是他亲自覆灭了南梁。   她的母亲很爱她的父亲,本想与他一同殉国,可是发现怀上了她,便不得不为南梁皇族留下她这个唯一的血脉。   她的母亲痛恨北周,所以才一再的对她苛刻,让她肩负再次光复南梁的重任,也正是如此。郑云笙听完这一切,心凉的没有一丝温度,目光有些木纳的说:“是父亲的野心才为南梁招来了横祸。”   “郑儿,话虽如此,可是南梁毕竟是我们的国度,现今的北周,北齐,都不是我们的国家。那些人不愿说南梁是如何被灭的,是因为这是一场并不光彩的事,对于北周,是他们使用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战略让南梁失去了民众的信仰,他们更不愿被人如此评说他们是不义的,他们得到了南梁的土地便够了,所以子民从不提及,也不愿提及。对于北齐,他们这里的人,除了皇族中人,很多人并不知晓南梁是如何覆灭了,北齐与北周素来是敌对,他们的成果北齐更不愿自己的子民提及此事,所以,很多人都从未提及南梁覆灭一事。我一直未曾告诉你,是怕你冲动,直接去找北周复仇。”   “阿婆,你别说了。”郑云笙声音有些颤抖,原来,是这个原因,可是南梁事实上存在过,是时间和记忆永远也无法抹去的,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却还活着,那些仅存的一些子民想要光复南梁,是希望南梁还存在,希望有一个真正的仁君带领着他们吧。   “可是这样一个被唾弃的南梁,光复了真的对我们有用吗?”   “只要统一了天下。”   郑云笙冷笑了笑,果然,强大的野心一旦生了,是何人都无法驱使的,裴哥哥是如何死的?他知道这一切吗?总是被阿婆遣派出去办事,郑云笙头一次生出,只要天下太平了,无论是谁执掌天下,都无所谓,而她更不想为此而去伤害无辜的人,她是做不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更啊,我去,忙了一天,前来更新,爱你们,喜欢可以收藏一个,么么哒。 ☆、自己毁灭   “郑儿,阿婆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你为了南梁再复做出了怎样的牺牲,所以阿婆从未将这样一件事告诉你,你的父亲之所以如此,是被北周所害,你的母亲虽然恨你的父亲为了野心而丧失了理智,可是她是爱着你的父亲的,所以才会想要复南梁,你可明白?”   “阿婆,北周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我当然明白,是他们让我无家可归,屠杀了我们的子民,我不会忘记的。”郑云笙手抖得茶杯中早已凉透的茶被抖了出来。   “好,阿婆信你,那阿婆在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爱上了那个北齐的王爷高长恭?”   郑云笙木纳的眼神猛然看向阿婆,“什么?”   “你不必向我隐瞒,其实我已经知道,只是你务必不要深陷,你是南梁的公主,你始终只属于南梁,不属于任何地方。但是阿婆并不阻拦你与他相爱,依照我们现今的情形来看,我们必须要借助北齐才能对付北周,你明白吗?”   郑云笙看着阿婆认真的看着自己,她心中已大略明白,“阿婆想要我假装真的很爱他,而后通过他来挑起北齐与北周的战事吗?”   “是。”   “我不同意。”   “郑儿。”   “阿婆,我一直都很尊敬你,因为母亲逝去的早,是你一手把我抚养长大,你是我最亲的亲人,还有……还有裴哥哥。”她突然转身,看着阿婆,“你知道吗?裴哥哥他死了。”一颗泪珠滑出一道泪痕。   “我知道。”   “你知道?”看来,她始终都是被蒙在鼓里的人,“那你告诉我,裴哥哥是怎么死的?是被谁杀的?”她情绪有些激动。   “郑儿你冷静点。”她的阿婆从来未曾对她那么大声说过话,她一时安静了下来。   郑云笙起身,看着木窗外的院落,“其实,也不重要了。”冷笑几声,从衣袖中拿出两枚飞镖,蹭,直直钉在她阿婆的跟前,“无论阿婆要做什么,但都请阿婆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否则,郑儿绝对不会原谅阿婆的。”   她的阿婆看着那两枚飞镖,不大明白,“这是何意?”   “阿婆,你与那黑衣人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你方才的话不管是真是假,我全然信了,你想利用我做事也没关系,但是请不要连上他,以及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郑云笙转身,坚定的看着身后她的阿婆。   她阿婆并未诧异,也站起身来,“看来你是真的听到了。”   “你的主人究竟是谁?”   “这个你还是不要知道的。”   “也罢,说不说都是你的自由。”郑云笙深深吸了一口气,“黄石天书是不是你的把戏?什么阴时之女,都是你想要拨动天下大乱的一颗棋子,对不对?阿婆,我一直敬畏你是我最敬爱的人,可是你怎么可以这么的自私?南梁的覆灭是父亲的野心和贪婪所致,才使得南梁气数已尽,而你又控制我的母亲,通过她给我灌输你们想要的东西,所以,一切我都知道。我是不会任你们摆布的,我也不要做你们的棋子,我更不要去光复什么南梁。”郑云笙的语气很是决绝。   阿婆走到她跟前,道:“郑儿,如果你这样说,我也无话可说,希望你这样做是对的,但是阿婆有不得不做的理由,即便你放弃了,还会有另外的路可选,只是,以后你就要危险了,还望你好自为之?”   “杀我吗?”郑云笙追问了一句。   “是。”   “阿婆为什么不现在杀了我,就不怕我将你们的计划告诉高长恭,让他转告陛下。”   “我不杀你,也不怕你告诉,因为阿婆相信你。乱世的天下,并不掌握在看似最高统治者的手中。”   她不大明白阿婆的话,可又觉得,这句话也没错,阿婆要说些什么,她想不通这其中蕴含的意思,最后说了一句,“阿婆既然不想杀郑儿,那么以后也请阿婆不要再行卑鄙手段了,这次毒镖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你认为是我找人刺杀你们的吗?”   “阿婆自己明白,又何须郑儿多言。”抬脚走向门口把们打开,又定住,“阿婆你们真的很自私。”郑云笙说完这一句后,头也不回的走入了黑夜,她感觉自己的眼泪又要快流下来了,她真的不想参合这些事情,乱七八糟,没有头绪,她想想就觉得头好痛,南梁,她不想要南梁,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杀了那么多的无辜人,又为什么要她再次复生因他的欲望而丧失的朝代,她从今夜起,就与南梁无关了。   阿婆看着头也不回走去的郑云笙,身后走出一个身影,“阿婆,真的就这样让公主走掉吗?”   “墨兮,今夜之事,务必保密不能外泄,公主长大了,或许她有自己想走的路,如她所言,我们真的很自私,都在为了自己的事情而将他人生死不顾。”   “这毒镖很显然不是阿婆你所为的,虽然阿婆与她使用的飞镖一样,那是你们同出一门,但也有不同之处,便是这刀刃勾子的位置所分辨,按照辈分,阿婆的居上一些,她的居下一些,两者一比便能分辨出,你为何不告诉公主,让她误解你呢?”墨兮分析着,看着手中的飞镖。   阿婆叹了句,“既然她这么认为,就让她这么认为好了,又没什么好辩解的,若是我说了,岂不是将我们与她合作的事给泄漏了。”   “阿婆考虑的周全,是墨兮又班门弄斧了。”墨兮赶紧低下头。   “没事。”阿婆拿过墨兮手中的飞镖,那另外一支全然不同的又会是谁的呢?   “阿婆,公主这样决定,她的安全,我们是否还要继续……”   “你尽力也务必保全她周全,关于这飞镖之事,也不必过于追究,以免伤了和气,坏了大事,主子那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实在瞒不住了再想办法。”   “是。”   阿婆一直为郑云笙的事有些烦忧,这会儿才意识到被人监听了,待到她出去查看时,人早已不知所踪,她略有些沉重的唤来墨兮,一同快速离去。   一切再次恢复了宁静,才从另一处黑暗中走出两个人,一人道:“他们的目的是要天下大乱,即便你我知道真假,也定不能做些什么。”   另一人道:“还是暗中行事,不要让她知道。”二人再次消失。   今夜注定无眠,郑云笙坐在自己的房间,一根拉住也未曾燃起,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床边,脸颊两道清亮被月光照的清晰。   她总也理不清这其中究竟是什么跟什么,明明一切都还好好的,只是一夕之间,就变得如此陌生,她原是不懂什么叫做世事变迁,如今怕是懂了。   郑云笙抽出一把刀子,寒光映在她的脸上,她就是死了,也绝不会叫人利用她去伤害身边的每一个人。拉开衣袖,用尽力道,在手腕上狠狠划出一道,鲜血瞬间直流。   还在书房的高长恭在思索的与相愿所谈及的话,以及今日所听到的一切,突然有东西砸中了他的窗户,发出一声响声,他走出房门看时,却是了无踪影,刚准备转身进屋,脚下踩着了一颗石子,他退后一步查看,屈身捡起,石头上只有四个字,速救云笙,他很好奇,明明云笙已经回来了,她又发生了何事?又是何人给他传信叫他救云笙。   左右想了下,还是决定去云笙的住处看看,否则他也不会心安。到了云笙居住的客居时,发现云笙的门紧紧闭着,因不便打扰,他走近贴着门窗听,却听见云笙紊乱无章的喘息,还有一股子的鲜血味道,急忙之下,大声呼喊云笙,可是丝毫没有动静,他便破门而入,借着月光,发现郑云笙躺在地上,身躺血泊之中。   高长恭急忙桓仁立即点灯,又命人前去传大夫。把满身是血的郑云笙放在床上,叫着她:“郑儿,郑儿。”   昏迷中的郑云笙脸色与唇色青白,他唤了许久,才使得郑云笙睁开双眼,“你……怎么来了?”声音很是虚脱。   “你为何想不开?”高长恭声音急促,郑云笙是个性格很开朗的女孩,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自戕。   “王爷,你……你别……别紧张。”郑云笙试图去抓高长恭的手,但已经虚浮无力,高长恭便立即抓住了她的手。   高长恭现在满脑子都是希望郑云笙不要有事,看着眼前的郑云笙,阻止不了自己急切,“你忘记你给我说的话了?你说让我陪你过中秋,你现在又算什么?到时候可是你爽约了。”   “我……我只是和你开……开了个玩笑。”郑云笙满头是汗,嘘喘着,“中秋……我一定不会爽约的,我还要……还要把你的玉板白……做成好吃的……好吃的月饼给大家呢。”   高长恭紧紧握住郑云笙的手,“好,只要你没事,那些牡丹,都给你使,只要你好起来。”   “我好累啊,你好吵,让我……睡会儿,天亮了后,记得,叫醒我。”说完便没有了声息。   高长恭看着郑云笙,答道:“好,天亮后,我叫醒你。”紧紧握住郑云笙的手,他的不知是泪还是急切的汗水,滴落在了郑云笙的眼角,可是他全然没发现自己会对郑云笙急到这个地步,再次问外头的下人,为何大夫还没来,因为寻常他虽从未对府内言笑过,但也绝不会如此呵斥人,这一声呵斥,把门外的下人都吓得直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高长恭依然知道郑云笙这么做的目的,她这是懦弱的逃避,如此极端的性情,宁愿毁灭自己,也不愿被他人左右,这就是她?这就是她吧。   “再去请。”高长恭怒喝着下人,像是战场上他曾经浴血奋战的嘶吼,震得人心晃晃。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人有时候会有些极端的,没有人会一生从容不迫,所以给郑儿安排了这样一个阶段 ☆、风平浪静   郑云笙醒来那日,已经是五日后,香儿正巧来送药,看到醒来的郑云笙正下床自己倒水,赶忙上前阻止,硬是把郑云笙重新塞回床上,才去倒水给郑云笙。   香儿有话都会直说,看到郑云笙,她忍不住问了郑云笙一句,干嘛要伤害自己,郑云笙本是刚醒来有些沉重的心,一下子更沉重了,恐怕不止香儿要这么问她,估计高长恭也要问她。可是她要怎么给高长恭解释呢?把一切都告诉他?她闭口不言会不会是最好的选择?   手中紧紧握住的杯子中,未饮完的茶水有些抖动。好在高长恭有事外出,并未在她醒来时看到高长恭,这也给她有了多一点的时间想想,若是他问起来该怎么回答才好。   郑云笙没有对香儿说什么,只是闭口不言,香儿没有追问,把那日她的情景给一一讲述出来,在香儿的口吻中,她听到的是高长恭着急她的安危,她再想到那些不利的事情,更是怕累了大家。   一直到下午时,高长恭才回来,一身正装也没来得换,听闻郑云笙醒来了,便匆忙赶了过来。难得的是,他手中还拿着一些药材,他刚踏着急促的步子进来,郑云笙正在吃香儿为她煮的清淡的粥,看到高长恭进来,一个不慎,险些将碗给丢了出去。   香儿将东西收拾了下便走了出去,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二人,郑云笙左思右想,今日想了许久的借口,不知该怎么开口,倒是高长恭先道:“这是司徒姑娘带给你的一些补血的药材,叫香儿给你煎了吃。”   “哦。”郑云笙低着头。她并没有对司徒静为何知道惊讶,因为已经惊讶过了,香儿告诉她,那日她失血过多昏迷不醒,高长恭找人去请大夫,许久也未曾来,刚好府内出去请大夫的人碰见了司徒鸿,说了这事之后,怕是夜深了,大夫早已熄灯休息,便说他的长姐医术颇高,便就这样将司徒静给请来了王府内。   当然,这也给郑云笙另一个难题,她与司徒静是义结金兰的姐妹,说好的无话不说的,但是她始终没告诉过司徒静她是住在王府的,这又牵连出一大堆的苦恼来。   “伤口还疼吗?”高长恭再次问道。   郑云笙依旧低着头,微微摇头,“不疼了。”   “你刚醒来,这几日就在府中哪儿也不要去了。”像是叮嘱孩子一般。   “哦。”   “需要什么,只管给香儿吩咐便是。”   “嗯。”   “天冷了,叫人给你制了几身新衣,不知你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叫香儿为你选你喜欢的布料。”   郑云笙听到这些,感觉他像是个父辈,又像是个兄长对妹妹的关怀,有些莫名的情绪,不停的紧握着手指,“嗯。”   高长恭又停了好久,最终没了声音,郑云笙一直准备着虽是回答他询问自己那夜伤害自己的事的原因,可是久久未曾等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等来了高长恭的话,“你要的玉板白的牡丹花材料,我已叫人给你备好了。”   这下郑云笙抬起头看着高长恭,他真的只说这些,她想确定一下。她与高长恭相视而对,高长恭就在不远处站着,“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郑云笙有些呆愣的追问了句,难道不该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吗?似乎画风有些不对。   高长恭依旧很镇静的看着郑云笙,“相愿还在前头等我,你好生歇着,我晚会儿再来看你。”便踏着爽朗的步子离去了,留下了一脸莫名其妙的郑云笙,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害死她想多了,希望发生些什么?   关于这件事,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直到中秋佳节到来,司徒静难得登府门,是找郑云笙而来,这时的郑云笙早已无大碍,再弄一块她让高长恭把一块花圃腾出地儿给她栽种一些能用来做糕点的花,此刻正在翻土,卷着袖子,挽着头发,活像是个农妇。   “郑儿,你在弄什么呢?”司徒静来找郑云笙,正看到这一幕,郑云笙正在翻土翻得不亦乐乎,听到司徒静的声音,立刻僵住,还以为她不是个爱到别人家中四处走动的大家小姐。   “啊,我……我种花。”郑云笙有些结巴。   司徒静道:“快些停下,过来叫我瞧瞧。”对郑云笙招招手。   郑云笙把手中的铲子丢下,把手在身上蹭了蹭,慢悠悠的走到司徒静跟前,司徒静一把抓住郑云笙的手,一双秋水眸看着郑云笙心慌慌,“受了这么多,伤还没好吗?”赶紧扒看她手腕的伤,伤口早已愈合,只是留下了一道黑紫色的疤痕。   郑云笙有些不情愿的把手取回来,“没事,一直都很能吃,哪里瘦了,是吃胖了还差不多。倒是姐姐你瘦了不少,是不是最近太过忙碌了?”   “你啊,总是想这么多,是个人也吃不消啊。”司徒静拉着郑云笙的手在不远处的凳子上坐下,“是呢,最近城中的生病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大多数都来自外地,一时间忙的有些走不开,故而这不一定要感到中秋节前夕看看你。”   “我没事啦,静姐姐可别把自己累垮了。”   “我可是比你清明多了,说,那日为何要做啥事?你可知道姐姐有多担心你?”司徒静蹙着娥眉,语气有些嗔怒郑云笙,不过这是自然。对于司徒静,她与郑云笙只是义结金兰的姐妹,却如同血流一脉,她待郑云笙就如胞妹,这让郑云笙有着前所未有的幸福。   在此之前,郑云笙一直都以为自己只是一个人,可是她来中原短短两年间,却认识了很多人,大多人都对她很好,才让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孤独的个体。她经历这一次,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守护好每一个人,她不能再逃避,所以,不管前路怎样艰辛,她都会走下去。   “静姐姐,如果你真的觉得知道郑儿这么做,是为了郑儿好,那么,请不要追问了,好不好?”郑云笙看着司徒静。   秋风扫过,吹过二人的发丝,香味淡淡四散在空气中。司徒静看着一脸坚定的郑云笙,知道她不想回答,便也没有逼问,“我可以答应你不追问,但你必须答应我,以后不许再所傻事了。”   “嗯。”郑云笙点点头,“再也不会有了,郑儿会开开心心的活着,还要看着静姐姐嫁人上花轿呢。”   司徒静被郑云笙这一句话给逗乐了,“去你的,你个小鬼精灵,竟是知道打趣我。”   “哪儿有。”她贴近司徒静的脸庞问,“静姐姐,你觉得相公子如何?”她刚问完,便瞧见司徒静的脸上有一抹红晕闪过,随即便是一些似散还聚的愁。   司徒静有些为难的将头转向一边,“相公子是个很有才学的人,为人也诚恳,是个不可多得人好人,可是……”说到这,她便有些停顿,郑云笙看得出她言语间暗藏着难言之隐。   “怎么了静姐姐?是不是相愿他不领姐姐的情义?”说着有些气愤的站起身来,“我去找他来,叫他说个明白。”   司徒静赶忙站起身来阻止郑云笙,“郑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事,不关相公子的事。”   “那是什么?姐姐你说说看,你不是曾说过,世间那么大,难得遇到喜欢的人,一旦遇到了,就该是紧紧抓住,不要放弃的不是吗?”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只是,这事牵扯到我的家人,我不可为了自己的任性,将所有人的安危置之不顾。”司徒静的脸上此刻已经爬满了愁容,郑云笙也暗暗觉得,司徒静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在司徒静说到穆提婆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穆提婆是陆令萱的儿子,这事又是与陆令萱扯上了关系,果然是风不停,树就永无休止。   “静姐姐不要着急,你把事情从头到尾告诉我,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从静姐姐与相愿公子认识的那一刻,我就看得出姐姐对相愿很有好感,后来的接触中,你们更是默契的无人能及,在郑儿眼中,静姐姐与相愿是再匹配不过的了,如果因为这样的事,静姐姐你先选择放手,那郑儿知道,除非静姐姐你不爱相公子。”   “郑儿,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司徒静看着郑云笙,良久,她转过身去,肩膀有些微微抖动。她拿出罗帕擦拭了下,只余一声叹息,“或许,真的是造化弄人,郑儿,你说,我们抗得过命吗?”   “或许抗得过,或许抗不过,但不管结局如何,不都要抗上一抗,否则又怎么会知道结局是怎样的呢?”郑云笙随即答道。   “你说的没错,今日我来找你,其实也正是想要告诉你这事。不然,我也不会登王府来。”她依旧背对这郑云笙,虽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言语中,能听的出她没有说谎。   “这事,发生在上个月初八。”    ☆、风雨在即   郑云笙听的有些气紧,她走到司徒静身边,与她对视,司徒静偌大的眼睛忍不住扑闪了几下,看着有些悲怜。兴许是她本身就属于那种温婉娴熟,又略带些淡淡忧愁的美人,所以此刻看着她,觉得她身上透露的颇有些凄凉之意。   “上月初八,我在城郊西面医治一些无银子治病的穷苦人,弟弟陪同我去的,突然来了几个闹事的小乞丐对我动手动脚,弟弟看到了与他们发生了争执,就打了起来,争执间场面一时乱了起来,人多杂乱中发生了命案,有人报了官,弟弟被判故意杀人罪关押牢中。接手这案子的是京官杜大人,此人是得到陆太姬一手提拔,为穆提婆马首是瞻,那个穆提婆对我一直有着色心,这下子弟弟吃了人命官司,我这个做姐姐的,又怎能坐视不理?”   司徒静声音有些颤抖,换做以前,她可以不理会穆提婆的骚扰,父亲大人在朝为官行的直坐的正,对穆提婆不予理会,他也找不到什么幌子来压榨他们司徒府,可如今不同往昔,有把柄在穆提婆的手中,家中只有弟弟这一根独苗,若是因此事而断掉,恐怕家母与父亲大人都会无法接受,届时不知又能出什么乱子来。   “可静姐姐的弟弟真的杀人了吗?”郑云笙有些担心的追问了一句。   “当时场面混乱,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弟弟虽然有些顽劣,但我绝对相信他不可能杀人,一定是有人趁机嫁祸的,但是我并没有证据帮弟弟脱罪。”司徒静顿了顿,“此次来,正是有事要拜托王爷。”   “那你告诉他了吗?”   “嗯。”司徒静点点头,风吹起了她几丝发,“穆提婆他利用这件事情为条件,只要我肯嫁他,他就会保准弟弟毫发无伤的释放,并且与此案不会有任何的牵扯。这些话郑儿你也能明白,这分明就是威胁,我并不爱他。”   “郑儿知道,郑儿都知道。”郑云笙抓住司徒静的手,“郑儿也能看出静姐姐也是真心爱着相公子的,所以,郑儿无论怎样都会帮助静姐姐渡过这个难关的。”伸手将司徒静紧紧抱住,拍着她有些颤抖的肩膀,或许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来请求高长恭的,想必为了弟弟的事情,她的双亲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同意穆提婆的交易了,故而司徒静才来找高长恭商议,而司徒静在这件事情上成了一件交易品。   这些天,自己一直在府中将养着,哪里也没有去,司徒静在府中也一定是焦头烂额了,郑云笙放开了紧抱着的司徒静,用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司徒静:“这些事,相公子知道吗?”   司徒静这次只是摇了摇头,良久才解释:“相公子只是一介书生,我不想连累他,这件事他只知道弟弟被关押,并不知道父亲大人答应将我嫁给穆提婆的事。”   郑云笙思索了下,“不告诉也好,免得他也白白担心,但静姐姐不必太过伤怀,什么事都会有解开的余地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司徒静听了郑云笙的安慰,不免笑了笑,“要是我能像你一样这般看的开就好了,可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郑云笙听到这样的赞词,不免有些脸红,她也不过是个胆小鬼,遇到事情也是一个只会逃避的人。司徒静与相愿一同离开后,郑云笙找到高长恭询问这事情他打算怎么处理,高长恭告诉她,这事情说大也不大,可说小也不小。最后还是决定去亲自找一下这位杜大人,探探口风在另做打算。   “真的是你也无法做到吗?”郑云笙明知道得到的答案并非她想要的,但还是要问,仿佛只有这样才会安心。   “嗯。”   “那我也去。”   “你去哪儿?”正在给书写批注的高长恭突然抬起头来。   郑云笙坚定了下神情,“你去杜大人那我也去。”   “不行,这些事情你都不能搀和进来。”高长恭与相愿商量过,对于郑云笙的来历,他是知晓的,但难免别人不知,他如今不知郑云笙的身世有多少人知道,但是若她也参合进来,届时就会更加棘手。   “我只想听听事情到了怎样眼中的程度。拜托了,好不好?”高长恭思索了会儿,看着郑云笙那一双恳求的眼神,还是狠下心拒绝了郑云笙。   这件事高长恭不得不出面去看看,其实也合情合理,他与司徒家的司徒鸿走的颇近,即便是作为兄长之间的慰问,也不为过。   高长恭到了京兆尹府去找杜大人,没想到这个大人架子还颇为大,让高长恭也等了许久才出来,高长恭并不在乎这些虚礼,立刻直奔来意。这位杜大人作为为难状:“不是下官不允许王爷探监,这件事颇大,王爷也是知晓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那司徒大人也是位居高管,总不能违背了这礼法,在案子未定之前,谁人都不能见犯人,这是上头给下官的指令,还请王爷见谅才是。”说的倒是头头是道,言语间皆是生硬的拒绝。   “杜大人,若是犯人犯了案子,才该要审问犯人如实录口供,去看案发现场,查找线索,这才是办案的政要,莫不是杜大人乃是神人在世,毋须走这些流程,便知晓司徒鸿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高长恭语气虽然听着并无任何怒意,但言辞之间充斥着责备的意思,司徒鸿被整整压制有一个月之久了,京兆尹府从未真正公开审讯过,如果不是为了利益,又何苦至此,而此事最终的指使者若说不是穆提婆,鬼也不会相信。   “王爷此话,是教训下官失职了?”杜辉一时带着些怒气,但他毕竟是个下属,高长恭在怎么说也是个王爷,位分都在他之上,他的那些怒气被他痛苦的压制着。其实还是有着嚣张,大抵也是仗着陆令萱之权,高长恭心知肚明,并不去说明。   “杜大人,请问审讯司徒鸿的批文,大理寺可有下来批文?”这一问倒是把杜辉给愣住了,这事本就是穆提婆压下来的,哪里敢上报大理寺,往年手中几桩冤案子,也就那么随意的过去了,根本毋须经过大理寺的批文,而此次的案子,他虽不知穆提婆的用意为和,故而按照以往的样子去办事,却又是高长恭偏偏插进来一脚,杜辉的脑门上不时便布满了汗珠子。   “大理寺的批文还……还没下来,若是下来了,早就开堂会审了。”说话时,底气小了不少。   高长恭知道这其中眉目,他并不戳穿,案子按照轻重分,像此类案子最快的结案期限是七天,最多为一十五天,此案有一月之久,看来是大理寺的人有所怠慢。既然杜大人有所不便,那本王便不见犯人,先去大理寺问问批文何时下来,只要批文下来了,是可以见犯人的吧。”高长恭云淡风轻的描述,倒是把杜辉吓得冷汗直冒,无形中给他造成了一种巨大的压力。   杜辉的面色已偏于铁青,不大好看,二人都静静的坐着,高长恭显得从容不迫,却瞧见杜辉一手紧紧的握住桌脚,那力道几乎可能将桌脚掰掉。   杜辉整理了下思路,为今之计,又不能立刻去给陆太姬做通风报信,也只能先从了高长恭,事后在从长计议。   这样想过后,杜辉带上了笑意:“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既然是王爷的请求,下官又怎能有推辞之礼,下官这就去安排。”说罢便换来小厮去安排。   高长恭虽然嘴上说去问大理寺,其实他早已知晓此事未曾呈报大理寺,且此事万万不可让大理寺知晓,本是穆提婆没想要司徒鸿死,若是呈报大理寺,有韩长鸾与和士开等人在,一定不会放过司徒鸿家的,届时便是更大的乱子了,况且手中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司徒鸿是清白的,所以做这些事上,高长恭还是谨慎的。   从杜府到京兆衙门还有一段距离,高长恭与杜辉一同马车同去,一路上杜辉都恭敬许多,到了牢房,高长恭进去时,杜辉也跟着进去,高长恭站着脚步看着杜辉:“牢房阴重,就不劳烦杜大人陪同了,留步。”   杜辉吱吱唔唔说不出理由要同去,也只得在牢房门前停住,高长恭轻声冷哼了下走进牢房。里头霉湿的气味很浓,他根据杜辉提供的位置,走到关押司徒鸿的水字号牢房。   高长恭看到司徒鸿正闭目靠在墙角落沉睡,轻声唤:“泊祁。”   司徒鸿悠悠睁开眼睛,初有些模糊,待到瞳孔放到清晰时,见是高长恭,连忙起身走去牢门前,身上的锁链叮叮当当,在即将挨近牢门时,因铁链的长度不够,他只到了一半,便再也不能往前一步。   此时的司徒鸿弄得有些狼狈,这么多天被关押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又不能洗漱,整个人看上去颓靡了不少,但只要看他的眼睛时,便能知道,他的意志坚定的样子,那眼睛活像是要挣脱缰绳的野马,绯红绯红的眼睛,充斥着怒色。虽然看上去有些邋遢,但依旧挡不住他英俊中带着潇洒不羁的模样。   “长恭,你怎么来了?”司徒鸿有些意外,其实他之所以这么问,一定是姐姐前去找高长恭了,那么这样说来,他身上所按的罪名,真的是无法洗清,只得找高长恭,所以,他也深深感受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我来找你是有话要问你,别的什么都不说,我问你一句你只肖答一句便好。”高长恭刻意声音压低,他知道杜辉是不可能就那么放心让他见司徒鸿的。   “好。”司徒鸿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死回来啦 ☆、祸福旦夕   高长恭道:“那日事发前的情景你在完完整整叙述一遍给我。”   “嗯。”司徒鸿道:“那日家姐要去城郊西头去布医施药,凑巧那日我也闲来无事,便被家姐喊了去。本是不大愿意去,但想到那里是贫民地方,且路途有些遥远,家姐要是出事就不好了,也就跟着去了,事发前,一切都还是好的。”   那日到了城郊西头后,很多的药材被逐一拿了出来,场面也没有司徒鸿想的那么糟糕,一起准备就绪后,司徒静就开始施诊,那些长期被病痛折磨着又无钱看病的百姓,看着让人心疼,会想到这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可偏偏是这样受着痛苦折磨的人活的最长久,且不能康复,又一日一日的忍受着折磨。   司徒静轻车熟路的望闻问切,开方子,赠药,一切都很平静,也很顺利,中途稍作休息的司徒静望了望日头:“他们虽是病重且人又多,但大多病症都不难治,早些弄完能早些回去。”   司徒鸿本就是公子哥的由头,不大会做事,偶尔会帮一些忙,他其实做帮手也没做多少伙计,大多时候都在躺在自带的摇椅上晒秋日的太阳,有时司徒静会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叫他帮下忙。   他倒是一副累垮的模样,用扇子盖着脸,摇椅轻轻摇晃着:“我说姐姐,你这是何苦呢?天下可怜之人那么多,哪是你能帮助得完的?这样整天施诊,劳心劳力,又不得半点好处。”   砰。   一旁正在配置一些即将要用的药草的司徒静拿起一包刚包好的药砸到司徒鸿的头上,惊吓到安逸的司徒鸿从摇椅上跳起来,惹得司徒静掩嘴偷笑。   “姐,你怎么这样,心脏都快被你给吓停止了。”   “你呀,总是这般叫爹娘为你操碎了心,什么时候才肯安生,还整天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我看还是让爹娘赶紧给你娶个妻子管着你才成。”   “打住打住,姐,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姐,我还想一个人继续潇洒呢。”司徒鸿瞪了一眼司徒静。   “家中只有你一个独苗继承香火,你这般不能担当大任,叫爹娘怎么放心把偌大的家业交给你。”   司徒静刚说完,司徒鸿就不愿意的抱怨,“姐,你怎么和娘一样,甚是唠叨,且你们说的话都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对你整天念叨能行吗?你都多大了,你与王爷是朋友,却连他的半分稳重都没能学来,是打心里为你担心。”司徒静指着他脚下的那包药,“把那药捡来。”   “你都没嫁人呢,却催着我成家,等你哪天把自己嫁出去了再来考虑我吧。”司徒鸿弯腰把药捡来递给司徒静,“差不多了,我们继续吧,早些完早些回去。”司徒静把药都摆放好,再次坐回她施诊的位置上。   司徒鸿拿着银针布袋递给司徒静,“姐,我刚提议你开个医馆会省事很多,你到底听到没有啊?我是认真的。”他一副诚恳的样子看着司徒静。   司徒静接过银针布袋,“难得你有这份心为姐姐我出谋划策,你以为我没考虑过?父亲身为御医院总管御医,我怎能说要在外头开医馆便是开的去的,这样岂不会叫人说我们司徒家不仅要吃朝廷的俸禄,还要争取私利,就算我分文不取,也难逃这个说法,还不如就这样,虽然是辛苦点,但风险小。”   “被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还真没错。”司徒鸿手中握着一包药掂量着。   “你啊,以后要想顶起整个家族,就不能考虑这般草率。”   “额,姐,你该施诊了。”他怕司徒静再喋喋不休起来,这三句话都离不开自己,他有这么差劲吗?不仅在心中问自己。   本就排队较多的人等着看病的,司徒静趁配药空档小憩了会儿,这会子已忙的不知东西南北,司徒鸿此刻也无事,他扫望大概还有多少人时,正巧看到远处站着一堆乞丐正在窃窃私语什么,还时不时的看向司徒静施诊的方向。司徒鸿心生疑虑,也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他转身离开去小解,当回来时,却看到七八个乞丐将司徒静围困在中间推搡着,口中说着污秽不堪的肮脏词藻,司徒鸿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这些地痞流氓欺负他的长姐,还需要想吗?   他撸起袖子就是一拳,将正要去摸司徒静脸的一个乞丐打倒在地上,因为力气过大,那乞丐的门牙被打掉了两颗,满嘴都是血,大喊着:“敢打老子,兄弟们给我上。”   那些乞丐蜂窝一样朝司徒鸿扑了过来,好在司徒鸿有些拳脚的,并不会因为乞丐多而吃了亏,司徒静还是担心弟弟,可因为乞丐的打斗,一时场面混乱起来,那些本就胆小怕事的贫民开始慌乱,还有孩童啼哭,有歌乞丐在砸她的施诊的棚子,带的家丁也都纷纷上去制止,一时间司徒静脑袋都如轰炸一般,她在地上捡拾着她的药材,一边喊着让大家先住手,不知如何是好。   焦急的她还在想办法时,场面瞬间冰冷下来。有人大喊一声死人了,那些贫民践踏着地上的药上逃去,场面是静下来了,一片狼藉,司徒鸿的脚下躺着一具尸体,另外一个乞丐捂着被打疼的部位喊着:“不好了,杀人了。”连滚带爬的跑了去。   司徒鸿更是莫名其妙,他没想要把这个人打死,只是一拳打在了他的心口,却不知为何这个人就倒地不起了。   司徒静脚软的走了过去,拿出一柄小镜子在鼻息上试探,手一抖把铜镜抖落,“你怎么会把人打死了呢?”   “姐,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想要把他杀死,我有分寸的。”   司徒静四下看了下,拉起司徒鸿:“此地不宜久留,先跟我回家再说。”   但回到家中不久,京兆尹衙门的人就赶了过来,以杀人之名将他缉拿了。之后,他就是一直在这间水字牢房中关押着。司徒鸿详详细细的把经过都告诉了高长恭,因为觉得可能有帮助,是半点都不敢有丝毫的疏漏。   “你真的确定在你打下那一拳的时候,没有人碰到过那个乞丐?”高长恭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么一句。   司徒鸿肯定的说:“没有啊?他们要对付的是我,怎么可能会伤害自己的……同伙?”本是很肯定,但是到了最后时,明显气虚了,仔细回想下,那时场面比较杂乱,他真的很难保证不是有人在那乞丐身上下手了。   “可是验尸官说,那确实是重击心脏身亡的。”司徒鸿不可思议的看着高长恭。   “不,绝对有人在撒谎。其实在你姐姐找我之前,我就知道你的事了,也一直暗中排查,那个乞丐的尸体我没来得及看,早已被他的同伴火葬后埋了。但是一个乞丐死了,不过是身裹竹席下葬入土,再不济也只是直接给埋了,你想想,乞丐死到哪里都不会有人去管的,甚至曝尸荒野都是有的,这个乞丐又为何要火葬呢?很明显的是想要掩饰什么真相。”   “你是说,有人在我打下那一拳之前?早已做了手脚?”司徒鸿有些激动,他手上的锁链哗啦啦的晃动了起来。   高长恭不再说话,这么一来,他就差不多确定了,看来这次司徒鸿真的是在劫难逃,尸体早已火化,若是问同伴,那更是使不得,他们早已拿到了幕后指使者的好处,一定会死死咬着司徒鸿不放的。   司徒鸿见高长恭不语,追问道:“怎么样?我的事还有转回的余地吗?”   高长恭不想司徒鸿想那么多,他故作大声道:“你的双亲和姐姐都十分惦念你,因他们无法见到你,故托我带来问候,家中一切都好,希望你不要挂念,他们会想办法为你洗清罪名的。”   司徒鸿最终像是霜打的茄子,但看到高长恭给他使眼色,便又心中重拾希望,“如此就多谢王爷了,也劳烦王爷待我转达家人不必担心。”   高长恭再次压低声音,“我就先走了。”   “嗯。”   “你在牢中万事多留个心,不防一万也防万一。”   “我知道,我在牢中一切都好,希望你能帮我到家中带个话,勿让家中惦记。母亲和父亲一定急坏了的。”   “好。”   这个案子目前看来,现在不上报大理寺才是对司徒鸿最为有利,但关于穆提婆要拿这件或许本就不是司徒鸿的案子做文章,看来是一定给的了,这其中缘由,还是要去司徒府商量下最为是好。   寻常那些高官子弟经常有打死乞丐以及寻常人家的人,也没见谁被叛过刑罚,在朝为官的那些仗势欺人的官员,哪个人敢说自己身上没有沾染上几条无辜人的生命的?   所以,即便知道司徒鸿冤枉的,若是有人想将白色说成是黑色,也没有人能翻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赶紧完结,马上就把后头的都接上了,然后差不多一百章完结呢 ☆、为谁都好   从牢中出来的高长恭直接回到了自己府邸,并未去司徒府,只是找了府中的小厮代传个话,交代司徒鸿一切都好,先请他们务必太过操之过急。而关于穆提婆的计策,他们要想应对双全,高长恭还是嘘去府上深谈,不过碍于怕郑云笙等急了,她本是闹着要来,她与司徒静是义结金兰的姐妹,她故然担心司徒静的事是没错的,所以,高长恭还是先告诉她,明日一早前去拜访司徒府,他与司徒大人也是许久未曾谋面,趁此机会拜访,也没什么。   高长恭的马车刚到府门外头,郑云笙就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高长恭下了马车问郑云笙:“你在门口一直等着?”   郑云笙点点头,又道:“也不全是,刚等不久。见你出去许久未归,有些担心。”   高长恭也不想埋怨郑云笙什么,他知道郑云笙是在撒谎,一定是等了许久的。她眉目间那焦急的情绪沾染着疲惫,脸色有些苍白,快要进入冬季了,对于北方来说,阳光一旦偏西后就会寒意袭来。   加之今晚可能会下暴雨,所以疾风更是冷厉,她的谎言高长恭也不去拆穿。   “外头凉,不时要落雨了,我们回屋去说。”   “嗯。”郑云笙紧紧跟在高长恭身后,心中念着,难道厄运已经开始了?所有的不幸都会降临在她最重要最深爱的人身上。心中默默的把司徒静的这件事归结在自己的头上,但事情还不到最糟糕的地步,她还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想的那么坏,但起码在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前,她需要做点什么,哪怕帮到一点也好。   夜幕降临后,疾风更紧,声声摧残着枝桠上最后一点干枯的树叶。郑云笙她坐在烛台前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就那么呆愣着,突然一阵疾风吹开了她的窗子倒是把她给惊吓的回过神来,这么强劲的风,将郑云笙的窗户吹开后,雨水就浇灌进来,这老天是多久未曾狠狠的下过雨,恨不得今夜全都给泼完。   郑云笙感觉到阵阵凉意,起身去关窗户,她眼前似乎晃动过一个黑影,但仔细看去时,却什么也没有。只有游廊上被疾风吹的晃动的灯笼,还微微泛着光。暗夜深沉,加之风雨过大,似乎是她多疑了,便赶忙关上窗子,冷的两手上下搓了下胳膊。   夜雨加上呼啸的风声,让人感到寸步难行,但还是有人披着斗笠向早已关了城门的方向走。   “爷,风太大,且城门早已关闭了,还是先到破庙中躲一下吧,都这个时候了,怕是城门也已经关了,到了也进不去。雨这样大,又寒冷,这样下去爷你人没找着,自己的身子倒是先夸了。”   那戴着斗笠的男人站住脚步,浑身雨水顺着流下,身上也没几处干的,早已被风吹的飘摇的雨水打湿了:“也好。”   夜雨不留情面,不管是将相王侯,照淋不误。   ……   次日郑云笙看着外头依旧没有要停的大雨,这雨真能下,再下下去,估计长江那块就要发洪水了。   今日高长恭出门说是拜访朋友,郑云笙也就不再过问,只是一个人在游廊上坐着发闷,下着雨不想出门,只管一个人闷着去。   高长恭出门到了午后也未曾回来,往日他回到府上,总会到她这里坐坐,所以今日过了这个点也没回来,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郑云笙从不会过问高长恭的事,他事物繁忙,大多是朝中事。北齐与北周是死敌,年年打仗,也没怎么消停,冬季粮草薄弱,加之容易风雪封路,所以一般属于停战状态,但也少不了商议来年战事。   午后时雨差不多停了,郑云笙想出去走走,香儿要配她却被她拒绝了。   她发觉,自从那次自戕后,她有一种被人看着的感觉,香儿本是高长恭使唤的人,不仅给了自己不说,还基本成了她随叫随到的贴身丫鬟了,虽然她从未将香儿当做下人使唤,而是把她当做姐姐一样看待,两人关系也十分要好,但每当郑云笙想要独自走走时,她就死活跟着,一步也不落下。即便她要如厕,也不可避免,而且香儿的卧房就在她的隔壁,这让她有些感觉到一种压抑感。   今日香儿本是正在做衣服,见到郑云笙似乎要出门,赶紧扔下手头的活计追赶出来:“云笙,你要去哪?”   郑云笙站住脚看着门口的香儿:“好姐姐,这下雨下了那么久,我一直在府内都没出过府了,真的是闷坏,想出去走走。”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香儿转身去收拾她的女红的东西。   “好姐姐,你不是在做衣服么?难道你不急了?”香儿做的是男人的衣服,因为她是府内的大丫头,所以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她打点安排,手中的活计就被拖了下来但她会在夜晚时挑灯缝上几针。   云笙曾问过她给谁做的,香儿总是会红脸,但却不说。看她那细密的针脚,那么小心翼翼的缝制冬衣,一定是她心上人。云笙还打趣过,问她心上人究竟是谁,赶明给王爷说了,把她给嫁出去,弄的香儿脸一阵红一阵白,直嚷着她这辈子都不嫁人。   “没事,不着急,看着你才是正经事。”   “我又不是孩子了,现在邺城我也熟悉了,就四处走走,不久便回来的。”   “王爷让我好生看着你,倘使你有个闪失,我还真交代不来。”香儿把她的女红的东西放进床头的卧柜中锁了起来。   郑儿知道摆脱不了香儿,她喊道:“姐姐,你一会儿在府门前等我,我先去后院一趟,看看我的秋菊可否被这场大雨给毁了,还想用来酿菊花酒呢。”趁机赶紧逃了。   郑云笙虽然不是头一次翻墙,但从高长恭的府邸翻墙,还是废了老大功夫,生怕给人瞧见了不雅。   走在雨后的街上,没有感觉到半分的冷静,这雨刚停,就有摊贩出来摆摊了,邺城是不允寂静的宫城呢。   郑云笙的绣鞋沾染了一些泥渍,这下了一夜又零了这半日,路上积水还是没有立刻阴完到泥土里。   漫无目的在街上咣当的郑云笙,到了司徒府还是没有进去,如今司徒府有难,她也帮不了什么忙,想着他们府上有事,她还是不要去的好,所以她没去瞧瞧司徒静,只是在门口站了会儿,看到司徒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老管家先出来安排,随后是司徒大人与他的夫人,郑云笙怕他们瞧见,也没做停留,便又转身走了。   走在街道上,郑云笙莫名的感觉到累,是心累。小时候的她并没有得到太多的爱,除了裴哥哥,就是她的阿婆了。可裴哥哥死了,阿婆如今对她来说成了陌生人。   她这么久来早已想通,她不要什么所谓的背负的与生俱来的命运,那都是阿婆她的算计和安排,那日她偷听的一切都没告诉任何一个人,她知道,她就是个工具而已,她已经十几年都活在别人安排的命运下,剩下的日子,她想活在自己的安排下。   她想要忘记一切,平平淡淡也好。   她曾在黑夜里哭,阿婆为什么会是坏人,她始终都不明白,以至于她将母亲的死和裴哥哥的死,都归结到了她的阿婆身上,那个曾经她以为对她最好最好的人,却是让她最失望的人。暗暗发誓,以后她再见阿婆,只能是陌路,再不会有其他。   那么高长恭呢,这么的相处和陪伴,她的心早已明白,知道自己爱上了他,可却从未说过。静姐姐上次问过她,是否喜欢高长恭,而她看得出高长恭很在乎她,在她做傻事的时候,彻夜未眠的守候之人是高长恭,他一再的问司徒静郑云笙会不会有事,一定要她好起来。   这些话司徒静告诉郑云笙时明确告诉郑云笙,那些事情高长恭说,让司徒静不要告诉郑云笙的,可是司徒静还是说了。   她知道郑云笙的身世可怜,自幼没了双亲,只有一个哥哥陪着她,可是她的哥哥也离她而去,从此只剩下她一人,初到邺城遇险得高长恭相救,这些话都是郑云笙告诉司徒静的,所以司徒静只觉得,自己这个傻妹妹如果真的有一个人能够依靠终身,也不失为天大的幸福。   她直接问过高长恭是否喜欢郑云笙,虽然高长恭没有言明,可他的眼睛中的波动却早已明了,司徒静告诉高长恭,如果他喜欢郑云笙,希望他不要伤害郑云笙。而高长恭给了司徒静一个最肯定的答案,也是最真心的答案,这才是司徒静知道郑云笙住在高长恭的府邸也没再仔细问,也没有让她搬出住到自己身边的原因之一。   这些话司徒静倒是没给郑云笙说,怕她多想,感情的这事,不仅仅是机缘巧合命中注定,也要慢慢磨合。   郑云笙知道她身边的人对她多么呵护,所以她很怕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会受到伤害。而她自己早已爱上了高长恭,却总是强迫自己否定,奈何,心又怎能控制的了呢?而现在司徒静有困难,她也不想多想自己的事,也想帮帮司徒静,她知道她的静姐姐真心喜欢相愿。如果一切都不会改变的话,她一定会迫不得已的收拾了棒打鸳鸯的棒槌,理智上,她还是如此的任性不计后果,或许这才是真正敢爱敢恨敢做敢为的她,小心翼翼的做事瞻前顾后,都不是真正的她,都是阿婆强加在她的身上,让她变得麻木。   “糖葫芦,糖葫芦,又脆又甜的糖葫芦咯。”这时一个小商贩扛着糖葫芦架子从郑云笙的面前走过。   郑云笙驻足看着,看到往日她爱的糖葫芦,却再也没有动容,现在糖葫芦除了让她能够想到初始的快乐,也能让她想到无尽的难过。   “喜欢就买一个吃好了。”一个人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郑云笙刚转身,一根红的鲜艳的糖葫芦就在她的眼前。娇艳欲滴,那一瞬间,她竟然将来人看成了她的哥哥,鼻子一酸,她开口道:“哥哥。” ☆、小祢来了   “我说姑娘,你可别乱认亲人啊,我已经有个妹妹叫我头疼了,可不敢想再有一个。”男子收回糖葫芦,兀自琢磨着,说的理所当然。用手指戳了戳,感觉那糖葫芦就是个怪物,龇牙道:“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东西?”一副嫌弃的样子。   郑云笙这才看清此人,并非是自己的裴哥哥,长相都千差万别,此人一副傲然江湖的样子,不像是书生,更不像是达官贵人,而是有着江湖上所有的超然。刚失口,只是她凑巧想到了裴涵给她买糖葫芦的事情,才一时失了神。   “对不起。”   “没事,我也是有事要问你,这等不到来人,想去前头茶楼坐坐,看姑娘失神的望着糖葫芦,就买了一只送你,喏。”说着递给郑云笙。   “我……”郑云笙正欲推辞,一个小姑娘突然冒出来,“我哥哥就是喜欢老好人,姐姐你就接着吧。”说过那位活泼的小姑娘拿过她哥哥手中的糖葫芦塞到郑云笙的手中,又撒娇道:“哥,你怎么能只买一个呢?把我都给忘了。”   男子道:“你不是带银子了吗?想吃自己买咯。”   “哼,偏心,我就要吃哥哥买的。”那姑娘撒娇。   男子有些习惯了这个妹妹的表情看着她:“好我给你买。”   “我要你把那些全部买下来。”那姑娘翘着下巴。   男子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着那姑娘,“要那么多,你吃的完吗?就不怕吃了牙齿痛?”   “要你管。”说着拉着男子往前走,“走啦。”还不忘在与郑云笙擦肩而过时给她说一声再会。   郑云笙不禁又伤感,若是她的裴哥哥也在,那该多好啊,她或许也能无忧无虑的在他的面前撒娇。把如今的事情告诉他,让他来帮自己解决那些头痛的事情,看着那糖葫芦,她用手握着走了。   街上一个人形色匆忙的从郑云笙对面走来,郑云笙因为没有看清前头,而对面的人也因为匆忙未曾看到郑云笙,故而二人撞了了正着,二人手中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   那人赶忙从地上将自己的药拾了起来,又把已经沾了泥的糖葫芦递给郑云笙:“对不起姑娘,因有急事才没看清路,实在是冒犯了,希望姑娘不要怪罪。”   郑云笙看着低头赔罪的老人,感觉有些眼熟,试探的叫了句:“曲公公?”   那人抬头看,也道:“郑儿姑娘?”   郑云笙认识曲公公,他是宇文邕身边服侍的人。此时曲公公不在宇文邕身边服侍,跑北齐来做什么?难道一个公公也能帮助北周做些什么?北齐与北周是死敌,此时出现在这里的曲公公让郑云笙很费解,除了北齐与北周互相的打仗,她也想不到什么好事来。她一时有不解:“曲公公,你怎么会在北齐?”她看了看四周,故意压低了声音。   曲公公拉着郑云笙:“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来吧。”   拐了几处,来到一处深巷子的小独院才停下,郑云笙有些不解的问:“曲公公,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郑儿姑娘先进去再说吧。”   进入院子,里头只有两间青砖瓦房,郑云笙不解曲公公为何带她来这里,只管跟着他走进屋内。   屋子不大,进入屋子便是床榻,郑云笙清楚的看到床榻上躺着的人是宇文邕,她惊讶的喊道:“小祢?”   走到床榻前,宇文邕满头是汗,她伸手摸了摸,额头烫人,转身紧张的问曲公公:“小祢他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烫人?”   曲公公道:“姑娘回漠北后一直没有再回长安,陛下十分担心,怕姑娘出了什么事,便找人拿着姑娘的画像去了漠北,有人说姑娘早就回中原了。陛下知道姑娘没事,便四下找人悄悄打探,前不久有人说在北齐的邺城见到过姑娘,陛下因为惦记担心姑娘,怕姑娘在北齐受到伤害,所以什么都不顾的非要亲自前来寻姑娘你,昨晚大雨,陛下心急不愿避雨,淋了一夜的雨。”曲公公说的时候,也不忘记忙着把药包拆开把药倒进药罐子里。   “你怎么会不阻止?”   “陛下的性子,姑娘会不知道?”   郑云笙不再多问,她当然知道,宇文邕性子刚硬,他认定的事,是没有人能够左右他的。“曲公公,你先去煎药,这里有我照顾。”郑云笙看着昏睡中的宇文邕,袖子一卷,去拿盆子打了些冷水,把怀中的帕子拿出在冷水中洗了洗,给宇文邕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哎呀,怎么出这么多汗。”她细心的擦拭着。   “热。”昏迷中的宇文邕口中呢喃着,郑云笙伸手试探,额头烫的灼人,郑云笙赶紧洗了帕子为他覆盖在额头上降温。   郑云笙用手给宇文邕闪着微弱的小风,“冷,冷。”因为声音又微弱,郑云笙听不太清,附身附耳去听,却被突如其来的力量裹住,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郑云笙本想立刻将宇文邕推开,但想到他是病人,正在昏迷中,便停止了抬起的手。慢慢的把宇文邕推开,又拉起被子给他盖上。把滑落的帕子捡起重新过水后拧干放在宇文邕额头上。   房间静的出奇,他看着现在的宇文邕,真是与以往有太大的不同。浓而锐气的眉角斜飞入鬓,鼻梁□□,饱满的唇角。不能说是最好看的五官,可是拼凑在一起时,却是最好看的五官。   她忍不住在手放好帕子时,手顺着悄悄抚摸着他的浓眉,慢慢滑落到眼睛,鼻梁,最后到唇角时,她停住了。   那时初次见面时,他那样的狼狈,又身受重伤。那时被他看了前线时,他并没有推脱,而是要口口声声要负责人,忍不住的笑了笑。摩擦了几下他的唇角,看到他的胡子,想到那时嘲笑他为何要留着这样的胡子,弄得自己很是老气,后来知道他为何要留这样的胡子时,她还有些后悔当初的嘲笑,只是她不愿对宇文邕说明。   她无理取闹的想要摸一把他的胡须时,他却一本正经的说,不行。那时她也只是觉得可爱,想要摸一把,而且他也说过,他最讨厌别人碰,所以从不让人触碰,其实她也是想要挑战他的底线,虽然最后还是没能摸上。二人倒是走了许多招式呢,也是那时宇文邕知道她会武功的。   此刻的他毫无反抗之力,其实她想要摸一把很容易,可是她却没有,也是不想趁人之危,而且他也说过,她虽然有时会有些任性不讲道理,但起码还是懂得尊重人的。   “吱呀。”门开了,是曲公公端着熬制好的药走了进来,惊恐的出神的郑云笙赶紧从宇文邕的唇角上拿下手从床前的凳子上站起来,将手不自然的背向身后试图掩饰自己有些紧张的神情。   “药熬制好了吗?”郑云笙先出口问。   “熬好了,我这就给陛下喂下。”走了过来。   郑云笙说:“还是我来吧,你也辛苦了。要不曲公公去准备些吃的吧,我怕一会儿他醒了会饿肚子,要是饿着,病更不容易好。”   曲公公点点头,把药交给郑云笙,“那就有劳郑儿姑娘了。”   郑云笙笑着点点头,看着曲公公走了,她便转身把宇文邕的头微微垫高些,一勺一勺细心的吹温了给宇文邕喂下。   她这辈子谁也没照顾过,竟想不到她竟是这样的会照顾人,她被自己都惊讶到了。记得原来照顾过她的裴哥哥,只是不仅仅没照顾好,还把辛苦熬制的药给打翻了,所以,她从未照顾过人,从来都是她的裴哥哥照顾她,宠着她。   把药喂完后放下药碗,为宇文邕掖了掖被子:“小祢你这个大傻瓜,我在北齐不是很好吗?干嘛急成这个样子,还是堂堂一国之君,淋雨会生病这样简单的道理三岁小孩都懂,你还要淋雨,一定要快快的好起来。”   昏睡中的宇文邕手指动了动,郑云笙看外头天色已晚,她想到高长恭若是办事回来见不到她在府中,一定会急的,她知道,他之所以急,是因为受她哥哥所托,要替她的裴哥哥照顾好自己,所以,她从来不奢求,高长恭会爱上她,如果她的裴哥哥还在,一定会取笑她,傻丫头也有春心荡漾的时候。郑云笙起身时,却被宇文邕抓住了手腕,任她怎么挣脱,都无济于事。   “不要走。”   宇文邕在昏睡中用盈弱如游丝的气息又再次说了一遍不要走,郑云笙转身看着宇文邕。又使劲扯了扯,不动。她抬手去抠他的手指,没想到他生病昏睡中力气也这么大,郑云笙竟是毫无办法,“今晚不回去应该没事吧,大不了明天耗时解释。小祢现在又手了风寒高烧不退,他是为了来北齐找我才这样的,我可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嗯就这样吧。”她自己嗫嚅了一番,又重新坐回原位,看着被宇文邕抓的紧紧的手臂,既然挣脱不了,也只能这样了,先等他烧退了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可以收藏 ☆、二人闹僵   天黑的快些,登时便是月上梢头,屋内莹莹烛火煞是微弱。郑云笙注视着喝了药后安静了的宇文邕,不再喊着冷或者热,只是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袖子不肯丢。   她想宇文邕是担心她才千里迢迢来北齐寻她,也怪自己走时未曾对他说清楚。可是当时只是觉得,自己回北齐,还是不要给他说的好。毕竟北齐与北周之间水深火热,宇文邕相信她,把她留在身边,若是有人知道她是北齐,不仅是自己遭殃,宇文邕也会遭殃。   他还有大事要做,他还有大哥的仇要报,还要亲手杀了那个人。郑云笙想到这,她胸口起伏加快,一只手拔掉头上的珠钗对着宇文邕的咽喉,却是迟迟不再动。是非恩怨,都不能单看本质,或许南梁被灭,不止是阿婆说的那样。她又再次收回手,灭南梁的是宇文护,她要找的仇人是宇文护才对,他还是宇文邕的仇人。   郑云笙下一刻开始讨厌自己,想起她的裴哥哥是怎样教导她明辨是非。不要被冲动蒙蔽了清明的心,她生气的将手中的珠钗丢了出去。   她不会成为那样的人的,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一夜未归的郑云笙,在天微微亮时,就赶紧走了。看宇文邕已经病情稳定了,并不那么烫,怎么也是行军打仗的人,身子必然是比常人强多了。   郑云笙本想偷偷回王府,只要不让高长恭发现,她只称回的晚了些便是。当她再次从墙上跳下来时,四周瞅了瞅,并未有人发现她,这才稍微遮掩下向自己住的地方走去,关于香儿那,她自然撒个娇就能过去了,最麻烦的当然还是高长恭,最近不知怎么的,就是不准她出门。当时说是她身体未完全康复,可如今能跑能跳的,他在担心什么?能让高长恭如此谨慎的,怕是一定发生了什么别寻常人能接受可怕程度更可怕的事。   王府内夜晚也很寂静,郑云笙还特意先在墙角瞅了瞅自己房间的灯烛是否亮着。但一眼望去黑压压的没有一丝光亮,包括香儿的房间也是。兀自嘟囔了下,还以为香儿会为了自己着急的睡不着等到天亮的,原来她都睡的这么安稳。   郑云笙有些疲惫的推开自己的房门进去,关上门,点着火烛,四下扭动了自己酸疼的脖子,趁机补个觉。   “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正准备睡觉的郑云笙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声问候吓得慌张的立刻转身看向一处角落,借着火烛微弱的光,她看清是高长恭,正端正的坐在那,情绪明显不是很和善。郑云笙是太过困倦,便没有留意自己的房间里有人。   她没有回答高长恭的问题,而是反问:“你怎么在这?,也不点灯,吓死个人。”有些埋怨他方才的不声不响的惊吓到自己,现在心绪还未平息。   “回答我的问题。”高长恭站起身来,走向郑云笙。   郑云笙有些害怕,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慢慢朝角落退缩:“我……只是睡不着,出去溜达了会儿。”   “一天一夜?”   “什么一天一夜?”郑云笙瞪大眼睛问。   “你知道你最不该什么吗?”   “最不该什么?”郑云笙好奇又莫名其妙的问,心中纳闷这高长恭哪根筋没搭对,他寻常不是这样的。   “最不该对我撒谎。”   郑云笙心中咯噔一下子,问了一句:“你一直在这?”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高长恭,亏我敬重你是王爷,你又是与我裴哥哥相识,我才相信你,可是你不该这么过分的管我的私事,我也该有自己的空间。”郑云笙有些气恼,一时说话狠了些,说完又觉得有点过分了,他也只是担心自己。   高长恭又走了几步,把郑云笙逼到向后仰着,双手在背后撑着桌子几乎要躺下去。眨也不眨眼的看着她,郑云笙在他的眼睛中看到自己恐惧的影子:“你要干什么?”   谁料高长恭突然转身离去,走至门口将门打开,又停住:“从墙是吗?”   “啊?”郑云笙没听明白,高长恭的身影已经融入到那微微的清晨微光中了。   香儿据说被高长恭发配到别处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府中没有一人知道。于是在两天后,她看到一个农工把整座王府的墙都加高了些,上头又放了诸多的锋利的铁刺针,郑云笙问府中的下人,下人只回答她,王爷说府内昨晚进了贼,丢了东西,所以想要把墙加固的安全些,好防止贼在进来。   郑云笙当时就明白了,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也只有这些下人们会信,毕竟高长恭是他们的主子。可郑云笙不相信,她心中很明白,高长恭这是不准她出府,她现在既出不了府门,跳墙也不行了。心中登时窝火,脸顿时阴沉下来。昨晚他的那句话,原来是这个意思,她有些恼怒的去找高长恭。   高长恭寻常只要在府内,书房准能找到他,所以郑云笙直接走去了书房,她带着怒气的把书房门推开。正在看书的高长恭并未看门口,而是继续保持着看书的姿势。   郑云笙开口道:“在府中叨扰多日,男女授受不亲,即便是以客居,也多有不便,我在外头找好了住处,这几日就要搬走了,给你知会一声。”她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怒火。   “不行。”高长恭继续看书,随手翻了几页。   “为什么不行?难道我的人身自由也要你来安排不成?”郑云笙一听便恼火了,把保持清醒的脑袋又给懵了去。   “是。”高长恭竟是悠然自得理所当然的回答了郑云笙。   “那么好,你可以不必再履行我哥哥的所托,从今以后,我的生死都与你无干。”说完转身走去,从来不知道高长恭他竟是这种强人所难的人,郑云笙决定搬出去,意志非常坚定。   她从书房出来后,就直奔自己的客居,说是客居,那里高长恭差人给她布置的甚是体贴,多半是按照闺阁小姐的用房来安排的。   她在那收拾东西,却最终发现,每一件东西无一不是高长恭给她的。气的将收好的东西再次摔到地上去,又气不过的踩了几脚。   夜晚时分,郑云笙并未去用膳,高长恭虽很生郑云笙的气,但知道她最不能饿,便差人给郑云笙送些吃的,他是不会与郑云笙去斤斤计较。   可是丫鬟去送吃的时,却没发现郑云笙的任何踪迹,只寻找了她丢在地上乱七八糟的衣服首饰,心知不妙,便立刻去禀高高长恭去了。    ☆、总会遇到   “死高长恭,如果先前我还敬你是王爷,那现在你什么都不是。如果不是因为哥哥与你是好友,看我不揍你。”郑云笙独子一人在月光下走着,想起高长恭,脸上的眉眼气得恨不能挤在一起。   一阵夜风把郑云笙吹的打了个喷嚏,她用手揉了揉鼻子,双手抱着胳膊搓了搓,四周看了看,那些热闹的地方她不愿去,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又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因为生气的偷跑了出来,不打算再回王府。所以她换回了她从漠北来时穿的那套绿色罗裙,那是西域女子的装扮,她没少惹来人的眼光。可因为那些东西都是高长恭的,既然决定不在与他有什么磨合,她当然不会再用他的任何一件东西。故而,厚点的衣服也未曾带上一件。她又回到了孤零零又没有盘缠的日子,出来一天也未曾吃什么东西肚子咕咕直叫。这会儿夜晚凉,她真的是又冷又饿。   她看了看那些热闹的地方还是向别处去了,走到一处湖边下了阶梯在距离水面处坐了下来。双手抱着曲着的膝盖,看着水波晃动。   “爷,你病刚好,不能这么折腾,还是回去吧。”一位身着藏蓝色料子衣服的年龄大约在四十多岁的男人紧追着前头的那位身着黑色上等布料的男人。   “不行,你知道我时间没那么多。”   “但这几天下来,爷你东奔西跑的找,也没找到,说不定郑儿姑娘又走了,已经不在这了。”   “胡说。”突然转过身来,“郑儿确实住在邺城,有人知道,但不知她具体住在哪里。”说着,宇文邕望着一眼望不过头的街,澄明的眼睛还是暗了暗,虽然他很肯定郑云笙确实就在北齐,可是他也确实找不到她,邺城这么大,他要怎么找。碍于身份,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去到处贴画像寻她出来。   宇文邕看着曲公公带着遗憾的语气问:“她辛苦照顾了我一夜,你就那么让她走。”   “爷,郑儿姑娘走时,奴才真不知道。”曲公公有些委屈,就这事,真是差点把他给砍了。在宇文邕转身走后,他瞧瞧的揩了一把汗,再次不远不近的跟上宇文邕。   宇文邕也懒得在责备他,他想,或许是郑云笙不想见他吧。那时她只说要来回漠北,却未曾告诉他要来北齐。难道她在邺城有什么朋友,或许在朋友的家中客居也说不准。他这次出来,是办事顺道拐来的。他是北周的君王,不是说到哪里就到哪里,诸多政务不能丢下。   这次机会或许是天赐的机会,可却又偏偏找寻不到郑云笙,难道老天就让他空欢喜一场不成。   宇文邕走出热闹街市,本想着接续沿街走回住处,找了一天了,还是未曾找见她,这天都黑了,又不是过节的日子,或许她不会出来的。   宇文邕抬头看了看台上的寒月,咳嗽了几声。曲公公跟在他后头,轻声道:“爷,这身子刚好,可不能这么冷着,会落下病根的,咱们回去吧,明日还有一天,您与郑儿姑娘有缘,一定可以见到的。”   这话虽然是拍马屁,但听在宇文邕的耳中还是内心有点开心的。他转身走向左侧:“嗯,回去吧。”   “爷,这条路……”曲公公提点到。“我知道,多走一会儿吧。”曲公公不再说话,乖乖跟上,绕远路就绕远路吧。宇文邕知道这条路回去会远许多,但还是想走,他心中还是期待着能够遇到郑云笙,算是他的私心。   宇文邕走的并不快,他从桥那头走到向另一头,看到桥下的湖水,就想到了第二次与郑云笙相见时在湖边的事情,那时他的手被蜡泪烫了,她那紧张的模样。现在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   宇文邕走到桥中央站住了脚步,多在桥上看着那静的只有一丝丝涟漪波动的湖面,搅动着寒月光辉。在月影下约莫看到一个穿着有些单薄的姑娘,他又仔细瞅了瞅,月光没能将人的样貌照亮,看不大出,但那衣服很眼熟,貌似在哪里见到过。   他急忙向对暗桥头走去,曲公公一时不知宇文邕又想出什么要命的点子了,这都一天了,宇文邕一直在奔波走动,一定也很累,可是宇文邕没有说半个字。然,他此刻显然是有点惊讶、激动、紧张。主子没说什么,他身为奴才,更是不敢叫苦。只得拖着那灌了铅的双腿跟去。   宇文邕转弯走向阶梯下的水面处,在距离那个熟悉的背影还有几步时停住。   “郑儿?”他不敢确定的唤了一声。   “啊。”一声女子尖叫,跳起脚来。站起来用力过猛,直接朝湖面扑去。   宇文邕反映很快,立刻抓住了女子摆动的手臂。女子倒在他的怀中,稳住后,宇文邕看怀中的女子急切的道:“郑儿,是你吗?”   “你是在叫我吗?”女子将头转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宇文邕。   宇文邕看清这个女子身着的绿罗裙,确实是郑云笙的没错,可是这个女子他却不认识。借着月光看到的是一张圆圆的大饼脸上,涂着两个红的像是猴子屁股的红脸蛋。额头上鼓出的一个类似脓包的东西。下巴处偏右处长着一颗又肥又厚的黑痣,正咧着她认为最好看的笑容的大嘴巴龇着牙对宇文邕不停地眨眼笑着,口中传来阵阵异味。   宇文邕心口一阵酸水上涌,直接松手。女子啊呀一声直接摔倒在地上,宇文邕赶紧解释:“对不起啊姑娘,我认错人了。”说完又赶紧将头扭向一边。   “人家如花似如的姑娘,你怎么不知道怜香惜玉,直接将人家摔倒在地上呢。”女子爬起来用衣袖抹擦着那说来就来的眼泪。   宇文邕不敢再看这姑娘,只是摆着手道:“真是对不起,多有冒犯,真是对不起,你实在是……实在是……。”再次胃里倒酸水。   “怎么了?我长的不漂亮吗?”女子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漂亮。”宇文邕简直是强压着自己即将呕吐的形式昧着良心说。   宇文邕道:“姑娘,你真的…..很美。但你这身衣服很美,请问你是哪里买的?”他比较疑虑这郑云笙的身绿罗裙怎么会在她的身上穿着。   那姑娘转了个圈说:“好看吗?”   “好看,可否告知是哪里买的?”   “刚这有个姑娘,她卖给我的。”   宇文邕立刻追问:“那姑娘现在去哪里了?”   “你不用担心啊,她没有光着,我把我的衣服给她了呢。”   “谢谢谢谢,姑娘你真是又美又善良,请问方才那位姑娘朝哪里去了?”宇文邕说话恨不得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他一方面想急着去追,他有预感,那姑娘就是郑云笙,这衣服在中土是没有的,另一方面他实在是不想再看这姑娘一眼,不是他宇文邕以貌取人,只是这姑娘简直丑的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   “朝那边,说是要吃东西去。”   “多谢。”宇文邕立刻风一般的,拉着在一旁不敢靠近的曲公公逃也似的离去。   女子嗤笑一声,跺了跺脚,有些闷闷不乐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宇文邕猛跑了一段时间后,看后头那姑娘还好没跟来,这才停下来。那姑娘告诉他云笙可能在这里,他便立刻给曲公公说了声如果找不到他人时,就不必等他了,让曲公公先行回住处。   曲公公还没开口,宇文邕他早已闪身不见了。   ……   虽是夜晚,还每到小进时刻,路上摆摊卖小吃的还是很多的,诸多饭馆和客栈也都没有打烊,宇文邕很细心的寻找,却还是没有找到郑云笙。   郑云笙正拿着刚卖衣服换的银两买了一碗阳春面,在路边的小摊上吃的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用手撩开当着视线的头发,她一身脏兮兮的亚麻色衣服,弄得她像个乞丐一样。那衣服貌似和她不大合身,可是她全然不顾,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而寻找郑云笙的宇文邕在这过了两遍都没有看到郑云笙的半点影子。明明这里吃的最多,暗里说,这里应该能够找到郑云笙才对的。   他过了两次,两次都与郑云笙擦肩而过,一次是她在吃面时,一次是郑云笙正在结账时,他们那一刻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可偏偏错过。   当累的满头是汗,却又不甘心的宇文邕再次走回这走了两次的街道,他走的有些急促,生怕到了宵禁时候,真的是完了。因为走的急促,却没看到迎面的来人,直接将迎面的人撞到在地上。   倒地的人是郑云笙,她立刻站起来怒骂,“急着去投胎啊。”又立刻看着地上买的早晨的口粮,两个满头滚落在地上。   宇文邕知道是自己的错,不想与小乞丐纠缠,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赔我馒头。”   宇文邕并未太在意这人,觉得她就是个小乞丐,因为急着找郑云笙,手摸索着腰间的荷包拿银子赔给小乞丐:“给。”   身着有些脏兮兮衣服的郑云笙接过宇文邕递来的银子时,却愣住了。而同时宇文邕也愣住了,二人异口同声道:“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可以收藏 ☆、狭路相逢   郑云笙见是宇文邕,她掉头就跑,银子也不要了。宇文邕见辛辛苦苦寻找的郑云笙此刻就在眼前,哪里还允许她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逃走。一个凌空反转,跃到了郑云笙的前头,挡住了她逃跑的去路。   郑云笙是不想宇文邕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且她与高长恭正在闹矛盾,心中本就不顺,这又来了个宇文邕。本来让她走就没事了,可宇文邕偏偏不让郑云笙走,站在宇文邕的角度想,他苦寻郑云笙,不放她走也是情理之中。但在郑云笙的角度想,她此刻谁也不想见,恨不得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凑巧宇文邕自己要王刀尖上撞,郑云笙二话不说,扬起手掌与宇文邕打斗起来。   郑云笙招招逼人,却没有杀气,而是怒气。宇文邕不知道是谁惹郑云笙生这么大的气,郑云笙攻,他只是退步防守。街边的小摊被郑云笙打的七零八落,惹得那些养家糊口的小摊贩直吆喝着赔偿。   宇文邕只得不停的说着对不起,他看着郑云笙:“你这是怎么了?”   “要你管,给我滚开。”郑云笙又是一掌打过去。   宇文邕接过郑云笙的掌,“有什么事先停下来再说,你看把别人的东西都给打坏了,没有那么多银子赔啊。”   “要你管。”郑云笙这次是十分恼怒的打出一掌,宇文邕却突然收手,并未去防守。这一掌打在他的胸口上,疯狂的郑云笙才算安静下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宇文邕,“你为什么不躲。”还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宇文邕道:“你那么想打人出出气,我若不受了,那些百姓可要遭殃了。”   郑云笙的掌力虽然不大,但力道也不小,宇文邕说完话皱了皱眉头,还是一口血给吐了出来。   “我……”郑云笙一看自己出手过重了,赶紧收回手要去查看宇文邕的伤势时,却被宇文邕迅速抓住,宇文邕笑着道:“没事,我血多,前几日风寒总感觉这胸口不顺畅,被这一打,把淤积的气给放出来,总是要带点血的,顺畅多了。”   郑云笙试着挣脱他的手掌,可是宇文邕抓的紧,郑云笙没有想要坚持挣开。宇文邕道:“跟我走。”后头那些被毁了摊子的商贩喊着让别走,宇文邕把身上的一包银子丢了出去,让他们自己分了,拉着郑云笙头也不回的不时就消失在了街角的尽头融入黑暗中。   ……   这已是入夜,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宵禁了,高长恭派了一些王府中的人去寻找郑云笙。并细心嘱咐,不要太过声张,悄声寻找方为妥当。而他因无法静坐等寻找郑云笙的消息,只得也换了一身不大显眼的衣服,亲自出门寻找去了。   他之所以这般坐立不安,是白日里陛下诏他进宫,商谈有关黄石天书一事,问他是否找寻到什么蛛丝马迹。高长如实回答称并未寻找到,想要将陛下引到那是无名小卒的无稽之谈纯属造谣上。高长恭从第一天被陛下任命这份差事开始,就是步入陷阱的开始。那时他就知道,可是他无法拒绝。陛下生性多疑,在这样的陛下面前,即便是战功累累的功臣,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   自古君王最是忌讳功高盖主,而他高长恭的威名,在北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他心中比谁都明白。但他希望用自己的忠诚让陛下看到,他并无心什么□□篡位之心,只是他身为皇室一份子,如不能功成身退,他愿为北齐而战死。   可这个陛下的心思太过深沉,还未等高长恭回答完,便看似无意实属有意的提及到了一个名字,叫娄慕蕴。   高长恭起初只是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当高纬提及到这个娄慕蕴的具体信息时,高长恭才脑中漂浮出一丝印象来。那个娄慕蕴就是他去年见到的那个人,当初他是来给自己说关于朝中有人想要拿黄石天书顺应天意起兵造反,后来他还派了人跟着这个娄慕蕴,看看他是否是有所说谎之意。   直到跟到娄慕蕴的家中,一夜之间娄慕蕴全家上下变成了大火焚烧的灰烬,无一幸免。这些消息全部蔓延到了高长恭的心头。   而这之前,只有他一人见过这娄慕蕴,且他不敢保证那时就没有人监视,那本就是一场步入陷阱的一招棋子,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娄慕蕴会被杀人灭口。可见对方想要治他高长恭与死地。   高长恭并为立刻惊诧起来,而是依旧镇定,他是沙场上厮杀过来的人,还是稳得住场面的。就算稳不住也得稳住,再走这样一个入木三分的陛下面前,他不能慌乱,否则将把自己置身险境。   高纬见高长恭并未有任何的异样,佯装笑意,言称不知何人提及这个娄慕蕴死去的消息。这本是去年的旧案子了,又因是小地方的官员,消息传到京都还是时间过长的。近日的消息在官员中传开,说场大火不是意外,且那娄慕蕴曾是高长恭举荐的人。   说高长恭是一位忠君效国的好王爷好将军,他所举荐的人,就算再差,一定差不到哪里去。如今娄慕蕴遭到如此凶狠的手段,一定是有人想要挑衅高长恭而为之,也有官员中人说,娄慕蕴曾在去年来邺城时见过高长恭。   高长恭只是静静听着高纬说着,且高纬把是谁说看见过娄慕蕴见过高长恭的官员的名字都说了出来。高纬问高长恭是否是真,高长恭不敢确定那位只有五品官员的人是不是真的就是出门办事时看到过他进与娄慕蕴相约的地方。因此他也不敢辩驳。   高长恭对他曾举荐过娄慕蕴的事是一丝记忆都没有,听到高纬都把话说到这么明了的份上了,他只是淡淡的吐出了个‘是’。   那之后,高纬的神情并未有多大改变,但高长恭知道,他一定心中起疑心了。后头还是宫中人来报称穆昭仪病了,才匆匆离开,高长恭与高纬的对话算是结束。   回来的路上他就想,这是有人故事将去年死去的娄慕蕴的事情禀报给了陛下,且牵连到了他的身上,但是他确实有见过。脑袋中一团乱麻,终于是有人开始动手了,他自己此刻必须步步小心,但郑云笙呢?陛下提及了黄石天书,他一定知道有人将线索也开始牵引到郑云笙的身上去了,所以,从此刻开始,郑云笙的安危也危在旦夕了。   但越是这样的时候,郑云笙却又乱上添乱的给他带来了麻烦。以至于他十分担心,总怕他晚一步找到郑云笙,她就会多一丝危险,必须要在一切行动之前,把郑云笙送走。如果他猜测的不错的话,中秋佳节那日,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   寻找郑云笙的高长恭越是这样想,脚下的步子越快,他从来不会为什么事情如此心急火燎,而此刻只希望赶紧找到郑云笙。   而此刻郑云笙正与宇文邕在一起,二人一直跑,又跑回了方才宇文邕在那遇到奇葩的那座桥上,二人站在桥中间,当宇文邕正含情脉脉的看着郑云笙时,她的脸上莫名的一股子火辣,甩开宇文邕的手背对着他,“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只是自那一别,也快要一年没见了。”宇文邕道。   “六个月。”   “什么?”   “只有六个月而已,我是桃花开时走的,所以只有六个月。”郑云笙解释。   “原来你记得如此清晰。”宇文邕内心有些小雀跃。   “这六个月和某人在一起,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她之所以记得那么详细,不是记得与宇文邕分别了多久,而是与高长恭在一起了多久,不过宇文邕并未把她的这些话放在心上,而是曲解了郑云笙说六个月的用意,他当作郑云笙对他的在乎,早已被这欢呼雀跃的心声冲昏了头脑。   “唉,你干嘛要来北齐,你不知道现在两国的情形吗?你是一国之君。”郑云笙突然教训起宇文邕来,但是他此刻听在耳中的,满满的都是郑云笙的关心。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了,这次跟我回北周吧。”宇文邕并未回答郑云笙的话,而是要求将她带回北周去。   郑云笙有些讶然,问道:“让我也回北周?”   “对,跟我一起。”   “不行。”郑云笙转身果断的拒绝宇文邕的提议。   “为什么?”宇文邕不甘心的追问。   “没有为什么。”她不能回北周,她必须要留在北齐。当宇文邕不停追问时,郑云笙拒不回答,只是告诉他不能跟他一起走。   宇文邕绕到郑云笙的前头问:“你是不是在这里遇到了什么麻烦?”   “没有,我一切都好,只是你不能呆在这里,北齐不是你该呆的地方,更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北周北齐同属北朝国度,连年战争,就是为了挣谁能一统天下,宇文邕在这里只能是凶多吉少。   宇文邕不知道郑云笙是不会回答他的,但还是不死心的继续问:“你看着我,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回北周?你是不是在这里喜欢上别人了?”这句话听来有着满满的醋意,宇文邕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话他也会说的出,一直最是做事稳重老练的他,此刻却像是个吃了醋的人。他很是敏锐,郑云笙之所以能够在北齐呆这么久,一定是为了谁的,只是他不知道是谁。   “没有,你别胡说。”郑云笙虽然嘴上强硬,可是她的心已经先虚了。她低下眼眸不去看宇文邕那双针刺一样锋利的鹰眼,她怕真的给他看出了什么。   宇文邕两手钳住郑云笙的肩膀,一把将郑云笙拉进怀中:“我不管那人是谁,你是我的。”   郑云笙被拉的猛烈,她猛地扑进宇文邕的怀中,下颌抵在他的肩头,她却看到站在桥头一动不动的高长恭,不仅双眼瞪大。    ☆、意外劫持   郑云笙不知高长恭何时来的,方才的对话他是听见没听见,只是高长恭那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冰霜气息。   宇文邕只是紧紧的抱着郑云笙,本以为她会挣扎,没想到她竟是如此安静,内心不仅又喜悦了几分。可是只是嘴角刚稍微挑起一丝笑意后,便感觉到气氛不对,隐约感觉到有杀气袭来,背后直冒凉意。   郑云笙这才开始挣扎,宇文邕却抱的紧,她挣扎不开:“小祢你放开我。”她命令宇文邕放开她,可是宇文邕并不顺从,高长恭并不想问郑云笙这人是谁,只是朝抱着郑云笙的人出手。   宇文邕只是背对着高长恭,也不躲避,郑云笙以为宇文邕是疯了。她告诉高长恭:“他是我朋友,你不能伤他。”可是高长恭并不听郑云笙的,一掌含有杀气的掌风已经朝宇文邕逼去,宇文邕却在那根本不可能躲过去的瞬间,抱着郑云笙跃到了桥岩上。   “你疯了。”郑云笙怒斥宇文邕。   宇文邕笑了笑:“你说的对,我是疯了。”   二人对谈,高长恭只听在耳中,从头到尾他都未曾说过一句话。他又再一次像宇文邕出手,这次宇文邕抱起郑云笙把她放在桥头,“等我一下,马上就打完。”还不等郑云笙要动身跟上他的步伐,他就很迅速的将郑云笙的穴道点上。   宇文邕走到高长恭的跟前道:“背后偷袭,算什么习武之人,有本事我们就正面交锋,这样即便是输了,也输得心服口服。”   高长恭与宇文邕二人从来就未曾相识过,此刻二人更是不知道彼此的姓名。虽然战场上都听过彼此的名字,却未曾正面交锋过,故而就不认识彼此的容貌。   郑云笙站在桥头干着急,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她试着冲开穴道,却总是无济于事。他们二人不知打到哪儿去了,此刻已经不在她的眼前,但能够清晰的听到打斗的声音,却不见人的踪影。   她十分担心,担心高长恭会受伤,希望他的武功在宇文邕之上。可是万一高长恭将宇文邕打伤了怎么办?他是来寻找她才来到这邺城的,她这样想未免太没有良心了。他们两个就像手心手背,谁都不能受伤的,为难的是她。   高长恭与宇文邕二人伸手不相上下,他们在打斗的时候,一个黑影闪过,郑云笙就消失不见了。还是高长恭最先发现的,他本是要全力一击,在隐约看到一个黑影闪过后郑云笙不见了踪影时,他一个空中倒转稳妥的站在了地上。   宇文邕道:“怎么?”他有点好奇这人怎么突然收手。   “郑儿不见了。”高长恭冷冷的看着宇文邕,眼中的杀气更旺盛了。   宇文邕也随之看去,郑云笙确实已经不在桥头,他也收起招式奔向方才放郑云笙的地方。高长恭冰冷的声音响起:“你把她怎么了?”言外之意,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为何要拿郑云笙做要挟,很显然高长恭误解了宇文邕。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把郑儿带走了吗?”宇文邕心中对郑云笙担心,因此也甚是不悦,特别是高长恭又冤枉了他。   “难道不是吗?”高长恭依旧语气冰冷。   “郑儿早已许配与我,我要想带走她,谁也拦不住,何况是你,又何尝将她藏起来再把你打败带走。”宇文邕的语气也有些强硬。   高长恭听到宇文邕说郑儿早已许配与他这句话时,内心咯噔了下,郑儿何时许配过这样一个人?裴涵从未对他说起过。郑儿不像是那种有心急的姑娘,更不可能会隐瞒到如今他都不晓得。   “你是她什么人?”他还是想在确定一下他没有听错。   “你又是她什么人?”宇文邕并不想回答他。   高长恭觉得,这事还是要郑云笙自己当面说清楚,他担心郑儿,更不想同宇文邕周旋下去,他朝郑儿消失的方向走去,宇文邕问他:“你去哪儿?”   “如果劫走郑儿的不是你的人,那么就另有其人,郑儿有危险,我不想与你周旋,等找到郑儿,一切都会明了。”他背对这宇文邕说完,又再一次大步走去。   “我也去。”宇文邕迅速跟上高长恭的脚步。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既然都是找郑儿,又何必分你我,两个人一起会好些。”高长恭不理会宇文邕,算是默许他跟自己同路。   高长恭的心里跳的很快,究竟是谁把郑儿带走的。目的又是什么?陆令萱他们难道知道了郑云笙的身份?那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动手,陆令萱以及她的同党故然可憎,但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郑云笙的身份。如果他们知道了,不会这么暗中形式的,他们对他高长恭是视为绊脚石,因他高长恭怎么还是有着权威的将军王爷。因自己历来行事小心谨慎,他们无法找到不利自己的证据来奏禀陛下治罪与他。   对于他们来说,如果真的知道郑云笙的身份或者关于谣言中的阴时女子能开启黄石天书一事,正是有关郑云笙的,他们恨不得借用这个机会奏禀陛下治罪。陛下可是将此事交给他高长恭来办理的,按照他们的做派,怎么会私下行事而放过这个能够扳倒他高长恭的机会呢?   高长恭一遍寻找着磷粉的踪迹,那是他曾告诉过郑云笙的。那时郑云笙刚到邺城,因为巷子和街道比较多,她想出去走走又总迷路,高长恭就让她随身带上磷粉,如果天黑了后她真的迷路了,就沿着一条路把磷粉撒出来,夜晚磷粉会发光,他见她夜晚未归就会出去寻找。只要有磷粉亮的地方,他总能找到她的。而此刻他跟着磷粉寻找郑云笙,一边想着这些,可是他理不清头绪,也找不出破绽究竟在哪里。   “磷粉到了这里就没了。”宇文邕蹲在地上,看干枯了的草上还剩余一丝丝亮光的磷粉。此刻二人已经追到了郊外的密林中,寒鸦阵阵,夜晚各种古怪的叫声都听的清晰,让人毛骨悚然。   高长恭看了看地面,又转头看向四周,这里没有任何能够躲避的地方,除了深林,就是方才的岔路口,有两处都能通向不远处的一汪醉仙湖,剩余的什么也没有。   醉仙湖,他想到醉仙湖就想到当初在醉仙湖险些遭到暗算的那次。他转身又朝反方向走了回去,脚下步子快的如生了风。   宇文邕有些不解的问高长恭:“你走哪里去?不找郑儿了?”心想他真没用,这个时候居然退缩。   “这里通向醉仙湖,但路途要稍微难走一些,有人明显想要误导我们。劫走郑儿的人早已从方才的那个路口去往醉仙湖了,而那人想要误导我们走这条比较难走的路,阻碍我们追上的时间,如果不返回从方才的路走而走这条路,当我们到达醉仙湖时,就晚了。”高长恭语速很快,并且很明确的解释给宇文邕听。   这是他高长恭说过最多的话了。   宇文邕不再问,宇文邕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也并不看好他,但是觉得这里是北齐,而他又是北齐的人,他那么担心郑云笙,一定不会拿郑云笙的性命开玩笑,姑且信了他。   被蒙着眼睛的郑云笙,看不清究竟是何人将她带走的。刚冲开穴道就被掳走,实在是运气背。虽然她在再次被点上穴道时把磷粉握在了手中,可此刻她手中的一包磷粉早就空空如也了。她内心不仅害怕起来,祈祷着高长恭能够找到她,赶紧来救她。她心中十分的胆怯,不得不想办法拖延时间,可是无论她怎么问,那个将她抗在肩膀上的人都拒不回答。   最后当她被放下来时,她什么也看不清,但能够感觉到这里水汽很大,阴冷的很。此刻一位身着绿衣的女子从夜色中走来,她的眼神就像是黑夜中隐藏的毒蛇竹叶青一样可怕,挥手让那位带郑云笙来的男人给郑云笙把头上的布袋摘下。   郑云笙缓了好久才在黑夜中看清,她并不认识这个女子,“你是谁?我并不认识你,也更是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抓我?”   那青衣女子笑的让人在黑夜中有些毛骨悚然,她突然停住笑声,眼神带着毒液一般的看着郑云笙:“你不认识?可我倒是对你很熟知呢。”她缓慢的走到郑云笙的跟前去,伸手黑色指甲的纤纤细手,摸着郑云笙的脸颊。   郑云笙厌恶的将头扭向一边,“脾气倒是烈性,我喜欢。”她迅速收回自己的手,对身后的人说:“把眼睛给她蒙上,带走。”   郑云笙的头再一次被黑色的布袋罩住,跳到了什么上面,接着有绳索滑落的声音。她明显的感觉到湿气更重了,推断是接近水面最近的地方,随后听到有轰隆声响起,像是机械的运转,之后是水声十分大的哗啦声,这该是机关才对。这些人究竟要带她去哪里,郑云笙因心中没有底儿,更是害怕。   而于此同时,赶来的高长恭以及宇文邕还是迟来了一步,他们到达时,醉仙湖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弯寒月,以及那些云雾飘渺的水汽。高长恭望着天上的寒月,又望着醉仙湖。他站在醉仙湖这一处最高的岩石上,寒冷的夜风将他那白色的衣袂吹的翻飞,略显孤寂。    ☆、自作聪明   黑暗中有一个人影悄然消失了。   ……   郑云笙被劫走关押在了一处屋内,那屋子墙壁都是石头,她四周环绕了下,这里该是石洞,可是这石洞又位于哪里?   方才那青衣的女子躺在踏上,半个香肩裸/露在外,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仿佛刚半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累坏了似的,她抚摸着自己的秀发问:“怎么样?”   “不出所料,高长恭确实追了上来,在我们的人离开后不久。”   “哼。”青衣女子冷笑,“他是谁,他是高长恭,我果然没有看错他。”一副对高长恭了如指掌的样子。   黑衣人道:“不过……”   “不过什么?”青衣女子正在抚摸秀发的手停住,眼睛像是毒蛇吐信一般直勾勾看着黑衣人。   “不过他貌似还带了个人一起追过来的,要不要打听?”   “没事,他高长恭素来很少与旁人有交集,他身边的那些人我都知道。”   “是。”   “他回来了吗?”青衣在说到他的时候,眼睛中的那毒蛇的信子会消失不见。   “没有。”   “此事切勿走路了风声,谁敢走露,我就让他永远也开不了口说话。”青衣女子恶毒的口吻传递着她的命令。   “是。”黑衣人弯腰拱手。   青衣的女子懒得再说话,有气无力的道:“下去吧,他回来了记得通知我。”像是贵妃醉酒一样的躺在她的长榻上,香肩露着。衣领刚好滑在胸口处,那丰满的酥胸,随着她的均匀呼吸若隐若现。   宇文邕看着高长恭一直站在那里只是盯着醉仙湖,一言不发。他走了上去,开口道:“你听诸子百家时的机关术吗?”   高长恭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知道。宇文邕解释道:“明明追到了这里,却不见了踪迹,犹如人间蒸发一般,寻常人是做不到的,但是有人能够做到。”宇文邕说起此话来,胸有成竹,仿佛他已经知道是谁劫走了郑云笙。   “你知道是谁?”   宇文邕并不想对高长恭和盘托出,况且他们被就不熟,是敌是友也未曾可知,他还是需要慎重行事。   “不知道 。”其实他心中明白,这件事一定与那个人有关,上次他追踪时,也是追到这里交手后就没了踪迹。   那个人还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以及他能够来去自如的行动在北周和北齐,此次出宫,正是为了一些蛛丝马迹追到了这里。第一次受伤时,也是与那个神秘的人有关,看来他的爪牙不少。   “水下一定有问题,没有机关不可能消失的这么快,一定有别的退路。多谢你提醒,欠你的人情日后定当奉还。”高长恭说完一个纵身跳入醉仙湖中。   “喂……”宇文邕身处的胳膊定格在空中,想再开口说话时,高长恭早已经落下醉仙湖没了踪迹,宇文邕收回胳膊,摇摇头。   “希望你能将郑儿平安带回。”这次他真的不能出现,以免打草惊蛇,他必须要继续彻查这个神秘的人究竟是谁,他又想做些什么,拿黄石天书就真的能号令天下吗?他却是不信。   下了水的高长恭,立刻感觉到湖水的冰冷刺骨。在水底摸索着他一直觉得有些问题的地方,想要找出些什么来,对他来说,郑云笙此刻的安危无比重要。   ……   “到底什么时候这种躲藏的日子才是个头。”青衣女子搂抱着一个头被黑色布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个嘴巴的男人,腻歪的趴在他的怀中。   “怎么?你想背弃我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些杀气。   “竹青不敢背叛您,只是您说,等你一统天下时,就让竹青做你的皇后,竹青就很开心,迫不及待等到那天到来,看你身穿龙袍凌然天下的英姿。”竹青很会应对这个易怒的男人,她的手在男人的身上开始游走,围绕着男人转动着柔软的身体。   男人无动于衷的似乎在想着事情,竹青心中想着的一直都是她的皇后的位置,等了又等,她总担心有一天,她所有的付出,等不到这个她梦寐以求的皇后的位置。   竹青不在去触碰男人,她背对着男人道:“你总是要等,究竟要等多久?我真的不想再等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害怕就算等到那天时,这个男人对她色衰爱弛,皇后的位置就不会再是她的了,转身果断的道:“不如干脆杀了那个叫郑云笙的,我们的眼线遍布各地,兵力也屯足了,直接举兵岂不是更快些。”   男人不屑道:“哼,妇人之见。”   “妇人?你是不是嫌弃我不够美了,你利用我给你获得了那么多的情报之后就想要把我一脚踢开。”竹青是那种敏感的女子,她觉得男人说她妇人,暗说她老了,一下没控制住,忘记了身份。   男人给了她一巴掌,竹青被打翻在地上,她捂着一边脸,嘴角挂着血迹,愤恨的的看着男人:“你打我?你根本就是不爱我,你就是利用我,利用完就一脚踢开。”竹青知道这个男人的古怪性格,她一直都陪伴着他,可是他却丝毫不碰她,而是让人去找找普通人家的女子发泄,明显就是对她还有防备,如果这样,她一直以来的愿望,迟早要落空,她在心中想了许久,必须要把话说明白。   “若不是你还有利用价值,你一直以来做的每一件蠢事,都足以我杀你一百次也弥补不了。”男人眼神像是毒箭一般遏制着竹青。   “你总是为你自己的利益而想,宁愿动那些低贱的女子,都不会碰我一指头,你不是对我有戒心是什么?我放弃了所有选择相信你,你不该这么对我。”   “怎么?你想要?那就满足你。”他力气很大,一只手将竹青从地上提起来粗暴的丢到长榻上,随着刺啦的响声,竹青的衣服碎成了布片。竹青挣扎时,他点住了竹青的穴道。   外头的人听到里头的声音,没有准许不敢踏进一步,只得默默听着里头的动静。   大约小半柱香的时间,男人系好衣襟的系带,带着嘲笑道:“没想到你是完璧,那高长恭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对你这种货色,怕也是没兴趣吧。”他丢下的一件外衫给竹青遮盖着,头也不回的走去。   竹青此刻不能说话,穴道还未解开,眼中带着巨大的惊恐,泪水一颗一颗滑落。她眼中充满着惊恐,这个人他不是人,他是魔鬼,是魔鬼,是她看过最恐怖的东西。 那种让她看了就想吐的面孔,那真的是人吗?   这个男人走了,又要去做他心中最重要的事去了。   竹青又换上了一套青色的衣服,那是她最爱的颜色,高长恭对她说,这翠绿的颜色只有她穿上最好看。她拿起梳子梳头时,手都在抖动,她究竟为了什么东西而落到这步田地?   “何人来闯?”洞外有人喊起。   “我来找人。”来人淡淡吐出四个字,不愿多言。   那些人互相点头后,将高长恭围绕起来。听到外头的声音,竹青放下回忆放下手中的梳子走了出去,她站在洞口道:“高长恭?稀客。”   “早该想到是你?”高长恭看到竹青的一刻,依旧是态度冷漠,他的眼神看着竹青,就似不曾相识过一样。   “哦?为何?”她给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点头离去。她继续漫不经心的问:“为何就想到了我?是我在你的记忆中太深刻吗?”   “沈家机关又霸道也又温柔之处,看似夺命却无异样,看似温柔,却是粉身裂骨之态,你的机关真的用的很好。”   “你还是那样聪明。”   “郑儿呢?”   “郑儿是谁?我不知道。”说罢,竹青笑的有些张狂,她收起大笑问:“高长恭,你该不是丢了什么东西都要找我竹青要吧,我们早就没有交集了。”   “这个东西足够证明。”高长恭举起手上的一块儿玉玦,竹青赶紧看身上,发现那玉玦不知何时丢了。   竹青伸手道:“还给我。”她对这块玉玦很上心,十分珍贵,绝对不能丢。   “她在哪儿?”   “我不知道。”竹青别过脸去,“怎么?打算用这样的方式与我重归于好吗?”竹青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自己的手指。   “我是一路跟过来的,她在你手上并不稀奇。如果你为了报复我,那么请直接针对我,放了她。”   “高长恭,你不要自作聪明了。要知道当初可是你要死心塌地的和我在一起的,是我把你甩了,我开心还来不及,报复你什么?你以为我会吃醋?呵呵,怎么会。”竹青那假装的笑意中,有着太多的勉强。   “你若继续这样下去,我只有不客气了。”高长恭很快速的越过那些人,来到竹青的面前。   “动手吗?来啊。”竹青伸开双臂闭上眼睛,等高长恭动手。   高长恭掌击到竹青的脸上时,顿时又停住,迟迟没有打下去。   竹青嘴角露出笑意道:“舍不得下手吗?”高长恭不说话,竹青突然抱住高长恭的腰身,依偎在高长恭的怀中变作可怜兮兮的样子。   “长恭,离开你我真的过的不好,我们从回以前还不好?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想做你的女人。”   高长恭使劲的推开竹青,却怎么也推不动。   “我知道你还没有忘掉我,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那一夜你一定忘不掉对不对?其实我也一样,离开你我就后悔了,希望你还愿意要我。”哭诉着说。   郑云笙被点住哑穴站在高长恭看不到的地方看着,听着,她想要挣扎,却被抓的紧紧地。心中怒骂,死高长恭,亏我郑云笙高看你了,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郑云笙此刻也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看到他们亲亲我我,说的话那样肉麻,心中生起一团一团无名之火。   不停的诅咒谩骂高长恭,如果此刻她能动弹,她一定上前给高长恭几个嘴巴子。当竹青踮起脚尖去亲吻高长恭时,高长恭都没有躲开,郑云笙急的说不出话,她为什么会这么在乎。内心一直劝服自己,我才不稀罕呢,你们要亲热干嘛要我看到。   她不能说话的表情扭曲,一旁的人看着他一个人纠结,也不知道自己的主子这样做的用意。郑云笙闭着眼睛不看,以为不看不就不用烦心,但脑海中的画面一次一次的冲撞。 作者有话要说:  就写这么多吧 ☆、27   咳咳,少女刚猫着身子走过客栈门口:“千桐。”少女顿时停住脚步,本以为屋内的人没有看到,却不曾想,还是被发现了。只好丧气的退了回来,推开门走了进去:“哥,呵呵,还没睡啊,呵呵。”千桐有些讨好撒娇。   千煜一边闻着跟前摆放的瓶瓶罐罐里的药材,一边用笔记录着笔记,看着很忙碌:“你又出去惹事了?”   “没有啊?我没惹事,就是出去转转。”   千煜抬眸看着千桐:“你这身衣服哪来的?”   “一位姐姐送的。”   “不是你骗来的?”口气有些调侃。   “不是。”千桐跳到千煜跟前,抱着他的胳膊摇晃道:“哎呀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妹妹,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个骗子吗?”   千煜想了想:“难说。”   千桐生气的甩开她的手,看到他跟前的药罐,道:“哥,你这次出山究竟是要帮一个怎样的朋友啊?把你的家当都带来了吧。”伸手在一小些的陶罐中捏起一朵浅黄色的干花朵放在鼻尖嗅,千煜赶紧把药接过来放了回去。   “这你可不能随便动,要是一个不谨慎,小心没命。”   “这是什么这么宝贝,你寻常把药看的比你的命都重要,我碰都碰不得,这次怎么这么大方的把药都拿来了,你是不是把你藏药谷最珍贵的药都了来?”   “差不多。”   千桐在一旁坐了下来,自己倒了杯水喝了起来:“你那个朋友都让你来了多久了,也不肯露面见你,我看是纯心耍你。”   “哎,非也。他从来说到做到,他的为人我最是清楚,只是来时信中就有交代,不到时间,我们是不会碰面的。”   “为什么?”千桐一副好奇。   “因为怕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一官道上的人惹了很多的仇人?”   “别瞎猜。”千煜说话的功夫已经把药基本都收拾了起来,这次他答应最后帮他一次,因所配置的药必须时间相当,否则任何一步都有可能导致最终的失败,他终年藏身药谷中,从不出山,这次他之所以出山,也是因为相信他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找自己帮忙的。他们之间有忘年之交,就算不是恩德想报,他也必须亲自跑这一趟,因为那个人值得他这么做。   “说吧,你又出去骗了谁?”   千桐正准备把口中的茶水咽下时,被千煜这句话直接给逼的喷涌而出。千煜很淡定且快速的拿了一旁的砚台挡住,大多水都喷进了砚台上。他又嫌弃的把砚台放到了一边,拍了拍手,靠着桌沿,双手环抱的看着千桐,等待她如实招来。   千桐看着千煜把杯子扭扭捏捏放回桌子上,打了个哈欠:“呀,天这么黑了,我该休息了,不然明早要有黑眼圈了。”站起来就跑。   “站住。”   千桐站住。   “千桐,你也是个大姑娘了,这些把戏你就不腻吗?”千煜很无奈的说她。   “不腻,反正哥哥你不是说,一个真正喜欢你的人,是不会嫌弃你的容貌的。”千桐不服的看着千煜。   他很无奈道:“那明明是戏本子上的好不好?”   “可那是哥哥你写的。”千桐反驳。   千煜扶了扶额:“是你吵着要下山,我为了让你安定下来,胡编乱造的。”两手一摊,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不管,好不容易出一次药谷,我就要试试,哥哥你终身不娶,总不能让我终身不嫁吧,说不定我一个走运就找到了心上人呢?”千桐调皮的做了个鬼脸,在不理会千煜,跑回了自己的住处。   千煜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   “怎么样,高长恭,如果我是你,我就选择迎战。她不是你心爱的女人吗?”竹青演了一场戏后,早已让人把郑云笙带了下去。   “好,你想怎么比?”他不是害怕,只是不想让郑云笙成为这场赌局的战利品,那不是他高长恭的作风。   “明晚这个时候,我们就在这醉仙湖上。”她很爽快的定了地点,转身慢慢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醉仙湖有个传说,那棵百年梧桐树的地方,醉仙湖有个漩涡,听说当初那个地方有个仙子住着,她一心想要升为天仙,不想做地仙,最后因为一己私利害了她心爱的人为了她而死,她知道错时已经后悔晚矣。便对着醉仙湖整日整日的哭,最后哭出了一个漩涡。那日她想起那个男人说的话,女人是水,如果我触碰不到你,那么我在水中就是拥抱你。所以她纵身跳了下去。这个故事是不是很凄美?”竹青问高长恭。   高长恭并不觉然。   “她对你很重要吧,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醉仙湖的那个漩涡是真的存在,若是你明日输了,她就要被丢下去,一旦落尽漩涡中,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她的命是死是活,全掌握在你的手中。”竹青说完便走了。   高长恭从竹青那出来时,方便多了,是竹青命人将他送上了醉仙湖上,因此避去了很多的机关,比他找到那里时安全的多。   宇文邕看到高长恭上来,立刻走到他跟前,着急的问:“怎么样?”   高长恭并未回答他,而是越过他而去。宇文邕追着问:“找到郑儿没有?”   “找到了。”   “人呢?”   “没救出。”   “那你怎么回来了?”   高长恭站住看着宇文邕,他的眼眸中尽数的寒霜:“若非你,郑儿也不会有事。”高长恭莫名其妙的说出这样一句话,紧接着补充道:“往后希望你离郑儿远点。”   “这句话该是我说,郑儿她早已嫁与我。”宇文邕解释道。   高长恭看着他,眼眸中透着刺骨的寒冷:“没有我的准许,她郑云笙嫁给谁都不作数,你可以死心了。”   “你……”   高长恭冷哼一声,再也不理会宇文邕的走去了。   高长恭知道郑云笙在竹青的手中,就十分的担心。竹青是个极端的女子,这是他后来才看清的,总是担心竹青伤害郑云笙。如果真是这样,郑云笙若是有任何的闪失,他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等到次日的夜晚去醉仙湖应战,这是竹青为他下的战书。高长恭知道竹青的武功并不弱于自己,可是即便他真的打赢了,竹青就会放过郑云笙吗?竹青并不是他能够相信的人,她为了自己的利益,谁都可以出卖,这就是她竹青的个性。   可是她真的会言而有信吗?   次日的白天,是司徒静与穆提婆定亲的日子,他们这事早已谈妥下来,司徒鸿也被释放了出来。高长恭一直都没有告诉郑云笙,他怕郑云笙做出什么事来。   高长恭知道郑云笙撮合相愿与司徒静,且二人确实是情投意合,可是天作变数,不是人能够强求的来的。   等着夜晚降临的高长恭,也接到了宫中传来的旨意,五日后的中秋佳节宫宴,也着实让他头疼。不知为何,郑云笙的名字也在上头。事情说来时,竟是风雨之势,这让一向稳重的高长恭也不免有几分焦灼。   天黑时,高长恭按照约定准时来到时,竹青早已等候:“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她呢?”   竹青看向身后早已凋零的梧桐树,郑云笙正吊在那儿,没有任何的挣扎。高长恭立刻怒视竹青:“你答应过不会伤害她的。”   “我竹青虽然是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人,答应别人的事我可以返回,但答应你的事我是半点都不会食言的。”   竹青见高长恭没有回她,道:“我并未将她怎样,只是她一天一夜未曾进食,饿昏过去了。”   “放她下来。”   “打赢我,你就可以带她走。”竹青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忘记告诉你。她吊着的那棵树枝上,我让人锯开了一些,我只给你十招,十招内你打赢我,就能保证她不会掉下去,若是十招内你输了,她就会掉下去,掉下去会怎样,我记得我给你说过吧。”   “你……”   “怎么?想杀我吗?”竹青不屑一顾,“你不动手,就等于送她去死。你打还是不打?”   高长恭看着郑云笙此刻的样子心中百味杂陈不言而喻,他知道竹青从不说谎。在竹青与他说话间,竹青已经向他出手。   每一招都势如破竹,“高长恭,你真的不想救她吗?你不是喜欢她吗?你要是再不出手,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向你动手?”   “怎么?你竟是厌恶我厌恶到连动手都不屑一顾的地步了吗?”   “当初我说过,你我各走各的路,无论谁的结局最后如何,都互不干涉。”   “这些大话不需要给我说,你不肯对我出手,是不是还喜欢我?没关系,只要你说喜欢我,我们还可以回到以前。”竹青足尖点地,跃到距离梧桐树不远处,她阻挠着高长恭接近梧桐树上的郑云笙。    ☆、再遇故人   高长恭站在距离竹青不远处,身影隐藏在漆黑夜的微弱月光里,看不清神色。这时树枝咔嚓一声,郑云笙往下坠了坠,高长恭心头一紧,竹青突然又再次向高长恭出手,这次逼得高长恭不得不还手。   “如果她有什么闪失,我定不会放过你。”高长恭一掌打在了竹青的心口处,竹青后退了数十步才站住。   竹青吐了口血渍,继续毫不在意的道:“你几时放过我了?”   高长恭不知道竹青究竟想要作何,他没有耐心去陪竹青折腾,他不会轻易拿郑云笙的性命开始笑的。不管竹青口中的事是不是真的,不管从这里掉下去是否真的就会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都不会去期待,去等,所有的东西,不都是自己争取才得到的吗?这事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在他的权位上,他都是早已参透了的事情。   二人先前交手,高长恭本还年纪对竹青之间虽无情义,但好歹相识一场,可是竹青并不知趣。慢慢的,竹青竟是输了高长恭一大截,但竹青也毫不留情的趁机拔下头上的珠钗刺伤了高长恭,珠钗刺进高长恭的肩膀后又拔出,有血溅出。   这时树枝又咔嚓咔嚓的响,每一次的响都敲打着高长恭的心。他一个转身回踢,直接将竹青直接击倒在地,竹青这一次受伤很重,她滑落在边缘。勉强的站起身子用衣袖擦掉嘴角的血迹,笑的有点让人迷茫,突然甩出珠钗将郑云笙绑在手上的绳子给利索的割断了,她也长开双臂向后倒去。   高长恭惊呼的是郑云笙,他足尖点地,想也没有想的冲了下去。竹青与郑云笙二人一同向下坠落,可高长恭只能救下一个人,他选择的是郑云笙。而竹青留给他的一个笑,终生难忘,那一笑,是释怀,是苦涩,是不甘,又是无奈……   原来郑云笙的腰上有系着另一道绳索,或许是在郑云笙坠落的那一瞬间,是竹青绑上去的。既然如此,竹青又为何不将自己一块绑住呢?以她的身手,她是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可是她为何呢?高长恭始终不明白竹青究竟是怎么想的,唯独值得他去揣摩的,是那最后一抹笑。   他似乎在那中笑意中还看到了竹青对他:“她是个好姑娘,你没看错,好好珍惜她。”可是他觉得那一定是幻觉,竹青她曾对他说过,这个世间,没有什么比权利更能吸引她的东西,且竹青也曾说过,如果再见面,只能不死不休。   咚咚咚。   “郑儿?”高长恭敲着郑云笙的房门,可是里头始终没有一丝声响。但高长恭知道郑云笙在里头,他对着门道:“你不想见我也罢,我就在这里说罢。”   “北齐可能不适合你再继续呆下去了,三日后的中秋节后,你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我不会再干涉你的生活。”郑云笙听的清清楚楚,且很专注的将耳朵贴在门上听。还期待着接下来高长恭还要再说些什么话,结果等来等去,等来一声微弱略又无奈的话:“我走了。”   屋内的郑云笙气的牙根痒痒,暗骂,高长恭你个木头脑袋,你多说一句话会死吗?听到高长恭踏步离开的声音,她再忍不住的将门咣当拉开:“高长恭你个白痴。”   正走去的高长恭顿时停住,他有些不解的转过身皱着眉头看郑云笙,只见她一脸怒火中烧,淡然的问:“怎么了?”   郑云笙不知道怎么着,知道高长恭为了救他白白受了伤,闻听肩膀上的伤蛮严重的。那些丫鬟说一个洞呢,想到这郑云笙就鼻子一酸。她被高长恭救回来后,知道他受伤的消息,很想去看他,看看他的伤要不要紧,可是她生气高长恭,赌气,与他闹脾气,即便他带着伤来找自己,也是拒之门外不见他。   此刻她看到高长恭,再也无法任性的装下去,骂完高长恭,冲上去抱住高长恭:“你说一句对不起会死吗?只要你说一句对不起,我就会原谅你。”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往高长恭的肩膀上抹。   “对不起?我错在何处?”高长恭还是一脸莫名其妙。   郑云笙肺要气炸,他赢了。他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明明打仗那么厉害,怎么情商这么低?气的拍了一下,随后便是高长恭发来唏嘘的声音。   “我……”郑云笙从他肩头起来要解释,高长恭一个用力将郑云笙拉入怀中:“别说话,就这样就好。”   高长恭这么说,郑云笙也不敢动弹,生怕再碰到他的伤口。   中秋节到来,高长恭提早让人给郑云笙准备了入宫的正装。虽不知陛下是怎么知道郑云笙的存在,以及又为何要邀请郑云笙参加这次宫宴,但他推脱不掉,这个命令最为皇命难违。   “真的要进宫吗?”   “嗯。”   “陛下为何也要我进宫?”郑云笙看着高长恭问。   高长恭道:“别怕,应付不来的,有我在,宫宴上你只要别离开我太远就好。”   郑云笙不想进宫,更不想参加这个什么宫宴,她不想在北齐认识太多的人,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她都是那种不愿意认识太多人的性子。有时候麻烦就是从认识的人太多中来的,可此刻高长恭似乎也做不得主,她无论如何这次宫宴都是要去的。   ……   这次中秋节邀请的皆是重臣,一时场面上的人多眼杂。高长恭是王爷,也有许多大臣与他表面问候,郑云笙也是头一次进入这皇宫之中,一路上那些碉楼亭阁,假山水榭,秋海棠池,更是充斥着她的眼睛。   原来皇宫是这般奢华,这也难怪很多人想要坐拥天下。如果将整个世间都握在自己的手中,那些奢侈繁华的东西,理当是应有尽有。可是在郑云笙看来,这些都不过是百年之后身后之物,生来虽能继承,死了后确实带不走的。   郑云笙站在高长恭能够看得到的地方,等他与那些官员礼尚往来完毕。突然有人抓住她的手,拉起来就走,郑云笙看着是个小宫女,道:“你是谁?”   那宫女拉着郑云笙在不显眼的地方停下来,这才施礼道:“奴婢蓉珠,是淑妃的贴身丫鬟,方才匆忙,未来的及解说,还望姑娘见谅。”对着郑云笙礼貌的欠身行礼。   郑云笙有些不解的问:“你说……淑妃?”   “嗯。”蓉珠点点头,“娘娘说,姑娘你是她的故人,因知道此次进宫赴宴中有姑娘,特地要见一见姑娘,快跟我来吧,淑妃娘娘就在前头水榭中等着姑娘呢。”   郑云笙不知道这个淑妃娘娘是何等来头,只是她不明白,她何时有什么故人。且她的故人又是什么淑妃,她就算翻遍了整个脑袋,还是不得而知。   跟着蓉珠走了几处弯子,方到达水榭,站在水榭的桥上时,便瞧见水榭的幔布后若隐若现的身子。时不时会有一些幽怨的琵琶声传来,郑云笙不仅在心中思量,她在……弹琵琶。琵琶声声幽怨,犹似夜莺哀鸣,虽然还未曾见到这个淑妃的真容,便早已被她的琵琶声给吸引了。   蓉珠引着郑云笙到达水榭中,欠身施礼:“娘娘,姑娘来了。”说完便很自觉的退了下去。听闻蓉珠的禀报后,那背对着郑云笙望着秋水波波涟漪的水面的淑妃赶紧放下琵琶,转过身来。   “郑儿,好久不见。”她放下琵琶,叫了一声,倍感亲切。   “我……你……”   “我是小怜啊。”郑云笙显然还是没有想起什么来,冯小玲继续解释道:“那日有人想要将我迈进勾栏时,是你的打抱不平救了我,你忘记了?那日你与那位公子,哦不,该说是王爷。”   经过冯小玲这么一提,郑云笙有了印象,那次事情她是不会忘记的,就是因为那次事件,才是她与高长恭认识的开始。   郑云笙想到那时可怜的冯小玲,再看看如今锦衣华服的她,真是判若两人,她还真的是快要认不出来了。那一双剪秋眸甚是明亮,人也白了许多,身上看着也有些体态饱满了。再加上她略施粉黛的样子,别提有多可人了。   “我想起来了,你就那日被那个壮汉抓着的女子。”   “对,是我。”冯小玲见郑云笙想起来了,也甚是开心。郑云笙又仔细着打量了一下冯小玲:“如今这等模样,我都快要认不出你了,真是活脱脱换了个人。”   “哪里有变,还不是老样子。”冯小玲低眉有些哀怨道。   “变了。”郑云笙加强了口气。   惹得冯小玲一阵惶恐:“啊?真的变了?是变漂亮了还是变丑了?”她着急的去对着水榭下头的湖面照自己的模样。   郑云笙笑道:“当然是越来与好看了,真的好美,我刚开始都没认出来是。”   “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油嘴滑舌。”冯小玲有些娇羞。   “我说的是真的,那时的你又瘦又黑的。”郑云笙解释道。   冯小玲笑了笑,道:“那次多亏你们二位相助,才免了我的灾祸,有了今日这般身份。真好,在这里还能见到你。”   二人坐下来聊,中途料到冯小玲究竟是如何入得了皇宫的。冯小玲将事情仔仔细细的都说给了郑云笙听,才知道那次救了她之后,也竟是遭遇了不少的麻烦。今日的她看着真的不同往昔了,或许这是人在磨砺中成长的结果。   “那你怎么会被他们送入宫呢?”郑云笙始终揣摩不透,宋冯小玲进宫,究竟是有着多大的干系。    ☆、暗藏危机   云冯小怜似乎并不大愿意提及,她有些皱着眉头低眉了下去,郑云笙懂得这意思。她赶忙扯开话题,道:“今日真的是我第一次进这么奢华的皇宫,真是叫我大开眼界了。你以后能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里,我也放心了。”   “你放心了?”冯小怜忍不住问了句,她眼神中有些疑虑,又确认道:“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对啊,其实第一次见你时,我就是把你当作姐姐对待的,所以,当然是希望你能够安稳的生活了。”郑云笙说的很在理,但对冯小怜说,她只是会心的一笑。   冯小怜抓住郑云笙的手:“郑儿,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在宴会开始之前想要先单独见你?”   郑云笙摇了摇头,她并不大知道,但是能够感觉到气氛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今日宴会之上,你需多多留意。不管是何人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话都需要斟酌之后再斟酌方能说,明白吗?”冯小怜语气很是慎重,她的言语莫名的给郑云笙一股子的压力。   “为什么?”   “别问我为什么,郑儿,有太多的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你只需要记住我说的就够了。”冯小怜转身认真的看着郑云笙,郑云笙脑子中云里雾里,不知道冯小怜为何这般紧张,难道和今晚的宴会有关吗?想到这里,郑云笙的心中不仅一揪。   其实在来的路上她虽然不做声,但是也能想到这其中一点关系。那陛下是坐于庙堂之上的人,他怎会知道自己这个不知名的小女子。   而高长恭显然不会不明白,他或许是斟酌再三之后才会带她进宫赴宴。那这会是一场什么样的筵席呢?   能让陛下知道她这个微不足道的郑云笙存在,一定是有人在其中作梗,而那人一定是想要做出些什么文章。她一遇到事情,胡思乱想的性情展露无遗。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一遍后,她知道,自己是能够给高长恭带来最大麻烦的人。   不时那个叫蓉珠宫婢有些慌张的小跑过来:“娘娘,娘娘,宴会就要开始了,陛下问起娘娘可收拾妥当。”   知道那方是陛下催促了,“这就去了。”冯小怜又特地的把郑云笙嘱托了一遍,走时又与她对视眼神,暗暗使了颜色,告诉她一定要万万记住她说的话,这才跟着蓉珠离去。   郑云笙听完这一席话,内心有些乱,但还是提了提气,像来时的地方走去。今晚是中秋佳节,月亮格外的圆又大,过完中秋,就真的进入隆冬时节了……   打完招呼的高长恭寻不到郑云笙的身影,在原地暗自着急,眼看着所有人基本都进入殿中落座,唯有他还在外头来回踱步等待着郑云笙。内心十分担心,不知郑云笙去了哪里,方才进宫之前特意嘱托的,她竟是还这样任性。   一抹鹅黄色娇影出现在高长恭的视线时,他三步并两步的冲了过去,一把扶住郑云笙的肩膀:“你去哪里了?可是叫我好找。”   郑云笙看到高长恭着急的样子,笑了笑:“没事啊,就是从未来过这皇宫,一时间有些紧张,就有点内急,就……”郑云笙虽然在撒谎,但这个借口也着实让她好生害臊的。   高长恭干咳了下,转过身:“没事就好,宫宴要开始了,我们赶紧进去吧,要记住,宫中规矩繁杂,一切看我眼神行事,以免除了纰漏,明白吗?”   “嗯。”郑云笙点点头,今晚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她都会万事小心的。郑云笙跟着高长恭朝宫宴处走去,宫宴摆在西南侧的明辉殿,一路上的宫灯明显的多了很多,还有许多的秋菊。   到了大殿前,郑云笙抬头看了看那明辉殿三个字,感觉内心无比的沉重,仿佛她踏进去的地方是阿鼻地狱。   进入大殿内,里面人众多,来着皆是王公大臣携带家眷,但一眼扫过去,基本带来的全是闺中女儿家。郑云笙很快的将一周扫视一遍,内心的不安更是蜂拥而来。   当郑云笙还在努力克制想着接下来的事情若是有什么出乎意外的话,她该怎样应对时,有内监扯着嘶哑的嗓子喊着:“陛下尊临。”   立刻两旁按照站着身份战列的人全部裣衽行大礼,郑云笙就在高长恭的身旁个跪着,将头埋得格外的低。她感觉到这位天子的矫健步伐走的稳而有力,感觉到百官们臣服的气势。   “卿们免礼。”高纬道。   “谢陛下隆恩。”众卿这才起身。   一套宫廷式礼仪走完,高纬又道:“赐宴。”顿时清幽的乐声响起,宫婢们将矮方桌在大臣们的位置上摆放。上菜的婢女们有顺序的将所有的菜肴上齐,高纬问:“今日本为家宴,团聚的日子,朕却将你们请至宫中来,该不会怪朕吧?”   “能受陛下邀请入宫一同渡中秋佳节,那是臣们之大幸。”只是朝堂上唯一以臣自称的女人,不用想也知她就是红透半边天的女相陆令萱,人对她皆尊称陆太姬。因为她的一句话,不敢说所有朝臣都会跟着附和,但有大多数的大臣会跟着附和。   “今日毋须太过拘谨,大家各自畅饮便是。”   高纬身为王者,他的话落之后,便有歌舞表演开始。笙歌曼舞夜,总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期间,郑云笙有偷偷去瞄那个坐在王座之上的高纬。发现他比想象中要颇为年轻,金色绣龙纹的龙袍格外耀眼,举止之间,无不透露着王者之气。   郑云笙注意到了高纬身边的冯小怜,筵席间,能够看得出陛下对她的宠爱不假。不过冯小怜也是郑云笙见过美丽的女子。她的美可以压过皇后的雍容华贵,可以压过穆昭仪的惊艳妩媚。她除了生的身世太过坎坷,却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坯子,这也难怪陛下如此爱她,她能够辗转到宫中来,获得恩宠,对郑云笙来说并不稀奇。但深宫之内如火如海,冯小怜她也轻松不到哪里。   因为女子很少有饮酒,解释与胡太后一处为女子用膳处,东西雅致清雅。越过雕花屏风,就是男子用膳处,郑云笙故意坐在角落处,因为那里能够不惹人眼线还能把一切都尽收眼底。故而高长恭作为王爷,必然是坐的靠前些。但能够清楚的看到郑云笙一举一动,心中算是安定,但却不敢完全安定下来,总感觉接下来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酒行至中间时,高纬对众大臣称,有边缘之地献宝。今日算是双喜临门,另一喜事就是赐婚。   这个赐婚一出,高长恭最先想到的是司徒静,陆令萱没有必要这样做的,她的儿子结亲,为何和请陛下赐婚?而郑云笙和高长恭想的也如出一辙,不过她的是猜忌,难道是陆令萱想利用陛下的手告诉天下人,要将司徒静赐婚给穆提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她会不惜一切告诉陛下真相,即便她知道陆令萱是陛下的红人。   郑云笙还暗自揣摩时,才听到高纬脱口说,他们来自柔然,来着是柔然使者,一是献宝,二便是柔然王想将自己的弟弟的女儿海依珠公主许配给一位中原最聪慧勇猛的男人。   立刻低下有些家眷似乎知道些关于这个海依珠公主的事迹,悄声细语的议论着,说此女是柔然王包弟之女。因弟弟跟随柔然王打仗丧命,柔然王将其弟的女儿当作自己的女儿养大成人的。可是文武双全的奇女子,对中原文化,知之甚广。   郑云笙静悄悄听着,像高纬来说,这样的一个事情他是接受的,在面对政权上,对北齐有益无害。北齐与北周的僵化,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古来一统天下,多一份力量,便是多一份把握。   柔软与突厥不和,但突厥与北周有所联系,故而柔软与北齐合作,大多也算是各取所得吧。   但想想,关于海依珠公主,这样的关系,早就成了柔然王的生女了。在柔软是众人皆知的,那么这也算是一场政治联姻了。   不过郑云笙想到还好不是关于她静姐姐的事,竟是没有丝毫意识的长舒了口气,看到有人看了她一眼,赶紧端起杯子往口中送,因寻常不会饮酒,这次又因为是茶水抽的过猛,不料被酒抢得脸红脖子粗。   还好郑云笙及时用袖子挡住脸,赶紧压低声音去咳嗽。   “传,柔然使者觐见。”公公高着那独特的嗓子喊着。   郑云笙刚从咳嗽的脸红脖子粗中抬起头来,只见从门外走来一位大概四十有余的男人,留着道士一般的山羊胡。郑云笙总觉得这个身影似乎在哪里见过,他的气势有一种压抑之感。   “臣参见陛下。”行驶了柔然礼。   “免礼。”高纬让来使起身后,看着来使:“卿既是来献宝,这空手而来,宝又在何处?”   “陛下,既是宝,当然不能这么轻易的就拿出来。”   “哦?”高纬有些纳闷,“何以言说?”   “此宝物,乃产自天山池内的七彩珍珠蚌千年而孕成的一颗集聚天地之灵气,日月之光华而成的夜明珠,可与日月相互辉映。”   “夜明珠朕倒是见多了,并无甚稀奇,能与日月辉映,世上竟有此等宝物?”高纬身子像矮桌前俯过去,看得出他对这夜明珠很感兴趣。   “陛下,请准许臣卖个小小的关子,待到中秋佳节的月亮达到正中时,陛下便可得知,这夜明珠的神奇之处。”   在来使提完要求后,郑云笙看到冯小怜看了她一眼,可是郑云笙并未会意冯小怜的出于何意。再去看时,冯小怜早已收回了目光放在高纬身上。   郑云笙不明白冯小怜想要表达什么,四处看时,瞧见陆太姬正盯着冯小怜。眼神颇为严厉,郑云笙以为自己眼花了,陆令萱与冯小怜怎会认识呢?   还未明白所以然,那来使要求所有的帘子拉下,屋内的烛火多半灭去,昏暗无比。只在屋顶的中心处留了天顶。   筵席上顿时鸦雀无声。郑云笙看去时,一黑一亮,场中一切已经大变。   随即是不知谁大喊一声,刺客……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努力填写完 ☆、初冬新雪   这是冬季的第一场飘雪,很大,掩埋了大地,也掩埋了一场前不久的血腥。郑云笙一身玄色裙衫头上戴着幕篱,躲在角落望着兰陵王府。手指紧紧的抠在墙上,看了许久许久后才走,   “还是找不到郑儿姑娘吗?”司徒鸿看着高长恭坐在花园的石凳上。   “嗯。”   “那样的情形下,并不是人人都能得以脱险,郑儿姑娘的事与你并无直接干系,你且毋须自责。”司徒鸿走过去俯首看着高长恭。   高长恭手指在石桌上一下一下的敲着,他始终不得明白,如此惨重的付出会换来怎样有利的代价。只是很多的证据都燃烧在那场大火之中,就连郑云笙也神秘失踪。经此一事,他也因此被陛下怀疑,将寻找黄石天书一事转交给了陆令萱,此事在不允许他有插手。   他知道这是个阴谋,可是这个阴谋他没有足够的证据是证明,更不知道该从何查起。因此事还将最先娄慕蕴之事揭露,无论怎样,所有的矛头都是朝着他来的,他此刻在高纬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信任度。因为此事,高纬怕是对他格外留心了。高纬对陆令萱等人信任有加,对他就更是莫大的危险了。   那么,郑儿。想到这,他越发的觉得郑儿有危险,可是他无法大力增加人手去寻找郑儿,生怕在司徒静的事情上在出现差池。高长恭不断的说服自己,或许她也早已离开了邺城。   她究竟在哪里?   “婚事准备的怎么样?”   “嗯,一切妥当,都在顺利进行。”司司徒鸿想到姐姐就要嫁给穆提婆,心中万分的不悦,明知是被人所设计陷害,却没法儿去说清,他一直都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不知晓官场之中的厉害。   经历此事,他才开始渐渐明白父亲在官场之中,究竟是有多么胆战心惊。   “此事结束以后,我自会亲自像陛下请旨外放。”   司徒鸿听到高长恭这么说,以为他是疯了,看着他问:“你疯了?”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糊涂,你明知道自己的处境,如果你一旦走下王爷这个位置,就更容易招来杀身之祸。”司徒鸿对高长恭的许多事虽从未说与言表,可却都次次在心间记着。   高长恭站起身用深邃的眼睛看着司徒鸿:“我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   “为了一个女人?高长恭,你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司徒鸿突然愤怒,他很少连名带姓的直呼高长恭,寻常都是以肃相唤。   “我是。”高长恭声音也高了几成,看和司徒鸿的眼神,他激动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下来,“我是,是你高看我了。”他说完与司徒鸿擦肩而过,独留司徒鸿一人转身站在原地,看着离开的高长恭。   他上次出去与高长恭大概分别多久,大多不过一载有余,在他生命中就多出了一个叫郑云笙的女子,竟是改变他至深。   关于郑云笙的事情,司徒鸿知之甚少,只是他看到这样的高长恭,就觉得郑云笙会为他带来诸多的不幸和灾难。   “肃,为了一个女子而将自己置之死亡边缘,这样值得吗?”   明辉殿的一场大火,引发了朝堂的骚动。有人借机言明,能够引发黄石天书开启的阴时之女是出现在了邺城。那日的刺杀,正是为了那颗夜明珠。因为那些人听闻了谣言,知此夜明珠能够顶替阴时之女开启黄石天书,所以才会敢貌似进宫行刺。   如今那颗夜明珠在大火中也失去了,唯一能够开启的,也只剩下阴时之女了。   高纬本就是疑心慎重的人,他本是对那黄石天书之说半信半疑。可经此一事,高纬不得不信,这黄石天书真的很神奇,真的能够称霸天下。对于他心中藏着一统天下的野心,黄石天书勾引出了他莫大的占有心。高纬一纸诏书,北齐范围内搜索阴时之女,无论是谁找到,解释黄金十石。如此具有诱惑力的奖励,也引来了很多人的加入,都想得到那十石黄金,一生吃喝无忧的买卖,任谁都不会轻易放过。   这也是高长恭很担心郑云笙的原因,因为他知道一切,此刻他就是希望郑云笙真的已经远离了这里。如果郑云笙能够避开这危险,他宁愿不见她。   此时,整个邺城之中到处都在抓阴时之女。   “你又去见他了。”郑云笙站住脚步。   她背对着并未回头:“我没让他发现。”郑云笙虽这么说,但并无反驳也并无解释之意,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离开了他,才知道离不开他,其实她早就对他动心了,或许是见到的第一天起。   ......   郑云笙走进屋内,李培清跟着郑云笙走进了屋内。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危险?”李培清带着担心以及愤怒的语气质问郑云笙。   “我知道。”郑云笙摘下幕篱。   “你爱上他了,是吗?”李培清问郑云笙,可是郑云笙并未回答。“早知如此,就不该……”   “就不该让我背负上这种难以则选的使命。”郑云笙接过李培清的话,她出奇的平淡。   李培清愣了下神,又黯然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她知道郑云笙该这么说。或许知道了这一切,她就该恨,恨那些强加给了那些本就不该她去背负的。生命之道,终须有尽,国家轮辋,亦非不是如此。   李培清看着郑云笙道:“你和他是不可能的。”她顿了顿又道:“当初你要下山,我就知道有些事是我无法阻止的。知道你会问起关于裴涵的事情,知道你会爱上男人,这都不稀奇,可万万没有想到是,你会爱上的人是高长恭。”   “我不需要你来管。”郑云笙瞪着李培清。   李培清能感受到郑云笙对她的抗拒:“郑儿,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不能有事,我绝不允许你有事。”   “这样的话,你不需要再对我说了。既然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人可以利用的工具,你又何故在意我的死活。哦,对了,是我死了,你和你的男人一统天下的霸业就不能完成了是吗?”郑云笙的言语颇有讽刺。   “郑儿。”啪,一巴掌打在了郑云笙的脸上,鲜红的五个指印分外明显。   李培清从未动手打过郑云笙,这一次出手打她,也是情急之下,气急之下。   郑云笙等着李培清,她原来那个慈祥和蔼的阿婆,早就不在了。因为这一切事情的不断涌来,改变了太多人。她想到,即便原来在明月谷时,她犯了错,就算是母亲责罚她,她的阿婆都是护着她的。   郑云笙转回头看着李培清,带着讽刺的笑意:“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吗?”   李培清看着郑云笙想要解释:“郑儿我……”她内疚打了郑云笙,可话刚出口就被郑云笙打断。   “就为了一个什么子虚乌有的黄石天书,你们一步步算计着,有多少无辜的生命为此而流逝,你真的就看不见吗?心不会痛吗?我的阿婆是全天下最慈祥的人,不是一个噬血的恶魔。”郑云笙恶狠狠的看着李培清说道。   “郑儿。”   “你与那个男人的对话我一字不落的都听到了,你敬他怕他,也爱他。我的母亲就是你与他联手害死的,你究竟还要杀多少人才甘心?裴哥哥有错吗?为什么让他成为棋子为此而丧命?高长恭有错吗?你们为什么要将他牵扯进来?”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将来你一定会明白的,阿婆这样做是有苦衷的。”   “你的苦衷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与那个陆令萱是什么关系?迫使静姐姐不得不嫁给穆提婆也是你插手安排的是吗?”   “是。”李培清并不惊讶。   “我告诉你,要是静姐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原谅你。”郑云笙说完跑了出去。   李培清颤抖了几下没稳住脚步坐在了凳子上,手握住桌布紧紧抓在手中。   郑云笙坐在干枯的树枝上发呆,曾经以为她有许多的亲人,可是转眼之间,他们都与自己反向而行了。   “如果我不是南梁公主,该多好。高长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为什么你不杀了我。或许我死了,就不会有人再拿什么黄石天书阴时之女做借口扰起天下的纷争了。”   “他不杀你,是因为你现在在他的心里还是很重要的,要是你触及到了他北齐的利益,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你。况且,你就真的以为你有这么大的价值能够颠覆天下?即便是你现在死了,天下该颠覆还是要颠覆,就像这天一样,该黑还是要黑的。”一个白衣女子手提着两坛酒轻易的跃到树上,在郑云笙的身边坐下,“给。”递给郑云笙一坛酒。   郑云笙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酒,“我……不会喝酒。”   白蓉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强行塞给了郑云笙:“试试就会了,哪个喝酒的一出生就会的。”   郑云笙看白蓉喝的那样从容,一仰头灌了起来,呛得不轻,倒是惹得白蓉大笑起来。   郑云笙喝着喝着就开始灌了起来,白蓉看着已经醉醺醺的郑云笙:“你这是借酒浇愁愁更愁,喝少了愁,喝多了更愁。”   郑云笙醉眼迷离的看向白蓉:“还不是你给我的酒。”   白蓉大笑起来,她们竟是不知不觉间成了朋友。    ☆、一醉方休   那晚郑云笙和白蓉说了很多很多的话,次日醒来,只余她一人靠着树醒来,身上兴许是白蓉走时为她盖上的。   郑云笙不知她同白蓉都说了什么,只是觉得今日醒来,心中无比的畅快。头上一阵眩晕,她扶着树站了起来。别无去处,又不想高长恭找到她,她又回到了李培清处。   李培清在外头等了一夜,见郑云笙回来,拄着权杖走了上去,紧张的问:“郑儿你这一夜都去了哪里?阿婆很担心你。”   郑云笙不想看李培清的虚情假意,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便兀自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墨兮看到郑云笙这般冷冷的态度,走到李培清身边扶着她走回去,“公主始终不明白阿婆的苦心,您只是想要保护好她。”   在李培清的心里,郑儿是她一手带大的,又何止不是她的女儿一般呢。只是现在郑儿知道许多她本不该知道的事,裴涵的死郑儿怪罪在她的头上,她不可否认。郑儿先遇到宇文邕后遇到高长恭,这两个人都对郑儿极其的好,当郑儿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阴谋中的一部分时,她又怎能允许帮助过她的人被这样算计呢?   郑云笙整日里混混度日,而李培清知道她的主人是绝对不允许的,李培清害怕他伤害郑云笙,所以多翻去找郑云笙开导她,怎奈郑云笙根本就不予理会。   这日李培清又来找郑云笙,郑云笙还是往日的态度,李培清便道:“今日你是的司徒姐姐出嫁的日子,你不去送一送她吗?”   郑云笙只顾着画一些乱七八糟看不明白的线条,道:“兰陵王他有办法阻止司徒姐姐嫁给穆提婆,如果你觉得这样虚假的消息也能让我上当,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   李培清道:“公主就那么相信兰陵王?”   郑云笙手一抖,比划乱了。她看向李培清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想再喊她阿婆,只是觉得她最信赖的人帮助她背后的主子利用自己,引起天下纷争,实属可耻,不配她在叫她阿婆。   李培清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与司徒家的小姐交好,结拜了金兰,今日你还是去送送她吧。阿婆知道你恨我,今日之事,就当是阿婆对你补偿的一点点心意。”李培清说完,转身离去,咳嗽了几声,李培清这是老毛病,一到冬季稍微吹点冷风就会咳嗽,往年这个时候,郑云笙都会亲自为她熬枇杷露喝,现在她恨不得李培清去死。   长达十年多的养育之恩,一朝的错误,摧毁了一切。   李培清走后,郑云笙看了看手中那些画的乱七八糟的线条,挥起毛笔又狠狠的一通乱画,放下笔,匆忙而去。   李培清见郑云笙出去了,墨兮说要去跟着保护郑云笙,李培清同意了。   今日天色有些阴沉,但没有下雪,刚刚进城,郑云笙就感觉到一阵阵锣鼓喧天。她循着响声走到声音来源处,发现是一顶十分奢华的八抬大轿,是娶亲队伍。   郑云笙特地问了问观看的路边百姓,得知此花轿正是陆令萱之子穆提婆娶的司徒家的千金。原来李培清没有骗她,看这仪仗,除了皇室子孙能有这么浩大的仪仗娶亲,也只有位高权重的陆令萱家族了。   因为迎亲护队森严,即便是想要劫持司徒静,单凭郑云笙也做不到的。她想了想,绝对潜进陆府,先见到司徒静再说。   郑云笙装扮侍女进了陆府,穆提婆甚为欣喜的将司徒静迎下轿子。在喜娘的引导下拜完天地后,司徒静被送回婚房。穆提婆摸了摸司徒静的脸蛋,“小美人,等着昂,等我待完客后再回来好好伺候你。”满脸无比的淫/荡,抓着司徒静的手不停的抚摸,司徒静略有嫌弃的将脸扭向一边,抽回手来。   穆提婆道:“小娘子原来是个烈女,我喜欢。”笑嘻嘻的走了。   穆提婆走后,打扮成侍女的郑云笙才瞧瞧走了进去。刚把门关上,司徒静抱着花瓶砸向郑云笙,幸好郑云笙转身快,她挡住了司徒静的花瓶,道:“司徒姐姐,我是郑儿。”   司徒静放下花瓶,惊讶道:“郑儿,真的是你?这些日子你跑哪里去了?我还以为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你了。”   郑云笙紧紧握住司徒静的手,“姐姐这是哪里话?姐姐,时间不多,我今日来是救你走的,有什么话,我们离开这再说。”郑云笙拉着司徒静就要往外冲。   司徒静及时阻止了郑云笙,“不行,我不能跟你走,郑儿,穆提婆是陆太姬的儿子,陆太姬是何人?我们惹不起的,我不想给司徒家惹来灭顶之灾,如果牺牲我一人能够救阖府上下,是非常值得的。”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在闺阁时,年年上门说亲的门槛都踏破了,可是姐姐一个也不应。姐姐说,此生要嫁给你最爱的人,好不容易你与相公子情投意合,若是因此毁了姐姐的一生,郑儿也会难过的。”   郑云笙有些着急,她很想立刻拉着司徒静走,可是司徒静不跟着她走。   “郑儿,你有心了。我不能逃,你赶紧走,要是被发现了你会被他们抓住的。”司徒静把郑云笙往外推。   门外头来了一些侍女,道:“夫人,我们给你送一些吃的。”   “你快走。”司徒静把郑云笙往后门的方向推。   门外的几个侍女听到屋内有动静,领头的便道:“屋内怎么了?动静这么大。”   “奴婢也听见了。”一个小侍女道。   领头侍女便去敲门,“夫人,奴婢进来了。”说着便推门而入,看到屋内滚落的凳子,有些狼狈,几个侍女避着走到司徒静跟前。   司徒静道:“方才有老鼠,我因太害怕了,弄翻了凳子。”以此掩盖过去方才房中她推着郑云笙离开的动静。   侍女只是整个屋子里巡视了一下,便道:“我们家公子不久便待完客回来了,怕夫人久等饿坏了,先送些点心给夫人充充饥。”   司徒静道:“放那吧,你们先出去吧。”   那些侍女放下点心,一一退出,拉上了房门。   被推出去的郑云笙还想再回到屋内,却被墨兮拉住,她道:“墨兮你放开我。”   墨兮道:“公主,阿婆念你与司徒静姐妹情深,叫你送司徒静一程,并非叫你劫走司徒静。”   “墨兮你帮我,只要帮我救出司徒姐姐,以后我听从你们的安排。”她想交换条件,可是墨兮根本不同意。   在她的挣扎下,墨兮只能将她打昏,说:“冒犯了。”把郑云笙带了出去。    ☆、对影成殇   当郑云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漆黑了,她起身时,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郑云笙抬手揉了揉脖子,想起司徒静来,下床就往门外冲,刚打开门便看到门外站着的李培清,“郑儿,你去哪儿?”   郑云笙冷冷道:“我哪儿与你无关,让开。”   “司徒静已经是陆家的人了,你若是将她带走,不仅会连累到司徒家,更会连累到你自己的安危。郑儿,你什么时候能对自己的安危像这般在乎他人一样该多好?”李培清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阿婆老了,总有一天会离你而去,你得学会保护自己啊郑儿。现在无论你最什么阿婆都不想再阻拦你,愿意让你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只是阿婆要你保证,永远把自己的生命安危放在第一位。”   郑儿根本不想听李培清说的话,“你少在我面前虚情假意,枉我母亲错信了你,她九泉之下若是知道你利用了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李培清道:“等我到了九泉之下我必定会向长公主请罪的。”   郑云笙瞪了一眼李培清,转身还要出去,李培清道:“你真的要去得罪陆家?你就不怕因此而牵连到兰陵王?”   原本是什么说辞都无法阻止郑云笙的,但是当兰陵王这个名字出现在她的耳畔的时候,她顿住了。   李培清道:“你曾寄住在兰陵王府上,陆令萱耳目众多,不会不知,她早就想置兰陵王与死地。此番你若是因为司徒静得罪了陆令萱,她一定会拿你大做文章,以此牵连到兰陵王的身上。”   郑云笙这么一想,李培清确实说的不错。对了,她该去找高长恭的,他注意那么多,他一定有办法的。说不准让司徒静嫁入陆府不是他不帮忙,而是他布局的,说不准司徒静已经脱困了。   “我找高长恭。”郑云笙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李培清呢喃道:“你总是为她人着想,你与你的母亲一模一样,总是为他人着想,你若是执意要与兰陵王在一起,必定会经过诸多磨难的,届时能否还在一起,谁也无法预料。皇家艰险啊。”李培清最后一句话满含了诸多意思。   李培清想要把这些道理告诉郑云笙,可是郑云笙因为满脑子都是高长恭,早已听不进她的劝慰了。   郑云笙去兰陵王府找高长恭,因府内的人都认得郑云笙,也就没有阻拦。唯独好奇郑云笙不是失踪很久了,这突然出现让人不解。   “我要见你们王爷。”郑云笙被人阻挡在书房外。   “我们王爷正在与会客,还请郑姑娘稍等。”侍卫解释道。   来的路上,郑云笙特地拐去陆府一趟,想要看看司徒静是否已经被高长恭用计救下,哪知得来的噩耗却是,司徒静服毒自尽。她脑袋顿时炸开,但是灵堂上躺的确实是还穿着一身喜服的司徒静,脸色苍白,睡的却是那样安详。   穆提婆看司徒静死了,自然是想要去找司徒府的麻烦,好在陆令萱阻止了他的冲动。毕竟司徒静是好好的嫁到司徒府的,如今去了,再去找司徒府的麻烦,难免会让人怀疑他们陆府仗着天子威严作威作福。   陆令萱立刻让人把全府上下的口都闭紧了,三日之后再发丧给司徒府,称司徒静突然染病身亡。   得知了这些事的郑云笙这才心如火燎到了高长恭的府邸,想要问个明白,他为何不愿意出手相救司徒静,此刻让她等,她哪里愿意等。她更是不明白高长恭究竟是什么意思,明知道是她,却就是不见她。   书房内,高长恭对千煜道:“接下来的事就托付给你了。”   千煜道:“你尽管放心好了。妹妹千桐不知又到哪里贪玩去了,我来不及去找,还请肃帮我找到千桐代为照料,等你一切安排妥当后,把千桐送回来。”   二人谈完后,千煜从书房暗格中离开了。先前一直没有会面,是怕事情有所拜露,现在事情已成,陆府恐怕已经沸腾起来,眼线不会过多注意他这里,他们这才算会面。   千煜走后,高长恭听到外头郑云笙的声音,打开门,正在叫喊他的郑云笙顿时安定下来。   高长恭走出了书房,让侍卫下去了,“你跟我来。”拉着郑云笙的手往书房中走。   郑云笙已经气急败坏,她哪里就肯让高长恭拉她的手,努力挣脱,可是她越是挣脱,高长恭就越是抓的紧。   高长恭关上门,这才放下郑云笙的手。郑云笙揉着又红又火辣生疼的手,高长恭道:“郑儿,这些天你跑哪里去了?”看得出他很关心郑云笙。   “高长恭,你说过你会救司徒姐姐的,你为什么要欺骗我?”郑云笙并不回答高长恭的话,而是直接质问与他。   高长恭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郑云笙眼睛一红,落了泪,“我从小没有双亲,没有兄弟姐妹,对我好的裴涵哥哥死了,如今连唯一对我好的姐姐也死了。为什么我最重视的人都要离我而去?难道就是所谓的我是阴时之女,天生阴气重的不祥之人?”她这句话像是问高长恭,又更像是问自己。   高长恭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郑云笙,心都要碎了。他曾经对郑云笙说过,他想要她一直开心,永远都不想看到她哭的样子,因为那样和杀了他没有区别。   “郑儿,如果他们都是你最重要的人,那么我对你来说又算什么呢?”   郑云笙推开抓着她肩膀的高长恭,“我见的假情假意已经够多了,我不会上你当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阴时之女了?我是灭国的南梁公主,又是可以开启黄石天书的阴时之女,你又为何不把我献给皇帝?你是不是也有着自己的目的也在利用我?”郑云笙开始怀疑高长恭。   “你怎么这么想?”高长恭也是很惊讶郑云笙居然说出这句话。   “因为你是北齐高高在上的兰陵王,你是战功累累的兰陵王。”郑云笙道。   高长恭死死的盯着郑云笙:“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这么久以来,你从未信任过我,相信过我。”   郑云笙不说话。   高长恭道:“郑儿,你认真的回答我,我在你的心中究竟算什么?”    ☆、惊魂来袭   寂静的书房内,他们不在言语,高长恭静静等待着郑云笙的回答。可是,郑云笙始终不曾回答他。而是说了一句,“高长恭,如果我们没有遇到该有多好。”她转身走去。   在她转身的刹那,高长恭抓住了郑云笙的手,“北齐将与柔然和亲,皇上已经下旨,命我迎娶海依珠公主。”   郑云笙不回头,眼睛红肿,泪水直流,还是坚定的说:“如此便恭祝王爷新婚快乐。”她用尽了离去去甩开紧抓着她的手的高长恭。   高长恭却猛地一个拉扯,把郑云笙拉倒怀里,俯身吻了下去。原本挣扎的郑云笙眼睛瞪得圆鼓鼓的,这一刻来的太突然。只是高长恭温柔的吮/吸着她的香唇,他们舌尖与舌尖的触碰,让郑云笙全身发软。   可能是太贪恋他的温柔,她忘记了抵抗。闭上双眼迎合着他的动作,笨拙又可爱。正待她情至深处时,司徒静死去的画面突然绽放在脑海,她猛地推开高长恭。   啪,一声脆响响彻在寂静的书房里。郑云笙转身狂奔而去,高长恭红着眼看着郑云笙离去。他苦笑中带着多少数不尽的无奈。   ......   “阿婆,你真的要这样做?如果一旦这样做了,主人就会功亏一篑,阿婆唯一的儿子也将蒙难,甚至连阿婆你都......”墨兮没有再说下去。   “或许是我也有一己私心,愿意效忠主人,利用小公主。可主人一贯心狠手辣,就算是我们帮他达到了目的,争夺到了天下,他也不一定会放过我们。我不想让郑儿恨我,更不想一错再错。南梁本就覆灭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李培清看着跳动的烛火,一阵咳嗽。   郑云笙出了兰陵王府一直没有回到李培清那里,本是李培清想要告诉郑云笙一切真相的,可是就那么苦苦的等到了天亮也未曾等回郑云笙。不过她绝对的计划还是不变,她让墨兮找了一些人到处散播,得黄石天书得天下者是假的,是有人想要利用此谣言引起天下大乱。   黄石天书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很快,这样的消息传的整个邺城人尽皆知。相信很快,天下都会知道。   李培清坐在屋子内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只听外头有枯枝断落的声音,她便知道,他的人来了。   显示一阵暗器刺穿到房间内,李培清都轻易多了过去。她刚站稳脚跟,便数十个杀手破门而入。李培清看得出,这些都是顶级的杀手。   不出五个回合她便已经落入了下风,这些人出手狠毒,看来是主人下了死命令,这些人都是视死如归的。   她身上多处受伤,还在奋力抵抗。这时又有一队人闯了进来,与先前的另一队人打了起来,李培清趁机逃走,刚出了门便被拦住了。此人一身黑,蒙着面,李培清不知道是敌是友,保持着警惕的姿势,随时准备迎战。   那人却道:“我不是敌人,如果想活命的话,跟我来。”   警惕的李培清道:“我凭什么信你。”   那人道:“这种情况下,你只能信我。”   有关黄石天书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高纬临朝昏睡不醒。他听着朝下大臣就黄石天书一事的商讨,无精打采。以前看他对政事还算上心,自从陆令萱献了冯小怜给他后,他便是夜夜笙歌,醉卧美人膝,前后对比明显。   高纬觉得既然是假的,也就没必要去找了。他打着哈欠退朝了。   陆令萱从宫中一路赶回府中,来不仅换下身上的朝服,立刻命人去打开石室。途中她问:“可有人知道究竟是何人走漏这消息的?”   她的属下道:“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   陆令萱哼了一声,不过这事十有八九她已经猜到了是谁,因为当时告知她此事的人是李培清,如今一定还是她捣鬼的,只是她不知道李培清究竟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时李培清作为交换条件,说是可以帮她夺得北齐大权,而她只要复国南梁,如今此事一出,必定与复兴南梁背道而驰。那么李培清就是把她陆令萱也给刷的团团转了,陆令萱如此想来,更是气上加气。   石室内黑暗无光,当门打开的那一瞬,本捆绑住的郑云笙紧闭着眼睛,拧紧了眉头。   “你们要干什么?”郑云笙向墙角处缩了缩。   陆令萱想,李培清曾经找到她要她不要伤害郑云笙,很是维护她,而郑云笙又与高长恭有着特殊关系。高长恭他喜欢郑云笙,所以,不管怎样,只要郑云笙在她手里,不愁李培清和高长恭找上门来。   届时,只要她布下天罗地网,杀了毁约的李培清,再杀了高长恭,最后以误认为是刺客误杀了,如此除去了她把权北齐的道路上高长恭这个绊脚石,也算没有损失什么了。   陆令萱对身边人吩咐道:“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务必要看好她,如果她不见了,拿你们的脑袋来见。”   侍从道:“遵命,陆太姬。”   郑云笙看着他们个个凶神恶煞的,这个陆令萱本就非等闲之辈,她一直与高长恭作对,一心想要置高长恭于死地。如今她落入陆令萱的手中,她虽认为高长恭没有救司徒静让她恨她,但是还是担心陆令萱会利用她对高长恭不利。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要逃出去。”可是她现在身处石室之中,又该如何逃,还需要计划一下。   墨兮按照李培清的吩咐,把事情散播出去就不能再回到原处,她按照李培清的嘱托,去兰陵王府找郑云笙。   墨兮刚潜入府内便被抓住了,她声称是来找高长恭的,那侍卫便去告诉高长恭。   “带她来见我。”   墨兮到了高长恭跟前,高长恭并不认识她,对她有所警惕是难免的。   墨兮道:“我是来找公主的,她叫郑云笙。”   高长恭眉头一皱,冷言冷语道:“她不在我府上,姑娘请回吧。”   墨兮声音高了些:“不可能,我们公主昨晚明明是来找王爷后就再没有回去。”   高长恭听到墨兮说郑云笙离开王府后就没有回去,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说服自己,他在郑云笙心中什么都不算从此与她两清,她的一概事情都不想过问,可是当听到郑云笙的名字时,还是控制不住的担心她。   高长恭因郑云笙失踪乱了方寸,既是担心又不知从何找起时,有人用飞镖传来一个字条,告诉了她郑云笙被陆令萱抓走。   郑云笙落在了陆令萱的手中无疑是十分危险,陆令萱曾多次想杀郑云笙,他立刻告诉墨兮道:“我知道她在哪里,但是我们必须要在最快最短的时间内,商量好对策,救出郑儿。”   墨兮听高长恭这么说,她心中也忐忑起来,“是不是公主有危险?”   高长恭不再说话。    ☆、始料未及   要悄无声息的潜入陆府救人那是痴心妄想,陆令萱肯定是安排了铜墙铁壁等待抓他落网,高长恭思索再三,突然想到一人,兴许她有办法。   白蓉看着高长恭,有些调侃的道:“高长恭,你不是素来不喜欢女人吗?怎么对我家郑儿动心了?”   高长恭还未与白蓉这样说过话,此刻的白蓉不再是他遇到的白蓉了,哪里不一样了,可是他看不出来。   高长恭不知道如何回答白蓉的话,半天说了句,“郑儿哪里就是你家的了?”但这句话怎么听又有点像是他在吃白蓉醋了。   “我们可是一起喝过酒,一起睡了一夜的。”白蓉继续道,这话听起来挺奇怪的,更是让高长恭不大自在。   白蓉噗嗤笑了,半天她才停下,收起脸上的笑容回到以往的冷漠,“高长恭,郑儿是个好姑娘,你早些离开邺城,带上她去过你们想要的生活,好好待她。”   白蓉说完便转身离去了,她跃身而起,已经不见了踪迹。白蓉的轻功天下无人能及,来无影去无踪,若是白蓉能够拿到打开石室的钥匙,并且将陆府的高手引走,他便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救走郑云笙。   高长恭本想白蓉回拒绝他,可是没想到这次白蓉竟是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   白蓉做事总是那么快速,她把钥匙给了高长恭,走时只留下一句话,“一定要带她离开。”这句话像是饱含了万分沉重的过往。   随之,陆府的西边一处走水了,陆府上下忙成一团救火。那西边是书房,里头珍藏了不少的古籍,书房连着的便是财库,陆令萱命令全府极力救火。   在忙一团之际,白蓉现身佯装营救郑云笙,在所有杀手都出来时,她假装战几个回合落荒而逃,那些杀手果真上当,跟着追去。   一直躲在暗处的高长恭这才出来,迅速打开石室,却发现郑云笙并不在石室内。他来不及多想,先撤退了。   回到府上,墨兮也跟着回来了。   高长恭道:“没见到郑儿。”   墨兮猜测,“会不会是他们......我去杀了他们为公主报仇。”墨兮抽出手中的长剑。   高长恭阻止了她,“你去只能送死。”他仔细想想,呢喃道:“郑儿很聪明,她知道陆令萱的为人,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的,逃出来定会去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让我好好想想她去了哪里。”   他想了片刻,突然转身离去,让墨兮在府上等待,他叫下人备了一匹快马,出了府门翻身跃上马,奔驰而去。他心中总是觉得马儿太慢,不停的抽打马儿的身体。   他心中默念,“郑儿,你一定要好好的在那里。”   他到了李培清的那所小院,曾经来过试图闯进去,像是有什么机关要术,不容易进去,今日却直通内室。   进了院落中,地上有打斗的痕迹,他寻着血迹找去,却见到一具具尸/体。接下脸上的面具,都是陌生的脸孔。高长恭丢下面具,继续向内室走去。他刚进一只脚,便有明晃晃的匕首向他刺了过来。   好好高长恭反映的及时,他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定眼一瞧,果真是郑云笙。此刻她两眼无神,全身发抖,手紧紧的握住匕首生怕掉下去。   高长恭看到没有事的郑云笙,“郑儿,我是阿肃。”   “阿肃?”郑儿像是卸下了重付,手中的匕首啪嗒掉落在地上。   哇的一声,郑云笙哭了出来,她紧紧地抱住高长恭,俯首在他的胸口哭的凶猛。高长恭搂住她,不停的抚摸她,让她安静下来。   许久,郑云笙才抬起头来,高长恭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郑云笙便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告诉了高长恭。   具郑儿说,她是假装肚子疼,在有人给她送食物的时候,她把那人打晕换上了那人的衣服逃了出来。可是刚出了陆府,就有人要杀她,她拼命的跑,想要跑回这里。后来又出现了一群黑衣人拦截了之前追杀她的那些人。   郑云笙好不容易跑回了这里,却见这里满地都是尸体。她找不到李培清,这里一个活人都没有。惊吓过度的郑云笙只能手握短刀一个人躲在室内,不敢出去,生怕被人发现。   直到高长恭的到来。   郑云笙问高长恭,“为什么所有人都想杀我?我做错了什么?”   高长恭听到郑云笙这么问,他将她的头按在胸口,轻轻抚摸,“这不是你的错。”   高长恭原本以为是郑云笙想办法托人给他稍的消息,因为那纸上写的口吻是郑云笙的,且字迹一模一样。当他听郑云笙说完详情后,一些人要杀她,一些人却要救她,这让高长恭想到,提供线索的另有其人,可那个人到底是谁?   “你们抱够了没有,还不赶紧回家。”不知白蓉何时出现的,高长恭和郑云笙赶紧分开保持了距离。   高长恭担忧的问:“你没事吧。”   白蓉很轻蔑的说:“那些个蚱蜢,还不够我砍的。”她从墙上跳下,脚下有些虚浮,只是谁也没看见。   “这里不安全,你还是先带郑儿回府吧。”   郑云笙道:“白姐姐。”   白蓉道:“哎——”举手示意郑云笙打住,“我可不是你姐姐,你可别乱认亲戚,你喜欢高长恭,我也喜欢他,我们可是情敌。”她虽然笑哈哈的像是开玩笑一样说这句话,但眼睛却看去高长恭了。   高长恭并没有什么反映,他只当白蓉是在说笑,郑云笙却红了脸。   “走吧。”他们一起走去,落在后面的白蓉看了看身后两个肩膀处各中了飞镖,好在他们都没察觉。这飞镖都打进去了,直穿到了心肺。失血过多让白蓉有些头晕,她晃了晃脚步,跟了上去。   “白蓉,你总是一个人在外头,不久后的腊八节你来王府吧,我们一起过。”她认识高长恭这么久以来,头一次接受到高长恭的邀请,以往高长恭都不让她进府的,以至于她总是翻墙而来。   白蓉笑道:“好啊。”   她刚回答完,便道小心,在这支冷箭快要射中高长恭开始,白蓉挺身而出,那箭直直的戳进了她的心窝,随之射向郑云笙的那支箭白蓉也挡了去。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白蓉倒地的瞬间高长恭接住了白蓉。   白蓉却笑了,“高长恭,你总是与我保持距离,今日,你终于肯接近我了,不过好像时间有点仓促了。”她努力的克制着,提着气同高长恭说话。   高长恭道:“你别说话,否则血会流的更多,我带你回城找大夫。”   白蓉摇了摇头阻止高长恭,“让我把话说完,就算死,也值得了。”   “这么久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有问题,再与你不认识的情况下就说喜欢你。”白蓉笑了笑,“其实就算是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我这个人不爱说话拐弯,喜欢就是喜欢,有些爱情总是这么奇妙。”她开始吐血。   “为你死我都感觉到幸福,高长恭,我死后你就把我埋在这荒山里吧,寂静,我野惯了,就算死了也不喜欢凑热闹。”   高长恭始终面无表情,“好。”   在他刚说完好,白蓉便带着微笑闭上了眼睛。   兴许是刺客没有刺杀成功,想高长恭他们已经有了防备,就没再有接下来的动作。   高长恭抱着白蓉走到一棵十分高大的古树下,把白蓉放下时,发现手上染了许多的鲜血,他才知道,原来白蓉背后早就受了很重的伤。   他徒手为白蓉挖坟墓,郑云笙也上来帮忙,“白姐姐是为了救我死的,我也想尽一份力。”   高长恭没有阻止,把白蓉葬下后,高长恭久久站了一会儿。郑云笙抬头看了看这高大的古树,道:“希望以后这棵树能够为白姐姐遮风挡雨。”   高长恭始终不发一言,想比他发怒,他的沉默更是让人可怕。方才白蓉说的话郑云笙都记在心里,不停的问自己,难道高长恭真的这么冷漠无情,对白蓉就没有一丝动容?可是她想到白蓉说喜欢高长恭,她心中又说不尽的难受。她觉得有点对不起白蓉,那一刻她才明白,司徒静曾经给她说过,爱情是自私的。只是爱的很深的时候,才会有这种感觉,叫嫉妒。   郑云笙这才知道,她不止是爱高长恭那么简单,而是她早已爱他爱的很深,深的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直到今日......   郑云笙不知道自己能否和高长恭一直走下去,但是她想抛弃所有,和高长恭在一起,具体有多久,她不想去想,那样会让她有前所未有的恐惧的。   “郑儿,我们走吧。”    ☆、此情若戏(一)   高长恭还未曾回到府内,便有司徒鸿从高长恭的家中走了出来。此刻的司徒鸿看着有些疲惫,但是看到高长恭的你一瞬,他像是满腔怒火的小怪兽,走上了拎住了高长恭的衣襟。   眼经下方淤青,胡茬都长出面部许多,红肿的眼睛像是怒兽,他一把揪住高长恭却又看看了后放开了。高长恭被他推开,他道:“我曾那么相信你,你说过你能够救出我的姐姐的,你那样的信誓旦旦。我如此信你,现在我姐姐她死了。”司徒鸿怒吼着。   这几日办理司徒静的丧事,他想了很多,“高长恭,你就是一个伪君子,亏我那么相信你。你知不知道,若非我私下去陆府找我姐姐,看是否已被你想办法救出,连我姐姐的死,陆府都要瞒着推迟再通知我们司徒府。”   司徒鸿恨不得将眼前的高长恭撕成碎片,“我姐姐的死到底是你们害死的,说什么不能与陆府作对,先应下,若是我提前将姐姐送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姐姐她就不会死。”   高长恭道:“若是让你送走司徒小姐,你们整个司徒府都会临难的。”   司徒鸿句句伤人,“你少在这假情假意,我双亲现在因为我姐姐的死双双病倒。这与临难又有何区别?”   高长恭想要劝司徒鸿安静下来,“你先回去,你姐姐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人都死了还要什么交代,若非当今陛下昏庸无道,亲小人远贤臣,陆家也不会做到如此高位,令百官屈服他们淫/威之下。既是当今天子如此昏庸,还不如让我杀了这个傀儡皇帝为民除害。”司徒鸿转身离去。   高长恭害怕司徒鸿做傻事,想要阻止,不知他何时拔出佩剑,直接直到高长恭的喉咙,“终于露出你的这面目了,无论怎样,你都是顾虑你们高家的天下。”他挥剑斩下衣袍,“高长恭,从今日起,你我就犹如此袍,再无瓜葛可言。”   司徒鸿头能做到割袍断义之举,可见他是有多恨高长恭。司徒鸿头也不回的走去,高长恭再没有说话,他的衣袍被风吹动,像是孤零零的水草在摆动,看着让人心痛。   高长恭确实是为高家的天下着想,可是他并非助纣为虐。曾经相愿与他说过,纵观高氏子孙,气数将尽,若是肃坐拥天下,必是另一番盛景,北齐王朝至少能延续百年。   帝王?他高长恭从未想过。只是知道,身为一天臣子,便会效忠一天/朝廷,永远都不会僭越。相愿说他这是愚忠,他却笑笑了之。   郑云笙一直未曾说话,高长恭看向她:“郑儿,你相信我吗?”   “他说的没错,司徒姐姐死了,你此刻说这些话已无意义。”郑云笙看了看高阔的兰陵王府,道:“就到这吧,王爷还请赶紧回府,陆府一定会借此事延展到王爷身上的。郑儿不想让王爷因此丢弃了前程,被奸人陷害。”   高长恭听郑云笙的这语气,是要同她分离,便道:“郑儿,你相信我吗?”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他日郑儿必定会报答的。”郑云笙转身走去,高长恭因担心郑云笙,他一把拉住要走的郑云笙。   “郑儿,现在还不清楚到底都是什么人非要至你于死地,你不能离开我身边,我担心你的安危。”高长恭眼睛里透露的是不安和紧张。   郑云笙缓缓的把高长恭的手推开,退后了两步,“王爷请放心,郑儿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高长恭见郑云笙这是铁定了心要离开他而去,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阵抽痛。从认识她开始,他开始所作所为都开始围绕着她转,只是郑云笙始终不能明白他的心意。   连续几日惶惶不安,总是为郑云笙担心,吃不好,睡不好,辗转难眠的夜里最是难熬。高长恭此刻一头墨发披肩,眉宇愁苦。坐在书桌前用细长的手指捏住毛笔,一点一滴的想要绘出心上人的样貌。   他真的很美,美的让人心醉,这也是天下的女子为何总是想要一睹兰陵王之貌。不过他为了避免麻烦,出门总是有面具遮面,战场更是有鬼面为他振威,是以,天下能真正一睹兰陵王之貌的也没有几人。   可他的心中却是只念着一人。   一张又是一张的宣纸被他揉成团丢弃一旁,再执起笔,总是心神不宁,整个人的心都在郑儿的身上,他根本无法下笔。只好放下笔,闭着眼睛揉着脑袋。想着郑云笙究竟去了哪里。   寒冷的冬月,他却大开着窗户,穿着长袍,袒着胸怀,似乎冷风与他毫无干系。屋内的炉火虽旺盛,却是半点热气都没有。   桌上的纸张被窗户外的风吹的来回摆动,高长恭却不知何时竟是睡着了,突然因为风的惊醒,他喊了一声‘郑儿’。梦中他以为郑云笙回来了,帮他披上外衣,关紧门窗,为炭炉加碳,为他斟上一杯热茶。当他伸手去接茶盏时,茶盏碎裂,郑云笙突然消失,消失前对他喊着:“长恭救我。”   惊醒的高长恭四下打量,空荡荡的书房里只有他一人。外头的风越来越大,寒冷彻骨。高长恭隔着窗子看了看外头的天气,阴沉沉的,起风了,乌云被很快被吹来了,覆盖了整个邺城的天空,似乎又要有一场大雪要下了,今冬的雪真是格外的多。   门外轻轻叩响,道:“王爷,宫中有急诏,传王爷即刻进宫。”   ......   他承马车到了宫门口便走了下来,步行入宫。冷冽的寒风撕扯着他的外裳,像是要将他冰冻住一般。   好久不曾再进宫了,这次皇上急诏,他不知又为何事。那日陆府大火,郑儿安全脱险,他本以为陆令萱会有所动静,却不料竟是安静的可怕。此刻诏他进宫,会不会跟前头的事有关。想了想还是算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高长恭一路朝皇上的御书房走去,脚下步子很快,不料前头哭着跑来的一位女子竟是与他相撞。因为冲击力过大,那女子没能站稳脚跟,摔倒在地上。   看穿着并非是什么宫女,那女子捂着脸在地上哭,高长恭随手折了一根旁边树上的枯枝伸到女子跟前,“我拉你起来,冬天冷,地上凉。”   那女子看到伸到跟前的树枝,伸手握住,高长恭轻轻一拉,便将地上的女子拉了起来。这时女子抬头,看到却是高长恭拉她起来的。这女子高长恭似乎有些印象,当时他曾帮助郑云笙救下过她,在柔然进贡夜明珠的那个夜晚,也见过她,那时她还找了郑云笙在一处说话。   此女正是冯小怜,皇上高纬新的宠妃淑妃,她认得高长恭,微微俯身,“多谢王爷。”   高长恭看到冯小怜的脸上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子,漂亮的脸蛋上一双喊着泪水的眼睛哭的红肿,想必是受气了。   “娘娘不必客气。”   “王爷不必这么客气,叫我小怜吧。”   “娘娘是陛下的淑妃,直呼名讳更是不可。臣还有事,先走了。”   高长恭刚转身,冯小怜看着高长恭的背影,“哎——郑儿她还好吗?”   见高长恭不说话,她又道:“柔然进贡那日,是陆太姬奏请陛下郑儿在兰陵王府的,并向陛下描述郑儿如何美貌,陛下这才下旨让郑儿入宫的。其实是陆太姬的私心,她想杀了郑儿。”   听到冯小怜这么说,高长恭站住了脚步,冯小怜走到高长恭跟前,“所以那日我才在宴会开始前见了郑儿一面,叫她当心。”   “你怎么会知道?”高长恭警戒,陆令萱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她要杀郑儿的事冯小怜又怎会知晓。   冯小怜道:“陆太姬是穆贵妃的义母,此事是陆太姬让穆贵妃在皇上耳边吹的风,那日我去给穆贵妃请安,不小心听到了此事。”   “那日多谢你提醒郑儿,对了,你怎么会到了宫里?我记得那日郑儿救下你后给了你足够的银两,够你做点小生意生活了,又怎会入宫呢?”   冯小怜的目光一下子亮堂了起来,“原来王爷还记得。”冯小怜遂即哀怨的摸了摸脸上还疼的地方,“的确如此。我本是一个达官贵人家中的歌姬,因那家夫人嫉妒我的美貌,说我勾引老爷,便将我赶了出来,因此才被人贩子抓住贩卖到青楼,那日还真是要多谢王爷相救。”   冯小怜顿了顿又道:“之后我便拿着银子开了家豆腐铺子,自讨生计,因我生的美,又嗓子极好,经常为来殿中吃豆花的客人唱曲儿来稳定客人,如此才会有固定收入,想这下生活就会安宁了,谁想陆太姬的儿子穆提婆竟是盯上了我,想要把我娶回家做小妾,我不同意,他隔三差五的去我的店中捣乱。我报官也无济于事,谁料想他竟是把我强行拖回家中,此事被陆太姬看到,她看了看我便要了我去她身边伺候,见我手脚灵活,头脑聪明,又极其懂得察言观色。便将我送到穆贵妃的身边做了一个宫女,想要我也获得圣宠好帮助她,可见我虽被皇上喜欢,却也帮不了她,就放弃了。”   冯小怜走到枯黄的花树下,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枝桠,不知来年会开出怎样繁茂美艳的花儿来。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一定要收藏哦 ☆、此情若戏(二)   冯小怜转头看向高长恭,道:“我本是江南一书香世家出生的小姐,出生时就有一个云游的僧人告诉我,我的一生都会坎坷,当时他想要收我入佛门,只是父母疼爱不舍,更是不愿相信那僧人的建言。在我十二岁那年,家中遭遇了强盗,阖家遇难,唯独我一人活着,原本那强盗准备斩草除根,其中一人见我生的美貌,便建议将我卖了还能换些银两,所以坎坷到现在。我从未向任何人说过我的身世,今日不知为何,却很想告诉王爷这些。”   高长恭听冯小怜说了自己的身世,便道:“风大,淑妃娘娘还是早些回宫吧。”他心中感激那日冯小怜提醒郑儿,临走时特意好心说了这么一句,“脸上的伤用热帕子敷上一敷兴许能消肿。”   冯小怜听到高长恭这么说,心中一暖,世人都说兰陵王冷漠无情,今日所见却并非如此,她知道高长恭喜欢郑云笙,特地道:“托王爷带句话,帮我告诉郑儿,我很想她。”   不过高长恭已经走远,并未回头,也并未停留回应她,她呢喃道:“不知何时再与王爷你相见。”   高纬召见高长恭,原是请他进宫看戏,因高纬生平爱看戏,故而召集了许多大臣前来听曲儿。高长恭见高纬如此散漫不理朝政,却不敢谏言。只因高纬现在最听陆令萱的话,谁的话说了除了白说,还是会招来杀身之祸。   咿咿呀呀的戏曲儿高长恭并不想听,可又是皇命难违。   高长恭从未想过这一次郑云笙离开的竟是这样彻底,再也寻找不到她的踪迹。眨眼之间,郑云笙离开他已经三年了,因这又是他等待的第三个隆冬。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的冬天还要冷上很多,听闻突厥那也是雪灾连天,冻死了许多的牲畜,他们为了能够获得食物,找北周宇文邕合作,突厥与北周联合,准备向北齐发起攻击。   对北周宇文邕来说,平定天下,剿灭北齐是他的一大志愿,突厥的将士勇猛无畏,北周又狼子野心,高长恭自然明白,北齐危在旦夕。   众大臣听到北周将要攻打北齐,且声势浩大,要一路进攻直捣邺城。平日里的许多大臣都不敢出生,问及谁能肩负此次胜任,却无一人出面。   鸦雀无声的朝堂上,陆令萱看着一旁的高长恭,谏言要高长恭领兵作战,称他曾经以五百铁骑救先帝围困洛阳之事,若是能有兰陵王出战,自然能够大胜而归。   那些大臣立刻像是马屁精一样复议起来,陆令萱特地点名要高长恭为主帅,斛律光为副帅。高纬十分听错陆令萱的话,直接点名要高长恭为主帅出战,令斛律光为副帅。   高长恭怎能不知,陆令萱这是想要置他于死地。斛律光是身经百战的不败将军,颇为先帝倚重,声望颇高,又战功累累。兰陵王的名声虽高,但他却不愿太锋芒毕露,且斛律光对他来说又是前辈,若是要他统领斛律光及大军,恐斛律光必然不会太好差遣。   若是战场之上,斛律光不服从调遣,他又怎能抵抗北周大军?要么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要么便是战败回朝,等天子降罪,无论怎样都是死路一条。   高长恭出了尚阳殿,在出宫时却见到了冯小怜,她急忙拦住匆匆而去的高长恭,“王爷,听闻此次出征,皇上他是派你去的。”   高长恭总觉得冯小怜对他别有用心,每次向他答话虽是挂着要他给郑云笙带话的名头,可高长恭不傻,她那是说辞罢了。   高长恭却不想,他躲不开冯小怜的。   “是。”   “你不能去。”冯小怜阻止道。   “本王身为天子的臣子,国之有难,又岂能坐视不管?”高长恭言语冷漠。   高长恭看冯小怜距离自己如此之近,退后了几步,“娘娘还是保持些距离吧。”   冯小怜道:“王爷,这三年来,我每日都期盼着王爷进宫,故意装作与王爷偶遇。难道王爷还不知道小怜的心吗?”   “娘娘这是哪里话?还请娘娘不要乱说,以免惹人非议,为彼此招来杀身之祸。”   冯小怜听到高长恭这么说,嫣然一笑,像极了冬日里的冬花,那么娇艳,她道:“你还是担心我的对不对?”   高长恭知道无论他怎么说都会被冯小怜当作好话,干脆不答。   “我知道你心中还爱着郑儿,可是她离开你已经三年有余了,若是她也喜欢你,该是回来的,不会让你等她那么久。这么久没有她的任何音信,说不准,说不准她早已遇难。”冯小怜的脸上带着委屈,她不知自己竟是如此迷恋兰陵王,世人都道兰陵王冷酷无情,可是她知道,高长恭是有情的,且是情义比谁都重,她更知道,他有着世上男人所没有的温柔。   三年前她因被穆贵妃陷害被高纬打了,悲痛的她撞在了他的身上倒地,是他温柔的将她拉了起来,还关心的提醒她用热帕子敷脸消肿。每每想到此处她就忍不住的去触摸那个曾经挨了巴掌的脸颊,那时候虽然很痛,但是想到他的关系却又无尽的甜和幸福,暖到了心里。她觉得就算再挨上几巴掌也算值得的。   “我不允许你这样诅咒郑儿,她一定会平安的出现在我的眼前的。”高长恭心中确实对郑云笙不舍,他心中也除了郑云笙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他冷淡道:“还请娘娘以后不要再乱想去揣摩他人的心意,我不喜欢这样的人,更不喜欢被他人自以为是的猜测。”   高长恭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向宫门走去。冯小怜两道清泪落下,手中紧紧的攥住帕子。心想:王爷,难道她在你心中竟是如此重要到谁也代替不了的地步吗?我对你的一颗真心你为什么不要,还要如此中伤我呢?   她打心里开始恨郑云笙,呢喃道:“郑云笙,你有什么好?为什么会让兰陵王对你念念不忘?”   三年的时间让郑云笙真正的长大了,她为了躲避被追杀,也为了不让高长恭找到,化名行走在各处,去了柔软,也去了突厥。在各地见证着不同的风俗民情。   “听说了吗?北周联军突厥要和北齐开战了。”饭馆中一些商人边吃饭边聊天。   另一人道:“当然听说了,你说这北齐与北周时常有大小战乱发生,可一旦战争,苦的都是我们这些百姓啊。”   “据说此刻北齐出征皇上钦点要兰陵王领军,而北周则是北周天子亲自领军。你说是北齐胜还是北周能胜?”   一旁的郑云笙听到二人谈话,她听到此次战役是高长恭和宇文邕相对,心中却没来由的担心,她走到那两位谈话的人跟前问:“方才听两位大哥说此次战役是北周宇文邕和北齐兰陵王相对?”   其中一人道:“可不是嘛,我们刚从北齐经商途经此地,还能有假?”   郑云笙道:“谢谢了。”她点的食物还没上来,便掏出碎银扔在桌上,拿起佩剑急忙出了饭馆。   她知道,就算是没有所谓的黄石天书、阴时之女,他们都有着各自的朝廷,而宇文邕想要一统天下的霸业,更不会因此而搁置。宇文邕对她真诚相待,纵然她知道宇文邕爱她,可是她爱的是高长恭,却并非宇文邕。但宇文邕对她来说,也是最重要的人。   但她感激宇文邕对她很多次的照顾,但高长恭对她又岂非不是呢?宇文邕知道郑云笙爱高长恭,那么此次两国交战,北周联合突厥来势汹汹,她怕宇文邕不会放过高长恭而痛下杀手。   在高长恭和宇文邕之间她该如何选择?一个是最重要的人,她把他当作哥哥。一个是最爱又最重要的人,生命中不能没有他。夹在两人之间,她确实为难。   她不想宇文邕有事,今生她都不能用爱去回报宇文邕对她的好。更不想高长恭有事,这三年多来,她虽然不在高长恭的身边,却时常脑海里都是他的影子挥之不去。她担心高长恭,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太过效忠朝廷而被陆令萱陷害,担心他是否安好,担心他有没有吃饱,担心他有没有穿暖,担心他有没有睡好,担心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时时刻刻想着彼此。   可是他是王爷,府中什么都不会缺,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的想。   有的没得,郑云笙无时无刻不在想,她知道,她对高长恭的爱已经深入骨髓,爱到不能自拔,超乎她的想象......   如今,两个对她最重要的人却要针锋相对的,她却什么也做不了,阻止不了任何一个人不受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一定要收藏哦 ☆、此情若戏(三)   今年的冬天天寒地冻,一般战争多半都会看天时地利人和决定季节,兵强、马壮、草肥、粮足,这是行军打仗所不可缺少的。可北周偏偏选在冬季,北就这四个条件上,就比之比周略低一筹。   宇文邕囤积粮草,练兵铸造兵器,并从突厥购买回多匹良马,短短三年间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与北齐开战。而此次出征却不是以往的宇文护这个护国将军领兵,而是宇文邕。   可见英勇善战的宇文邕并非前几代帝王一样完全被宇文护控制着做个傀儡皇帝,多少也有几分自己的权利。   对于北周的战书,北齐自然是迎战的。   这日,大雪呼啸,北风吹的紧促,战旗迎风飞舞,摇摇晃晃。数万将士来不及等待新年的到来就要出征。这一去可能会荣归故里,也可能战死沙场,终究会永远留在那些兵戎相见的地方。   街道上送行的人熙熙攘攘,或是新婚燕尔,或是携儿带女,或是老弱病残。他们或是来送自己的丈夫,或是兄长弟弟,或是老送别自己的娇儿,哭泣声此起彼伏。那些新兵还未曾上过战场,想着即将要远征,或许再也回不来,看到亲人哭,忍不住也开始抹泪。   斛律光骑在马上,看着这等场面,雷声一怒,“身为将士,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为自己的家人或是后代带去殊荣,岂能如女子一般哭哭泣泣,如此将士,又怎能打仗,又如何扬我北齐将士之英勇的威名。”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瞬间穿透整个大军。那些将士见是名声高悬的斛律光大将军,大家对他的战绩都耳闻能详。那些将士瞬间止住了哭声,挥起袖子抹掉脸上的泪渍,暗自钻进拳头,大家一起齐声呐喊:“战胜敌军,扬我军威,荣归故里。”声势浩荡。   身披战甲,鬼面遮盖的高长恭回身看去,只见斛律光骑着壮马向他走来。二人对视了下,斛律光驱马不紧不慢的走来,“拜见王爷。”他只是称他一声王爷,而非将帅。   二人驱马而立,以往将士出征,皇上都会亲自送行鼓励,以慰远征大军早日归来,可此刻的高纬却是在一片笙歌燕舞中昏昏欲醉。   在皇宫最高的城墙之上,冯小怜孤身一身立在城墙之上望着城下众将士中的高长恭。任凭大雪胡乱吹打在脸上。对冯小怜而言,若非身份有别,她多想给他一个拥抱,对他说,等他早日归来。   她的贴身宫女碧儿也登上了宫墙,看到穿着单薄的冯小怜,抱着手中的斗篷小步跑到她跟前,把斗篷顺开给她披上系好。   “娘娘,这么冷的天,风又这么大,您站在这高处做什么?多招风啊,回头再惹了风寒就不好了。”看冯小怜没有回答,她也朝她看去的地方匆匆扫一眼,“娘娘看什么呢这么仔细?那些都是即将要出征的大军,娘娘还是赶紧回去吧。”   冯小怜道:“碧儿,你帮我个忙吧。”   碧儿乖顺的点了点头,“娘娘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说是让碧儿帮忙可真是折煞碧儿了。”   ......   高长恭又等了片刻,心想,看来皇上是不会来送行了。他手中的长剑一挥,便下令全军出发。大军迅速整队,马队打头阵先走,后面是步兵随行。高长恭将手中的剑插回刀鞘,正准备驾马,身后传来一声声呼喊,“王爷请留步。”   斛律光先行一步,高长恭勒住缰绳,转头见,是一个宫女。她跑得极其快,因为脚下的雪,几次险些滑倒。   “你是何人?找我何事?”高长恭并未下马,他居高临下的问道。   碧儿道:“奴婢碧儿,是受人支托而来。”她从袖口中掏出一枚用紫金彩线融合玉阙编织而成的一个东西,双手举到头顶奉上。   高长恭道:“此等东西行军打仗多有不便,还请你物归原主。”他并不去接。   “王爷,这是护身符,可保王爷平安,还请王爷务必收下,否则奴婢也不好交差。”碧儿请求。   高长恭不想浪费时间,眼看大军都已经走远,他伸手接下塞到腰间,紧勒缰绳,马儿前踢扬起,他挥起手中的鞭子,潇洒英俊的动作,拥有着勾魂夺魄的魅丽。   一直站在高墙上往下看的冯小怜将这一幕都看到眼中,高长恭接下了她连夜赶制的平安符,更是让她心中又多了一份期望。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口中呢喃,“王爷,你可要早日得胜归来。”   碧儿完成了冯小怜交代的事情,又回到了冯小怜的身边,同她一起遥望着那已经走远,也早已分不清哪一个人是高长恭的军队,“原来娘娘彻夜不眠,亲手编制平安符是送给兰陵王的。”   “碧儿,今日之事,不可再对其他人说起,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郑重的提醒碧儿。   碧儿道:“是,碧儿谨记在心。”   碧儿伸手搀扶着冯小怜,“娘娘,早些回去吧,人都已经走远看不到了。”   大雪茫茫,很快将军队走过的印迹全部掩埋了,北风呼啸的直催人心。冯小怜硬是在碧儿的劝说下又等待了片刻,这才回去。   听说北齐与北周要打仗的郑云笙决定直接赶往战场,此刻无论她赶回北齐或是北周,时间上都来不及。且就算赶上她也无法阻止已经出发的军队折回,自古来打仗就没有此等事发生,对于行军打仗的人来说,半路折回不但军心涣散,更是预示着陌路。   郑云笙不停地抽打身下的马儿,希望它能够快些。她不希望等她感到的时候,谁胜了谁败了的消息传入耳朵。   在深林中抽着马儿奔跑,突然马儿掉落到了陷阱中。郑云笙还没来得及反映,直接失去了意识。额头撞击到了陷阱下的石块上,顷刻间鲜血涌出。站立在陷阱之上的几个黑衣人相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一定要收藏哦 ☆、此情若戏(四)   “她怎么样?”   “失血过多,摔下马背而昏迷。此刻还未醒来。”   “下去。”   “是。”   几声对话,昏迷中的郑云笙听的隐隐约约,她睁开眼睛时,屋内就点了一盏油灯,昏暗无比。她屈身坐起来,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哪里。   这时,屏风后有一个身影涌现,郑云笙问道:“你是谁?”   “好好休养,别坏了容貌,耽误我的大事。”这个声音郑云笙很熟悉,她回忆起,当时与李培清说话,李培清口口声声叫的主人就是这个人,只是这个人太过神秘,郑云笙从来没见过他的样子。   那人说完便走了,又对门口守卫的人吩咐,“看好她了,若是有什么闪失,提头来见。”   郑云笙始终不知此人是谁,她曾偷听过此人与李培清的对话,虽看不到他的样子,此人总是一身黑衣,一张脸藏在银面具之下。他下达命令时可以感知此人心思极其缜密。   黑衣人回到自己的屋子,两只手有规律的搓着转,想,他之前命令李培清散布有关黄石天书的谣言,本想利用此事引起北齐与北周相争。可没想到李培清竟是坏了他的好事。   当时他命人杀了柔然来使,假扮柔然使者混入宫中,假借献那颗夜明珠再将所谓的黄石天书推动一把,却是功败垂成,事后调查得知,当时那晚有三方势力抗衡,一方是要抓郑云笙,若是抓不住便杀,另一方是要救郑云笙。没想到把他辛辛苦苦的计划彻底破坏。   当李培清散布出黄石天书乃是混说之事,他害怕李培清透露出他的身份,又害怕李培清把有关自己的一些事情告诉了郑云笙,为了以防后患,他下达了死命令,无比要将李培清和郑云笙剿杀。   现在李培清不知去处,经过他的线人来报,郑云笙似乎并不知道有关他的一切。当他下达命令让人把郑云笙带回他这里来,他另有用处时,郑云笙却从此不知所踪,手下找了三年多,今日总算是找着了。   他一直都想北齐与北周鹬蚌相争,他渔翁得利,又怎会让郑云笙去破坏。两国斗的越是厉害,他就越是欢喜。且他又重新改变计划,因知道宇文邕和高长恭都喜欢郑云笙,如此甚好,自古红颜多祸水,他准备先用郑云笙除去高长恭,令北齐再没有坚实盾牌。再利用郑云笙去毁了宇文邕,自然,他早已将郑云笙的画像暗中给了宇文护,宇文护这个老色/鬼自然是祈盼着能将郑云笙娶回家做小妾。   这些都在郑云笙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着,她不知道,她的命运始终还是在被人摆布着。   郑云笙被关起来三日后,被人逼着写下‘救我’二字。郑云笙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可是她不写那人就要杀了她。   郑云笙想,她还不能死,因为她必须要去找高长恭,还要防止宇文邕和高长恭任何一个人出事。便想写了也无妨,挥笔写了。服侍她的丫鬟吹了吹,墨迹干了便收了起来。   这几日她观察,她被关押的房间是定是建立在岩洞中的,因为她抠破窗纸,发现这房子根本就是在山洞之内,窗纸破后,就能看到灰色的岩石。   除了门口,墙壁都是岩石包裹,但门口是细长的岩洞走道,又把守森严,她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的。   郑云笙非常焦急,今日看着她在那为自己布饭,就问:“你们究竟是谁?关我的人又是谁?”那个丫鬟就像是个傀儡人一样,无动于衷。   “你倒是说话啊。”自从这个女子服侍她开始,她总是问她话,她就是不回答,今日却突然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张开嘴给郑云笙看,对郑云笙摇了摇手。转身把筷子摆好,提起饭盒走了出去。   郑云笙这才明白,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是个哑巴。她的口中没有舌头,舌头早已被人割去。郑云笙身上开始冒冷汗。   她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荤素搭配齐全,这个关押她的人除了不会让任何人跟她说一句话,除了不让她出来,对待她的吃穿住,还是给的十分的好。   那个丫鬟出了门将门从外头繁琐上,郑云笙掂起筷子没有胃口,又放了下来。却听见外头啪的一声响,“不遵守规矩。”   郑云笙跑到门跟前扒着门从门缝往外看,只见方才她问话的那个女子,正在被人拖着离去,滑出一道道血印子。石壁上还有喷溅的鲜血,往下直流。   那个哑女被打死了,郑云笙心中一紧,害怕的吞咽了口水。   外头那人是那个神秘黑衣人的副将,一般都是他出面办事,郑云笙倒是见过他许多次,再也没见到过那个黑衣人,只听那个副将道:“再找个麻利点的丫鬟给她使唤。”   “是。”   ......   “北周军队行至何处了?”   “回将帅,他们的马比我们的马行至的快,若是探兵所报无误,五日内必抵达郎溪。”   “你下去吧。”   “是。”   高长恭站在营帐中看着地图,北周果然都是精锐军队,马匹优良,他看着北齐目前的形成,大抵需要十日,北周快他们一倍。若是再不加快速度,郎溪的守城将士必会军心不稳。若是北周先到达郎溪城下安营扎寨,他们届时到达郎溪必定是兵马疲惫,不堪应战。   北周提前几日得到了休息,对他们北齐来说大大不利。   高长恭道:“来人。”   “末将在。”   “传令下去,全军四更造饭,五更启程。”   “是。”   这时来找高长恭的斛律光在营帐外听到高长恭下达命令,走了进去,“王爷这是何意?将士们每天都要赶那么多的路,却还不给足够的休息,届时如何打胜仗?”   高长恭道:“斛律将军,敌军因是良马堪称神速,若是我军再不加快进度,此战未开必败。”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一定要收藏哦 ☆、此情若戏(四)   咣当一声响,屋内传来了声响,屋外守着的丫鬟好奇的瞧里头看了看。郑云笙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四肢抽搐,那丫鬟惊吓的赶紧叫唤着跑远了。因为不能说话,所以那尖利的哇哇声更是刺耳。   “她怎么会突然病了?是不是你们没有照顾好?”男人的冷厉,让在场的人扑通跪在地上,“真不是我们,还请主人明察?”看得出他们都害怕这个男人。   男人正巧有事要处理,便将钥匙拿出,丢在哑女跪着的地方,“去看看怎么回事?别死了坏了我的大事。”   哑女捡起钥匙退了出去。   门被打开,哑女赶紧跑到郑云笙的身边,看着郑云笙抽搐个不停,赶紧抓住她的双手,把手上端着的茶给她喂了下去。   哑女正想把郑云笙扶起来到床上时,郑云笙及时出手,一个手刀劈在哑女的脖颈上。为了这个逃走的计划,她已经观察了一个月之久,每个月的十五日,那个神秘的男人都要会见人,这个时候他不会过多关注自己这里。所以此刻她打昏哑女,准备换上她的身份逃出去。   一刻也耽误不得,郑云笙把哑女的衣服换上,把自己的穿给哑女。拿上粗制的哑女样子的易容皮,贴在脸上。好在和高长恭学会了易容术,虽然做工粗鄙,但蒙骗那些守卫还是蒙骗的过去的。   她把哑女侧身朝里放好,盖上被子,深呼吸一口气,走了出去。守门的侍卫拦住,“去哪儿?”   郑云笙努力压抑着那血脉澎湃的紧张,成败在此一举了。她指指里头,又指指钥匙,那侍卫知道这钥匙是主人的东西,如今在哑女手中,定然是赋予了她一些权限的。   郑云笙看那人并没有看到钥匙要放她离去的意思,便灵机一动,把珍藏了许久防止被发现的碎银从袖口中拿出,趁守卫不注意往远处一抛,她边用手语回答守卫,请大夫很急,主人已经交给她去办了,里头的人病得很重,要是出了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守卫看不懂她的哑语,但是见她眼光总是往他身后瞟,便也看去,看见几粒碎银子,心下一喜。回头对哑女不耐烦道:“比划的什么东西,行了行了,快去快回。”   哑女恭敬的点头哈腰后,便收起钥匙,朝外面走去。郑云笙此刻才看清楚,原来她这几个月来,都是被关在山洞之中,随着山洞中的光越来越强,她的眼睛一时有些受不住。但是为了不在这节骨眼上生岔子,她强忍着眼睛的剧痛,像洞口外走去。   终于离开了那个令人感觉到神秘莫测又可怕的地方,郑云笙到了有人的镇上,偷了些百姓的衣服,又换了一副样子,混迹在了人群之中。   “人呢?”那个冷血无情的神秘男人,用沉重的嗓音吼着手中提着的哑女,那哑女已经吓得失了神,不停的哇哇和摇头。   男人愤怒了,知道这个哑女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手上运功使力,把哑女丢在了屋外的墙壁上,瞬间哑女吐出一大口血,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就死了。   “尸体拉去喂狼。”   哑女的尸体被拖走。   “这么多的人看不住一个女人,都是酒囊饭袋。去立刻给我召集所有人,务必把她给我找回来。”   “是。”手下领命出发了。   男人手握的咯吱咯吱响,这么多的人看不住一个女人,越想越是气,一掌打在石桌上,石桌瞬间成了碎石块。   郑云笙本想赶紧出了这个小镇,可是小镇突然被封锁了。她看到那些黑衣人带着面具,内心恐慌,那些人果然迅速,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逃走了。迎面走上来的黑衣人拿着她的画像四处抓人问,弄得人心惶惶。郑云笙赶忙转身要走往别处,却被一个手抓住了肩膀。   “见没见过这个女人?”   是她的画像,郑云笙不敢开口,生怕暴露了自己,她摇了摇头,就被人推搡到一旁去了。原来这些人只是想照着画像找,自然是找不到的,发现这一点后,郑云笙不在犹豫,而是朝中小镇的关卡走去了。   ......   北周大军已经在郎溪五十里出安营扎寨,郎溪守城的将士一刻不敢松懈,生怕北周大军突然袭击。   商讨事宜的众位将领刚刚散去,宇文邕独自一人坐在主帅大帐中,握着画着郑云笙画像的锦帛看的入神。这是他在郑云笙离开北周那日,叫人画下来的。   郑云笙消失三年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这三年中,他不停的找人打听,终于有人打听到,这三年期间,郑云笙一直被高长恭软禁在兰陵王府,他当时正在参与所谓的皇家宴会,气恼的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宇文护想要北征伐齐,并且和诸位大臣连命上奏,说他该效仿先帝,亲自领军出征,鼓舞军中士气。宇文邕也明白,这是宇文护的一个圈套,不过是想要借此机会,将他这两年信培养的属于自己的军队势力给消耗掉。   他虽知道,但是他还是选择出征,如果此举胜了,那么,他就可以杀了高长恭,救出郑云笙。   与此同时,高长恭带领的军队也抵达郎溪。   大军交战一触即发,高长恭到了郎溪,便立刻将此处的军情和地势全方位研究,重新布阵。   北周依旧是找人在城池下叫阵,不分昼夜。斛律光本就是武将,且是为北齐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自然是容不得北周的人如此叫嚣。又鉴于此刻却是被高长恭压制着,斛律光并不服气高长恭的统帅,在当夜便带上自己的亲信部队出城与北周交战。   高长恭得知斛律光出城迎敌,这正是中了敌军的圈套,便连忙穿上盔甲,戴上鬼面甲胄追去。   “怎么?宇文护那个老色鬼怕了我不成,派了你个愣头青来和我对阵?你不配,去,叫宇文护来。”斛律光曾与宇文护交阵过,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棋逢对手,立誓要亲手杀了宇文护。   “大胆,敢对我们皇上不敬。”   宇文邕制止住手下,看着斛律光道:“久闻斛律将军身经百战,百战百胜,邕早就想领教一番,只要斛律将军打赢了我,再叫宇文护来也不迟。”   “那就等着受死吧。”   宇文邕和斛律光同时驾马迎面相冲,来来回回已经战了十二个回合,斛律光这才知道,这个宇文邕也不是个泛泛之辈。便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战。   “打仗还要给马戴眼罩,就不怕栽了跟头。”   “我这马有眼疾,受不得光。”   “哼,这里除了月光,和远处的火光,哪里还有什么光。”   宇文邕笑道:“将军说的是,我这马娇贵,月光也怕刺眼。”   斛律光大刀一刺,宇文邕用枪挡住,于此同时,他在紧急关头向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瞬间二人打斗的地方被包围了,边缘窜起了明亮刺眼的火舌,斛律光伸出手臂遮住眼睛,身下的马惊吓的上串下跳,抬起前踢立起嘶鸣,把斛律光甩到了地上。   斛律光当即算是明白,他是着了宇文邕的道。   正在宇文邕下令要手下拿下斛律光时,火圈却被人拨开,尘土高涨,弄得一团乌烟瘴气,高长恭出手一击,宇文邕出手相挡,在此空档,高长恭坐在马上拉了斛律光一把,把他拉到了马背上,高长恭没有恋战,同斛律光一同撤离。   回到城中,斛律光褪去全身战甲,披着头发,叫人把他给捆得结结实实。他到了高长恭的主帅住处,单膝跪地,“是末将鲁莽,有违军规,请将帅将我以军法处置。”   斛律光如此行为,高长恭知道是为何,他做出如此不当行为,是不服从自己的统帅。而今斛律光这请罪,按照军法他的行为当斩。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且斛律光又是大将,他并不好处置。贸然处置必然会惹得军心不稳。   高长恭心下一计,道:“来人,斛律将军擅自行动去夜探敌营,此行为有违军规,按照军法杖责一百。”   侍卫听命后,去搀扶斛律光起身。   夜色降临后,高长恭亲自去了斛律光的住处,拿着上好的止疼化瘀的药膏进了他的屋子,斛律光正趴在床榻上,满头大汗却又疼得无法入睡。   此时口渴,正欲叫人递水来,刚转头便瞧见高长恭端着水杯递了过来。斛律光惊吓的正要起身,高长恭按住了他。   斛律光这才继续趴着,“多谢王爷不杀之恩。”语气明显比先前温和多了。   “行军打仗,军法不可违背。如若今日恭饶恕了你,他日还有其他人犯错又该如何是好?还请将军勿要怪罪恭。”   “是末将冲动,承蒙王爷不怪,日后,明月自报王爷不杀之恩。”   “受了伤就不要乱动了,小心再裂了伤口,我拿了些上好的金创药,好生养伤,军中需要你。”高长恭放下药在他枕边,就转身走了。   从今往后,这斛律将军,欠了他高长恭一份恩情,自然不会在做今日这等违背他的事了。   宇文邕回到帐中后,次日还在回想着前一晚上同二人交手的情景。斛律光是实至名归的大将,若非使用了些手段,他怕是很难战争斛律光。加之那个藏在甲胄之下的男子高长恭,更不是等闲之辈。北齐有此二人在,北周就一日不能完成统一北方之愿。   此二人是北周最大的阻碍,不得不除。   他思及此处,便心神不宁,立刻执笔休书一封,踏上红色腊印封死,“来人,务必快马加鞭送回长安交与齐王,此事务必谨慎保密,勿叫他人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年争取完结 ☆、此情若戏(五)   郑云笙在前往郎溪的途中,不断听得郎溪的战事。据说这次是北周宇文邕亲自带兵出征,而宇文邕交锋的便是那立下赫赫战功,天下人尽闻名的兰陵王高长恭,两个人都是兵法奇才,勇猛无畏。   不多想,也深知这是一场极其苦的一场战役。   郑云笙在到达郎溪的前一晚,听闻北周宇文邕已寻得破除兰陵王阵法的要诀,且宇文邕下达了生死战书,这一站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她内心焦急下,刚开好的客房还没有走进房门,便又着急转身离去。   身后带路的店小二觉得唤了她许多声,也没有得到回应。   “陛下,兰陵王的鬼舞阵确实厉害,我方已在此同他迂回了数月,再这样下去,粮草恐怕......长安来信,近日大司马掌管朝臣,并未真心理会政事,而是夜夜笙歌。如此下去,对我方作战不利,还请陛下早做定夺。”   宇文邕知道宇文护的品性,如此也是他意料之中。行军作战,粮草是救命根源,若是粮草断了,此战必定是他输无疑。可北齐又兰陵王和斛律光两位大将坐阵,着实叫他伤脑。   不知齐王可有部署好,此战绝不能输。   明日是最后一战,对宇文邕来说至关重要,这有关他的权威能够在北周三军中重重打响。他思索着,高长恭作战无牵无挂,他若想打败他,必须另寻他法。   次日,狼烟滚滚,两军交战,宛若江水滔滔之碰撞。一个时辰前,高长恭正在制定作战计划,突然接到急报,是京城传来。   原是边关有蛮夷趁机作乱,皇上要抽调此次作战中的斛律光前往蛮夷之地平乱。可兰陵王心中明白,正是用人之际,皇上突然抽调却是有违常理。斛律光不愿离开,高长恭思前想后,皇命不可违。随将在外军名有所不受,可此君非彼军。   且蛮夷距离此处相比都城确实近许多,他思索再三告诉斛律光,“此处距离蛮夷之地只有七百里,今日同北周交战,我有胜算。你且可征调,切忌,君命难为。”   斛律光是个精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高长恭之意,便点了点头,带了两千人马,前往蛮夷关塞平乱。   高长恭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征调,那是大忌,今日之事不得不让他倍加小心。   宇文弋同高长恭二人皆是玄甲裹身,只是高长恭多了胄甲覆面。   两方战鼓震天,马蹄声不绝于耳。在一声划破天惊的大喊杀的声音中,两方展开了交战。宇文邕和高长恭二人骑在马上,一路从步兵中冲来,不断斩杀敌军,最终二人相逢,兵刃相交。   “高长恭,能与你一较高下,即便是邕输了,也心服口服。”   高长恭并未说话,看着宇文邕的口气,似乎他对这场仗有着十足的把握胜利。二人劈砍躲刺,不时便是数十回合。   二人兵器相撞,碰撞出火花,力道将二人震得飞离马背,落在地面混乱的交战士兵之中。   原本就阴沉的天气,天边突然闪了几道亮光,随之几声震耳欲聋的响雷炸开。   “高长恭,那时打不赢你,那是你心中了无牵挂,而今,我要告诉你,你已不再是那时的高长恭了。”说着一刀拦腰砍断了攻上来的北齐将士,一脚踏地而跃朝高长恭劈砍而去。   高长恭灵活躲闪,宇文邕却攻之过快。他在闪躲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长恭。他在躲闪之间,在北周阵营的高处,看见了一个女子,但只是一眼,便被北周的将士又给拉扯走了。   他记得那个女子的模样。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放佛昨昔还听过她的歌唱般。那是他几年未曾见到的人,心中念念不忘的人郑云笙。   高长恭心中似乎有什么塌陷,而对于宇文邕来说,这正是他要的。在战场上,最要不得的就是思绪被牵制,如此便防备若了。   宇文邕趁机给高长恭致命一击,高长恭躲闪不急,被击中背心,一口鲜血充斥到喉咙,而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我与你做一个交易,听说这几年你一直都在找她,如今她人就在我的营帐中,你若是投降,我便将她送还给你,若想做你的常胜将军,那她会怎样,我就不敢保证了。”   “卑鄙。”这几年,他苦苦寻找郑云笙,却没有她的任何消息。如今再见,却是宇文邕拿着郑云笙的命来同他做一个交易。   “肃闻北周帝王豪情磊落,深明大义,不知为何却落得拿一个女子做护翼了。”高长恭用不屑的眼神注视着宇文邕,“你不是也爱她,又怎忍心伤害她?这是我们两国之争的战争,放了她。”   “豪情磊落、深明大义?爱?我宇文邕,为了天下,皆可抛去。”天空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北齐君王,昏庸无道,问道该当诛之。我受天命伐齐,统一北国,让百姓过上安稳生活,才是国之大业。”宇文邕声音如雷声之阵,雨越下越大,他们脚下的雨水都混聚着血水不停的流淌。   “高长恭,若你肯弃之北齐,投我北周,与我一起一统天下,江山分你半壁。”宇文邕说的动人心魄,仿若看到了一统天下的那一天。   高长恭道:“我高长恭守护的君王,不论成败,原来是今时是以后也是我高长恭追随的王。”   宇文邕本是同高长恭交战,却同然转身上马,骑马驶离,高长恭飞身上马,追随而去。   高长恭心中担心着郑云笙,定然是不会这么轻易让宇文邕离去。一路跟随,到了山谷之中时,宇文邕突然停住。   “高长恭,你是个难得的将才,如若不能为我所用,只能毁之。”宇文邕一刀斩下,随之谷中开始有乱石横飞,高长恭才知中了宇文邕的埋伏。   ......   两日后,郑云笙到达郎溪城中,四处打听,在坊间探得一些消息。这次交战,北齐与北周两百俱伤,并没有谁赢得战争。原是有别国也趁机动荡,无论是北齐还是北周,这对他们来说,绝非好事。   故而北周退兵,北齐将士退守郎溪城。郑云笙知道这次在郎溪作战的是高长恭,她在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后,准备前去见高长恭。   通过打听,知道了兰陵王居住的府邸,来至郎溪府门前,侍卫拦住了她,“站住。”   “烦请通报一下,我是王爷的故友。”她拿出高长恭曾经送给她的一个腰佩递给守门侍卫。   那守门侍卫收过腰佩,确实是皇家王爷所佩戴之物,但只是看了几眼便又还了回去,“王爷不在府中。”   郑云笙接过腰佩,紧紧握在手中,“那王爷何时回来,我可以等。”   那侍卫见郑云笙如此的固执,便道:“不用等了,王爷在这次作战中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咯噔,有什么在郑云笙的心中重锤了一下“什么?那可知王爷最后交战时是与谁人?”   “宇文邕。”   郑云笙不等侍卫再说下去,转身离去。几年未见,虽故意躲去与他有关的所有消息,但是内心却是对他的思念越来越深刻。她才刚刚回来,高长恭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去。   郑云笙总觉得高长恭没死,可是却又不知去哪里找他,她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前去北周,如果高长恭没有死,又到处找不到他,她便要去见一个人。   郎溪是北齐和北周的临界点,郑云笙出了郎溪,直奔北周而去。   北周大军目前退守在距离郎溪三百里外的禹州城,宇文邕并未返回长安,他到了禹州城,立刻命令手下找最好军医到了他的住处。   他紧急召集部署,重新制定了这次作战策略,以及如何预防别国来袭。大概晚上才从商议厅出来,出来后,他犹豫了片刻,又朝西边卧房而去。   天色已晚,西边卧房的烛光昏黄,盈弱的光投出窗外,宇文邕问门外守着的侍卫,“他怎么样了?”   守门的侍卫道:“回陛下,军医说,他有虽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内伤很重,至今还未醒来。”   宇文邕在门外站着,想进去最后又打消了念头,在走之前吩咐,“醒来后派人通知我。”   “是。”   宇文邕这才离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更不知这样做对还是不对。战场上,他是他最大的敌人,在她面前,他是他最大的阻碍。可是如果今日他袖手旁观,她若是知晓,一定是今生都不会原谅他吧。   宇文邕觉得自己非常可笑,想起他在战场上对高长恭说的话,那样说高长恭,自己也没能逃过。他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可是,郑云笙到底在哪儿呢?他收到的消息中,说是笙儿是在北齐,可就高长恭的表现来看,高长恭并不知道这事。莫不是他的情报中有误?   还是宇文护想借此机会,吞并他的势力。这不光关乎着他是否能赢得这场战争,也关乎着他今后在北周的处境,他不得不深思熟虑。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标题,作者想,长恭打仗不回来,我可能不会换的,嘻嘻,女主的身世会慢慢揭开,而高长恭与她之间所要面对的困难,便会接踵而来咯......喜欢可以收藏一个哦 ☆、局中有局   在禹州城驻军七八日后,这日八百里加急的书信递到了宇文邕的手中。他看到信后,脸色突变,叫来拓拔将军前来会见,之后便让人雇了一辆马车,出了禹州城。   到底禹州城外的十里亭,宇文邕从马车中走了出来,令护卫看守马车,只见长亭中站立着一个俊朗公子模样的人,正在背手而立,着急等待来人。   宇文邕脚下步若流星,走进长亭,“宪弟。”   背立的人听到呼唤,转过身来,“皇兄。”   宇文邕紧锁眉头,“你的来信我已看到,你所述可属实?”   宇文宪没有多言,只是微微点点头,“那人我已叫手下压制在安全处。”宇文邕的眼睛中升起了舔舐鲜血的火焰,内心的恨与怒纷乱交加。   他怒而挥拳,一拳打在了长亭的柱子上,将亭柱深深的砸出几道大的裂缝:“皇兄的死,必然会叫那人付出代价。”   宇文宪自然知晓宇文邕有多愤怒,因为他也有着和宇文邕一样的愤怒和恨。可是看当前局势,却又是当另一番别论了,他道:“如今军权不稳,朝中群臣多有异心,皇兄的军权才有些起色。现我们最大的敌人便是北齐,臣弟担心,一旦触发,多我们不利。”   “宪弟。”宇文邕急忙喝止,他知道宇文宪的担心,但是,于他而言,这些年来,他每每都在隐忍中躲藏,他身为一国之君,不该如此。   “我乃一国之君,于民,不能造福百姓,我不是一个好皇帝;于臣,不能铲除奸佞,我不是一个好君主;于家,不能为兄报仇,我不是一个好皇弟。”宇文邕停顿了片刻,继续道:“等这一刻,我等了这么多年,看着该死之人好好的活在我的眼前,我就愧对皇兄。”   “臣弟明白,可禹州这......”   “禹州这边,我已交给拓拔将军看守驻扎,你无须担心,一时半会儿,高纬还不能即刻找出替补之人。”宇文邕胸有成竹。   拓拔将军是一直跟随宇文邕的大将,其勇猛无畏,足智多谋,既然皇兄将重任委任给他,自是信的过他,宇文宪自然也放心了。   宇文邕看着马车道:“马车中的人,你找几个可靠的亲信,将他秘密送回长安。你也先回长安,此次前来禹州的行踪,莫要叫任何人知晓,我随后便到。”   宇文宪也不过问,接受领命。   “这老狐狸活的够久了。”宇文邕看向长亭外的天际,“宪弟,看来,你要同我演一场戏方可。”   长亭一别后,宇文邕便又回到禹州城,抽调了部分将士,随他一同回了长安,大军继续驻扎禹州城中。   是夜宇文邕刚回到长安皇宫落座不久,关于宇文邕狼狈逃回长安的消息,便在群臣中传开来。宇文护正被一边一个风情万种的舞姬侍奉下,寻欢作乐,招待同僚,大司马府中,歌舞升平,美味珍馐,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宇文护身边亲信胡胜走到宇文护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宇文护没有太大动静,反而让大家继续喝酒吃肉,听乐赏舞。   不多时,便有几位朝中重臣陆续而至。宇文护叫停了歌舞,命令他们退下,看着再坐的大人,“什么?你们说,皇上兵败,落荒而讨回长安?”好似他什么都不知道,一脸的惊讶和不信。   低下几位大人哀怨连连,“是啊,当时是皇上要御驾亲征,如今落荒而回,这对我朝大局十分不利。”   “难道我北周,就这样要终结在如此无能君主的手中?”一位大臣义愤填膺道。   宇文护听到此言,登时呵斥,“怎可胡说?”双手作揖在左上方拜了一拜,“皇上英勇,乃我北周之幸,岂是尔等可随意猜忌诽谤的,你们是嫌脑袋长的太牢固了不成?”   宇文护虽是恼怒斥责,可内心却甚为开心,这些话,都是他想要听的话。几位大人见宇文护如此凌厉,便不敢再多言。   其中有一人道:“大司马忠心可表,但这关乎着北周的生死存亡。臣愿冒死进谏,若皇上真是如此无用,这北周江山,便该易主,交给有能力的人来治理。”其他几位大人纷纷附和,觉得此事,必须如此处置,个个开始立场坚定,把生死抛之脑后。   宇文护听了这几位大臣的言论,便顺着这搭建好的阶梯攀爬而下,“几位大人稍安勿躁,我知道你们衷心,担心北周安危,此事,我会给文武百官一个说法的。”这口气,就像他才是这北周的王。   “皇上,你怎么回来了。”李娥姿看着宇文邕,担忧的问了起来。   宇文邕此刻刚换上安寝的衣裳,听李娥姿过问,他便怒道:“后宫不可干政,朕说的话,你是都当耳旁风了吗?”   李娥姿见宇文邕如此震怒,惊吓的扑通跪在地上,埋首与地,“臣妾冒犯皇上,还请皇上降罪。”   宇文邕一脸怒气,看了看地面上俯首于地的李娥姿瑟瑟发抖的单薄身躯,道:“行了,你回去吧,今晚不需要你侍奉了。”摆了摆手,李娥姿跪在地毯上王后挪动,出了内室才起身出了宫殿。   惊恐与不安,使得李娥姿惊魂未定,就连身边的贴身宫女换她几声娘娘都未曾听见。不知皇上为何发如此大的怒火,那时皇上从不是这样的,且是愿意同她分享,听从她的意见。既然想不通,也不做多想,整个人失了魂儿似得被宫女搀扶回了她的住处。   夜半零星,宇文邕刚刚就寝,宇文护便领着群臣来至来至清华殿外,守门的太监告诉宇文护,说是皇上已经就寝,宇文护便让这守门的太监去唤皇上起床上朝。   平日里,宇文护是怎样的人,小太监是知晓的。他害怕开罪宇文护,但又不敢触怒龙颜。   小太监呆愣在那不敢动弹,宇文护见此状,抽起随身携带的佩剑,直接刺中太监的心脏。他若无其事的拔出剑,小太监当场毙命,倒在地上。宇文护把剑上的血迹在小太监的衣服上蹭了蹭,再次使剑回鞘。   宇文护是朝堂上唯一可以佩剑上朝的人,寻常把天子都不放在眼中,又何况这忤逆他命令的小太监,对他来说,杀个小太监就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他又看向一旁掌灯的宫女,“你,去叫醒皇上,就说大司马携带百官,请皇上上朝。”   那小宫女见到了小太监的下场,自然是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大殿里跑去。   小宫女一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冲进去跪在地上,高喊着宇文护所让她传的话。宇文邕怒道:“大胆,大司马又怎样,朕连日劳顿,难不成就不能睡个清净安稳的觉。到底这北周他是皇上还是我是皇上,滚。”   那宫女吓得脸色惨白,满头是冷汗,立刻连滚带爬的出了殿门。刚到宇文护跟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宇文护一剑抹了脖子。   宇文护大声道:“恳请皇上临朝。”接连三声后,群臣跟着附和。   宇文邕被吵闹声吵得实在无法入睡,不得不从起来命侍奉穿衣的人为他穿好衣服。宇文邕从殿中走出,看着群臣之首的宇文护道:“大司马,你这是想造反吗?”   宇文护淡定的道:“臣不敢,但此事关乎北周安危,是以,臣不得不已死觐见,请皇上即刻临朝,商议国事。”   宇文邕看到宇文护脚边不远的两具尸体,沉默了片刻,转身朝上朝的宫殿走去。   如此月夜零星中上朝,怕是历代君王至今,他是享受过这最早临朝的君王了。宇文邕在一阵阵的复议声中,听着这百口舌灿金莲的群臣的谏议。   一阵又是一阵的争议声中,却是夜已过了大半,东方依然泛起了鱼肚白。   宇文护道:“皇上御驾亲征,却悄无声息逃回长安,实是有违国体。”   “怎么,大司马这是要教训朕。”宇文护气怒的拍在龙椅上。   宇文护依旧气定神闲,“老臣不敢,只是自古便有皇上御驾亲征,为军队鼓舞士气。若是皇上都临阵脱逃,那便是不好的征兆。士气必定会丧失,不战而败。亡国先亡君啊,皇上,还请皇上三思,趁此事还未曾在北周民间传开,速速回到禹州城中,继续作战。”   宇文邕自然明白宇文护这老狐狸的把戏,他不过是想借此机会铲除了自己。若是不能铲除,也正好削弱了他的兵权,继续把控他。   宇文邕大怒,站起来,双臂平行伸展,“北周是我宇文邕的天下,我是这的皇上,我所说所做的一切就是你们的天,你们的地。你大司马又算的了什么,信不信朕革了你的职。”   众人一听,统统跪在地上为宇文护求情。宇文邕纵观全局,道:“此事到此为止,退朝。”甩袖而去。   群臣散朝时,外头已经朝阳升起。诸多大臣都未曾见过这般震怒的皇上,以往皇上还是十分尊重大司马的,而今日的状况,真是闻所未闻。   兵部尚书见宇文护,便走到他跟前,裣衽作揖,“大司马,今日之事,还请勿要放在心上,皇上毕竟年轻气盛。此次郎溪之战,皇上交锋的毕竟是北齐大将高长恭。” ☆、拿回大权   宇文护听着兵部尚书大人所言,也心中思忖了。来之前,便听人来报,皇上因婉贵妃多嘴问了一句为何忽然回到长安一事,惹怒了皇上,被赶出了清华殿。   便想,那高长恭是何人,可是当年一人带着五百铁骑,破除我北周数十万大军的人。皇上此次吃了败仗,自然恐惧,逃回长安。这个高长恭,是有那么些份量。   那时,是他宇文护领兵打仗,自然是所到之处,无不是他所向披靡。而今这宇文邕坐着北周,真的就以为北周是这么容易得来的江山?他宇文护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不过是他御驾亲征,便弄成这般模样,心中一乐,如此更加凸显的他宇文护对北周的重要了。   虽然在朝堂之上,宇文邕让他颜面尽失,但宇文护看着东方升起的刺眼的朝阳,还是嘴角略带一丝得意之笑。但这宇文邕时刻都想摆脱他的控制,不得不让他想,如若这鸟儿翅膀硬了想要飞,那么他不得不再重新培养新的。   经此朝堂之争所发生的事,在宫中风声四溢。宇文护从宫中乘车出来后,便朝府邸驶去。宇文宪在宇文护回大司马府的必经之路处,抱着一位很是漂亮的姑娘,一手提着酒壶,一边说:“本王此生唯一的乐事便是身边无尽的美女和饮不完的美酒。”   宇文护的马车因为宇文宪如此行径而挡着了去路,他便询问车夫何事,车夫告知他是齐王喝醉了,躺在了大道中间。   宇文护掀开帘子,看着地上躺着的宇文宪,一个衣着暴露的姑娘使劲的要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宇文护并不想过问,世人皆知,这个齐王只爱美女和美酒,没有什么人生报复。   就当宇文护令人驾马车走时,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等等,去把齐王扶上我的车来。”   “是。”   宇文宪一身酒气,醉醺醺的,看着宇文护傻笑,“你看什么看,你是不是也想喝酒?我告诉你,我有一坛上好的十年女儿红,我不舍得喝。念在你今天送我回府的份上,我请你喝酒,就喝这十年女儿红。”说着意气奋发的拍了大腿。   宇文护笑道:“齐王,我府上新来了几个姿色绝佳的舞姬,若是要喝酒,再配上美人盛宴,就再好不过了。”   宇文宪拍了一下宇文护的肩膀,“不愧是我堂哥,够义气。”   宇文护已经开始在内心打自己的小算盘,这个宇文宪不正是上天赐给他的绝佳人选。   在喝酒间,宇文护间接的套宇文宪的话,还把皇上所作所为拿来说辞,想要听这个宇文宪的评判。   在听到宇文宪说,宇文邕根本就当不好这个皇帝,如果是他,早就把北齐给灭了。宇文护听着宇文宪说着大话,便想,这个宇文宪就是一草包,且他有心,那他更好办事了。   宇文护便拿做了皇帝有和好处继续引诱宇文宪,以此来奠定他将要实施的的目的。   在次日皇上便差了宫中的人前去大司马府,说是为昨日之事请求大司马的原谅。宇文护这下心气更高了,想他宇文邕昨日在朝堂上威风一时,还声称要罢免自己的官职,此刻不还是来巴结他来了。   宇文护便领了旨,坐着皇上的马车入宫了,过往的百姓都边看边交头接耳,说是大司马是皇上最器重的大臣,你看,都能乘坐天子之驾。   这话让宇文护听到后,更新心花怒放,是以,理了理华贵的衣裳,把腰背做的更挺了。   到了宫中,宇文护便换成步撵。宇文护看着众人带着他去的方向,便有些奇怪,问:“不是皇上设宴吗?这条路是去往皇太后寝宫含仁殿的。”宇文护的戒备心还是十分高的。   随行的太监道:“回大司马,今日确实是皇上设宴,不过不是群臣之宴,而是家宴。皇上说,皇太后她老人家十分疼爱大司马的。如今是皇上的不对,开罪了大司马,说是今日便将宴席设在了皇太后的含仁殿,希望看在皇太后的份上,能够挽回大司马,继续助他开疆扩土。”   宇文护听此言说,自然也就放下了芥蒂。   宇文护刚到含仁殿外,便见到宇文邕在门口等候。宇文护也并未有要行君臣之礼的意思,宇文邕道:“堂哥,你来了。”如此家人之间的称呼,更是让宇文护受用。   当今天子又如何,还不是倚靠他宇文护活着。   “邕以为堂哥势必会大发雷霆,不愿再见邕,助邕一统大业了。”   宇文护见宇文邕如此谦卑,便道:“皇上多虑了,你身为万民之尊,我乃是皇上的臣子,被批评几句又如何。”爽朗大笑起来。   “快进去吧,皇太后在里头。”宇文邕亲自引荐,在宇文护正准备进入含仁殿门时,宇文邕道:“皇太后她老人家信佛,这佩剑便不必带进去了罢,我怕皇太后她不开心。”   宇文护犹豫了片刻,把宇文邕四下打量了下,常衣便装,心头就不在疑虑,便将佩剑解下,递给一旁的宫女,“走。”   二人再次迈步要进去时,突然小宫女端着酒从含仁殿出来,洒了宇文护一身。宇文邕呵斥道:“作何慌张,弄脏了大司马的衣服。来人,将这做事毛手毛脚的宫女拉下去仗毙。”   那宫女听闻,立刻跪下,放下手中的圆案,“皇上饶命,是皇太后说,今日难得大司马同皇上都来陪她吃饭,皇太后开心,想要饮酒,因这酒不合口,皇太后说,大司马就要到了,命令奴婢立刻换掉,是以......是以奴婢才冒犯了。”   宇文护道:“皇上就不必责备她了,她也是无心的。”   “堂哥说的是,还不快谢过大司马。”   那宫女谢过宇文护便立刻退下去了,宇文邕道:“太后年事已高,虽是礼佛却很爱喝酒。想要规劝,不是亲近的人,见也不见。时喜时怒,脾气有点反常。过去虽然劝告过多次,但她听不进去。今天既然是兄长拜见,希望您再劝劝太后。”   宇文邕乘机从怀中拿出事先备好的《酒诰》交给宇文护,宇文邕对他说:“此文是周公所做,曾听太后言,她十分敬佩这个周公敢怒斥商纣王的胆识,很是欣赏他。拿这个来规劝太后,定是管用。”   宇文护接过,二人入殿之后,按照宇文邕所言,宇文护向太后朗读《酒诰》。宇文邕看着宇文护字字朗读清晰,便心想,成败在此一举。   这一刻他期待了多久。   四下看,太后这里并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便看见有一玉笏在一旁搁置,他说时迟那时快,迅速拿起玉笏,还未等宇文护读完,宇文邕用玉笏从后面运足力气击打了宇文护的颈部。   宇文护倒在地上,如果等宇文护从晕眩中醒来,就功亏一篑了,宇文邕令太监何泉执御刀砍杀宇文护。   何泉害怕,双手哆嗦,衣服下头都在湿答答的,他扭头闭着眼睛砍下去,一刀砍篇,却没有伤着宇文护丝毫。   宇文护挣扎起来,想要去门外取剑,宇文邕上前阻拦,二人交起手来。   “宇文邕,原来今日这是你的计谋,想杀我宇文护,没那么容易。”宇文护功夫了得,宇文邕不停地牵制着他,背心被宇文护打了几拳。   宇文邕吐出口中的鲜血,“宇文护,你受死吧。你毒杀我皇兄,目无王法,人人得而诛之。”   “今日你休想杀我。”宇文护又怎能轻易罢休,奋力反抗。就在宇文邕和宇文护二人互相牵制住对方无法出手时,卫王宇文直从室内冲出,一剑从宇文护的背后直刺穿心脏。宇文护转头回首看,宇文直拔出剑又一剑划开了宇文护的喉咙。   宇文护扑通倒在了地上,不时,御林军到达。宇文邕当即下令,宇文护因昨日顶撞皇上,被皇上训斥,怀恨在心,皇上本是念在他是功臣,今日设宴席款待,怎想宇文护想要行刺天子,因反抗拒捕,已被斩杀。   这一旨意,即刻被张贴皇榜昭告天下。   大司马府邸被迅速抄家查封,寻日里同宇文护走的近的官员,或有点干系的官员,都开始紧张,害怕自己被连累。   本想宇文邕会趁着此次机会,将那些宇文护的党羽一下子清理干净。不曾想,宇文邕并未如此作为,除了个别是宇文护心腹的人被连作,其余都相安无事。可越是这样就越是令人恐慌。   下朝之后,宇文宪到宇文邕的御书房,“皇兄既然已经扳倒了宇文护,为何还要留着他的那些党羽?”   宇文邕手中正拿着奏折批阅,听宇文宪这么问,便放下奏折,看着宇文宪,“我自然有我的用处。”   宇文宪鲜少上朝,今日是他难得上一次朝堂,却是十分不愉快,他不明白皇兄为何要维护那些宇文护的党羽。   此刻追到御书房,势必要问个明白。   “他们都是宇文护的人,我们除去一个宇文护都如此之难,难道皇兄你就不怕再出现个宇文护吗?”   宇文宪的情绪有些激动,宇文邕道:“宪弟。”几个兄弟中,除了宇文邕逝去的皇兄中,就属宇文宪与他亲近,可如今宇文宪却务必要他斩杀那些宇文护曾经的党羽,他虽念及亲情,但更要顾全大局,守住北周。   “宪弟,如今朝堂正是用人之际,他们虽奸确有其才。导致皇权的大权旁落,实是我的责任,北周与北齐相交不下,别国又虎视眈眈,若是但凡同宇文护有些干系的都被斩杀,那我北周到时无人可用,谁又能——救我北周?”   宇文宪定了定,不再说话,而是转身离去。宇文邕趁着他还没有走远,告知他:“明日去皇陵祭祀,勿要迟到。”   看着宇文宪没有丝毫停留的离开,宇文邕深深呼出一口气,他自是知晓宇文宪的一反常态,毕竟,齐王妃的一家灭门,同宇文护的那些党羽脱不开干系。   可是宇文邕也有无奈,皇权面前无亲人。 ☆、同生共死   宇文护一党终究落幕,这消息很快传到了北齐,北齐皇上高纬听从陆令萱等人的挑唆,宇文护索然狡诈狠毒把持大权,但确实是个打仗的将才,如今北周宇文邕将其杀死,等同于北周又少了一个主力,正要预谋下一次的战争。   而对于兰陵王高长恭,传入朝堂的是生死不明,高纬听了消息,除了相应的惋惜之外,再无过多的情绪流露。   高纬下令,多加派人手,如果再找不到高长恭的尸身,便要诏告天下,厚葬高长恭。就此事而言,便知道,高纬是笃定高长恭已经死了,他如此便不言而喻,高长恭的事同他脱不开干系。   郑云笙一路奔往北周,却无法接近皇宫。得知宇文邕要去皇陵祭祀,她便希望抓住这次机会。   这日,皇陵前盛大的法阵,一层层的重兵把守,哪怕是一只虫子也难以飞进去。   郑云笙一直躲藏在隐秘处,想办法看如何才能接近宇文邕。   满满的祭品,鼎盛的香火,宇文邕注视着偌大的皇陵墓碑,“皇兄,弟终于为你报仇,拿回了皇权,愿你在天之灵,保佑我北周繁荣昌盛,黎民百姓,福泽绵延。”拜了三拜,把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宇文邕期盼这一刻,不知期盼了多久,他将目光转向头顶的烈日,他定要成为天下百姓的太阳。   突然有打斗声传来,宇文邕耳朵灵敏,听到后,便吩咐人前去查看。那侍卫查看后便回来回禀:“回皇上,是一个刺客,如今已被属下们拿下,等待皇上发落。”   宇文邕并不明白,为何有此刻敢今日出现在皇陵祭祀上要行刺他,不知是否是宇文护的党羽,便道:“将那刺客带上来。”   那些人押解着一个女子向宇文邕这边走来,那女子不停挣扎,显然是不服气被抓,宇文邕背着手并未看向来处,那些侍卫把女子按跪在地上,宇文邕道:“你是受何人指使?为何要行刺我?”   “我若真行刺你,你也不会站在这里审讯与我了。”   宇文邕被这回答吸引了,更重要的是,这个声音如此的熟悉。   当宇文邕转过身来时,见跪在地上的女刺客,正是他心心念的郑云笙。宇文邕大为吃惊,“云笙,怎么是你?”伸手把郑云笙从地面上扶起来。   ......   宇文邕让祭祀队伍先行回宫,他同郑云笙一同走走。   在一处寂静的茶馆里,宇文邕道:“你既然前几日就已经到了长安,为何一直不来找我?”   郑云笙定了定神,笑了笑,“你皇宫那么森严,我怎么进得去。对了,你除掉宇文护,我便知道,你已经开始强大了。云笙为你开心。”   “云笙,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都没找到你。”宇文邕见郑云笙已经不似那时了,而是多了一份成熟和稳重。   “我去了很多地方,才知道,这世间原来这么大。”   “你一声不说便消失了,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在见到你了。这下好了,你回来了,就同我一起回宫吧。”   郑云笙知道宇文邕喜欢她,面对宇文邕如此热情相邀,她却不能答应。只见宇文邕满脸期许的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她犹豫了片刻,“对不起。”   她看见期许的笑颜从宇文邕的脸上消失,转而变成失落,“既然你不愿留在我身边,又为何回来后来见我?!”他问这话,更愿意听见郑云笙说是来找他的,语气中有些不甘和气恼。   郑云笙道:“郎溪一战,究竟发生了何事?”   宇文邕心中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他看向郑云笙,见她那迫切的样子,又转回头不看她,“你听说的是怎样的,事实就是怎样的。”   郑云笙很明显感觉到了宇文邕的语气中是气话,“不对,你告诉我,他究竟在哪里?”   宇文邕见郑云笙如此苦苦追问,眼神中带着恨意并且肯定的的看着郑云笙,“他当日就死在山谷间的乱石中,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那里去寻,或许还能看到未曾被乌鸦啄食干净的残害。”   他们之间的气氛忽然从方才的静默变得残忍,郑云笙不相信的摇着头,她坚信高长恭还活着,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不会的,他不会死的。”转身就走。   宇文邕见郑云笙要走,便问:“你去哪儿?”   “我去山谷找他,如果他真的死了,为何尸身至今都没有寻到。北齐的将士已经找了许多日了,他一定还活着。”   “如果你真的找到他的尸首了呢?”   二人不再说话,静默良久,郑云笙道:“我会同他同葬一处。”郑云笙知道,这样的事,对于他来说太过残忍,知道他恨自己不能从高长恭的身上分一点点喜欢给他,可是爱情这回事,本就不是早遇见或是晚遇见所能决定的。   宇文邕在郑云笙转身走的同时,一把拉住了郑云笙,“高纬想要借我之手除去高长恭,那日在山谷中设下埋伏,你宁愿相信他没有死,都不相信我。”   “可是我也相信你将我们之间的情义看的十分的重,永远都不会利用和背叛。可你却利用我来欺骗高长恭,与小人又有何区别?”郑云笙突如其来的宣泄,让宇文邕愣住。   面对郑云笙的质问,他内心也很愧疚,但也无话可说。   郑云笙挣脱宇文邕的手掌心,宇文邕道:“是,没错,他是在我的手中。”   行至门口的郑云笙停住了脚步,又折回来,万分担心又语无伦次的问宇文邕:“他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他是我北周的敌人,自然是在牢狱之中,承受酷刑。”   郑云笙仿佛看见了浑身是血的高长恭,奄奄一息,“你究竟想怎样?”   “你嫁给我,我就放了他。”他一把将郑云笙揽入怀中。   郑云笙本还想挣扎,但看着宇文邕那冷酷无情的眼神,她却突然安静下来,“你说话算数?”   “是。”   郑云笙开始解开身上的衣带,宇文邕虽然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对郑云笙的举动无动于衷,但是内心早已分崩离析。他低估了郑云笙对高长恭的爱,她宁肯牺牲自己,也要换高长恭活着。   为何郑云笙喜欢的人,偏偏不是他?   ——   恨不得身下的马能够飞奔的快些再快些,恨不得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立刻出现在眼前。郑云笙不停的挥舞着马鞭,风驰电掣的像长安城外飞奔而去。马儿每迈开一步,她都离得更近一些了。   郑云笙到达十里长亭外,看到一匹马正在觅食,她也迅速下马一刻不停歇的奔向长亭。只见长亭里站立着一位着白衣的男子,束发和衣袂在风中鼓动,他静静地负手而立,看向北齐的天际。   “长恭。”这一声久违的呐喊,郑云笙使劲了最大的力气。她感觉到浑身的触动,心跳的加速。   高长恭听到有人呼唤,转过身来,只见郑云笙向他奔了过来。长亭外的两棵茂盛的桃花似是一场粉红色的雨,郑云笙像是一只蹁跹在广阔天地的蝴蝶一样。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这是一声不响就消失在他视线里的女人。两人向相而奔,直到郑云笙扑倒了高长恭的怀中,感觉这天地都合为一体了。郑云笙嗅着属于高长恭的兰花香味道,感受着他怀中的温暖。这一切都好似不真实,这一刻高长恭放下了他兰陵王所谓的尊贵身份,他原来都是为国家而活,而今,他只想为这个小女人活着。   郑云笙是他的一切,他可以没有众人向往的权利,没有名誉世间的功名,但却不能没有郑云笙。   虽然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说出口,可怎么也说不出口,也许他们之间不需要这些。高长恭深深地一个吻,足以。   郑云笙和高长恭坐在长亭外的台阶上,郑云笙把头轻轻地枕在高长恭的肩头,他们面对西方,看着那渲染着半边天的夕阳,像是绽放在天地间最妖娆的花。   “郑儿。”高长恭轻声呼唤。   “嗯?”郑云笙轻声回答。   “你怎么会来长安?”   “我听说你在郎溪一战出了事,我打听到你最后是同宇文邕交战在山谷间出事的。士兵找了几日都寻不见你,我便想来问问宇文邕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郑云笙把头抬了起来,看向高长恭,“还好,宇文邕并未伤到你。你这些日,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军营?”   高长恭看向远处,神情失落,却又充满无奈,“宇文邕他救了我。”   听高长恭这么说,郑云笙眉头皱起,“宇文邕——救了你?”   “嗯。”高长恭也很意外,他们明明是宿命的敌人,宇文邕该是将他趁此斩杀以防后患才是,可是宇文邕却救了他。宇文邕这样做,让他亦是十分费解。   “可是他说——”郑云笙瞬间明白了,她未曾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高长恭本还等着郑云笙说下去,见郑云笙停住了,便追问道:“怎么了?” ☆、收回兵权   “没——没什么,我只是感到很意外。”郑云笙硬挤出些笑容,防止高长恭察觉到什么。   郑云笙的心中顿感愧疚,她想起当她宽衣解带,想要救高长恭时,宇文邕看她的眼神。她想起自己因为被宇文邕利用欺骗高长恭,她说的那些刺耳的话。宇文邕为她做了太多了,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给他,就连最起码的谅解和理解都不能。   对于宇文邕来说,她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他爱。   郑云笙同高长恭策马扬鞭,朝着郎溪城快马飞奔而去。   北周宇文护的落幕,使得北周抽不开身再次作战。北周忙着巩固内部政权,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有战事。   北齐留有一小部分精锐军队驻扎,其余的班师回朝。这一次战事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也莫名其妙。或许这天地间的一切,本就充满着莫名其妙,充满着一切都不会如你想象的一样。   又再次回到了北齐的都城,一切好像一点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得陌生了。云笙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回想着,自己当初是为何要来这里呢?她也想不明白。   云笙在屋内坐立难安,她想起了宇文邕说的话,这次两国交兵,想杀高长恭的人是北齐皇帝高纬。虽然这些年她不在邺城,可北齐依旧是陆令萱一手遮天,把持着朝政大局。   陆令萱一直都想除掉高长恭,经此一事,不知高纬见高长恭无事,接下来又会做如何不利于高长恭的事。郑云笙焦急的等待着,门口传来了脚步声,郑云笙眉头一喜,“长恭。”但转过身来,瞧见的并不是高长恭。   ......   “兰陵王素有常胜不败的美名,此次两国交兵,虽都没有捞着什么便宜,但王爷身为全军主帅,竟是将数十万将士弃之不顾却有责任。”大臣们都为陆令萱马首是瞻,开始复议。   高纬看着高长恭道:“兰陵王可有什么想说的?”   “臣句句属实,当日天气不佳,两兵交战要比寻常困难,加上臣受了北周的圈套,被山间滑石砸伤,为躲避北周追兵,才受伤坠崖,幸得一对夫妇救下。未能及时回城统兵,是臣的职责有失,甘愿受罚。”   高纬道:“兰陵王,你身居要职,玩忽职守,若是对于宽恕处理,那便是无法给数十万将士,以及文武百官一个交代,朕罚你交出一切兵权,好生在府中反省。日后做出表率,再归还与你。”言罢,又在后面补冲道:“以后,可不必来上朝了。”   高长恭静静的沉默了片刻,行了臣子之礼,“臣——遵命。”皇上这么做,无非是借此机会架空自己,因他没有过失,并不好追加他的罪责,他手中的军队都是他一手□□出来的精锐之人,无辜收回军权,那些将士也不会服从,而今,皇上收回兵权,顺理成章,他多说无益。   陆令萱的脸上露出了得以的一抹笑来,这次虽然高长恭命大未死,但他没有了权利,对她陆令萱来说,也算是行事会方便多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只要他高长恭一日还活着,他都依旧会是她的绊脚石。故而,陆令萱还是不能放过他的。   高长恭从朝堂出来后,便要出宫,他担心郑云笙担心他。在快要走出宫门时,却被早已在这等待的冯小怜拦住了。   “王爷留步。”冯小怜徐徐走来,已至跟前。   高长恭见是冯小怜,便往后退了几步,“原来是娘娘。”   冯小怜满心欢喜,道:“听说你从战场回来了,起初听说你生死不明,可能遇难,叫我好生担心,日日祈祷,夜夜念经,祈求王爷平安无事。而今瞧见王爷无事,小怜也就安心了。”   高长恭见冯小怜这话里话外的亲近之意,便不想多做停留,“多谢娘娘关心,本王命硬,死不了。郑儿还在等着我,若娘娘无事,本王先行一步了。”   郑儿?冯小怜脑子轰隆一声,郑云笙回来了?她不肯相信。郑云笙应该早死了,她若是活着,又怎会几年了都不见踪迹,还杳无音讯。   冯小怜转身看着高长恭头也不回的向宫外走去的身影,上去抱住了他。高长恭道:“娘娘请自重,这里是宫门,人多眼杂,对你我都不利。”   “我不,我不要,我怕我一放手就彻底失去你了,王爷,怜儿喜欢你,打你救下怜儿的那天起,怜儿就想着要报答王爷。我不要呆在这宫里,王爷带怜儿走好不好?我们远走高飞,去哪里都可以,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安家。然后生属于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高长恭猛然甩开了冯小怜的手,冯小怜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我念你是皇上的妃子,对你于你尊重,既是说不通,娘娘要死要活请自便,勿要拉上本王。”这怕是高长恭说过最恶毒的话了。   冯小怜呆住,她眼圈红着,泪滴落着,“王爷当真对怜儿无半丝情义?当真要如此残忍吗?”   高长恭没有说话,转身就走,冯小怜道:“可是王爷若不喜欢怜儿,又怎会在出征那天收下我亲手编制的平安腰佩,又怎会佩戴在身上?”   她不说高长恭倒也忘记了,经她这么一提,高长恭转过身来,从腰上扯下,“当日匆忙,将士出征无法耽搁,便只好收下,想着回朝后送还于娘娘。”他将腰佩从腰带上抽下,丢在了冯小怜的裙摆上,尚好的玉阙瞬间碎了几块。   高长恭离去了,直到身影消失在宫门外。冯小怜站了起来,把摔碎的腰佩捡拾起来,捧在手心中,“他收下这腰佩,才给了我一丝丝念想。可如今,她回来了,他就那么嫌弃我,连一丝念想都要斩断。”冯小怜狠狠地将摔碎的玉阙握在手中,尖刺的玉阙将她的手心割裂,有鲜血渗出。眼泪滴在手间,蜇的生疼。   冯小怜打开手,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红,丢掉了手中的那些碎片,转身离去了。   高长恭从宫中出来后,便开始一脸惆怅,连到了王府门口了都不知晓。还是车夫唤了数声才回过神来。   下了马车,想王府内大步走去,余光瞥见一旁有一匹马,他皱了皱眉头,进了府邸。一路朝郑云笙的住处走去,瞧见郑云笙同一位男子在园中亭中。   “长恭,你回来了。”郑云笙显然有些兴奋。   司徒鸿走了过来,拔出剑架在了高长恭的身上,郑云笙正要质问司徒鸿,被高长恭制止了。   “你不是带着二老辞官回乡了吗?又来我这做什么?”   “高长恭,你别总是说起话来,一副盛气凌人的气势,告诉你,我司徒鸿不吃这一套。这两年,我越发的想念我姐,心中恨意难平,思来想去,那时你本可以救它,却是见死不救。我今日来,是来报仇雪恨的。”   虽然司徒鸿说的咬牙切齿,但是高长恭并不相信,用手挪开了他的剑,走向亭中坐了下来,“你若是真想报仇,就不会告诉我,在见着我的时候,一剑杀了我便可。”   司徒鸿收起剑走到他对面坐下,“高长恭,你真以为你是神人啊,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说罢,你来何事?”   “没事,就是想念你这个冤家了,来看看你。”   “你不恨我了?”   “我恨啊,恨得压根都痒痒。”   听着高长恭和司徒鸿之间的对话,郑云笙便知道没事了,她借口去泡些好茶备些点心来。   见郑云笙离开了,司徒鸿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在做什么事之前能不能给我说一声,让我好提前有个心里准备,我怕哪天再有同样的事发生,我会忍不住真把你给杀了。”   高长恭嘴角带了一丝笑,“你司徒鸿若是这么轻易杀得了我,那你就此便家喻户晓了。”   司徒鸿不屑了一声,“不过我还是要好好谢谢你,他们如今有了三个孩子,生活美满幸福,二老同他们一起,整日含饴弄孙,也落的快活,但这一切都是你给的。”   “此事还是不要他人知晓,以免惹来祸端。”   司徒鸿点点头,“我自是知晓的。”复又问,“对了,我听说你在郎溪的事了,他让我给你稍些话儿,而今朝局不比往昔,望你量力而行。”   “他还是一颗操劳的心,都三个孩子的爹了,朝中之事,还是不要他过问了,这也是为他好。”   司徒鸿听高长恭这么说,也不必再反驳。高长恭将今日交出军权一事说与了司徒鸿听,如今他这个王爷做的,也堪称是逍遥王爷了。不过也好,有郑儿在他身边。经历过郎溪那次滑石事件之后,他才彻底明白,不是你的衷心会保你万全,而是功成身退,明哲保身,方能有一丝生机。   既然皇上不需要他,他又何故非要沾染着腐朽的朝堂。他这么长久以来坚持和努力,不过是怕黎民百姓受苦。   “长恭,该放下了。”司徒鸿语重心长的说。   高长恭并未再回他,二人的脸上都各怀心事。   “王爷,司徒公子。”小丫鬟端着两盘糕点,一壶热茶到来,向二位行礼。   高长恭想,方才是郑云笙说要去拿新茶和糕点的,便问:“郑儿姑娘呢?”   小丫鬟规规矩矩把茶倒上,把糕点摆好,回道:“方才宫里来了人,说是姑娘的旧友,听闻姑娘回来,迫不及待要见她,便差了人来请姑娘去宫里走一遭了。”   “什么?”高长恭拍案而起,突如其来的色变,令小丫鬟吓得扑通跪在了地上。 ☆、戏中有话   郑云笙跟在小太监的身后,走在这皇宫的道路上想起了当初进宫时跟在高长恭身边的情景。   “郑儿姑娘,怜香阁到了。您先在外面候着,奴才去通传一声。”   “好。”   小太监刚进去不久,郑云笙便听到了冯小怜的声音,“糊涂奴才,郑儿姑娘是我的好姐妹,还不快快请进来。”   郑云笙走到怜香阁内,里面香炉香气氤氲,陈设极其奢华,看得出高纬很宠爱她。小太监带着郑云笙到了内阁后便退了出去。   冯小怜亲切的走了上来,“郑儿,真的是你?”抓着郑儿的手,便把郑儿翻来覆去的仔细瞧着,“ 这几年你突然消失没了踪迹,去是哪儿了?可叫我担心死了。因我身份特殊,不能轻易出宫,得知你回来了,还是从兰陵王口中得知的,你回来了也不来见我。这才叫人将你请进宫来,这么贸然你不会生气吧。”   郑云笙见这么热情的冯小怜,笑了笑,“你现在可是皇上的宠妃了,我一介民女,哪儿说进宫就能进宫的。”   冯小怜拉着郑云笙的手,一同走到软塌上坐下,“碧儿,上茶。”   小宫女碧儿领命出去,不久便将茶端来,冯小怜正在满脸担忧的看着郑云笙,“消失这几年你瘦了不,是不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没有。”郑云笙摇摇头。   碧儿将茶摆在桌几上,在给郑云笙放茶的时候,不慎将茶水洒出,迸溅了郑云笙一身。茶水热,使得郑云笙赶紧抽身站起。   冯小怜顺手从一旁抽了个锦帕给郑云笙擦烫的有些发红的手背,哗啦啦,一个被摔碎了两片的玉阙此刻掉在了地上,又碎成了四块。   冯小怜惊诧的叫出声来,“哎呀。”看着地上又重新碎了的玉阙心疼欲绝。   碧儿吓得跪趴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冯小怜道:“碧儿,你是我宫中的老人了,怎么做事还这么毛手毛脚。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平安腰佩是兰陵王送给本宫的,本宫不是让你拿去修补了吗?怎么还随便乱放。”   原是这碎掉的玉阙裹在帕子里,方才冯小怜着急给郑云笙擦身上迸溅的水渍,凑巧抽了这帕子,才导致玉阙再次摔碎。   郑云笙在一旁看着,冯小怜想起了什么,赶紧握住郑云笙的手,“你的手没事吧。”   “你的腰佩......”   “先不管腰佩了,在重要,也没有你重要。这个碧儿,我非要好好教训她,让她长长记性。”   碧儿被冯小怜叫来的人给带走了,冯小怜看郑云笙的目光落在那捡拾起来的腰佩上,道:“皇宫是这世上最孤独的地方,皇上三宫六院,美人如云,时常都会有新的宠妃。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你和兰陵王是救我命的人,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走后没了消息,我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好在有兰陵王能时常来宫中。”她从郑云笙的手中接过碎了的腰佩。   郑云笙道:“想必娘娘十分珍重这条腰佩吧。”   冯小怜点点头,立即解释道:“郑儿,你千万别误会,我却是知道你同兰陵王是互相喜欢的。而我是皇上的妃子,纵使我知道兰陵王是多么的不同于其他男子,对我有多关心,我都不会因为他而伤害你。今日叫你前来,也是想和你说清楚,免得伤了你我的姐妹情义。”   郑云笙看着冯小怜并未吭声,冯小怜拜托郑云笙帮她拿出宫外找能工巧匠修补后归还给高长恭。郑云笙没有拒绝,爽快的接下了。   郑云笙离开怜香阁走在出宫的路上,再次审视了一下皇宫。此刻心境与进宫时的心境截然不同了,皇宫还是那个皇宫,没变,只是人却早已不同了。想起当时救起的那个冯小怜,格外惹人怜惜,而今的——她不想去想了,走过这么多的地方,早就看透的,很多人是会变得。   在听说是冯小怜请她去宫中时,便已经摆好了心态。在回邺城之前,她曾向高长恭询问过冯小怜,那时她还对冯小怜的姐妹情有所惦记。毕竟当时她进宫面圣时,冯小怜因偏侧的提点而救了她性命。高长恭便告诉了郑云笙,要提防冯小怜,他总觉得这个冯小怜并不是个善茬。   在进宫后,她还抱着希望,认为冯小怜并不会变成高长恭说的那种人,可方才冯小怜这一出戏唱的实在是妙极了。郑云笙早就知道这腰佩的来历,高长恭同她早已说明。   现如今这个腰佩在冯小怜的手里,想必是高长恭归还给她,并说明了一切。郑云笙想,冯小怜若是知道轻重,就该断绝这念头。没想到高长恭坦白拒绝,竟是让冯小怜到了如此地步,不惜撒谎演戏给她看。   冯小怜明着说的那些话说是自己是高纬的妃子,可字里句间,所想告诉郑云笙的是,想要郑云笙因此而恼怒高长恭,再次离开高长恭。   因郑云笙早有防备,索性并未上当。走在宫内小道上,见有花池,郑云笙拿出冯小怜交给她的东西,嗤笑一下,丢到了一旁的水潭里,没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刚走出皇宫,郑云笙便见到了正欲进宫的高长恭。马车缓缓而至,在宫门前停下。高长恭掀开马车帘,来不及等下人摆踩凳,跳了下来。着急的走到郑云笙面前,询问:“你没事吧?”   郑云笙看高长恭皱起的眉宇,伸手为他轻轻抚平,“我当然没事啦,这不在你面前站的好好的么?这么担心我干什么?嗯?”   高长恭意识到自己失态,便转过头,“就会耍贫嘴。”   郑云笙跟着高长恭上了马车,掉头回府。一路上,高长恭不问郑云笙方才冯小怜诏她进宫做什么,郑云笙也不提及宫中发生的一切。仿佛一切什么都没发生过。   ......   “公子,我已查到有关我妹妹的线索,她还活着。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想去找她。”沈香语气坚定,她努力了那么久,怎样都必须要见到妹妹一面,把她安全的带回自己身边。   不显眼又寂静的小院,这是宇文宪每每来到邺城时落脚的地方。此刻二人一前一后,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宇文宪手中拿着竹竿,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花树,看着那些花瓣簌簌落下,有种享受。在沈香说完这些后,他停下了,“沈香,这几年你每一次任务都完成的很出色,是难得的人才,等你办完这次任务后,我就带你回长安。皇兄他已经拿回了大权,在长安会比在这安全。”   宇文宪没有回答沈香的请愿,而是兀自说着自己的。沈香道:“公子?”宇文宪伸手令其不必多言。看了看手中的竹竿,毫不怜惜的丢到了一旁。   沈香扑通跪了下去,“公子,沈香求你了。我找她那么多年,而今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我不能放弃。”   “连你也要与我做对吗?”宇文宪鲜少发脾气,可能是宇文邕对宇文护那些党羽的作法令他不满,气还未消,这下,沈香又要坚持要去找她的妹妹而不听他的命令,让他压抑不住了心中那团怒火。   “沈香不敢,沈香的命是公子救下的,是属于公子的。即便公子杀了我,也不会怨恨公子,沈香只想找回妹妹。”沈香她不想惹宇文宪生气,但这件事情她也坚持不退让。   宇文宪还想怒斥,看到沈香那坚定不移的样子,硬生生收住了自己的怒气,用缓和的语气道:“你以为我是担心你出事了我会少一个优秀的人才?不是,我是担心你。”当年齐王妃被霸权的宇文护命人从他的床上拖走,那时他的王妃还有着三个月的身孕。就是朝中那些鼠蚁一同构陷了他的王妃一家,害的他们一家被灭门。而他身为王爷,却什么也做不了,连他的王妃都保护不了。   整日沉迷酒色之中,从未清醒过。一次醉醺醺的他路过集市,看到一个女子因不同意被贩卖而反抗,可是她越是反抗越是挨打的厉害,宇文宪本是不想过问,可是看到女子蓬头垢面下那双坚定不服输的眼睛,让他停住了醉醺醺的脚步,把她给买了回去。   也是从那开始,整日醉醺醺的他受到了第一次在冬日里被兜头泼下了一盆冷水,他打了给他泼冷水的女子,女子却一声不吭。他便知道,这个女子定然与旁人不同,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头一次觉着活着有意思。   于是这个被他买回来的女子负责他的日常起居,为他梳头,为他研磨,陪他喝酒,帮助他走出了人生最黑暗的那段日子。   沈香,是他赐给她的名字。   沈香是个聪明的女子,是个可造之才。他终于在很久之后知道了沈香的境遇,原来她是北齐人,与北齐皇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他培养沈香成为了自己的得力助手,几年前,把沈香安排在邺城做北周的眼线,她做的很好。   宇文宪摸了摸沈香那张三四十岁的脸庞,“你可知道,如果不是这张脸,你在北齐走不过十步便会丧命。”沈香同她的妹妹是北齐斩杀的一家功臣的漏网之鱼,她和她妹妹一直在通缉之中。她的妹妹年纪小,长大了会样子会变化大,可沈香不同,她的样子再怎么变化都不会太大,所以她必须依靠易容。   宇文宪其实早就知道沈香的妹妹身在何处,他一直不告诉沈香,是因为他知道那个地方有多危险,一旦沈香露面,可能会害死她自己。   “我活着,一心只想找到妹妹。公子请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到公子身边。”沈香磕了三个响头后,起身走了。 ☆、再次警告   这日,高长恭前去皇宫交卸兵权,一再被高长恭拒绝的冯小怜又再次拦截住了高长恭。   她表现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而是担心又惊讶的道:“听闻王爷被皇上褫夺了军权,可是真的?”   高长恭看着冯小怜,眼眸中有些厌恶,“娘娘若是没有什么事,本王还有事要处理,恕不奉陪了。”   冯小怜惊慌失措的赶到高长恭前面,拦住他的去路,“王爷,王爷,小怜是真的担心你,皇上宠我,我去找皇上为王爷求情,请皇上不要罢免王爷的军权。”   “多谢娘娘好意,本王不需要。”高长恭绕过冯小怜继续走去。   冯小怜依然压不住内心的怒火,苦求不行,讨好也不行,这高长恭当真如此狠心。她心中嫉妒横生,觉得她之所以得不到高长恭的青睐,是因为郑云笙的存在,她恨郑云笙。   “难道王爷就那么喜欢郑云笙,我哪儿点比她差?竟是让王爷如此厌弃我?”   高长恭定住,但并未转身,“单凭你问出这句话,你哪儿点都不如她。”说完快步离去。   冯小怜道:“那我就杀了她,我得不到的,她也别想得到。”   她刚说完,便只觉一阵风迅速闪过,下颌一疼,是高长恭一只手用力的钳住了她的下颌,正怒视的看着她:“听着,我不管你前几日同她说了什么,但是,你若是敢动郑儿豪分,我便杀了你。”   冯小怜双脚空起,喘不过气,下颌又生疼,她不停地挣扎,拍打高长恭的手。高长恭说完,把冯小怜像是弃物一样丢在了地上。   冯小怜缓过神来后,高长恭已不知去向。   ......   郑云笙听高长恭说,他现在无官一身轻,乐得逍遥,想要带她去很多地方去走走,瞧一瞧。郑云笙心中很开心,如此,高长恭也不必因宫中的尔虞我诈身处险境之中。难得触碰女红的她,今日一边做着女红一边等待着高长恭交卸军权归来。   忽听门外有稀疏的动静,郑云笙正认真的绣着兰花,那是高长恭最爱的花。她目不转睛的一针一线的绣着,“阿肃,我瞧着你身上佩戴的荷包有些旧了,正在为你赶制一个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郑云笙刚准备抬头看,却被一把冰冷的寒剑抵住了脖颈,“别动,否则我就杀了你。”   去了皇宫许久的高长恭到达府门前,下了马车便询问府内的人,“郑儿姑娘呢?出府了吗?”他担心冯小怜会真的对郑云笙动手,一回来便先问情况。   下人老老实实回答,“姑娘今天一直未曾出府。”   高长恭内心有些踏实了,他进了府门,直奔郑云笙居住的地方去了。进了郑儿的屋子,并未见到郑儿,唤了两声也未曾听到有人回答。便转身出去,或许郑儿到他的书房去了。   刚转身出门,便脚下踩到了个东西,他低头看,瞧着是一个还未制作完成的荷包,瞧着荷包上的刺绣,便知道这是郑儿做给他的。看了看桌子上的针线筐,很整齐,唯独这个荷包在地上丢着,郑儿从不乱丢东西,他脑袋中一炸,正想冲进宫中问罪。   这时,嗖一支箭设了过来。高长恭及时反映过来,并迅速出手抓住了这只箭。只见箭头绑着一个纸条,他把荷包放在桌子上,解开箭头上的纸条,只见是约他城西的废弃佛庙见面,特地提出必须他一个人来。   高长恭内心稍稍放心了些,这个人不是冲着郑儿来的,是冲着他来的。高长恭来不及在府中停留,立刻叫人备马,向着城西而去。   高长恭如约而至,只见一个女人走了过来,高长恭道:“郑儿呢?”   女人道:“你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你的条件是什么?”高长恭开门见山,并不同她拐弯抹角。   “痛快,世人都说兰陵王爽快,与皇族之人并不同类,单王爷孤身前来,便知道信你没错。”   高长恭并未接话,他只是担心郑云笙,只见女子道:“你见过这块玉阙。”很肯定的抽出腰间的一块,展示给高长恭看。高长恭看了一眼,女人又将玉阙及时收了起来,“我的是个母玉,你手上有个子玉曾经去找人鉴定过是否真伪。”   高长恭警惕的问:“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另一半。”   “从一位故友那得到的。”见女人情绪有些波动,他补充道:“她叫竹青,不过已经不在人世了。”   女人道:“不打紧,我不找她。王爷既然去鉴定过这玉阙的真伪,想必王爷自然是知道这玉阙背后的故事。沈香今日想请王爷帮我一个忙。”   高长恭镇静道:“你这是想与我做交易。”因为郑儿还在这个女人的手中。   “王爷放心,只要王爷答应我,安全将我送进宫中,安排在马妙蕊娘娘身边,她一定不会有事的。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做这笔交易。”   沈香说明来意,并点明只要安排到马妙蕊宫中,让他不得不担心。即便自己不在朝中了,虽说不再效力皇上,但也不允许有人要混进宫中刺杀皇上。但他也好奇沈香为什么会有母玉,便问了一句,“你与李家是何关系?”   这对玉阙是子母玉佩,是曾经李将军在战场救过他性命,他为还恩,将这一对罕见的玉石打造的玉阙送给了李将军,不过后来李家遭人构陷,被灭门了。   如今沈香又拿着此玉阙找到了他,自然让他不得不多有留心,不知是否是李家尚存在世上的人。   沈香道:“王爷,有些事早就埋入黄土,既然无法翻案,又何必去过问。”   高长恭道:“好,我答应你,送你进宫,你放了郑儿。”   “等我进宫后,会有人送郑儿姑娘回去的。”   高长恭总还是有些熟人,他帮助沈香顺利进宫后,告诉沈香,“你自求多福。”   “王爷请放心,如果我被抓到惹出什么岔子来,一定不会供出王爷您的。”沈香扮成宫中姑子的样子,给高长恭行了个礼,便跟着带领的人走了。   高长恭回到府中后,见到了在屋内正在赶制荷包的郑云笙,“郑儿?”   郑云笙转过头来,笑道:“你回来了,看我给你做的新荷包,你觉得还行吗?”郑云笙总觉得做的还不够好,深深的责怪自己,当时阿婆教给她女红时,为何没能好好学。   高长恭三步并两步冲了上来,一把将郑云笙拥在了怀里。他搂的很紧,生怕再一不小心将郑云笙给弄丢了。   郑云笙有些莫名其妙,笑着说:“怎么啦?鬼上身啦?”逗趣高长恭,她只不过是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拜托,跑去城东帮她送一封信而已,那女子虽然看似很凶,拿剑相逼,但也未曾伤她。这都安全回来了,高长恭只是一时没见到自己,也用不着担心成这样。   “郑儿,都是我不好,总是将你置身危难之中。”他松开郑儿,看着她说:“我们离开邺城吧,我想要你离开这是非之地,我现在是个闲散王爷,去哪儿都无所谓,没有要职束缚,只跟你在一起。”   郑云笙看着高长恭,他很认真的说,并不是在开玩笑。她点了点头,“好。”其实她期望高长恭这句话很久了,她取下高长恭腰间的旧荷包,为他换上了新的,虽然做的有些蹩脚,不过总归还看得过去。   高长恭揽过郑云笙,宇文邕说的没错,如今的他再也不是战无不胜的兰陵王,他的心中有了牵挂。   沈香被安排在了尚清宫,马妙蕊身怀有孕,沈香说她对孕妇照顾有经验,故而分配到照顾马妙蕊饮食起居一事。   这日从御花园归来,沈香跟随着马妙蕊一同回了尚清宫,因马妙蕊说万分想念那芝麻酥的味道,沈香便即刻为她做了一盘芝麻酥。   芝麻酥制作所需的不是何等难以寻来的材料,只需那精粮粉、白芝麻、桃花粉和山泉水即可,但难在制作上,为了更酥更香,要耗费好多的功夫,且人不可离开半步。   当一盘芝麻酥放置马妙蕊跟前时,她的目光有些许泪光闪现。   沈香微微侧头看着她:“娘娘是想起了什么吗?”语气温柔,虽是在问,但却渴望得到她回答。   马妙蕊抿了抿薄唇,鼻子有些酸涩,她深呼吸一口气,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不该想的东西。”微微抬手捏起一块芝麻酥含入口中,轻轻咬下,酥酥的,先是一股子清香的桃花味道布满口中,当她咀嚼时,芝麻的香味开始覆盖去桃花味,她眼眶一滴滑落,这才将芝麻酥咽下。   沈香立刻跪下:“是不好吃吗?奴婢该死。”   “不,很好吃,这个味道,我怀念了很久。”她用帕子将泪光沾去,似乎陷进了很久的回忆里。   只记得那时天下着大雨,她感染了风寒,与一位女孩躲在破庙中,还是会有雨水漏下,那个女孩是何模样她已不大记得。   昏迷中的她在唯一一处能够避雨的墙角躺着。 ☆、沈香托付   “阳阳,你别怕,有姐姐在,你别怕,姐姐现在就为你找大夫,你一定要等着姐姐。”女孩对着昏迷中的更为小的女孩嘱托,临走时,把身上唯一的一件外衣褪下为自己的妹妹盖上。   白日的天因下雨皆是那阴沉可怕,乌云滚滚,雨大的可怕。看着外面的大雨,想着妹妹的病情,根本拖不得,硬着头皮钻进瓢泼大雨之中,雷声轰鸣,寒风习习。   一夜之间,雨水从未停歇,直到次日清晨,大雨还是未曾停止,昏迷中的小女孩醒来,却不见身边有人,她又冷又怕又饿,口中喊着姐姐走进大雨里。   烧的像颗煤炭,在大雨中不停的喊着姐姐,却从未见到,病重的她再次晕倒在雨水中。这些都是她仅存的一点记忆,马妙蕊从回忆中抽身而出,捏起一块芝麻酥说:“这个东西,我一直都爱吃,但这十几年来,我一直都不曾吃,因无人能做出这个味道了,而你做的这个味道,恰巧是我记忆深处的味道。”   她看向沈香,见她还跪着,将芝麻酥放回盘中,伸手将她扶起:“你不必害怕,本宫并无责怪之心。”很感激她,能够让她在有生之年再吃到这个久别的味道。   伸手时,她手臂上一道刀疤从衣袖中露出,沈香看在眼中,起身后道:“娘娘手臂上的伤?”   马妙蕊立刻用衣袖遮盖:“是不是很丑?!”她眼眸失去些光晕。   沈香眼中微微波动,只是微微摇头:“一点也不影响娘娘你的美丽。”   马妙蕊笑了笑:“习惯了,这是儿时留下的,不大记得了,也就不提了。”她拉过沈香的手,道:“我打看你第一眼,总觉得我们似曾相识,似是在哪里见过。”   “因奴婢故乡亦是建州,娘娘许是思乡过切罢。”她看着马妙蕊,却是慕名的平静,眼神中极致压抑着什么。   “多谢你,让我吃到了这么好吃的芝麻酥,我虽是不大记得为何对芝麻酥有着这般浓厚感情,但我知道这个味道对我很重要。”   “奴婢做芝麻酥基本与宫中御膳房所差无几,何以让娘娘怀念至此,莫不是这个味道,与娘娘你不记得的那一些记忆有关系?”她有心的问了一句。   马妙蕊便道:“我也不知,我那时还小,生了一场大病,好在被人所救,这才活下来,但忘记了很多事情。”   沈香看了看外头,天已进入夜幕,便道:“夜深了,娘娘早些休息,只要娘娘想吃,随时可唤奴婢来做。”马妙蕊点点头,沈香这才退去。   行至殿门外后,她望着夜空,脸颊上倒影着明亮的水渍。   ......   又要快到一年重阳日了,本是计划着要离开邺城的,高长恭临时有事,不得不推迟。转眼,高长恭离开王府已有一个月了。   城中热闹欢腾,兰陵王府却异常寂静。云笙数着日子,等待高长恭回来,不知不觉睡去了。还在睡梦中的她被谈话惊醒,本是打算继续睡去,可当听到兰陵王三个字,瞬间从锦被中跳起,这三个字就如烙在心上一般。   高兴的她笑着:“他回来了。”赶紧跳下床,三两下穿好衣装,将青丝略微弄一下,看上去不是很乱,她的心跳动的有些快,他既是已归来,定是要回宫中复命的,她便去他必经之地去等罢。   等了很久,也不见高长恭现身。云笙有些沮丧。   走着蹭着脚下的青石路,伸手打落几朵秋菊,竟然感觉心里空空的。   她独自一人走到一处无人地儿,这里是荷塘,秋日的荷塘尽显萧条。   这满眼凋零后的荷塘,被秋风微微吹动,摇曳几下,她将手中的小木棒一下一下折断丢进荷塘里,看着风吹过后的涟漪波动将小木棒带走。   高长恭他看到云笙那单薄的身影,略显孤独,今日有些微风,会鼓动她的衣裙,显得有些单薄。“郑儿......”他思索了一会儿刚开口,后面的话还未说出,便听见云笙惊吓的跳起,那反映活像夹子夹住了尾巴。   云笙确实吃惊,她不知会是高长恭在她身后,转身看到他,有些风餐露宿之态,但衣着得体,仪表公正,许是奔波劳累未曾好生休息。   但他依旧能够保持自己那不沾染尘埃的风姿,他与别人,真的是太不同了。   “你回来。”万语千言化作一句话,她有些不好意思,缴着衣角许久不见,难免还是有些不知该怎样开口,她低着头道:“那个,我生辰谢谢你记得。”说完又觉得不该说,但说出话的犹如泼出的水,有句话怎的说来着,覆水难收,应该是这样罢。   高长恭缓步走来,云笙竟是在心中数着,一步、两步、三步......十一步,身影已至跟前,她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高长恭,心中更是在跳动,这该是多么令人神往的样子。   他看着云笙,没开口,只是皱了皱眉头,抬手,云笙以为他要打她,可他却是为云笙将有些散乱的头发绕到耳后,将歪斜的簪子扶正。   云笙心中知,方才慌忙为了能见到他,定是没弄的太精致,有些脸发烫,他为云笙弄好抽手,冰凉的手指划过云笙火热脸颊:“这般大条。”   云笙退至一旁,她委实是打心里希望他对她有点什么,但觉得是不是太过龌龊,但当他这般温柔待她时,她却觉得自己受不住,心里可真是变态之至。   “皇上卸了你的军权,做了个闲散王爷,为何这次还要你跑这一趟。”许久未见,虽是想念,但却也掩藏不住担心。   他道:“无妨,已是惯了。”定了定,又道:“军中交卸的事,多少会有些磨合,不过一切都办妥了。”   她听他这么说,还是担心“阿肃,我的心总是惶惶不安,总觉得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别担心,没事的。”高长恭安慰郑云笙。   “我去让厨子备几个你爱吃的菜去。”郑云笙笑了笑,也是不想因为自己的疑神疑鬼,给高长恭造成什么负担。   独留高长恭望着云笙,嘴角留下一丝无奈的笑,许久不见,不曾想再相遇,她真是变的太多了......   ——   那马妙蕊与沈香都是建州人,更增强了在宫中孤立的马妙蕊对沈香的好感,沈香确定马妙蕊就是她的妹妹。喜爱吃她亲手做的芝麻酥,只因她做的确实是特别的芝麻酥,因为只有她做的芝麻酥有桃花的清香,整个建州,都做不出,因桃花粉融入精粮粉容易松散,如何做,几成火候,多少水的比例活成,都需要特别的法子,故无人会便无人能做,即便做也无几人会。   这几日沈香一直在琢磨马妙蕊说她生过一场大病后便不记得了,虽名字不同,生辰与妹妹的生辰亦是有着几个月的差别,但她手臂上的拿到伤疤她却记得,那是她当时第一次为妹妹做芝麻酥为妹妹留下的。   可就在她们的家被血洗后,她与妹妹相依为命,但妹妹体弱,受了很重的风寒,她只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她冒着大雨为妹妹寻大夫,可是无论她怎样求,因没有银子,那些大夫都不肯出诊。   遇到一家大夫,直接叫下人将她打了一顿,丢弃在大雨中,浑身是伤的她陷入昏迷,被人贩子贩卖到了北周,却是被人所救。   她被救了,因无法生存,加之对高湛的恨,仇恨蒙蔽了她的心,若不是高湛,她的家也不会就这样没了,妹妹亦不会不见。可是高纬的登基,与高湛却没有什么分别,更加残暴。   救她的人是宇文宪,宇文宪答应会助她报仇,并且帮助她寻找她的妹妹。事隔多年,她为宇文宪一边搜集北齐情报,一边寻找着妹妹。   她潜伏着,这一潜伏,便是长达十年之久,她潜伏的很好,未曾有人察觉,且她也试图在北齐寻找她的妹妹,均无下落,不曾想,当她决定放弃一切时,妹妹却是出现,或许这就是上天弄人,可是她在这北齐宫中无法全身而退。   这日,沈香借口出宫为马妙蕊采买,跟着宫中的采买队离开了宫。她中途掉队,去了兰陵王府。没见到高长恭,反而见到了她那日威胁的女子郑云笙。   时间紧迫,沈香只得同郑云笙说了实情,希望郑云笙帮她转告给高长恭。   郑云笙拿着沈香留下的那半块玉阙,等到高长恭回府后,去找了高长恭,把事情原尾全数说给了高长恭听。   沈香她不能认这个妹妹,妹妹是宫中的妃嫔,如果皇上知道他们是李家后人,一定会斩尽杀绝,故托云笙这桩事。   她书了一纸信笺封口,留下一支落雪梅花簪,希望高长恭能再帮她一次忙,把妹妹安全带离皇宫。希望能够转交给她的妹妹,只要妹妹看了书信,便会明白一切。   当年若是她带着妹妹寻大夫,妹妹便不会丢失,这些年,是她欠妹妹的。   ...... ☆、宫中刺客   重阳日亦是永昌公主招选驸马日,驸马是宫中大臣的子嗣中选取,宴席在晚上开始。白日里会先进行歌舞赏花,骑马射箭的项目。   王宫大臣纷纷而至,各地封王的北齐皇室亦是远道而来,高纬诏告,表面只是王宫大臣重阳聚晏,文昌公主择亲,但深层一些,却是能够引申到整治一层关系。   高长恭也被邀约在内,众人都知,高长恭与长公主关系还不错。即便是高长恭卸职了,长公主的选驸马的大日子,还是少不了的。   高长恭害怕把郑云笙放在府中有危险,便将她打扮成一个小婢女的样子呆在身边,因易容了,寻常人是看不出什么的。   多至陌生面孔,云笙都不大认识,在这些王宫贵胄中,多半都是陆令萱的心腹。   高长恭与身旁大臣交谈,闻听今晚斛律光亦是出席,此次宴会更可谓重中之重。   云笙从开始便忐忑不安,她看着马妙蕊身旁跟着的沈香,整颗心都时刻要跳出胸口一样,却不得不逼迫自己要镇定。   马妙蕊坐在皇上的左侧偏下的三等位,今晚的她面色红润,却是着装清雅,不失身份美的动人,却也不太过华丽,此等着装,正好将孕期的她的更好的展现出来。   皇后一身凤袍与皇帝同坐高坐上,穆提婆并未出席。整个场合上,都充满着茱萸的味道,日光慵懒的洒下,今日云笙最不能安宁,高长恭打算借着长公主选驸马时,帮助沈香姐妹离开。她虽不知这个沈香姐妹同高长恭的关系,但是她不想高长恭因此而再次以身犯险。   重阳节是思亲之时,云笙却无可想,她一直望着马妙蕊处,不时打探着周遭是否有人注意着她。   却总感觉有什么在盯着她,但当她再去看时,却又是没有。难道是她多虑了?她便收回探出去的目光。   但冯小怜的目光却是一直注视着郑云笙这边。   当大臣皆以到场,舞乐逐渐升起。却唯独不见文昌公主。   云笙望着场中的觥筹交错,多希望快些结束。   大臣们恭贺皇上的声音不绝于耳,而云笙却丝毫未曾听进耳朵里。   宫中的金色秋菊摆放的处处可见,特别是在这日光之下,很是喜人,高娴独自一人走在秋菊铺垫的长道上,今天的她着装高贵的不沾染一丝尘埃,迟迟不愿出席。   日光温暖,她身影有些孤独,她突然心绞痛处袭来,弄的她有些拧起秀眉。摸了摸身上,未带药出来,看着远处,豆大点的汗珠子从额头滑落。   今日出来的匆忙,忘记带药丸了,却不知心绞痛今时凑巧发作。脚下有些虚浮,汗水滑进了眼睛,看的模糊不清。   她痛的犹如钝刀子剜着心,一时分不清方向,扑到在地上。   被摆正的花盆都被弄的凌乱,她趴到在地上,花盆碎片将手腕割伤。有血迹流到金黄色的菊花上,花儿显得娇娆。   此刻宫中正在摆宴,来往人甚是少,她还特意寻了一处清幽之地,更遑论能被人发现。她心绞痛的症状从小时便有的,这是她打娘胎里带出的病症,多年来一直用药调和以及木香丸的辅助。   多久没有再犯了,看来,今日发作,又未曾带药,若是无人及时发现,是没希望了。她在进入昏迷前想着,这样也甚好,总归可以逃过自己不喜欢的。   远处走来一模糊的身影,看步子像是有些蹒跚,有些醉意。男子看似有些哀愁,似那失去了心尖人一般。   看见一处散落的花盆,他唏嘘道:“是何人不懂得怜爱这些柔弱的花,弄的残了。”有些醉意的走去,看清后,瞬间酒意去了一半。   男子识得高娴,他丢掉手中的酒壶,喊道:“公主?”久久未曾有人回应。   他不敢去触碰高娴,对于他来说,何德何能再一次慕的文昌公主芳容。但看向四周又无人,看着昏迷中的高娴那痛苦的模样,他道:“公主,得罪了。”   褪下身上的外衣为高娴盖住,打横轻松的将高娴抱起,匆忙走去。   高纬问身边宫娥:“长公主缘何至今未曾出席?”   “回皇上,奴婢这便去问问。”退离较远后,便匆忙跑去。   皇后道:“这长公主也太胡闹了,身为一国公主,也太过失礼。”   高纬依然一脸怒意,但并未发泄,歪着头看着歌舞。   有一看上三十年岁的男子,面相黝黑粗狂,身体魁梧,他在众人中最是显眼。那人站起,手举杯盏,走入中场道:“微臣今日斗胆,敬皇上一杯,恭祝我皇,国祚绵延,繁荣昌盛。”   所有人顺势一同举杯踏出矮几至前:“恭祝吾皇山河昌盛,国祚绵延。”   高纬目及此情景,眼睛锐利,嘴角带上王者之笑。旁及宫娥递给高纬一杯,高纬站在高台看向遍及群臣,犹如凌入云端神明,举杯道:“得诸位着,是以我北齐之福分。”   高纬一饮而尽,笑声响起,云笙却是听的心中惊颤。   马妙蕊因不能饮酒,是以饮得茶水代替。她本想先行离去,却见方才那离开的宫娥回来,跑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不好了,不好了。”   众人还未落座,皆是一脸诧异,只见那宫女跑至皇上跟前扑通跪下:“回皇上不好了。”   高纬刚开始有些高兴,又被这宫娥给扫兴了,厉声道:“何事如此惊慌?”   宫女诺诺回道:“长公主......长公主她......”不敢说出后面的话来,生怕被降罪诅咒公主。   皇后道:“却是快些说来。”   “长公主突然病发,现太医院正在为公主诊治。”   高纬的手中放下酒杯便是起身,皇后立刻站起身道:“皇上,当以大局为重,长公主她自小便是有着病根子,您是知晓的。而今皇上您这样离去,该至群臣何地。”   不远的沈香亦是有所听闻,她手中暗藏针器。看高纬要离去,今日是她能够接近高纬最近的距离,不能措施良机。这个仇恨,让她进宫后见到了仇人的儿子时,更加重了她的仇恨。如今妹妹已托付给高长恭,她相信高长恭一定会救妹妹安全离开的。   场中歌舞还在演绎,突然一声巨响,惊吓的全场中大多人一阵惊慌。唯独那高长恭,还有那斛律光以及高位上的高纬未曾有半点惊慌之色。   这响声云笙吓的够呛,沈香趁着这慌乱空档,已经离去,到达那高纬跟前,只听有人喊:“死人了。”   众人才发觉,场中的花瓣还在从天空散下,花苞中的女子已经死在场中,那些伴舞的亦是纷纷倒地,死相很是恐怖。七窍流血,唇色暗黑,全部人皆是如此。   沈香方才趁着那花苞绽放发出响声时射出毒针,却不知被何人挡去,她只得抽出腰间盘旋依旧的软剑,直接飞身向高纬刺去。   场面一时失控,只听有人再喊:“有刺客,护驾。”   云笙看着场中的人,不停地发抖,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死亡这么多人,终于还是发生了。原先她便觉着沈香托付的像是交代遗言,原来她是要刺杀皇上。场面混乱,她却是不知要抬脚走向何处。   蹲在地上的她不停地发抖,但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有响起:“此处不安全,跟我来。”   她转身看,是高长恭,来不及点头,却被高长恭带离,高长恭将她按放置在安全处。司徒鸿也进宫了,他得知高长恭所做的事情有多危险,他不是来帮高长恭的,他是来阻止高长恭的。   时间紧迫,高长恭并不听司徒鸿言,高长恭离开,他便跟着高长恭而去。   侍卫来的极快,瞬间将皇上以及皇后里三层外三层围住。场中的沈香已经被困,她手中执剑,此刻的她很漂亮,一张二十年岁的样子,但是她的眼中却有着无比的恨意。   不曾想有人会挡去她的毒针,但是会是谁?她想不到,云笙是办不到,她看向远处的云笙,云笙摇着头,她突然露出一丝笑容,挥起长剑,与众人撕拼在一起。   明明是重阳日,思亲相聚之时,却是这样的血腥。   血味很浓,与金菊以及茱萸的气味中,令人作呕。   马妙蕊受不住这血腥的味道,她唤着沈香,却不见沈香踪迹,但她看到场中那个撕拼的女子的脸庞时,一时愣住了。   高长恭与司徒鸿站在众多侍卫前方,司徒鸿阻拦高长恭想要袒护沈香的举动,用剑挡住沈香的软剑,救下了一侍卫的性命。沈香的剑似活了一般,缠绕在司徒鸿的剑上,又滑开。   “你是何人?”   沈香大笑:“我是何人,你就不必知晓,但要记着,挡我者死。”她再次腾起,司徒鸿追去。   高长恭看着这个女人,那日他便晓得沈香并非真面目示人,今日看来,她真的是要玉石俱焚。   云笙不希望沈香出事,不希望司徒鸿伤到她。她在心中祈祷,希望沈香能够逃过这一劫。仇恨多可怕,她会不会也走上这条路。   只听高纬道:“弓箭手。”不曾想防备再是严密,还是出了这档子事情,就方才事情来看,似乎是谋划很久所为。这个女子他不识的,但不能保证此人不是北周派来要加害与他的,决不能留下活口。但在杀了此人之前,须得探得实情。   斛律光带着弓箭手已侯多时,百名弓箭手已搭剑准备,斛律光道:“发箭。” ☆、因妒生计   弓箭犹如雨林一般,沈香在交手之时要躲去这些箭羽并不容易。她一脚踢去,司徒鸿用剑挡去,她踏在司徒鸿的剑上跃起,用手中的剑扫去尽数袭来的弓箭,但有一支还是将她的臂膀刺穿,但她未曾皱下眉头,直接拔出箭羽,扯下衣摆迅速包扎好伤口。   “狗皇帝,原来这么多人愿意为你卖命,今日我非杀你报血仇不可,即便是死,有你这些精益侍卫陪葬亦是值了。”   她将扫落的箭羽用紧握手中,发力而去,将多名弓箭手穿喉。   云笙看着场中一切,才知沈香有多强大。是仇恨支配着她,让她变得强大无比。   此刻沈香身后司徒鸿出击偷袭,云笙竟是喊了一句:“不要......”   好在沈香她一个灵活的转身躲过,云笙竟是舒了口气。但却不曾想的是,斛律光候补的弓箭手再次出箭,沈香这次却未能安全躲过,数只箭直穿她背部。她像一只被刺穿的鱼,没有了争斗的迹象。   云笙害怕自己会放声哭出来,她紧紧地咬住下唇,又附上手重力捂住,泪水不停的滑落,她从未这样脆弱过,从未这样哭的狼狈过。   她知道沈香不是坏人,虽然交情不深,但是沈香她是一个那么疼爱妹妹的姐姐。是这个时代的错,不是沈香的错。   沈香吐出一口鲜血在方才的歌舞台中场之上,那花瓣被沾染的妖冶,她缓缓转过身,却是像马妙蕊看去,露出最后一抹笑,又是几只箭射去,她这才倒去,她死了,但她倒下去时,眼睛依旧是紧紧盯着马妙蕊。   这一切云笙都看在眼中,只要有权,就可以这样轻易的置一个人于死地。   血腥的重阳日,却真的是成了噩梦。   高纬因此事件天威震怒,下令彻查此事,惊魂未定的云笙坐在地上目光有些呆滞,原来沈香的年龄是假的,她利用易容术造出的一种错觉,瞒过了任何一个人的眼睛。   此刻高纬在御书房中坐立,高长恭、斛律光、司徒鸿等人同那些有些地位的大臣在场。陆令萱却是未曾出现,以往有什么事,她可都是未曾缺席的。   高纬,严厉的眼神将他们打量一周,道:“这样守卫森严也能混入刺客,朕养的都是些饭桶,饭桶。”他再次强调,但并未针对任何人,又开口:“镇守宫门是何人?把他给朕唤来。”   不久,便有一位身着侍卫统领衣着之人进来,走路的步子看上去便知他已惧怕,此人进来便跪在地上,以头伏地:“卑职护卫不离,还请皇上开恩。”   高纬将皇案上的那杯茶盏直接拿起砸到地面上的人身上,道:“既然知道无用,何以请词开恩?”地面上伏地之人不敢抬头,但身子却是有着抖动。   “来人,将此人拖下去斩了。”   那人一听要杀头,猛然抬头求饶,看着高纬:“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却是被两个侍卫架着拖了出去。   因此次事件重大,刺客都这样悄无声息潜入宫中了,这偌大的皇宫还怎的安宁?皇上众人一同商量此事。   冯小怜她坐在屏风后望着地面上的小宫女:“你说这次刺客事件与马嫔以及兰陵王身边的小婢女有关,此话当真?”   那宫女道:“回娘娘话,此为千真万确。沈香姑姑,不,那刺客是王爷推荐到宫中,命人安排在马嫔的尚清宫。当时奴婢凑巧路过,是奴婢亲眼所见。”这宫女因为一句话说错了,便被冯小怜听到,这一审问,可是出了大事。   冯小怜严肃的看着宫女一言一语的陈述着,待宫婢汇报完,他丢下一代银子,道:“这是给你的奖励,此话不可到处去说,以免惹得杀身之祸。”   宫婢捡起银袋看,里面分量足足的银子,她开心道:“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以后奴婢一定烂在腹中不予任何人说起,否则天打五雷劈......”   冯小怜挥挥手道:“你且下去吧。”   宫婢叩谢后,立刻起身离去,宫婢走离后冯小怜得意的会心一笑,“高长恭,这次你载到我的手中了。”   小宫婢看已经走离远了,拿出银袋掏出一锭银子,用牙齿咬了咬,长这么大,还未见过如此之多的银子,只是说几句话,却能拿到这么多银子,以后要是多遇到几次,她便能出宫了,找个好人家嫁了,看来,指日可待了。”将银子往怀中放时,却有人突然从其背后用娟帕捂住宫婢的嘴,她使劲挣扎,却无济于事,不一会儿便昏了过去。   随着被弃用的井水扑通一声,有重物砸了进去,之后便平静了。   冯小怜得到消息后,立刻向皇帝处去,皇上与大臣们还在商讨,冯小怜便在外头请求见皇上:“皇上,臣妾有要事相告。”   外头内监有些为难的道:“娘娘,圣上他正在商谈要事,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搅,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这一事情关乎到圣上的安危,出了事情你能担待的起码?”   内监露出为难神情,两头为难。无奈之下才又试着通传:“皇上?”   让她进来。”他一贯不喜后宫女子干政,有些怒气。   冯小怜进来,发现众人在场,四下看了看并未说话,“今日这件事情也说的差不多,却是揉着两颊太阳穴道:“这事情今天就到这里,三日之内务必给我查出幕后主使,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高纬让众位大臣都散了,高长恭也在其中,只是高长恭并未看冯小怜一眼。   众人走后,高纬问:“爱妃竟是何事,必须要此刻说?”   冯小怜道:“皇上。”她面色凝重,似是想说却又为难怕是会得罪于人的样子。   高纬被今日之事弄的甚是疲惫,她并未抬头看冯小怜,出声道:“你究竟有何重要事情要相告与朕?”   “皇上,臣妾所要说的其实正是您今晚头疼的事件。”冯小怜信誓旦旦的说着,她说这话很是胸有成竹。   高纬乍一听,却是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胡皇后,道:“这些事情,本不该你来多管,夜已深,回宫吧。”   冯小怜不解,更是不放弃,着急道:“皇上,臣妾说的是真的,臣妾查到这次事件牵扯到马嫔,以及一位宫女。”   高纬一听牵扯到马嫔,这才看向胡皇后:“朕虽宠你,但你可知道若你说的为谎言,朕还是会杀了你。”   冯小怜并不害怕,看着高纬道:“臣妾明白。”   “皇上,在前些日子,有宫婢见到过今日的刺客,据宫婢说,此女子是郑云笙带进来的,她是兰陵王手下的婢女,借用兰陵王的名义,将刺客带到了宫里来。她这是想杀了皇上同时嫁祸给兰陵王。此女子,可谓是心肠歹毒,居心叵测。发生今日这档子事情,险些伤了皇上您。”她说的皇上看着她,却有些不太明白,这有些说不通。   冯小怜又道:“臣妾知道皇上不相信,但皇上你可传召那宫婢前来对峙。”眼眸有着狠厉,道:“她又是与兰陵王有着干系,只要威胁到皇上您的安危的,臣妾却不能坐视不管,此次虽是宁愿犯着后宫不可干政一大忌也要说这些,皇上,臣妾都是为了您啊。”   高纬被说的有些情绪波动,他生性多疑,又听冯小怜说的合乎情理。他确实想到自己放给兰陵王的权利甚大,不得不防,兰陵王他节节胜仗,如此之人,若是有一天造反起来,那可是相当可怕的。故而借口郎溪一事夺去了他的军权,   但若郑云笙这个婢女所做的事是他指使,那就更可怕了,“你此话可当真?”高纬又问了一句。   “皇上,臣妾愿意性命相抵,臣妾是担心皇上安危啊。”   “朕知道,你所说的事情,朕会叫人去核实。”他的头一想事情便疼起来,冯小怜很识得眼色,走上前为高纬去揉捏太阳穴。   高纬颇为享受道:“还是你的手法适度。”良久,又问道:“长公主怎么样了?”方才顾及着刺杀事件,只是匆忙去看了一眼高娴后,便离去了。   冯小怜回道:“已经无碍了,再将养将养便回到初时了。”   高娴的身子这般病弱,却是为难,为此一直将她留在宫中将养,毕竟她的母妃对自己父皇也是有着恩情之人,但却是福薄命浅,父皇却是对长公主给了最高的关怀,比对别人皇子公主要好很多。高纬再不济,还是尊重这个姐姐的。   且高娴是个聪慧的女子,先皇高湛亦是喜欢这个女儿。高娴在宫中,还是颇有地位的。   但今夜的事情她却是甚是欢喜,那郑云笙不是气硬么?看她硬到几时,这一牵连刚好除掉了马嫔与郑云笙。便是那高长恭亦是受到波及,冯小怜要高长恭知道,她才对高长恭最重要的女人。   ……   云笙久久不敢入睡,只要闭上眼睛,便会想到沈香惨死的那一幕,秋夜的树影孤独,摇曳的身姿亦是孤独。这样的一夜就这样显得好漫长。   次日的清晨,却是有些阴沉,有些嘈杂,只听院内嘈杂“你们这是作甚?”   “属下是承了皇上之命前来拿人,还请王府之人莫要相阻。” 作者有话要说:  更的有点晚了,不好意思 ☆、人人自危   高长恭亦是得知消息赶来,看着这些来势汹汹的人,道:“你们要拿人,来我这王府作何?皇上何时下过这样命令,本王怎么不晓得?”   外面一时有些吵闹,房中云笙因睡的晚的缘故,次日还未曾醒来,此时便被嘈杂声吵醒,她简单找了件外套披上,刚开门。看到侍卫重重,有些嘶哑的嗓音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云笙还未反应过来怎么了,那些侍卫已至跟前:“请吧。”   “怎么了?”她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些侍卫却不再解释,直接两人钳制着云笙,云笙就这样便被带走了,她连梳洗都未曾来得及,便被带向不知将要去向哪里,或者将要发生什么,总之,她的心中不安……   云笙被带到一处隐蔽处,看着不像是皇宫牢狱,更像是专设的私人密室。四周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真切,云笙敲门:“喂,你们为什么要抓关我,放我出去。”   可她始终未听得半点有人回应她。   她心中隐约感觉,必定与昨日一事脱不得干系,双手紧紧攥住,抖得可怕。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怕,会没事,没事的。”   昨日那一通事,便是那弑君之罪。那可是满门抄斩之罪名,她不仅抖了抖,可昨日行刺之事又怎能将自己牵扯进来,是谁要害她?她唯有能想到的就是沈香来找她转告高长恭她所请求之氏,一定是被人跟踪了。   如今之事,怕是要牵扯到高长恭身上了。不能将高长恭牵连在内,她左思右想之后,决定暂且静观其变。   ......   今日阴沉的天,本就预示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郑云笙被抓一事,高长恭在司徒鸿的压制下暂且稳住了,需要从长计议。   高长恭摩擦着左手上的扳指,司徒鸿看着他:“你明知道她是李家的后人,明知道当年所发生的事,为何还要将她送入皇宫,你这是将自己的脑袋悬在了闸刀下,你可知道这有多危险?”   “我自然是明白,只是我不知道她竟是要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情行刺皇上。”高长恭想了想,“如今皇上并未对我有所动静,但郑儿却被带走了,我觉着此事有诸多蹊跷。司徒,你在宫中混的熟络,我想请你帮我打探一下,郑儿被关押到了何处。”   司徒鸿虽然生气高长恭英明一事,糊涂一时,但最终还是答应高长恭去打听一下。   高长恭道::“那日要行刺的绝非沈香一人,应另有他人也在那时动手,不过撞到了一起。但那些人并未真的行刺,只是杀死了那些舞女歌姬,如果他们真要行刺,大可不必这么造势令人警惕。”   司徒鸿也觉得不妙,“那些人的用意是想加重沈香的罪责从而推到你的身上,或者说,郑儿姑娘的身上?”   高长恭点点头,“这只是我目前的推测,我只是不明白谁会这么做。”他左右想了想,又道:“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打听一下,当天死去的舞姬是宫中御用,还是临时宫外聘请来的。”见微知着睹始知终的他,还是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司徒鸿立刻去办此事,高长恭此刻不易出面,只得在王府中假装闲坐,以防被人再雪上加霜。在焦急中,他等到出去了半日的司徒鸿。   着急的立刻同他一起去了书房,高长恭将门关上,急切的问:“可有打听到什么?”   “那日的舞姬如你所料,是临时从宫外聘请来的,因那日凑巧宫中御用舞姬在头一日吃错了食物,全部病倒了。司乐坊害怕皇上灌醉,便从宫外临时找了邺城尚好的舞姬当日助兴。那些舞姬生前的东家已不知所踪,十分蹊跷。”   高长恭点点头,此人是想借皇上之手除掉他,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加害他,那到底会是谁。   “郑儿呢?”   “她当日被带走后,并未压去皇家的牢房,带走她的是怜香阁的人。”   高长恭听到后一震,转身欲走,司徒鸿问:“是何事惊慌?”   “我要去宫中一趟。”   “不行,长恭,你不能去。你若是去了,就坐实了你的嫌疑。明眼人都能明白,郑云笙是钓你的诱饵。皇上昨日亦是说了,此事干系重大,必须要彻查。当日在场的大臣人人自危,躲还来不及呢。你明知道危险,却是要一头扎进去,若是因为那个女人,我想你不必去了,这会为你带来很多麻烦。”司徒鸿依然想到,他最近对郑云笙这个女人太过上心,即便他知道并不能处处都能保护她,还是那么做,他身为王爷,却连权则轻重也不顾,此女子必为大患。   但高长恭他并非不知这些,可郑云笙这个女人就是不能出任何事。果断的离去,司徒鸿的话他此刻一句也听不进去,所有事情,必定有解决的办法。   高长恭去皇宫的事情,即刻便到了冯小怜的耳朵里,果真是出动了。她嘴角露出喜色,朱红色的纯啄了一口清香的茶,悠然放下。   天空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冷的可怕。深宫中的寂静,亦是非常可怕。   马妙蕊坐在房中拿着暖炉,她生就体寒,这还未到冬天便是有些招架不住,加之身子愈来愈沉。   她对昨日那个场景在脑中挥之不去,总是在想,她是谁?为何到死也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门外传来:“皇上......”是宫女的声音,高纬止住她们的请安,勒令她们全部退下,马妙蕊想的太入神,并未听到这些。   待高纬踱步进入殿中,开口时,她才吓得慌了神,手中的暖炉惊吓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在高纬脚前停住。   “臣妾不知皇上前来,未曾远迎,还请皇上赎罪。”慌忙跪在地面地毯上,不敢抬头看高纬。   高纬并未回答,也并未说让她起身。弯身将暖炉捡起:“爱妃想何事如此出神?”他语气冰冷,话中有话。   “回皇上,臣妾再担心皇上安危,不知皇上昨日可曾被伤着,是臣妾不济,怪这身子不中用,没护的了皇上。”她努力压制自己的声音,但还是有着一丝颤抖。   高纬走过去坐下,将暖炉放在矮几上:“爱妃你晕过去了,还怎样护朕?再说,你那身子也是不便,罢了。”   “谢皇上不追加怪罪。”她跪在地上转了一个圈,对着此刻高纬坐的方位,依旧不敢抬头去看,皇上突然前来,说的话更是叫人心中惶恐,且今日的皇上并不如往日,搁在往日皇上是免去她请按行礼一事,今日却......   “那刺客是易容混在宫中藏身,可是来自你处?!”听着似是在询问,却是已经心中确定的,不过高纬却是想亲耳听马妙蕊亲口说。   “是。”她就知道,是为了这一桩事前来的,她什么也未曾做,便是直接回了。   “哼。”他便这样起身离去了,竟是什么也不想说,就这样给马妙蕊定了醉。走过的一阵风,竟让马妙蕊毛骨悚然,背后冷的她打了个哆嗦。   高纬走后,她才瘫坐在地上。原来安分守已活着,都这么难。如果此次事件必得有血光之灾,她希望不能连累养父养母一家,进宫的这件事,已算报的了他们的恩情了。   刚想站起,却是下部如坠铅一般通,她试着站起来,但几经重复着站起,都失败。额头上瞬间豆大点的汗珠子滚落下来。   “来人......来人......。”她的声音微弱的喊不出太大的声响,却触摸到衣服的粘稠,抬起手看,竟是血迹占满了全手,血的红刺眼。一时间,竟是懵了神。   孩子还有两个月就出生了,不能有任何闪失,微弱的哭喊着:“救救我的孩子,来人啊......来人啊......”可依旧未曾有人听见,她爬着向门口而去,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不知这是怎的了,她怎么会出这么多血?马妙蕊已经痛的再无力气爬,看向不远处,她伸手将圆凳放倒,咕咚一声响,刚到门前的小宫女吓得赶紧跑了进去。不知又出何事了,方才皇上只是来了一会儿便走了,随后便差人降一旨,在孩子出生前,不允许自家主子踏出尚清宫半步,她还在想该怎样开口和自家主子说呢。   这一声响弄的她再不多想,直奔进屋内:“娘娘,出了何事?”第一眼却是瞧见已经几乎晕过去的马妙蕊,到处都是血迹。   马妙蕊依旧微微的声响:“救我......救我的孩子,救......”无尽的黑夜袭来,再无意识可寻。   关于马妙蕊的事情即刻被传到高纬那里,但高纬并未有丝毫反映,这时有宫中太监前来回话,“回禀皇上,稳婆说,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他疲惫道:“下去吧。”没有丝毫心疼的样子。   高长恭还在赶往皇宫的路途中,他不知道冯小怜究竟想要怎样。心中忐忑不安的看着外面的淅淅沥沥的秋雨转大,心中念着,郑儿,千万别有事,心中焦急,却是显得马车行的有些过慢了。   ...... ☆、文昌公主   轰隆隆,一阵阵雷声透过黑暗刺痛着郑云笙的耳朵,她在伸手不见十指的密室中,不知外面依然天黑了。   不时,她听到外面有稀疏的动静。接着,密室的门打开了,一束光慢慢亮起。在黑屋呆了一天之久的郑云笙,竟是感觉到那微弱的烛光分外刺眼。她下意识的将手抬起,遮挡光线。   慢慢的适应后,她才看清来人,正是冯小怜。   冯小怜放下蜡烛,一副疼惜的样子赶过来将蜷缩在角落里的郑云笙给搀扶起来,“这些下人真是大胆,我直说让他们将你带来,并未让他们如此对你,看我回头不好好教训他们。”冯小怜命人抬来了桌椅摆在了密室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郑云笙有些摸不着头脑。   冯小怜道:“昨日行刺一事,有人匿名举报,说是兰陵王所布的局,利用你来完成的。曾有人见过你同那个刺客见过面。”   冯小怜这么一说,郑云笙想,果真是没有猜错,真的是有人蓄意构陷。她道:“一派胡言,兰陵王对皇上忠心耿耿,又怎么会害皇上呢?我只是一介民女,又怎能有本是指使人去杀皇上,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冯小怜见郑云笙惶恐不安,她接过话来,“可不是,我听到这个风声后,便及时找人先封住了。想找你问个明白,所以不得已才假借皇上口谕将你抓起来。但你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一旦此事坐实,兰陵王就危险了。”   郑云笙想了想,即便是她在冷静,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究竟是何人想要陷害王爷?”   冯小怜牵过郑云笙的手,担忧的道:“郑儿,你和王爷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见死不救。但我虽受皇上宠爱,可毕竟我没有家族势力,人微言轻啊。”   郑云笙知道冯小怜的苦楚,便自己问自己,“那该怎么办?”   冯小怜道:“郑儿,你喜欢王爷对吗?”   郑云笙看这冯小怜,没有说话,她复道:“你必须要如实回答我。”   郑云笙为难了片刻,点了点头。冯小怜道:“此事我想了很久,只有一个人能够救王爷。”   郑云笙看着冯小怜,悠久,她万不得已的问冯小怜,“谁?”   “你。”冯小怜很笃定的回答。   郑云笙惊讶,“为何是我?我要如何救得了王爷?”她有些难以相信。   冯小怜拉过没有自信的郑云笙,“郑儿,你知道的,我比谁都希望你们不要有事。此刻我压着你,也压不了多长时间,相信消息很快还会传到皇上耳中,届时,就真的是救不了王爷了。”   郑云笙想了片刻,不得不听信冯小怜的,冯小怜便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了郑云笙听。郑云笙听后,道:“这样当真可以?”   “郑儿,你相信我吗?”冯小怜问郑云笙。   事到如今,相不相信又有何妨?只要能不牵扯到高长恭,别说让她担下一切,就算是死,她也甘心。   “只要你能保证王爷平安无事,我愿意冒这个险。”郑云笙肯定的回答。   冯小怜将郑云笙的手紧紧的握在手中,“你放心,届时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脱险的。”郑云笙想了想,她不过是一个不足为道的小人物,如果冯小怜营救的话,会为高长恭更容易些,便点头答应了。   冯小怜告诉郑云笙,她会安排妥当,让她有机会面圣,像皇上坦白。只要完全将兰陵王撇清在这件事情外,一切都好办了。   与郑云笙串好口供后,冯小怜便离开了密室,密室的门再次合上,不过好在有一盏烛火陪伴。她虽然知道冯小怜对高长恭有暧昧之心,但正因为如此,所以她一定不会将高长恭置于危难之中。所以,这点她还是相信冯小怜的。   高长恭抵达宫门后便下车步行进宫,他并要直接前去面见皇上,而是要去怜香阁。因匆忙下车也未曾将伞带上,随从赶来:“王爷,雨大。”   他看了下道:“回去吧。”未曾接过伞。   他从未对何事这般心急如焚,他完全忘记后宫之地,除了皇上能够自由出入,其余男眷除非召见,否则不得入内。高长恭为了郑云笙,冒着险进入了怜香阁。   冯小怜从密室出来后,便回了寝殿休息,一阵风吹,把门吹的晃动。冯小怜转头想要叫宫女来关上寝殿的门,便瞧见了浑身湿透还在滴着水的高长恭正站在距离她不远处。   冯小怜下了一跳,又镇静了下来,有些惊诧,“王爷你怎么来了?”   高长恭道:“郑儿在哪儿?”   “郑儿?她不是该在你的府上吗?”冯小怜疑虑的问高长恭。   高长恭知道冯小怜并未说实话,“你与我本就无缘,又何求一个份。郑儿她与此事无关,你若是因为我拒绝了你而要报复,就冲着我来,放郑儿。”   冯小怜道:“王爷,你在说什么?小怜不明白。即使王爷你拒绝了我,我也不可能会做这等龌龊的事。报复?王爷,你怎能用这么狠毒的词来说小怜。”冯小怜嘤嘤啼哭了起来。   擦了擦泪珠,“王爷若是非要认为是我把郑儿抓了去,那便将我这怜香阁翻个底朝天,以免我被愿望。王爷同郑儿都是小怜的救命恩人,小怜又怎能恩将仇报。前几日,是小怜鲁莽,不该将自己思恋王爷的事情如实告知,这才惹来今日王爷的误会。”   说着,冯小怜就要叫人来,要当着高长恭的面彻底搜查怜香阁。高长恭本就是掩人耳目来到此处的,如果这般折腾,怕是要传到皇上耳中,对他和郑云笙都不利。不管今日冯小怜如何伪装她的所作所为,高长恭都知道是她所为。   “不必了,是我太过鲁莽,冒犯了。”高长恭转身离去。   冯小怜正欲叫住高长恭,可是高长恭早已走进了大雨中。   高长恭做了最坏的打算,决定先将此事揽到自己身上,怎么说,他也是个战功累累的王爷,若想治他的罪必定要证据确凿。郑儿不同,如果冯小怜想要利用此事,把郑儿除去以完成她的个人私怨,那就更难办了。   离开怜香阁,高长恭直接去找皇上。前去面见皇上却因皇上正在议事被阻挡在外,他不得不站在大雨中等。   外面雨大,且秋雨十分冷,长恭已经被雨水打湿的透彻,一直跟随在皇上身边的内监看着不忍,叫小宫女拿了把伞,他撑着走来:“王爷,您就先回去吧,这皇上不知要议事到何时才结束,您这样一直淋雨怕是淋坏了身子。”   高长恭看着皇上紧闭的殿门道:“无碍。”他今日必须要见得皇上,如果多拖一刻,郑儿就多一份危险。   内监手中递给高长恭的伞他并未接,内监心知,皇上实是与陆太姬在下棋。今儿是下雨天,皇上正好心平气静的听听雨声,杀一把棋。如果他贸然进去禀报,怕是少不得一顿重罚,这御书房中的两个人可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皇上为了安静下棋,下令无论何人来,都用正在议事一说打发了。内监他也只是个奴才,主子下了怎样的命令,他也值得顺从办事,看着兰陵王在大雨中,竟是有些埋怨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心中期盼着皇上早些结束这盘棋。   高长恭一直在等,等到天色暗下来,雨还是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他知道怕是今日见不到皇上,心中又是担心云笙的安危,他欲请文昌公主出面帮忙,如今文昌公主病重,却不宜去打搅。   高长恭再离开宫中之前,还是去看了一眼高娴,殿中充满着药香。高娴面目惨白,病态十分明显,青丝未曾梳起,披了一件薄衣站在窗口处望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时不时会咳嗽那么几次。   “长姐,秋雨寒气颇重,如此薄衣怎能御寒,身子不适,便是不能再吹冷风了。”高长恭走进殿内瞧见高娴站在窗子处,提点起来。   高娴听是高长恭的声音,这才微微转身看向高长恭:“阿肃,你来了。”她走离窗子,到另一处坐下,“我这身子也就这样了,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在想啊,明年今时能不能再看到这秋雨的寂静还是个悬着的事情。”   高长恭急忙道:“长姐莫要说丧气话,你是要长命百岁的人。”   高娴笑了起来,“你我虽并非同父同母,却是只有你对我关心。”言外之意,这宫中依然没有她的亲人,皇上虽与她同父,可皇上却并不亲她这个长姐。   高娴咳嗽几声,看着长恭的神情有些不对,询问起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不想让高娴知道,又去劳心伤神,便道:“无事,昨日临时发生了一些事情绊住,没来得及来看长姐,今日见长姐无碍,阿肃也就放心了,就不打扰长姐休息了,好生将养,改日再来看你。”   高长恭站起走去,刚走到殿门口却是被高娴唤住:“阿肃,你何时学会不与我讲实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写长恭与我家郑儿的故事了,第一卷灰灰......喜欢可以收藏一个 ☆、自请放任   这么一说,高长恭停住,他转身看高娴,却见她嘴角有些微微笑意,道:“我虽病着,却是什么都晓得的。我昨日病倒后发生的事情我已大概了解,今早宫中有人说,看见怜香阁的人带了个叫郑云笙的姑娘,说是那个姑娘是你身边的人,我便觉着不妥。”   “长姐知道她在何处?”高长恭惊诧。   “不知道。”高娴招手让他走回来,她看了看门口以及不远处,发现无人,这才将殿门关紧。   “阿肃,段深他都告知我,让我提醒你,如今宫中并不安全,陆令萱等人野心勃勃,势必会铲除对他们对立的人,让我规劝你远离邺城。”   “段深?是何许人也?”高长恭并不曾听闻,更不知此人无缘无故为何要帮助他。   高娴告诉高长恭,段深就是那段韶的儿子。因那段韶是北齐名将,亦是开国功臣。这个高长恭自然是晓得,高娴告诉她,段深是段绍之子,如今姑臧县公。   段韶高长恭晓得,姑臧县公他也是听闻过,但从不知是段深,经高娴这么一提,倒是有几分印象,此人父亲亦是一名猛将,他亦是少年有为。   高娴将昨日的事情讲给了高长恭听,称其,段深昨晚将他送回并寻来太医医治时,在外头守候了整整一夜,也是在她醒来时,她迷糊中知道有人救了她,便寻找此人,方知,他便是段深,此人她亦是记得。   昨日迟迟不愿出席是不情愿为她择选驸马,其实,都是有着心中的想念,但见到段深时,她是有多吃惊。   其实她与段深只是匆匆一面之缘,之后再未曾碰过面,那时她还在王府时,她还是个郡主。但高娴并未多说,说是等待有时间,会慢慢说与他听,而是悄声告诉高长恭,“阿肃,我们高家皇嗣中,长姐知道你是最不同的,如今皇上她亲信陆令萱,势必会对你造成危险,长姐知道你喜欢郑儿姑娘,我会想办法替你救出郑儿姑娘,你若是真心喜欢她,事后,就寻个借口带着郑儿姑娘离开邺城。”   从高娴宫苑出来后,直接出了宫门。   冯小怜并未将郑云笙带去面圣,告诉郑云笙,因此事关乎皇家体面,刺杀都到了皇宫,日后皇上又该如何一统天下。为避免皇上见到郑云笙而迁怒高长恭,便是让她写了一份自招书,招供画押。接着,郑云笙就被压到了死牢中。她此刻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也从她签字画押后,再不曾见到过冯小怜。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她觉得,只要此事不牵连到高长恭就够了。其实,不管她装作多么乐观,多么放心,其实,她的骨子里还是很怕死,很怕很怕。   不知怎的泪水竟是不争气的流下来,她抬手擦干眼泪,外面雨声好大,更显得孤独寂寞,她呢喃道:“我不想死,但是我不可以连累长恭。”她这样告诉自己。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她耳尖,听得真切,云笙起身扒住门,可看不见外头:“是谁?”十分警惕。   可并没有任何的回声,原来是她太想离开这样的鬼地方心切,听错了。她扶着门慢慢再次滑坐下来,“郑儿。”高长恭的声音轻轻的唤了她。   她以为自己又听错了,没有回应,只是自嘲道:“我先是想到他,现在都听到他在唤我了,这是不是死的前兆,我真的要死了。”她双臂抱着膝盖。   本是绝望了,可又听到这一声:“郑儿。”这次她却是知道,这是真的高长恭的声音,不是她的幻听站起来对着外头问:“长恭,真的是你吗?”   高长恭能够从这语气中听出云笙害怕的心情,他方才是买通狱卒乔装打扮成这里清扫的狱卒才进来的,隔着昏暗的光,他瞧见了几日未见的郑云笙,憔悴了不少,但是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长恭,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郑云笙小声问道。   高长恭一把抓住郑云笙的手,“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不然我不放心。”   郑云笙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忽然顿住了,她抽离自己的手,道:“此事关系重大,你还是不要牵扯进来了。”   高长恭不解,“郑儿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管不问。”   “因为,我已经签字画押,将沈香和我同谋的罪认了下来,同你撇清了干系,我不想你为我涉险。”   高长恭不知道冯小怜给郑云笙说了什么,不过此刻他并不想知道冯小怜说了些什么,只是想郑云笙不要落入人圈套。   “郑儿,我不管她同你说了什么,你只管记住我说的。我会救你出去,带你离开邺城,在这之前,你给我好好活着。”高长恭压低的声音中夹杂着怒火,他好不容易进来,见到了郑云笙,并不是要来听她说做什么伟大牺牲的话。他高长恭,还没到孤立无援的地步。   郑云笙转过身来要告诉高长恭不要做傻事,可是高长恭早已不见了身影。她有些愧疚,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一心期望他能来看自己,却又不想连累他,现在他来了,自己却又将他给气走了。   高娴拖着病身子去见高纬,高纬本不打算见,想了想,还是让她进来了。   “长姐来了,朕这几日政事繁忙,没来得及去看长姐,长姐不会怪罪朕吧。”高纬说这些话的时候,看着高娴的眼神另有深意。   高娴道:“皇上为江山社稷日理万机,我只是区区一个公主,哪里就敢责怪圣上呢。”高娴落座,想起什么事来,便道:“那日皇上替我选驸马,是我没那个命,福薄。”   高纬拿起的毛笔又放了下来,“长姐快别这么说,父皇托付朕好生照看你,自然一定会在为长姐择一个好驸马。”   “如此,多谢皇上了。”高娴喝了一口茶水,放下,“听闻那日发生了行刺?”   高纬依然猜到文昌公主的来意,等高娴问出这句话时,他不过是笑笑而已,“无碍,一点小打小闹的,朕的皇宫可不是人人都能进来的。”   “刺客可抓住了?”高娴紧接着问,“太过猖狂,竟敢行刺皇上,必须严惩。”   “抓住了,不过是一些小喽啰,大鱼还在幕后。”高纬有些伤脑筋,那日仵作检查刺客尸身的时候,发现她是李家的后人。暗地里已经让人调查这个沈香,似乎她在帮什么人做事,不过目前还不明确。   “此事,是兰陵王身边的小婢女认的罪。”他又补充了一句。   “长恭?怎么会牵扯到他?皇上,你是否也认为是他所为?”   高纬笑了起来,“长姐,你我都了解他的。如果真是他,也不会蠢到使用自己的人。”高纬虽然听信小人,但还是不傻的。   “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小婢女?”高娴关心的问。   “此事惊动了朝臣,定然是要一个说法的。把小婢女斩首示众,事后,将兰陵王贬去青州。”   高娴担心的道:“可是皇上你知道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不无辜另当别论,这个小婢女必须要死。你还记得当年所谓的阴时之女,黄明天数一事吗?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她便是人们口中的阴时之女,好在后来发现这只是一个要灭我北齐的幌子,此女定是不祥之人。她本是消失了,这样也好,可是几年后她又出现了,不管怎样,为保住我北齐无恙,她这次都必须要死。”这才是高纬的真正目的。   高纬之所以告诉高娴,也是想要借用高娴之口告诉高长恭,他才是皇上,他要谁死,谁都不能活。而个中因由,相信高长恭是明白的。   高娴将此事如实转达给了高长恭,高长恭听后,便让高娴不要趟这趟浑水,高纬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连文昌公主都不打算放过。   “对不起长恭,是我无能帮你救出郑儿姑娘。”高娴有些愧疚。   高长恭思索了下,道:“长姐,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高长恭转身离去。   ......   “什么?”司徒鸿一声惊诧,又压低了声音,“你要劫狱?你疯了。”   “我没疯,皇上根本就知道郑儿她是无辜的,他确必须让郑儿死,我不能坐视不理。”高长恭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司徒鸿并不建议高长恭冒险,他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要关心什么郑儿,此事你若是插手,必然是引火烧身,我绝不允许你这么做。”   这件事处理的,本就漏洞百出,可是皇上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令要将沈香悬挂城门三日,三日后挫骨扬灰。将云笙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告诫还在谋划刺杀天子一事的人,所有的造反者都会是这个下场。   第三日期限已到,几日不见的高长恭出现,他已大致寻到了他想要的线索,这样,云笙就会无事了。   她一身白衣上印着囚字,被押赴刑场。   要进入冬季了,竟是雨水不止。云笙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方才还有一丝日头,此时已经全部隐了。有冷风吹过,秋叶哗啦啦从树上掉落,好不萧条。   这是秋雨中第一次打雷,云笙手上带着冷冰冰的铁链,决绝跟着押送她去刑场的人离去。那日冯小怜站在高处望着,眼神充满着笑意,想着,高长恭,这就是你拒绝我的下场...... ☆、妒心渐起   云笙她还未来得及告诉马妙蕊一切,心中对沈香祷告,她不能帮沈香带到话儿了。一路到刑场,她总希望道路在长一点,可实际上道路真的很长,只是她还是嫌弃这太短了,转眼已到了刑场。   她才发现刑场上已经站满了人,人群中,站着宇文宪。他压低了自己的斗笠,最后退出了人群。又打了几声雷,雨开始落下,云笙扬起脸任雨水冲涮。   虽然是下雨,但依旧是要等到午时三刻,不能看日头,便用燃香来计时。郑云笙虽然不希望高长恭来送她最后一程,但是却在人群中不停地搜罗高长恭的身影,最终一无所获。监斩官一声午时三刻已到,行刑。云笙紧紧扣住的手瞬间松开,当所有人的监斩牌被抽掉时,雨更加大了。   云笙闭着眼睛,刽子手将所有人放倒在石墩上,举起大刀砍下,云笙心知这次完了。但她却听见叮咚一声响,有刽子手倒地。云笙睁开眼睛看,原来,监斩她的刽子手被暗器直接封喉,血还在从他的喉咙中汩汩淌出。   一时间刑场混乱,有监斩官大吼弓箭手,其实在周遭早已有弓箭手埋伏,就知同党定会来救,又是一只暗器飞过,云笙身上的绳索解开,但她手上的铁链子还没有解开,但她就在方才那生死的边缘,想的是活着,她趁乱而逃。   箭矢在耳旁嗖嗖飞过,只见一位身披斗笠,将面目遮掩的人在众多士兵中周旋。与此同时,高长恭正在快马赶来,不知是否已经晚了,还是在雨中不停的狂奔着。   冯小怜知道了这一事后,气恼的将花瓶给推到了,所有的努力不能毁于一旦,她辛辛苦苦的计划,如果郑云笙没有死,她这不是在自己打脸吗?   冯小怜得知后不同意,前来找高纬,这让他颇有不愉快,怒道:“爱妃请回,此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皇上......”   “爱妃,你这是在埋怨朕?”见冯小怜不愿离去,他转身质问冯小怜,不知她为何对郑云笙的死也这么上心,不过是一个婢女罢了。   “臣妾也是为了皇上着想,此女险些害了兰陵王,使得皇上险些折损了一个得力助手,如若留着,恐是祸患。”   高纬不理会冯小怜,想到方才高长恭的话,“高长恭的权利是圣上给的,随时都可收回,长恭一心效忠北齐,绝无二心。长恭愿为皇上杀了宇文邕,收复北周,只愿以此换的皇上放了郑云笙。”高长恭为了云笙,他什么都舍得,此刻,他更不是在开玩笑。   不得不说,高纬动心了,他觊觎北周很久了。   “回去吧。”高纬离开,再不管冯小怜。   高长恭奔到街道上,因还是有着来往的行人,一位孩童踩水突然窜到街中。高长恭马在疾速中,他猛然勒住马缰绳,马蹄高抬,他从马背上跳下抱住孩童,不被马蹄踢到。   一个利索闪身,马蹄刮伤了他的手臂,但他匆忙,放下怀中的孩童。这样不行,怕是撞到行人不再骑马,而是改作奔跑。   他从未这样疯狂过。   刑场很乱,云笙没得逃脱,斗笠遮面的人你与云笙背靠背,云笙道:“你是谁?是长恭让你来救我的吗?”那人没有回答。   又是一轮进攻开始了,云笙只得跟着此人身后。在混乱中,她看见奔跑而来的高长恭,大声喊了一声:“长恭,我在这里。”脱离那人身后奔向长恭,暗处有人三箭齐发瞄准云笙。   高长恭喊道:“别动,快趴下。”云笙不知,看着高长恭惊讶的神色,她转身,只见三支箭直冲她来,已是闪躲不及......   云笙眼前一黑,只觉得被什么压住,待眼神恢复光亮时,才看清是那陌生人救了他,被他裹在了怀中倒在地上。   而此刻是赶来的高长恭,从那人手中夺回云笙。云笙被拉的惯性的再次倒回高长恭的怀中,她的嘴唇竟是擦过高长恭的唇。   但高长恭并未有所反映,云笙看着他道:“长恭,不可以。”高长恭低眸看着怀中的云笙,云笙又补了一句:“这会连累你的。”   又有暗箭袭来,长恭无暇去想,抱着云笙逃离这暗箭,他回脚踢回那支暗箭,暗箭定在石壁上,石壁后的人不再停留,一闪而去。   云笙始终在高长恭怀中,任凭他带着转动闪躲,他亮出皇上手谕,道:“皇上有旨,留下郑云笙性命。”   众人看到那圣旨,立刻停止围攻。云笙趴在高长恭的怀中,能够感受到他呼吸起伏的胸膛。他身上的兰花香被雨水冲刷的格外浓烈,她抬着头望着高长恭,这么近距离的仔细看,她险些忘记了呼吸。   雨水将高长恭冲刷的也甚是狼狈,但他还是看上去那么好看。   方才那个背后放冷箭的人回到冯小怜处,禀报未曾杀了云笙,冯小怜是怕发生什么意外,特意多备了一手,不曾想还是失败了,气恼的将殿中的东西尽数打砸。   高长恭直接将云笙带回王府,高长恭牵着云笙的手,云笙有些后怕,不想被人看到高长恭抓着她,但她又不敢丢手,只是紧紧握住,不松手。贪恋这种感觉,更是贪恋他手中的余温,暖和着她冰冷的柔荑。   一切都会过去,云笙被雨水淋得嘴唇泛白,高长恭虽然将自己的外袍褪下给云笙披上了,但他的外袍也是湿的。   她一步一步跟着高长恭,走进府中,她总觉得在某处有很多眼睛盯着她。可能是不怕习惯被高长恭牵着被人看到,但她又想被这么牵着。   走近前厅,云笙看到司徒鸿,脸一热,她觉得脸绝对红了。挣脱高长恭的手,但高长恭抓得紧,没有松手。   “长恭。”司徒鸿在着急,见到高长恭带回了云笙,他站起来走上来,看了眼云笙又转眼看高长恭没将后面的话再说出来。   云笙此刻有些晕乎乎的,眼睛朦胧一阵一阵的。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直接倒在高长恭的怀中。   高长恭扶了扶云笙的额头,有些烫手,心知,云笙定是淋雨太久的缘故,惹了风寒,看着司徒鸿道:“先去请大夫。”打横抱起云笙向厢房走去。   昏迷中的云笙冷的想钻进火炉里,但又觉得身上热的难受极了,生病真是不好受,特别是这风寒之症。   挣扎中的她弄醒了一旁守着的高长恭,但她没醒过来,只是感觉嗓子很干涩,艰难的张口道:“水,我要喝水。”   高长恭站起,走到桌前给云笙倒了一杯白水,将她轻轻扶起递至她唇边,喂给她喝。一夜,都照顾着生病的郑云笙寸步不离。   次日,外头还有些阴,但是雨已经停止,这一次秋雨,算是最后一场了,树上的叶子都被冲刷掉了,光秃秃的,颇有进入冬日的感觉。   云笙醒来,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她艰难的起身,头疼的用手敲打着,却发现手中握着一件长衫,貌似是高长恭的,她下意识的看向四周,这房间是谁的?卧房中也有桌案,摆着整齐的书册,墨笔砚台,都摆放的很整齐,屋内摆放物事甚是有品味,看着身下的床铺,闻了闻锦被,有淡淡的兰花香。   她脑子第一反应,这定是高长恭的卧房。刚准备下床,高长恭走了进来,端着一些吃的,看见云笙醒来道:“你醒了?”   “这里是......”云笙想确定一下。   高长恭放下手中的东西道:“这是我的房间。”郑云笙低下头,摸了摸火热的脸颊。   高长恭端着药道:“先把药喝了吧,这样病才好得快。”他热心的吹凉后送入郑云笙口中。   ......   云笙没有死,冯小怜自然生气,她便去了尚清宫,看到小产后的马妙蕊,面色惨白,整个人在这几天里竟是消瘦的似是一把枯柴一般,没有了往日的丰韵。   “吆,还没死嘛。”冯小怜没了往日的风度。   正在喝药的马妙蕊直接咳嗽起来,她不知冯小怜前来作甚,不想与她争执,她也本不是个爱争执的人,微弱的喘着气道:“臣妾身体不适,不便给娘娘行礼。”   “不用了,我怕折了我的寿命。”冯小怜今日与往日不同,说话句句带刺,马妙蕊心中惊吓,手中的药碗抖动的有些握不住。“孩子没了,其实本宫也停为你难过的,毕竟,那也是你身上掉下的肉不是。”   虽然知道冯小怜虚情假意,但还要客气,“多谢娘娘关心。”马妙蕊知道此次冯小怜定是来者不善,但还是忍住,自己不失去礼数。   冯小怜冷笑了一声,她停顿了下,看着马妙蕊又道:“啧啧,真是可惜了,可惜了皇上他不想要这孩子,刚好有人替他除去了这个孽种,毋须他在动手。”   啪嗒,碗摔碎在地面上,苦味的药汁洒落了一地,她不相信的看着冯小怜,眼眸睁得极大:“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孩子是皇上他不想要的,我是看你可怜,不想你不知这其中缘由。”马妙蕊顿时脸更加苍白,嗓子中一股子腥甜袭上来,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呀,妹妹可别急,这孩子日后还能有,这气病了身子好不了,那可就是大事了。好了,本宫也不打搅妹妹休息了。”她来的毫无征兆,又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将马妙蕊气的吐血,这才离去,走离殿门时,嘴角露出笑来。   既然郑云笙没死,那么当她听到马妙蕊死的消息时,一定会痛苦万分吧。如果自己不好过,谁都不能好过,特别是郑云笙。 ☆、香消玉殒   冯小怜走后,马妙蕊气的直接一口鲜血喷出,冯小怜是皇上的宠爱的妃子,如果冯小怜说的是真的。她想到这,手狠狠的握起来,指尖嵌入手心的肉中,有一滴滴鲜血滴到了地上,绽开一朵朵鲜红色的小花来。   她不甘心,难道真是皇上骗她的?这几日她的孩子掉了后,她日日夜夜都会梦到,还会梦到沈香,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犹记得沈香揭开脸上易容的假貌之后,曾看过她一眼,她与沈香有着怎样的干系,为何会梦到她,梦到她惨死的样子。   如今,又得知孩子是皇上不想要的,那么那个香袋里的麝香不是皇上找人做的手脚?头好痛,她不想去想,未曾梳妆,连嘴角的血渍都没来得及擦拭。直接自己找来披风披上出了殿门,她要找皇上,问他为何不想要这个孩子,她更想让皇上知道她与刺客没有干系。   方才冯小怜早将她气的气血翻涌,走不多远竟是又吐出一口血来,赶紧用帕子捂住。她的孩子没了,她还期待什么呢?想起稳婆告诉她,这次小产对她有着很大的伤害,恐怕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对一个女人来说,不能生育,是个多么可怕惩罚,她又做错了什么?   她马妙蕊不与任何人挣,为了报答养父母的恩情,进宫虽不是她甘愿的,她还是来了。为什么老天要这般待她,她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是不可饶恕的。   扶着树歇息了一会儿,继续向前走。   到达皇上宫殿前,却被人拦住,她对阻拦她的人道:“我要见皇上,求求你们,我要见皇上。”她很可怜的祈求到,没有梳妆的她看上去多么憔悴,她却使劲权力要拨开那阻挡她的人,却不慎摔倒,手蹭破了皮。   “娘娘,你还是回去吧,皇上他有要事相商,谁人都不见。”内监看着马妙蕊说到。   “不,我今日一定要见皇上。”她挣扎起来,头发有些松散,显得很是狼狈,哪里还是一个妃嫔的样子。今日不见到皇上,她怎能安心长眠。   此刻高纬正在殿内休憩,最近的事情弄的他头昏脑胀,后宫竟是也乱成一团遭。他听见了马妙蕊的声音,但就是不见。   马妙蕊在外头无论怎么喊,高纬都无动于衷。他没有杀马妙蕊已经算是开恩了,念在她刚没了孩子,便不想过多追究她,不想她也这么执着。   马妙蕊嗓子嘶哑了,可是高纬依旧没有出来,她从失望到了绝望。最终失魂落魄的离去,摔倒了再爬起来,整个后宫中,怕是在没有她这么可怜的妃嫔了。   她哭着哭着竟是笑了,吓坏了路边路过的宫女,都吓得走的远远的,以为马妙蕊得了失心疯。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我活着可真是个笑话,我原来什么都不是。”摇晃着走回自己的住处。   殿内,她紧闭着门,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菱花镜旁放着一纸书信,一只簪子,她不知这信是谁给她送来的,但却帮她想起了一切。   她为自己梳好了精致的妆容,着上好看的衣裙。为了使得脸色红润一些,便涂抹了一些胭脂,她平日里不会这么精致的打扮自己,因为它本就是个美人,如今稍稍打扮一下,更是精致。   将那只簪子带进发髻中,又拿出唇纸抿了一口,红艳的唇,娇艳欲滴。   看着梳妆好的自己,她将那书信烧了。一个人出了殿门,宫女给她拿了些糕点,却见她盛装的样子退居一旁,不知马妙蕊要做什么,但是碍于她刚没了孩子,没人敢过多与她说话,知道她已经被下令禁足,见她如此盛装,她要去哪里也没敢询问和阻拦。   她目光如死灰走去,长长的衣摆拖地,这都要冬季了,她却穿的犹如夏装单薄。嘴中念叨着:“家门被灭,被姐姐抛弃,如今没了孩子,我注定是个悲剧的一生。”她看了那封信,可信中沈香只告诉马妙蕊自己是她的姐姐,是为北周卖命,她行刺,不过是为报仇雪恨。为了不能连累她,所以没有与她相认,只告诉她,让她和一个叫郑云笙的女子离开皇宫,走的远远的,永远都不要踏足这是非之地。   沈香没有告诉马妙蕊,她身上佩戴的香袋里面的香料是她换的,因不想妹妹步自己的后尘,所以没有告诉马妙蕊高湛是他们的仇人。因不想她生下仇人的孩子,所以给这这样做,让她的孩子不能降生。   马妙蕊这些都不知道,她本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原来那个刺杀高纬的沈香竟是她的姐姐,难怪她会做姐姐拿手的芝麻酥。   她吃的出这个熟悉的味道,只是没有想起姐姐。她站在井沿上,落下了泪水,泪水滴到了井里,一声脆响。她闭上眼睛,纵身跳下,一切都会结束。刺杀皇上的是她的姐姐,若是皇上知道,她又不知会是什么样事情要面对。   所以,直到今天,她终于可以鼓起勇气面对一直所想的,恩情已报,剩余的,就是属于她自己的生命,所以,她选择放弃,再与他人没有任何干系。   ......   宇文宪得知沈香的死讯后,便乔装出城,出了邺城城门,起身上马,回首看着城门上沈香的尸体悬挂,他无法去救出。   “沈香,你并未按照你的诺言回到我身边。”这句话说的低沉,无奈的叹息后,他驾马离去。   三日后,云笙风寒已好的差不多,她见到了高长恭,本是有些尴尬。云笙想了想,看着他将要开口却还未开口,只听高长恭道:“你要我转达的东西,我都转达了。”   “那马嫔妃呢?”高长恭原来是知道她想说什么的,害的她还纠结的半天,怕说出来让高长恭以为她不相信他,这下好了,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   高长恭略有些迟疑,云笙不知他为何会有些迟疑,但没问,她觉得高长恭会告诉她的吧。云笙瞧见高长恭的嘴巴有些干裂,不知这三天他都在忙些什么,关于他放任青州一事,更是不敢提及。   高长恭也是这三日来颇有些累,瞧上去感觉憔悴了不少,这才算是将手上的事情移交完。云笙赶紧去倒了一杯热茶,吹了吹,缓缓递给高长恭,高长恭揉了揉眉宇,这才接过,喝了一口。   他同时也在想着给云笙说这事,宫中禁令了这个消息。马妙蕊投井自尽,就连丧礼都不发,因马妙蕊是投井自尽,尸体无法打捞。皇上下令都将尚清宫封禁了,井也一并封住。   此事宫中不许外宣,皇上虽对马妙蕊并未说什么,对马妙蕊的孩子未曾有过多伤怀,但皇上他还是对马妙蕊有着情的。   皇上对高长恭并未多说什么,他也只字未提及马妙蕊一事,只是告诉高长恭说:“青州现在瘟疫蔓延,你且即刻前去,去打理此事。”   高长恭未在说些什么,从高纬那离去,去了高娴那一趟,算是辞行,见了长公主高娴。二人闲聊了许久,她已经恢复如初,说到段绍时,高娴告诉他,那日要不是段韶及时发现并救了她,怕是她就死了。   高娴说,她很早之前见过段韶一面,那时是在先皇登基时的大典上,这次机缘巧合相见,算是缘分吧,高长恭从高娴的语气中听得出她有意嫁与段韶的意思。   想,可能这些年她都不曾接受皇上给她安排的婚事,亦是因心中念着曾只见一面的少年吧。段家也是有着地位的人,因冒犯龙颜,而一家遭贬。高长恭他即将要带着云笙离开邺城,有点担心文昌公主。   但想到段韶这次救了高娴,是有功在身,这婚事也许并不难。   若是高娴提及,高纬定是会答应的,毕竟,段韶他也是个县公,他爹段深对北齐也是有功之臣,这算是这一风波平息后的一桩好消息吧。   云笙见高长恭久久不曾开口,试探的问了一句:“她愿意走吗?”   高长恭这才回过神来,“她不走。”高长恭还是没有告诉云笙,能掩盖多久便掩盖多久吧,他其实也不忍心云笙为马妙蕊的事情难过。因为云笙难过了,他会为云笙难过。   “哦。”她有些失落,不知马妙蕊是如何想的,竟是不愿离开,不知沈香那封心中究竟给马妙蕊说了些什么,但不管怎样,只要她没有仇恨好好活着,也算是了了沈香的一桩心事吧。   去青州的头一日,云笙让高长恭陪她一同去为沈香立了空坟冢。   沈香是悬挂尸体三日后被挫骨扬灰的,就算是死,连骨灰都不曾留下来。本身也是个可怜女子,云笙虽与她并不熟悉,但还是敬着这位女子。   “你好好安息吧,我想,或许只有这样,你才会不用痛苦吧,你的妹妹她没有事情,皇上也未曾怪罪她,不管怎样,你希望你的妹妹她活着,那么,现在她活的很好,你就放心吧。”她将采摘的一束野花放在空坟冢前,鞠了一躬。 ☆、同乘一马   高长恭听云笙这么说,并没有太多表情显露,而是转身走向别处。他走的缓慢,枯枝都已经显露了,树林再没有夏季那般茂盛。   他想,在没有遇到云笙之前,他依旧过着练兵,回府便是在书房处理公务,要么与司徒鸿过几招,探讨一下用兵之计,从未有过太大的心上的波动,而今,却是因云笙,使得他开始顾虑更多。   他是一位驰骋在沙场上的苍鹰,保卫北齐安宁是他毕生所愿,曾经战死沙场是他的最终宿命,可如今,他竟是想,要好好活着,不管战场如何险恶他都要活着,有了一个值得他活着的人。   不管日后怎样,他都会保护好云笙,不允许她在受到任何灾难与伤害。   云笙回身找高长恭时,见他正在前方的枯叶上走着,身影缓慢,她竟是看的痴了,今日有日头,高长恭的身影就在太阳下,她闭着一只眼睛,伸出手假装去触摸高长恭的背部,去抚摸他的束冠,顺着发丝而下,嘴角带上笑意,高长恭突然不走,她赶紧收回笑意,一脸严肃。   但高长恭并未转身看,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快速走到高长恭跟前,她道:“走吧。”   又是几日过去,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东西只带了一些随身物品,并未什么好带的。高长恭这次不打算带郑云笙,他想独自去青州。此次前往青州,又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郑儿跟着他,只会不停的受伤害。   ......   酒馆内,两个男子对坐,良久男子开口道:“皇兄不该来此。”   “沈香一事,北齐防视甚为森严,计划不能按时实施了。”端起酒杯注视了一会儿,一饮而尽。   “这个确实是我的失误。”本想沈香跟随他这么多年,她足够了解沈香,却不知,她还是这般烈性,而如今沈香已经不在,过多的埋怨又是什么用?   他心中亦是不好受,沈香之于他,并非主仆关系那么简单。当他瞧见死去的沈香被悬挂城门外曝尸三日,告示上写着三日后挫骨扬灰,他却什么也不能做,那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宪弟,你速速处理好一切,疾速赶回北周。”   “那皇兄你?”宇文宪看着宇文邕又饮了一杯酒。   “我还有事要办。”他脑海中还一遍一遍倒映着云笙与高长恭的身影,那日他救了云笙,却未来得及带走她,赶来的高长恭又将云笙截去。而他不方便暴露身份,便匆忙离去,他在隐蔽处瞧见云笙看高长恭的眉眼,以及云笙的唇印上了高长恭的那一瞬间的画面,都让他不由恼怒,咔嚓,他手中的酒杯被捏碎。   “皇兄?”他知道宇文邕该是见到云笙了。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竟是让皇兄不顾北周,也到了北齐。他知道,那日救郑云笙的神秘人,就是自己的皇兄,可是他并未说穿。   宇文宪见宇文邕未曾说话,便道:“一切希望皇兄万安珍重,臣弟这就火速回北周,望皇兄不可离朝过久......”   宇文邕微微点头,他是知晓的。宇文宪要将在北齐的所有眼线全部撤离,这次事情北齐定是会彻查,开战不可避免,对北周大有不利,现在北周刚收复过来,还未成熟。   宇文宪离开后,宇文邕又饮许多酒,他在想云笙究竟是为何对高长恭这般痴心,难道他就比不上高长恭?高长恭能给她的不过是个王妃,而他能给的,却是整个北周,他若一天为皇,她便是他的皇后,坐拥六宫,难道就比不上高长恭?   宇文宪离开后,他又在酒馆中坐了许久,才离去。   这日,高长恭到庭院中找到了郑云笙,他道:“青州此时并不安全,我让司徒给你令安排了车马,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郑云笙皱着眉头看着高长恭,“我不,你不是说要带我一起离开邺城的吗?”   “那是那时候,我不知道皇上会将我遣任何处,今时不同。”   郑云笙道:“我不管,你说过的,有长恭的地方,就会有云笙。长恭,不论前路多凶险,我只跟着你,跟在你的身后。”   高长恭有些惊诧,愣了片刻,“好。”他看了看郑云笙身后的司徒鸿,对郑云笙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夜晚时分,秋季就要到尽头了,月亮亦是显得萧条万分,司徒鸿站在高长恭身边道:“你真的确定要去了?”   “嗯。”   “青州现在是个不毛之地。”司徒鸿强调,语意里有着别的深意。   高长恭定了定道:“身为北齐的将士,不管身在何处,都是再为北齐效力,故然,这又何妨?”   “我其实是怕这是陆令萱的计谋,你既然已被朝廷作为弃子,又何苦要自讨苦吃?”   “也不全然。”他踱步走去,司徒鸿跟上,“司徒,你真的认为皇上会轻易放了我?”转身看着司徒鸿。   “嗯?”司徒鸿似乎有些明了,却又似乎有些糊涂。   “我去青州不知多久,你不要待在这里了,还是离开为好。”高长恭叮嘱。   “你呢?还要带着她?”司徒鸿不明白高长恭究竟为何如此维护郑云笙这个女子,她迟早要害了高长恭的。   “嗯。”   “可是她......”   “司徒,你是我的好兄弟,你该是知道我高长恭是怎样的人。”   司徒鸿知道,高长恭一旦认定了,谁都无法改变的,他什么都好,唯独性子倔强,“好,既然如此,此去多保证。”   司徒鸿不知高长恭都在想些什么,但还是觉得他为了郑云笙这个女子太不值得在,在他看来,世间女子何其多,就算他高长恭爱意萌发,那也不一定是郑云笙这个女子。   总之他初见郑云笙这个女子便对她没有太大的好感,这可倒好,才多久,便让高长恭为她发生这么多变故,此次又放任青州,就是为了救她。   高长恭一贯都是有主见的人,这也是他誓死都是追随高长恭的缘由,哪怕在他身边做个小小的副将也是甘愿的。故,在郑云笙这个事件上,他并不赞同,可高长恭却还是随着自己的意。   司徒鸿知道高长恭的习性,便只能选择去相信高长恭,但愿他这么做是对的。而对于郑云笙,如果因她害了高长恭,他是决不手软的。   ......   云笙并不知道那日在刑场上救她的人是何人,但她总是在想,也未曾与高长恭提及,那个人究竟是谁?怎么会救她呢?她坐在凳子上发着愣怔,很奇怪,她认识的人这么久以来,也不过几人,不过像那般身手不凡的人,除了高长恭,也没有谁了,可是高长恭来了,那人却走了,那人定是认识她与高长恭的。   她换个动作继续想,“明日便启程了,你还有什么想带的?”高长恭突然来,且还是突然说话,惊吓的云笙险些没坐稳。   看是高长恭,她强装镇定:“没什么想要带的。”   “青州不比邺城,那里现在情况有些苦。”他提点了一句。   谁知云笙道:“我不怕苦,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况且,我并非什么富家小姐,苦对我来说,从来都算不得什么。”   高长恭眼中看她的神/韵有些微变,果真是她的性格。这样的女子,比起一般女子,才更是让他有所心动的人以及一直记住的原因吧,她还是那样的女孩,与那时,并无太大差别,除了容貌上有所转变,如今,她更像是一个女人吧。   “我......我脸上有什么吗?她尴尬的摸着脸颊,不知高长恭为何这般看她,有些胆怯。   高长恭很镇静的道:“没什么。”移开眼眸,但内心却有小许的跳动。不过以他高长恭的性格,这样的事情,他永远都是可以面不红耳不赤。   云笙小小松了一口气,要去青州高长恭提点她带一些需要的,可是她也没什么可带的,两手空空一身轻多好。   出发这日,高长恭与云笙被司徒鸿送到城外,“你在前面等我。”高长恭告诉云笙。   云笙点点头,先行走去。也因云笙每次看到司徒鸿便是害怕,故很爽快的同意。高长恭与司徒鸿说话时,她便离的远远的时不时看一下。   但司徒鸿总会用冷冷的目光看向她,弄得她很不安。   不知高长恭和司徒鸿说了什么,没等多久,高长恭便回来了。到了云笙跟前,看着低头在地上画着圈圈的云笙道:“走了。”淡淡两个字吐露出来,云笙一个愣怔,看了看高长恭,又继续向后面看了看。   高长恭有些不解,以为是云笙又不想走了,便问:“怎么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看只有这一匹马,而你和我是两个人。”她有些尴尬的指指高长恭又指指自己,再指指马。   “却是只有一匹马,你与我同一匹马。”他摸了摸马鬃。   咯噔,云笙险些没站稳,结巴道:“你确定......你与我......同一匹马?”心中不免琢磨着,高长恭究竟在想什么啊,这样明目张胆,既是他们相互是喜欢的,郑云笙还是不敢如此视人。   “确定。”他起身上马,动作潇洒利落,将长衫往后一摆,云笙还在琢磨中,坐好的高长恭又道:“把手给我。”   “啊?哦!”她脑子还未旋转过来,但却是乖乖听话的将手放在高长恭温暖的手心里,高长恭一个用力,云笙已经被高长恭拎上马背的前方,她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瘟疫横行   马转动几下,她手紧紧地抓住马鬃,生怕掉下来,这马不似别的马,她刚坐上便觉得是一批性子极其烈的马。   “为什么不给我准备一匹,我们两个人骑一匹马,路途遥远,不会累坏了马儿?”   高长恭道:“你不是骑马不熟练么?”他将手圈住云笙的腰身,云笙一个颤抖,转身去看身后的高长恭,又是险些亲到他。   “我离开的这几年,早就学会了。”郑云笙嘟囔着。   “你是不情愿了?”云笙迅速转回头,正巧与高长恭擦鼻尖而过,她脸颊迅速绯红,转过头去。她不讨意思道:“那是因为......”   “坐好了。”马儿一个高抬前蹄,马儿如离箭之弦嗖的下子奔去,她吓得赶紧抓住高长恭搂紧她腰身的手,没想到高长恭的这匹马跑得这么快。   马儿狂奔而去,高长恭竟是嘴角带上了一丝笑容,但是云笙并未看到,因为她正在专注着抓紧高长恭,千万不能被摔下去。   城门外,司徒鸿看着远去的二人直到没了影踪,这才转身离去。   高长恭带着云笙一路直奔青州的路上,前方不知还会有什么事情等待,且青州现在是个不毛之地,云笙去了又是要遭罪了。   但不管怎样,都活下来了不是吗?青州也好,邺城也好,只要云笙好好的在他身边,也就比什么都强千百倍了。   头一次觉得,权利也好,身份高贵也罢,都不及身边有一位自己喜欢的人在。他高长恭戎马半生,今后只想郑儿在身边,此生也足矣了罢......   青州的路途遥远,马儿飞奔的快,更像是浪迹天涯的一种感觉,云笙的头发被风吹起,散发的清香撩人,高长恭看着努力抓紧他的云笙,搂住她腰身的手更加紧了紧。   ......   大宁元年,是武成帝高湛继位元年,那时,北周与突厥有着不为人的干系,但北齐亦与突厥时而战争。而兰陵王高长恭在秋季之时与突厥一战,伤了木杆可汗后,突厥安宁了下来。   现今,突厥又再次复苏。   而因沈香一事,北周在北齐所安插的暗线除了几乎剿灭,只余小部分势力,被宇文邕下令撤离。宇文邕既要屯兵对抗北齐,也要稳住突厥,既不能将突厥势力归属北周,也不能北齐得逞。   而战乱暂时停歇,北齐的青州却发生一场霍乱。瘟疫蔓延,皇命下达封城,阻止瘟疫蔓延,朝中却迟迟没有人前去支援。   一路上,越是及近青州一带,越是发现许多的百姓拖家带口的逃亡。云笙与长恭一同乘于马上,云笙四处打量,看着这些背井离乡之人,心中略是失落。   高长恭勒住缰绳,马在原地停住,再过不久,就是进入青州地界。   “娘,娘,你没事吧。”不远处一老妇人晕倒在地,男子撂下肩上沉重的担子,上去搀扶,老妇人口舌干燥,男子掐了她人中,这才使得老妇人幽幽醒来。   “儿啊,我这把老骨头怕是不行了,你就带着妻儿先走,将我留在这吧。”老妇人咳嗽起来,用枯黄的手摸着她儿子的手,两眼充满着泪光。   看的出她儿子的为难,此次天灾,始料未及。青州地处丰盈,山水秀丽,却遭遇到了百年难遇的瘟病,现今城中能离开的人都正在逃往别处去,如今的城中格外萧条。每日都会有很多的人死去,尸体一车一车的拉去烧了。这些人逃亡只是想获得一线生机,若非为了活着,也不会选择背井离乡。   云笙刚有所动,长恭便道:“还是不要去搀和了。”高长恭知道云笙想去帮助,但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要想解救这些人,还是须从根源处解决。   “他们都好可怜。”云笙眼中闪烁着哀伤的神色,并未听高长恭的,从马上跳下。   走到老妇人跟前道:“婆婆,这个给你喝。”她将自己身上带的一些水送了给妇人,男子替老妇人接过,谢过云笙,赶紧给他的母亲喂水。   云笙脸上微微有些笑意,老妇人看来是走了太远的路,因缺水而昏倒的,她道:“既然是远行,为何不带些水来?”   男子道:“姑娘,你不知道,现在青州瘟疫蔓延,很多的水都不能食用了。”说着叹了口气,看样子,真的是一言难尽。遇见这样的天灾,谁都不想,可也避免不去啊。   “咳咳”老妇人喝的有些急,她儿子拍了拍她的胸口,老妇人饮了水恢复了些神智,男子将水袋又归还与云笙,她道:“不了,这些都送给你们了。”   老妇人拉过云笙的手拍着说:“好丫头,多谢你救了我这老命。”   “婆婆,你不用这样说,这都是举手之劳。”云笙感觉这样的感觉很是心安。   老妇人转过身伸手指了指她儿媳身上的布袋,她的儿子立刻会意,让自家媳妇把布袋取下。她儿媳将布袋递给自己的婆婆,用手比划了下,长的清秀,看样子是个哑巴。   老妇人把枯黄的手伸进去,拿出几个粗粮饼道:“没什么可感谢丫头的,这个东西你拿着留着路上吃。”不管是不是好东西,但总归是一份心意,许是这老妇人不想亏欠人情,云笙便接过谢了这老妇人。   又帮男子一同将他的母亲扶起,云笙这才回来。她做这些高长恭都看在眼中,云笙拿着妇人的饼子走回,她看着高长恭道:“看,那位老妇人是好人。”   高长恭看得出老妇人的脸色,似乎已经是重病,他观察了这些人,虽然有些人还看不出染病的特征,但青州知府为何会放任这些人离开青州?这样岂不是将瘟病蔓延他处。   “好人也难逃一死。”他看到这些景象,也是很生气。他伸出手道:“把东西给我。”语气很硬,不容反驳。   云笙想本是赶路,干粮用尽,他兴许也是饿了,便给了高长恭一个。谁知高长恭却是说:“全部。”   云笙有些不满,他怎么这会子不懂得怜香惜玉了。他虽然饿了,但老妇人就给了她两个饼子,一人一个先垫着不好么?但看高长恭那眼神,她还是乖乖将两块饼子递给高长恭。   只见高长恭从怀中掏出帕子将饼子裹住,从马上跳下,抽出随身佩剑在地上三两下抛出了坑,随手一丢,将饼子裹着帕子深深埋在土里。   “诶?”云笙想阻止已是来不及,她有些不解道:“作何丢了?”   “他们给的食物不能吃。”那妇人的表象显然是已经身染病,家人不知,还当只是年老经不起长途跋涉之顾。   “为何?就算你嫌弃脏,也不能丢了,可以再归还。这怎么说也是别人的一份心,埋了多浪费,平民不容易,他们不像你们皇族人那样,衣食无忧。”她有些对高长恭的做法不了解,语气中不免有些埋怨。   高长恭看着云笙的脸色不是太好,他将剑收起,道:“你是生气了?”那老妇人是身染重病的,她接触过的东西,怎能让云笙去吃。他其实是为云笙好,怕她出事,奈何云笙并不能体会他的关心。不过他高长恭不是爱将体面话或者温情话儿挂在嘴上之人,并未与云笙过多解释。是以,他此作为,让云笙误会。   “才没有。”她转身不去看他,嘴上说没有生气,但还是心中不开心。虽是心口不一,但她能够给他使什么性子,毕竟他为了自己付出那么多,才来到此地的。   良久未曾说话,高长恭刚想说些什么,只听见逃亡的难民大吼一声:“快跑,官兵追来了。”顿时间,三五成群的人开始躁动起来,孩子的哭声响起,喊叫声不绝于耳。   众人纷纷四散逃窜,一时间一片混乱,云笙看着这些人,既然是逃难别处,何故怕什么官兵?她左右瞅着,果见官兵正在赶往这里,难民躁动,三五成群的作鸟兽四散。   有孩提声声入耳,郑云笙好没弄明白是怎样的情况,却因躁动的人群四散,将云笙冲离了高长恭那里。   许多官兵迅速将所有难民包围,随后而至的有位看似是卫官级别的人骑着马看着被包围的难民:“王大人有令,将这些难民统统带回,一个也不许离开青州半步,违者斩。”这位男子目光精锐,扫视着周遭。   云笙在嘈杂的人群中,亦是被包围。官兵迅速镇压,断去了逃生的路,那些人皆是面露惊恐之色,不敢有一点动静,而她着急寻找高长恭,四处看,四处寻找。侍卫看着人群中稍微突兀的云笙,用手中的鞭子指着云笙道:“看什么呢?还想逃走是吗?”   这一声怒吼将云笙吓得魂都险些散去,她刚开口道:“我......”后面的话儿还未说完,只听空中传来嗖的声响,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卫官竟是用手中的鞭子抽打云笙。   这一鞭子抽对着她的脸凌空而下,要是抽下来怕是要毁容了。要躲闪已是来不及,吓得闭起双眼,不敢去看,等待这一鞭子。 ☆、进入青州   “说归说,何必动手?你这一鞭子下去,她一个弱女子怎能受得住?”高长恭的声音在云笙耳畔响起。   在紧急时刻,还是高长恭出手接住了这卫官的一鞭子。云笙睁开眼,见高长恭就站在她的前方,一手紧紧抓住侍卫的鞭子不肯松手。   那侍卫见有人敢阻拦他,便怒了,道:“多管闲事。”攒劲力道要将鞭子从高长恭的手中抽出,但愣是没有抽出分毫,这眼中才微微有些惊诧之意。   倒是高长恭松手,将那侍卫稍稍身子有些往后歪斜一下,又立刻坐正。他们二人在方才眼神的交汇中,便是暗下使用内力的。那侍卫似乎对高长恭有些警惕,但碍于身上带的是公务,并未多做计较。   他转身对官兵吩咐道:“将这些人给我全部押回。”当然,这句话中是包括着高长恭以及郑云笙在内的。   “我......”云笙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想总麻烦高长恭,但似乎总是给他惹一些麻烦的事情。   高长恭看着云笙打断她下面的话:“有些事不是你所想的那么容易。今后一定要跟在我的身后,别再让自己总受伤害。”   “我能做好的,不想总累你。”她底下头,高长恭不再去说。   二人被随着人群押走,就在回去的途中,云笙方才还递水的老妇人病逝了。是瘟疫去世的,侍卫下令要将这个妇人的尸体焚烧后埋在荒野,防止瘟疫蔓延。   那老妇人的家人哭的很伤心,要求留着母亲的身体土葬,说这是他母亲活着时的心愿。可那侍卫不同意,很快有两位口鼻带着白色布子的人将老妇人的尸体抬走。   这些云笙都看在眼中,她看着前头还与她说话的好心的老妇人,这不才不久,便去世了,难免心中有些难过,她看着高长恭道:“你去帮他求求情,发动大家一起求求情,我看他委实太可怜,而且那老婆婆是个好人。”她似乎有些明白高长恭方才为何要将老妇人给她的饼子埋掉。   心中琢磨着,他一定看出老妇人已经感染上了瘟疫。因担心她,所以将饼子全部要去,但如果就地丢弃又怕这灾乱时期,逃亡的有些人会因食物不够去捡拾吃了,故,才会用土埋掉。   她一时觉得自己羞愧,原来他想的这么长远,她方才还生了他的气。虽然自己口中没说,但看高长恭看她的眼神,那么,她该是将气恼都表现在脸上了吧。   她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再事情还未弄清楚便去无由来的生气,可为何总是记不住,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有些疼。   高长恭道:“瘟疫不似普通病症,一旦感染,那就是命不久矣,所以患者的尸体必须进过高温处理,以此防止病毒蔓延,侍卫这么做是对的。”   云笙并不多说,只是有些心痛的看着那哭的一家子。在这方面,高长恭他懂得比较多。自己懂的并不多,只会任着性子做自己所认为的事情,不去顾忌后果,原来她自己是这么个人,一时有些气恼自己。   深深体会到高长恭告诉她的,所有的事情都没她想的那么容易。何止这些呢?   随着官兵被带到青州,云笙看着枯枝烂叶被风吹的挨着地面滚动,略有些萧条,但看着青州高高的城门,她能看出,这里在没有发生瘟疫时,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   走近城中,才发觉很凄凉。难怪再走的时候高长恭会提点她多带些需要的东西,原来这里这么荒凉。   但她只带了两件秋衣,并未带冬衣,而此刻的季节,又是入冬了,天气也在渐渐转凉。看着青州内,高长恭的提点的是对的,但她并未遵从。   一路跟着侍卫走,也不知那卫官将他们都带到何处?   ......   “大人,擅自逃离的民众已经押回,现在全部幽禁在一处荒废宅院内。”   “宋林,你去将那些难民安顿好。”王岩得知难民已经全部被追回,心中松懈了一口气,这青州从未有过瘟疫的事情发生,这一下子,将往日繁荣的青州都基本给扑灭。   朝廷对青州不管不问,却又下了旨意,止住难民离开青州,以防瘟疫蔓延。只这一道指令,王岩便知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如果他没有做好,没有阻止难民,又将瘟疫蔓延出去,那可是违抗皇命。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州,担不起这个责任。   王岩看着宋林还是没有离开,便将手中的公务放下,看着他道:“还有何事?”   宋林琢磨了下,道:“大人,属下押解难民时,遇见一男子,看着不似寻常人。”他能感受到那鞭子上的力道有多重,才使得他动不得丝毫。   王岩道:“怎么?”   “不像是青州出去之人,此人功夫了得,但却跟随属下押解的难民一同来了青州。”看了看王岩的脸色,又继续道:“他似乎是专门来青州的。”宋林是个心思缜密的部下,跟随王岩办事多年,也深得王岩信任。此刻宋林这么一说,倒是叫他有些担心,不会是上头派来治罪于他的人吧。   立刻从桌案后走来,道:“此人现在何处?”   “与难民在一处。”   王岩立刻道:“带我去看看。”说完先行前走,步履快如风。   云笙看着破败的小院,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这里可真是让人心慌,不曾想瘟疫这般可怕,拉了拉身旁高长恭的衣袖:“你为什么不给他们说你是兰陵王让他们迎接你,而是心甘情愿被抓呢?”   高长恭手覆在背后望着天空道:“瘟疫已经让这些人惶恐,我又何故予以付重。”他说的清凉淡泊,云笙晓得,他是不想给这些难民造成压力,毕竟,他盛名在外,想必人们将他当作神明皆是敬而远之罢。   高长恭心中想着,青州知府也该是来了。   这时关闭的大门被推开,云笙随着响声看去,是那位侍卫随在一位身着官服人的身后,那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岁。   刚推开门,那些被囚禁的难民立刻扑跪在前头:“大人,求你们救我们,我们不想死。”声音此起彼伏。   王岩他在青州上任两年来,体恤民情,把青州治理的繁荣安定,但只这场霍乱,弄的他日夜焦虑。这青州是他坐定,他也心疼这些百姓,虽立志要做官,且要做个好官,做个好的父母官,为百姓着想,但,有时候,有些事真的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王岩匆忙道:“大家快快请起,我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你们,我已经上书朝廷,皇上看了后,定会立刻派人前来的。将你们拦截回,是因上头早已下达了命令,不允许我们青州百姓撤离,瘟疫很容易蔓延,也请你们大家都能够谅解。”他虽为青州知府,却是亲民,并无架子,经他这一番话,那些难民竟是不再吵闹,他们都敬重这位大人,愿意相信这位大人,等待朝廷的救援。   但王岩心中明白,他的上书在瘟疫发生后无法止住时便即可递出了,但朝廷那方从未有丝毫动向,为了稳住这些人,他不得欺骗了大家,但,更希望那上奏的书表皇上能够看到。   “宋林,你说人现身在何处?“王岩巡视了这些难民,并无什么外地人在。   宋林透过人群看向最后方,瞧见高长恭也正看着他们,便道:“大人,他在后面。”王岩急于见到这位外地来的陌生人,似乎是看到了希望了一般,期盼这是朝廷派来的救星。   宋林将难民疏散,王岩看到了高长恭与云笙,他快步走上去,道:“敢问二位?”   高长恭只将手中的玉牌示给王岩,王岩立刻跪下:“不知是......”不曾想,皇上派来的人竟是兰陵王。   王岩话未毕便被高长恭打断:“王大人不必拘礼,我也是戴罪之身。”   宋林将有些颤抖的王岩扶起,王岩道:“多谢王爷不怪罪下官无礼怠慢。”这次来的并非普通之人,而是赫赫有名的兰陵王,心中的激动何以言谈?   对于高长恭他不慎惶恐,早闻盛名,却从未见过,今日得以见,果真气宇不凡,苍天有眼,佛祖显灵,青州有救了。   云笙看着王岩以及那卫官,又看了看高长恭,心中不得不服帖,原来,他早就料到这些了吧,对青州本就不熟,与其进青州去寻知府,不如等。   王岩来此,将高长恭与郑云笙接走,回了府衙。一路上高长恭都在向王岩了解青州的目前情形,现在的青州像是地狱一般,高长恭他知晓皇上遣派他来此的用意,因救云笙的最好法子,便是将他安排到无人愿意来的地方。   也是因知青州正在瘟疫,没有人敢来此处,而皇上知道他高长恭一定会将皇命完美的完成。这里瘟疫可怕,皇命难违,如果他不尽心去制止,他和云笙恐怕也会葬在这里,格外上心,为了北齐的子民,更是为了云笙,长途跋涉的劳累,他都一丝也不在乎。 ☆、狭路相逢   因与那些难民在一起有些时间,为了避免瘟疫缠身,回到府中,便及时安排下人将酒烧热擦身消毒。   高长恭前来青州,住处已是安排妥当,不算大的府门,这里虽比不上兰陵王府邸,却也比一般宅院强很多。   王岩给府内送来几个下人供驱使。   云笙坐在院落里,时不时还能闻到自身上的酒味,用酒消毒故然是个好的法子,但是味道久久不能去除甚是苦恼。   她就那么坐在院落里通风,希望身上的酒味早些散去。   无聊的晃动着手中的枯枝,上面只连着一片叶子,略显孤独。高长恭与王知府在谈话,云笙知道他一定是要忙着及时阻止这里的瘟疫,因为那些人真的很可怜。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赶紧在身上摸索,摸到后方才宽心,还好没有丢。以为方才沐浴时,弄丢了。   拿出那颗许久不曾拿出的转世珠,已经没有蓝光萦绕。这珠子时而亮,时而又恢复常态,她也不知为何。   这是两年前,有一个神秘的人给她的,说是务必戴在身上,有一天她会用的到。   想的有些出神,珠子从手中突然脱离,她一个激灵,紧张起珠子,这个不能丢。看向身后,并没有他人。   “这个东西,对你很重要?”这时声音响起,云笙又转回来,这才瞧见一位男子已经立在她石桌对面,手中略有所思的转着那颗从云笙手中抢来的珠子。   这男子虽然在下颌留着一把胡须,但还是能够看的出他英俊的样子,风度不俗,看穿着,倒像是个官家子弟。   云笙道:“把东西还给我。”她伸出手,眼神有些冷,她很紧张这个东西,或许跟解开她的梦也是有关的。   男子嘴角撇出一丝坏笑:“求人还东西态度还这般凶。”   云笙有些不服,回道:“这本是我的东西,被你抢去,是你不礼在先。”   她看这男子,并无想要归还的意思,且还不认识此人是谁,说着便上去抢。绕过石桌时,她不慎踩了一下臂腕上掉落的披帛,直接朝男子扑了过去。   男子并未想要躲开,反而张开臂膀接纳她。她本想趁此机会要将东西抢过来,那男子却是挽住她的腰身,在地面转了一周才停下来,云笙竟是老老实实的躺在他的怀里。   云笙和此男子对上眼神,她的脑海里有一些画面闪过,好似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有着别样的感觉,她脸颊一红,只道:“把东西还我。”伸手向另一只手抢,男子换手却是将她婉转在臂膀间。   她的发丝绕过男子的鼻翼,香气散发,男子竟是伸手撩过几丝继续嗅着,甚是怀念这种味道。猛然间,云笙被男子抱住不放,云笙一时心慌,用手要将男子推开,她不认识这个男子,这样太不合乎情理了。   “放开我。”云笙捶打着男子。   只听男子呢喃道:“郑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她只是稍稍愣怔了一会儿,喊道:“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你喊吧。”男子丝毫不在乎。   “救命啊,非礼了。”云笙说喊就喊。   男子没想到云笙真的说到做到,云笙又继续喊:“救......”后面都变成了呜呜呜,嘴巴狠狠的被男子捂住。   “别喊。”他四周看了看,好在没有人来,云笙一脚抬起跺在男子的脚上,男子吃痛,云笙趁机狠狠咬住男子的手,她咬的很用力。   男子只是皱着眉头,但就是抱住云笙的手死活也不松开。血丝开始从云笙的嘴角滑出,她不知这个男子究竟是要做什么,竟然不躲,她松口,抬起眉目看着他,有些不解:“你为什么不躲?你不疼么?”   男子看着她嘴角的血丝殷红,伸出一只手为她抹掉,竟是笑了:“为什么要躲?我不躲,郑儿,我们之间,从未这么亲近过。”   “可是......我们认识么?”   “认识,当然认识。”可是,何止是认识呢?   此刻从外面回来的高长恭方才听到云笙呼喊救命,呼救声不是很急,他因有一些事情要给府中交代,就没及时赶来,现在准备来看看方才发生了何事。   院内,云笙望着眼前这个男子,眼神这么深情,和她有着什么干系是她想不起的呢?就连男子给她擦拭嘴角的血迹她都没有躲避。   “郑儿,发生什么事了?”高长恭人还未出现,声音已经传来。   男子听到声音便松开云笙,转身要走,云笙道:“我的东西。”   男子并未要归还的意思,挂在手上回头看着云笙道:“要是想拿回来,来城南碧山寺。”说着已经没有了影踪。   “唉?”云笙还想说什么,高长恭已经出现,他发觉有人刚离开的动静,四处打量一番,眼神简直就是入木三分,但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看样子已经是离开。   最后高长恭将眼神看到云笙身上,云笙有些心虚的样子,将头低下,高长恭问:“出了何事?”   “没什么,就是......就是有一只虫子。”她指了指身后的树,高长恭皱着眉头继续盯着她,她觉得,在这么盯下去,她真的没办法继续撒谎了:“我真的怕虫子。”眼神尽量装的无辜一些。   高长恭看着她一会儿,这才放下那冷厉的眼神,他知道,云笙一定没有给他说实话,但是也不好再问,便道:“没事就好,既然这棵树生虫了,我叫下人砍了去。”   “啊?”她有些吃惊,赶忙解释:“不用不用,这树挺好的,砍了多可惜,一棵树长成树荫,可是要十年还久呢。”   “若是不砍去,虫子天天有该如何是好?”他话里有话,他来青州绝对不会太平吧,他的暗阁有人传来了消息,上次在刑场出现的神秘人,是宇文邕,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招,其实他更怕云笙会被宇文邕利用。   如今真是内忧外患,他都感觉很疲惫了,但他必须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这样才能活下去,才能保护好云笙。   虽然他从未给云笙说过什么甜言蜜语的话,因为他不善这个言辞,但他的心,已经被云笙占据了满满的,从那次刑场之上生死攸关开始,就已经注定,这一生,他都会爱上这个傻女人。   因为青州内瘟疫的事情,高长恭一直忙于这些事情,云笙便算准了高长恭离开府邸的时间,只要高长恭前脚一走,她立刻出了府门,那珠子太过重要,坚决不能丢,她必须要拿回来。   但出了府门又不知碧山寺到底该怎么走,她看着天上的日头,这还未到晌午,太阳东升西落,那么太阳还在偏东一些,左东右西前北后南。   她便根据原来时经常拿来判别方向的笨方法判别了城南的方向,这才快步走去,她刚走不久,出门的高长恭再次返回来,看着云笙离开的方向,果然是有问题,必须要看看她去见何人,亦是抬脚跟去。   城南碧山寺云笙光找便找了很久,但当她看着碧山寺那高高的台阶时,就已经快要晕倒了,据说这个寺庙有三千阶梯,阶梯都是在山上直接打磨出来的,直直通向山顶的碧山寺。   但为了要拿回来她的东西,她必须要爬上去,咬咬牙齿,踏上台阶。   看着脚下打磨的石阶,已经很有年头了。她爬累了,揩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决定要休息一下再继续。   在石阶上坐下,看到旁边的石壁上有雕刻的字迹,她凑近石壁看,才发现是关于碧山寺的发源。顺着石壁上的字一一仔细看。   字数不多,却足以概括一生情谊。云笙对碧山寺的发源故事有些感慨。虽然是佛寺,但这个关于爱情的故事,却是足以感天动地。   大抵是说一位女子爱上一位男子,可男子家穷,女子又被婚配他人,于是男子放弃了女子,女子性烈,大婚当日从此山跳下。   因此山一直被视为神圣之山,说是从此山跳下而亡的灵魂都会被强大的神力所化,飞升不用转轮。男子得知女子是在这里死后,便是为了女子能够再轮转,下一世与他好聚首续缘,便在此山盖下寺庙出家礼佛,希望感动上苍放回他爱的女人,从此有了碧山寺。   据说是信徒越多,就能希望越大,所以这三千石阶是他用双手打磨的,每一石阶都沾有他的血迹,是那个男子的三千痴情阶。   她低头看上去,确实是每一石阶上都有红色的印记,但看不出是血迹,倒像是此山内含的红色石块。在此寺庙求姻缘倒是最灵验的,一直这里的香火都很旺盛,但因瘟疫一事,善男信女倒是少了很多,如此高的石阶上,根本看不到半点人影子。   一阵有些小冷的风吹来,她汗湿的衣衫被风这么一吹,打了个冷哆嗦。站起身望着已经走了那么高的石阶下方想着,但不管这个故事究竟是真是假,她都不想深究,生只有一次,难得如此深情,能够抓住在一起,就绝不能放弃,这倒是最主要的。   刚转身,只听有人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公平竞争   只因太突然,她吓得往后退,脚一歪,一脚踏空,要滚落下去。男子伸手抓住云笙的手:“小心。”   云笙往后看了看,怎么说也是几百石阶,若是滚下去,不摔死才是奇迹。男子将云笙稳住。云笙将手伸到他跟前,道:“我来了,还给我。”   男子看了看顶头,道:“我说的是碧山寺,你这连一半都还未到。要是你真能爬上去,我就给你。”   “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毋须我付出才能得来。”云笙有些生气。   “可现在它在我手中,就是我来支配。”   “你......”云笙听得出此人在耍无赖。   他先前面走去了,留下一句道:“还能走吗?”一早就发现她的汗流浃背,还是硬撑着要继续爬,看来这个东西真的对她很重要,愈是这样愈是不能那么轻易叫她拿回去了。   “能。”云笙坚定的语气。   男子回头坏笑一下转身继续走去,她刚迈出一步,脚腕的剧烈疼痛传来,让她脚下一软坐在石阶上。   男子再次转身,又问了一遍:“真的可以走?”   “可以。”她不服输。   男子就看着她:“那你倒是走给我看看啊。”有些幸灾乐祸。   “我......”她知道方才定是将脚给歪了,铁定是走不了的。   男子退回来一把将云笙抱起来,云笙惊诧看着他,他道:“我带你上去。”云笙竟是连反抗都没有反抗。   就是这一幕,却是真真映在了高长恭的眼里,他本是跟着云笙想弄明白她是去见谁,故是不能露面。生怕云笙知道他跟踪她,会有误会。   但就将将的状况,他已很气恼,看着男子抱着云笙走远,他迈步继续跟了上去,一看究竟,看他究竟是想做些什么。   到达碧山寺门前,云笙要下来,他不放,看着云笙道:“这一路都抱过来了,怎的还会在意?”   “你是不是觉得捉弄我让你很快意?”   “怎么会这样说?”他有些不解,他以为她会喜欢。   “首先我与你并不相识,其次,要是你喜欢我的话,那就免了,我有喜欢的人。”尽管在他的怀里,她还是能够说出这样理直气壮的话。   “我知道,兰陵王嘛。”他说的云淡风轻,但眼神有些失落,表面还是欢颜笑着,他的心云笙不会明白,不过他对云笙的心自己明白就好了。   她又是一惊,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对她那么了解,男人又道:“不过你别痴心妄想了,兰陵王不该是你能喜欢的,他高长恭若是那么轻易爱上一个人,也不会至今为止身边女子想靠近的那么多,却没有一个被他正眼瞧过。你可是要想好了,若是还没有到爱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就赶紧回头,否则,你会爱的遍体鳞伤。”   “我......”这句话让云笙心凉了一半,其实他说的也没错,不过,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到的。眼眸低垂着,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   “怎么?该不会已经动心到无法自拔了吧。”他抱着云笙走进碧山寺内,就这样在寺内大摇大摆的抱着云笙走进他借宿的禅房,把云笙放在禅榻上,看着她这小忧伤的模样,其实还是有着稍稍嫉妒。   “为什么?”她像是自问。   “什么?”他倒了一杯水给云笙。   云笙接过水,并未喝,继续道:“为什么?你们都觉得他那么冷,那么坏,那么不能相处呢?”她犹记得与他有一次深夜里的谈话,高长恭他说他也会忧愁,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那是一种不能为别人所理解的愁和孤独,他看上去那么不可战胜,其实,却还是有着脆弱吧。   “因为你并不了解他。”云笙将深邃的眸光注视着他,他又补了一句:“他又不是你,我干嘛要去了解他。来让我看看你的脚。”说着已经将云笙的脚握在手中,将绣鞋褪去,娇小的玲珑脚在他的手心中。   “有些肿了,不过还好没有伤到骨头。”他四处看了看,说:“本想让你陪我一同去求签呢,现在看来,得先把你的脚弄好才行。”   “好了也不去,你把我的心情惹坏了。”她故作气恼。   “哦?那么请问,怎样你才肯去?”他一条眉毛微微翘了一下,感觉有些小幽默。   “把东西给我。”她瞪了他一眼。   “不行,这个是筹码。”他用手捂了捂腰带。   云笙眼睛转悠一圈,摸了摸下颌,似乎有了法子。用手指着他勾了勾,男子看了看身后,又看向她,不明白云笙是什么意思。   “嗯......”继续勾了勾手,示意他过来。   男子指了指自己,云笙点点头,他走过去,弯身看着云笙:“干什么?”   她伸手要去扯男子的胡子,宇男子迅速退后,云笙没扯到,道:“干嘛反映这么大?”   “胡子不能碰。”还从未有人敢动过他的胡子,他更不愿意任何人去触碰。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的语气有些冷,不像是方才的他,让云笙有些不解,不就是胡子么?为何不让碰?   “就摸一下,又不会要你的命。再说了,你又不是老爷爷了,为什么非要留着胡子呢?”她有些好奇。要是正常人,这么年轻定是希望更英俊吸引少女吧,谁会把自己扮作老成呢?   “好了,我去给你找些药膏,先消肿再说。”他转身离去。   出门随手将禅房的门关上,刚转身,一私凉意已经搁在脖颈上:“你是谁?”   男子唇角微微一笑,冷哼了一下:“这里不易交谈,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他丝毫不怕对方将剑就那么抹下去,无所谓的走了过去。   高长恭将剑收起,跟了上去。   碧山寺后院,二人站立有数十步之遥,高长恭道:“说吧,你是何人?”   男子道:“突厥王子卡扎和,见过兰陵王。”   突厥与北齐素来为敌,这个卡扎和竟是明目张胆的入北齐来,“你接近她是何意?”   “她是我的女人,我来找我的女人还要兰陵王你同意不成?”卡扎和看着高长恭。见高长恭没有说话,“总不能因为她在北齐,就成了你兰陵王的女人吧。”   “别忘了你此刻是在北齐内,脚下站的是我北齐国土。”   “别拿这些说事,我相信你高长恭不会是这样的人。”这个卡扎和也是聪颖过人之辈。   风将二人的衣衫都吹的摇摆起来,高长恭看着卡扎和,“你突厥与我北齐不共戴天,若你还够聪明,趁有机会立刻离开。”   卡扎和道:“不行,我的女人还在这呢。”想到还要为云笙拿药膏,时间长了怕云笙心生疑虑再跑出来。   卡扎和一口一个我的女人,高长恭一直忍着。   他走向高长恭,在他身边停住:“如果你我二人都是喜欢着同一个人,那么,我们就公平竞争,无关国事,只是你我二人私下的事情。”   高长恭看着卡扎和,是没有要伤害云笙的用意,便道:“你胆敢伤害她,我定然不会饶你。”   “凑巧,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他擦着高长恭的肩膀走去,走了几步又定住,道:“这也是我想要对你说的话,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也该想想自己,如果你自己都无法安全的生存,你有什么资格去拥有郑儿,有什么资格去保护她?所以,自古君王的想法,我想你高长恭并非不知,所有,包括朝堂之上的人,都只不过是君王称霸天下的一颗棋子,谁都不例外,必要时刻,就算你是一步棋中必然不可少的一颗军棋,也会有被选择遗弃的时候。”   高长恭愣了愣,没有说什么,卡扎和继续道:“听闻兰陵王是被放任青州阻止瘟疫来的,原来还有空闲时间做跟屁虫。”甩了甩衣袖,大步走去。   高长恭转身,看卡扎和已经走远,他眼中有的意味很是深思。卡扎和虽然是突厥王子,但是他说的那些话,还历历在耳。   他说的话并无道理,他为北齐鞠躬尽瘁并无需多说,可为了能保护好郑儿,他想,他会步步为营,局局谨慎,下完一局完美的棋。   云笙在屋内等了很久,卡扎和这才拿着几瓶药膏推门走进,云笙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寺院中的人少了,连药膏都要自己动手找。”他把药膏放在云笙侧边,打开一瓶闻了闻,将云笙的脚托在手中,一点一点的涂药膏。   “我方才见你出去时似乎在和谁说话。”她看了看外面,并未有人跟进来,也没有人在门口等待。   “有吗?你可能听错了。”他不想多告诉云笙是高长恭来了。   “哦。”她便低着头看着宇文邕认真的为她涂抹脚腕上的伤痛去,突然想到曾经高长恭也为她抹过,也是这么温柔细致。她总会想到高长恭其实一点都不奇怪,觉得要是有一天不去想才奇怪。   “你的这个脚是不是常常受伤?”看着她的脚腕,略有所思。   “嗯。”这都伤过两次了,所以她很小心保护,毕竟受伤也很难受的。   “你叫什么名字?” ☆、意外来客   见郑云笙问他名字,他眉毛一挑,“你想知道?”他语气很轻松,并没有说不会告诉她。   “是的,我想知道,你看,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既然相识,就是朋友啊,朋友之间彼此知道名字,也不为过吧。”   他嗤笑一下:“卡扎和。”   “啊?”   “我说叫我叫卡扎和。”   “咦,你是突厥人?”   “很奇怪?”他给云笙涂抹完药膏,将东西收好,为她穿上绣鞋,看着云笙。看来她真的是把自己完全给忘记了。   云笙尴尬的笑着:“呵呵,不奇怪,呵呵,不奇怪。”心中想着,他留着个山羊胡,如此搞笑,怎么会赶到奇怪呢,就是觉得他的名字是很奇怪的,叫的有些拗口。   “你名字我叫着拗口”想了想:“我叫你卡卡?”   他有些怒气,郑云笙道:“那我叫你扎扎?”   这名字让他苦笑不得,郑云笙见卡扎和不愿意,便又想了想,“小和?”   他皱着眉头,这个名字怎么听着都感觉像是茶馆店小二的名讳,但看着云笙那无辜的眼神盯着他,期待他的准许,便起身道:“随你。”他把药膏放在一旁桌子上,云笙一个高兴跳了起来,忘记了脚上有伤,疼痛让她啊了一声。   卡扎和他快速回身拉着云笙的胳膊,给了她一些力提点道:“小心点。”   “没事,已经好多了,你不是要我陪你一起去求签吗?我们走吧。”她让卡扎和放开她,自己站稳脚下,仰着头看着他。   “你脚受伤了,还是改日吧。”他想把云笙扶着坐下去。   “不行,必须今天。”他坚定回答,拒绝坐下。   他看着她认真的眼神道:“你不用这么着急和我一起求签吧。”   “着急,必须着急。”她说话间还点着头。卡扎和有些喜色看着她,只听她接着又补充道:“我得赶紧拿回我的东西然后回去,这碧山寺那么高,上山不容易,下山也不容易,我现在脚又受了伤,下山更艰难。”   “那就不回去。”   “不回去?那我住哪里?”她其实是怕高长恭寻不见她又着急。   “碧山寺这么大,怎么会连一张给你睡的床都没有呢?何况,你连和我一起要求的是什么签都不晓得。”   “你没告诉我啊。”   “那你也没有问我啊。”   “额。”她郑重的看着他问:“那你求的什么签?”   “姻缘签。”他毫无保留的告诉她,看着她的神情转变,觉得她确实和以前不同了,现在的她看上去傻傻的,不过傻傻的也好,只要活的开心,怎么都好。   云笙看着他开始说教:“姻缘签怎么能叫我和你一起求呢?你应该和你喜欢的人一起啊,而不是我。”   “就是要跟你一起求啊。”   “别开玩笑了。”云笙摆摆手,觉得他在说笑。   “我没开玩笑。”他眼神认真的看着云笙,神情很庄重。   这让云笙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出,对目了好一会儿,云笙看着别处:“呀,都要黄昏了,在山上看日落是不是很好看?”她扯开话题。   “你想看?”没等云笙回答,他已经将云笙抱起来,走出禅房,向碧山寺后山走去。   一路上,云笙都不敢过多说话,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碧山寺后山颇大,有石栏护着,上面缠绕着绿色不知名的藤蔓。也是有些枝叶枯黄了,这青州比邺城的冬季来的颇迟,所以还是有些绿色的枝叶的,卡扎和把云笙放在一块平稳的石块上,她望着山下,能看到满眼的绿松,景色怡人。看着天边的落日,一点一点漫入地平线,这感觉真美。   卡扎和也注视着远方,他很享受这样和云笙在一起的感觉,比之先前,那个凤歌,那个冷的难以让人靠近的凤歌,她此刻多么安静。   不管她是凤歌还是云笙,都不重要,他卡扎和,想要好好保护这个女人。他更有信心赢得云笙对他的爱,他不会输于高长恭的。他仰慕高长恭的才华和战术,但也知道,他和高长恭永远都不会成为朋友,就算不会是敌人也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落日后,云笙还是下了山,卡扎和将她送回了。在卡扎和离开之前,她问他,“我的珠子。”   卡扎和笑的贼嘻嘻,“把我哄开心了,自然会给你的。”   那个珠子,但看样子是不可能会给她的。   她询问宇卡扎和究竟要怎样才会还她,卡扎和却是说,待她爱上了他,他就会给她。这对云笙来说,多么困难,她怎么可能会爱上他呢?   她并未与卡扎和一同求签,自那日卡扎和也并未再来寻她。可高长恭却有些反常,对云笙的态度有些冷淡,她只想,可能每个人每月都有那么几天情绪不稳定,也没太过在意。   云笙会时不时问高长恭关于瘟疫的事情,他也只是淡淡回了她,只道还好。她接下来竟是没什么话可去与他接着聊下去。   这日是来到青州头一场雪,下的很大。高长恭出门匆匆,天只是阴沉着,并未有雪落下,故而穿的单薄。   云笙找了厚厚的毛披风裹住自己,伸手接了些雪花,看着雪花在手中化成雪水。纠结要不要去给高长恭送件厚衣,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该去。寻了下人将高长恭的外披收好,她亲自去给高长恭送去。   她没有和高长恭一同来过圈禁地,当她站在门口望着门里不知疲倦照顾那些患病的人时,她感觉心中有些疼。   他身为王爷忠以侍上,和以待下,这是北齐百姓的福音。云笙手中抓的厚衣紧了紧,只听耳边道:“来了就进来吧,外头还下着雪呢。”他唤回了云笙的游思。   云笙不知高长恭何时看到她来到她跟前的,没有说话,高长恭转身走去,她并未抬脚跟上,高长恭走了几步回头,发现云笙还站在原地,便回来牵住云笙的手一同进去。   他的手依旧很暖和,温暖着云笙冰冷的小手。云笙就那么任着他抓着,这时有人喊了一声:“不好了,又有人的病情恶化了。”   高长恭道:“在哪?”   那人前头带路,高长恭没有丢开云笙的手,但想想,又道:“这里相对干净一些,他们都是一些轻微症状,也算止住了,你就留在这里别动,我去去就回。”   “不要。”在他丢开云笙手的瞬间,云笙反倒握住他的手,用眼神看着他:“我和你一起去。”   高长恭刚到就立刻前去查看,犯病的是一位小女孩,她面黄肌瘦,看来是没少受尽病痛的折磨。   她已经开始口吐白沫,两眼上翻,手脚开始直起来,高长恭看了道:“快去拿我特地配的药来。”   “可是,那药材已经不多了。”下人有些为难,现在青州除了药材,就连食粮进入冬季已经不多了。药材基本已经用光,那些药材是很难得才找来的,因为高长恭一直在忙这些事,其实也有染上,必须要这些药材才能防止他的病情加重,若是拿来给这些贫民用,可是使不得。   如今药材匮乏,王爷口中不说,其实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但高长恭呵斥那人立刻去取来,他从未发过这般火气,云笙看着那人道:“请尊重他的选择。”   那人不情愿的前去取,云笙将身上的毛披接下给那女孩盖上,与高长恭一起照顾。才知这女孩的双亲都已经因为病痛离世了,云笙和高长恭一起给女孩加油,云笙不停的唤着女孩,可是当拿药材的人赶来时,女孩还是离世了。   云笙看到高长恭那痛苦的眸光,他战场杀敌,见证的死人可谓无数,可是他却对这样的事还是会难过。高长恭起身离去,留下一句,把她火葬了吧。   他的声音很轻,但云笙听的清楚,她将披风往上拉了拉,给女孩将头完全盖住。她看着那些人用浸过药水的巾帕遮住口鼻,将女孩用一块木板抬离。   拿出手中的披风微微抬脚给高长恭披上,道:“别难过,人生死自有定数,你已经尽力了。”   高长恭并未说话,云笙又问:“你是不是病了?”   他这才有些神情异样的变化,握住云笙的手,将她拉到他的前方,但他只道:“只是有些劳累,感染了风寒。”   “这几日我都来帮你。”他看着云笙本想说不同意,但云笙的眼神让他不容拒绝,他迷恋她这双眼睛,但他更迷恋她。   这几日他心情很沉重,但从未给云笙提及过,他不想让云笙知道他看见卡扎和抱着她一会儿他都会吃醋,就会心里不舒服。   “我会与你一起治好他们。”她言语间充满着自信。   “郑儿。”他看着她突然唤道。   “嗯?”她期待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高长恭想了想又道:“没什么。”   “那就不说了。”她走过去和他牵起手,“我们走吧。”   两人走了好久都没有再说话,高长恭不说又觉得心中堵的,再三斟酌,问:“你跟着我这般危险,心甘吗?”   云笙没看他,但知道他问出这个一定是介意,笑着回道:“干,怎么不干,难不成还是湿的?”她故意差开话题,高长恭知道她不想正面回答的事情,都会侧面去回答,他将自己的手紧紧握住云笙的手。   不管卡扎和怎样,其实他都不怕,他有万分的自信能够拥有云笙。今后,他还要好好保护着她,让又笨又傻的她不要再受伤害。   青州不管怎样的苦,都会过去的,这场灾难亦是会战胜。云笙牵着高长恭的手走在大雪里,她问了一句高长恭:“长恭,我能不能也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收购药材   她有些惆怅,这几日她心中总是有些莫名的感觉,还有一些画面模糊的梦境,她不知道是为何。   “如果有一日,我也离开了你,你会不会还记得我?”牵着高长恭的手时,她明显能够感受到他有些颤抖一下。   “不会有那日,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云笙微微一笑,她这么问,就是明显给高长恭作难。也是她的心里升起的一丝小自私,希望她在高长恭心中占着很重要的位置。   云笙没有再问,她丢开高长恭的手,奔跑到前面一些,笑着在雪地中转了几圈。清脆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畔,她像一只蝴蝶,翩然在雪海里,飘然在粉妆玉砌的天地间,这场雪可真大。   她从未想过,当有一日,也是同样的大雪天,满地的白雪那般圣洁,而血却如妖冶的曼陀罗一样绽放在雪上,竟是,一语成谶了。   他在云笙丢开他手的那一瞬间,竟是感觉她要离他而去的感觉。   情根是祸根,种不得。当不知何时深埋时,它却早已愈来愈深,一点一点腐蚀着心房。终究让情根深蒂固,要拔除,却又牵连血肉,不忍,更是不舍得......   而一路追随而来的宇文邕,此刻也身处北周,远处的树干后站着宇文邕,手紧紧攥住,他深邃的眸光紧紧注视着云笙。高长恭感觉身后有所异样,转头看了看,却什么也没有。云笙问他怎么了?他只道没事,二人一同越走越远,宇文邕再次从树干后出来,一拳打在树干上,雪花簌簌落下,落在了他的头发上,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吹来的冬风显得有些冷厉刺骨,更是刺心,那想要温暖的一颗冰冷的心......   那日云笙说要和高长恭一同救治患病的人,天天与他一起去圈禁地。才知道有多累,下人给云笙说,王爷是个好人,从来不辞辛苦,什么都要亲自动手。   说话间,云笙才知高长恭其实感染了轻度风寒,好在用药止住了,因为风寒最容易恶化成瘟疫重症。那日王爷让拿的那些好的药材,其实是王大人为他备的,他是青州人民的福音,若是他病倒了,谁还能拯救青州呢。   说高长恭不想自己有多特殊,同样都是一条生命,什么叫好的药材或者次等药材呢。云笙她与高长恭在一起的这些时间里,其实不算最透彻的了解他,但基本还是算得上了解他了一些的人,心中觉得,他这样做她很赞成。   她与高长恭一同努力,却还是日日有人离去。她也看的快要麻木了,眼泪都流不出,除了心痛,感觉什么也做不了。   随着时间过去,问题越来越多,因发生瘟疫时,多半的粮田无人再看,多半荒废,一年收成就这样没了。   加之去年旧粮苛捐后,剩余不多,已经泰半用尽。今年苛捐依旧无法免除,吃的已经很困难了,奈何再苛捐?现在药材已经剩余不多,高长恭已经一纸红腊密封快信托人去送了邺城,不知圣上是否会及时救援。   看着高长恭惆怅,云笙提议:“要不我们再去城中的药铺寻寻,我相信一定会有希望的。”   高长恭看了看云笙,虽没有回应,但看他神情,依然是默认了云笙的提议。   城中除了一些重病的,还是有些没有染上,因青州城已经下令,禁止出城和外来人士进城,固然是都被间接的幽禁在此地。   街上人少的可怜,天空乌云黑压压的,看似又要落雪,云笙冻的哈着手,冷的面红耳赤。连续跑了几家,都回应的是没有药材。   尽管那些人知道高长恭就是兰陵王,可没有药材,就算皇上来了也没法子。云笙不愿放弃,和高长恭一起继续寻,可每次都是碰壁而告终。   这次又是,屋内云笙和那店家争执:“为什么你们都没有了?那些药材都是最常见的,你们药铺不可能没有。”   “姑娘,真是没有,这闹瘟疫谁不想赶紧彻除,谁不盼望着拨开云天见天日。我说了,这没有便是没有,你们走吧。”那人推搡着云笙出去。   云笙险些被门槛绊倒,高长恭伸手扶了她一把,门砰的一声被紧紧关上,一股子冷风迎面扑过,高长恭看着云笙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黑云越来越多,寒冷越来越重,看着她冻的面红耳赤不辞辛苦都是为了他,心疼她,但他不是那甜言蜜语之人,太感动的话她他说不出。   “不,我一定要帮你。”   “可是要下雪了。”   “没事,我们再努力一下下,会有收获的。”   他跟着云笙又走了几家,但结果都是相同的,云笙在一家药铺中,终于得到了一些药材,这家药铺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   “姑娘,老朽也就剩下这一些了,实在是没有了。”老者为难的摇了摇头,深深太息。   “老伯伯,你叹气做什么?”捧着这寻常最扑通的药材,这些在寻常都很普遍,但时到今日,却是万分珍贵,因为这些东西可以救命。   “姑娘,老朽也是看你辛苦的满城跑,这条街我都见过你多次了,实在不忍,这是我私自藏下的。也不能帮助你太大的忙。不想看着你这娃娃漫无目的的寻求,说明白一点,现在青州城内的药材基本都没了。”老者眼眸中有些伤情。   云笙对这一说心中升起了疑虑,她看向高长恭,一直和云笙一起寻找药铺求药材,他都不怎么说话,此刻却是开口道:“可是有什么原因?”药材是匮乏了,但也不能匮乏到家家户户都干干净净的地步,这其中定是有隐情的。   “你们别问了,拿到这些药材,就赶紧走吧。”老者不愿说。   云笙道:“老伯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尽管说,兰陵王一定可以帮助到你。”   那老伯看着云笙,不知这小姑娘是不是糊涂了,便道:“姑娘,老朽这把年纪了,你可别逗老朽了,那兰陵王是何人,怎会帮我这等草民,老朽在入土前,能亲眼见到一面王爷,也算此生无憾了。”   云笙拉过一旁的高长恭道:“他啊,他就是兰陵王。”   那老者似乎眼神不太好,走近瞅了瞅,疑问道:“你说,他就是兰陵王?”   云笙努力的点着头,那老者问:“你就是兰陵王?”高长恭点点头算是默许,若不是为了知道这其中的隐情,他定然不会允许云笙告知他人,他就是兰陵王。   老者扑通跪在地上,道:“真是上天开眼啊,王爷,求你救救青州吧。”   高长恭不曾想老者反映这么大,看样子,老者并不知晓高长恭来青州。不过他不稀奇,从来到青州开始,他便一直在重病圈禁地,从未在青州城多过走动。   他弯身拉起跪在地上的老者:“老伯不必这样,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只管说来。”   老者揩了一把老泪,看着门口迅速将门关上,引路道:“王爷若是不嫌弃寒舍,请跟随老朽到后堂来。”   高长恭先行走去,云笙紧紧跟了上去。到了后堂,里面升着火炉,不是那么寒冷。云笙环视了一周,发现这里定然是老者放置药材的后堂,收拾的很干净,她拉开立柜的抽屉,里面干干净净,又连续拉开几个,都是干干净净,一点药材的渣渣都没有。   高长恭坐在上席,老者居下位,煤炭炉子炸开着火星子。云笙也找了一处坐下,跑了这么久,她也累了。   起先她还听着老者与高长恭的对话,本身就累的她因为屋内的热度,竟是睡着了。   “我来青州并不算久,对青州也不甚了解,这青州药材匮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者道:“不瞒王爷你说,这其中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按照王爷到达青州的日子看,这青州的药材被收回是在前的。”   高长恭想到他到达青州后,王岩有反馈了关于药材一事,说青州药材已经匮乏,药铺都不肯将那些药材拿出。仅存的是他不易搜集来的,他当时因顾忌着病情,不想病情恶化,却忘记这一档子事情。   火光随着外头的天越来越暗下来而显得耀眼,老者继续道:“想必王知府已经与王爷您说了,关于青州药铺不肯上交药材一事,王大人在青州上任虽不久,可谓是深得人心,百姓无不敬他,不是不想上交药材,而是想给也没有。”眉宇间都是惆怅。   高长恭追问道:“那是因何无药材?”   “那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老者陷入了他的回忆里,告诉高长恭:“那时瘟疫刚起,都不知那是瘟疫,只当是普通病症,药材都还很充沛。就在王爷你到来前不久,突然来了一个很奇怪的人,要将药材全部高价收走。”   “那人要这些药材做什么?这些都是普通药材,高价收走岂不是他在做亏本的买卖?”高长恭寻思着问。   “不知道,总之出的那些价位足够买三份这种药材的,就都卖了。”   “你的也是?” ☆、自生自灭   “唉,不卖不行,那些人说必须都卖,不许私藏,否则身家性命堪忧。我只是一个身为医者的大夫,一生以救人为本,何德何能敢惹了他们。今日给你们的这些,是我私留下来的,为方便不时之需。”老人说时,言语间充满年无奈。   高长恭能够想到那是无奈的一种被抢夺,青州本是好好的,怎会突然发生瘟疫?他一直都有着怀疑,虽是看着天灾人祸不可避免的事实,但他高长恭可不是寻常人,他能够看到事情背后的真正目的。   他听闻老人这一席话,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不能去追究,他怕会危及到云笙。老人是一辈子生活在青州的,看到今日青州到了这步田地,甚是心痛。   故然祈求高长恭能够拯救青州,而他定然是要的,不止是这位老伯的请求,也是他救他北齐子民的义务。   与老伯对话结束时,他看到一旁距离炭炉较近的云笙睡着的样子,这些天她也是够累了。此刻外面已经黑透,有冬风呼啸的声音,屋内暖和如春。   准备回府,可云笙却是睡着了。他看着睡着的云笙红着的小脸,又不忍叫醒她,想了想,便将身上的披风取下,将云笙裹住打横抱起来,老伯将高长恭送出店铺。   刚打开门,一股子冷风伴随着雪花来袭,冷飕飕的,他只是将怀中的云笙护住,怕冻着她,怕她冷。   他抱着睡着的云笙一步步走进大雪中,有云笙在他怀中,他脚步走的万分踏实,生怕颠醒了怀中的她。   “王......”   一位身着颇为贵气的人手中抱着暖炉,暖炉小巧精致。虽为男子,却因常年体寒,这天寒地冻里,暖炉是少不得的:“唉,我怎么说的?”他出口打断要开口的人。   “公子,你说他会想到这些药材是我们收购的吗?”一位侍从站在他身后询问道,看来是这位公子的仆人。可二人看起来不像是中原人士,身着都像是异族服饰。   “作为商人,我是做着自己正当的生意。”他嘴角出现一丝笑意。   “公子还是小心为妙,我们身在北齐,一切都当以公子安危为首。”那人提点,看身形,倒像是个习武之人,且是伸手不凡。   “卡扎和呢?”   “在客栈等候。”   男子转了转手中的暖炉,继续道:“走,我们这样的衣服还是少穿,去换上他们的衣服。”这样以便行动做事。   二人看着高长恭走远后,也是转身离去,此人不可小觑,他来北齐,也是有着目的,其次,是想会会这个有名的兰陵王是何等可怕的人物,难得老天照拂,给了这么一个会他的机会。   ......   高长恭他抱着云笙一直回到府中“王爷......”下人微微欠身拘礼,见高长恭怀中熟睡的云笙,不敢太过大声说话。   “嗯。”下人低头待高长恭走远,才直起身来。高长恭抱着云笙直到她的房内,屋内因燃着碳盆,并不是很冷,他轻轻的将云笙放下,为她盖上被子,想先去办些事情。临走时看了下碳盆,发现炭火已经不是很旺盛了,便又吩咐了下人再取些碳加上。   此时的邺城内,也是大雪纷扬......   “皇上,兰陵王是戴罪之身前往青州,这本是他分内之本分,怎能再使得皇上前来过问。”朝堂之上此刻看来共有三派,一派赞成高纬给予高长恭的求助,运粮草药材去往青州,大多数的一派为不赞成,小部分则当中立。   高纬当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青州断粮断药材,高长恭的快马加鞭的奏折至今未曾得到回应。看来青州,真的只有自生自灭了。   青州的客栈之中,一些穿着北齐服饰的人招摇而过。客栈掌柜只是抬抬头看了两眼,便又沉默的低下头继续算账。   一阵脚步声响,众人上了二楼。随从为一位身穿锦衣,披着狐裘,手捧暖炉的男子将门打开。   “可汗。”卡扎和正在候着来人,见突厥王泰世勒进来了,他左手附在右肩行礼。   “你那边怎么样?”泰世勒似乎并不与他熟悉一般,径自走过他身边,往炭炉边坐了下来。   卡扎和转过身来,“自瘟疫散播后,青州两百万人被困于城内。王岩与高长恭多次上书朝廷,朝中似乎并不打算解救青州,不仅如此,还下了禁令封锁这里。”   泰世勒缓缓的拿着手炉打开看了看,便放在桌上,立刻有人拿过手炉,前去加热,“在等三天,三天后,你去找高长恭来见我。”   卡扎和领命,泰世勒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补充道:“他身边那个女子是谁,帮我仔细探查一番,似乎他对这个女子不一般,兴许这桩买卖谈不拢时,她会派上用场。”   泰世勒口中所言的正是郑云笙,卡扎和一听,好意道:“兰陵王素来不近女色,否则,北周美女多,早就把兰陵王这条大鱼逮住了。区区一女子罢了,对他高长恭有什么要挟,世勒叔叔是否是过虑了?”   卡扎和话音刚落,便觉着膝盖一痛,单腿跪在了地上。他伸出手,撑住地面,才没摔的难堪。泰世勒一阵咳嗽,用手掩住口鼻。立刻有人奉了热茶来,他喝了两口,放了下来。   “卡扎和,你什么时候开始多嘴,来揣摩本可汗的心思了?”泰世勒一副冷傲的样子,看着跪在地上的卡扎和,他虽是口气没有那么硬朗的质问,但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卡扎和不敢动弹,他低着头不敢抬起头来,“卡扎和领命。”   泰世勒这才笑笑,道:“这才乖。”便起身,在走之前,道:“你可别把这事给我办砸了。”   泰世勒走后,卡扎和一拳打在地上,那一拳上,足够看得出他的恨意。泰世勒比卡扎和大五岁,但却是他的叔叔。虽年纪轻轻,却是心狠手辣,一直不满父汗为何不进攻中原土地,而要守在突厥这块贫瘠之地。   卡扎和知道父汗之死与泰世勒脱不开关系,但他父汗临死之前,他的母亲陪同左右,因此泰世勒已他的母亲弑君之罪,将母亲杀了。   在突厥,弟弟是可以接替兄长之位,是以,泰世勒接手突厥,而他这个命定的王子,却只是个空壳。他为讨得活命,在泰世勒的手下马首是瞻,沦为奴仆。泰世勒之所以不杀他,是想彰显他是一位仁慈的可汗,收复突厥人的民心。   当年他经常动不动就是迎来一顿毒打,若非几年前,郑云笙到来突厥,曾鼓励他要好好活着,并为他讲了卧薪尝胆的故事激励他,他也不会忍受屈辱至今。   泰世勒极其残酷,就像他的外表一样冷血。他为拿下中原,不择手段,训练强军。而今为折断北齐臂膀,想要拉拢高长恭,如若不成,便是杀之。高长恭死活他才不管,只是却连累郑云笙,他卡扎和绝不同意。   一阵凉意后,睡梦中的郑云笙被凉风吹醒,睁开迷糊的双眼,看了看后,裹紧了被子转了个身继续睡,迷迷糊糊中似乎看着个人影,她又睁开眼睛确认一下,见有人站在她床前俯视着她,一个惊吓,睡意全无。   刚想开口大喊,便被粗糙的手捂住了口,声音丝毫发不出来。声音变成了呜呜的声音,她才看清是小和。卡扎和道:“我松开手,你别喊。”郑云笙点点头。   卡扎和得到郑云笙肯定后,这才松手。刚松手,还没反映过来,郑云笙一个鲤鱼翻身从床上跳起来,把卡扎和按倒在地上,“我没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卡扎和胳膊被扭在后面,吃痛,“疼疼疼。”   “把东西还我。”郑云笙命令道。   “你把我抓的死死的,我怎么给你拿。”卡扎和干脆不挣扎,趴在地上。   郑云笙不屑的笑了声:“我若松了你,岂不是给你耍花招的机会。”把卡扎和又使劲的按了按,“说,你来我这做什么?”   “通知你逃命。”一副我是你救命恩人,你却拿我当贼的样子。   “我缘何要逃命?”郑云笙觉得小和莫名其妙。   “郑儿,你先把我松开。”郑云笙看了看他,便松开手。   卡扎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郑儿,青州现下并不安全,你先离开这里,我有办法带你出城。”   郑云笙坐在床上,看着卡扎和,“不安全?我当然知道,瘟疫横行,断粮缺药材,我打进这青州城时便知道了,还需要你告诉我。”   卡扎和听郑云笙这么说,原来郑云笙是把他的话当作玩笑话了,他皱着眉头道:“我是认真的。”   郑云笙瞪了他一眼,翻个白眼“我也是认真的。”   卡扎和急的有些跳脚,“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的话?”郑云笙不理他,他道:“笨女人,你以为青州的瘟疫是怎么来的。”   卡扎和一着急说漏了嘴,郑云笙便转眼看着他,“你说什么?青州的瘟疫是人为的?”   卡扎和顿了顿,道:“北齐主高纬想要杀高长恭,不然,怎会让一个北齐重将来到此地。青州已经被下禁令,没有药材,没有粮食,最终的结果,只能病死饿死,你们的皇上已经放弃了这里。” ☆、突厥可汗   听卡扎和这么说,郑云笙心中一寒,这高纬势必是不想放过长恭的命。如果青州之事真的是高纬想杀长恭,那么她更不能为了独活离开高长恭。   她想了想,果断的拒绝卡扎和的好意,“那我更不能走,如果真的是皇上想杀兰陵王,我必须要守在兰陵王的身边。”   卡扎和见郑云笙拒绝他的好意,着急的抓耳挠腮,若是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他上去一把将郑云笙抱起来。   郑云笙被突然抱起,挣扎起来,“喂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放开我。”无论郑云笙怎样挣扎,卡扎和就是不松手。   门突然被推开,只见是高长恭闯了进来。他见卡扎和抱着郑云笙,道:“放开她。”   “长恭。”郑云笙见是高长恭来,有些欣喜。   卡扎和见到高长恭到来,并没有因此而放开郑云笙,反而是抱的更紧,“我就不放,她又没有嫁给你,便不是你的人,我凭什么听你的,你说让我放我就放,多没面子。”   “卡扎和。”高长恭有些怒气,“这里是我的府邸。”   “那又如何,今日我必须要带郑儿走。你自己都大难临头自身难保了,郑儿跟着你也是危险,不如让我带走她,你也不希望她有事,对吧。”卡扎和闯入高长恭的府邸,明目张胆的要将郑云笙带走,还一副有恃无恐、嬉皮笑脸的样子。   “即便如此,也与无干。”高长恭脸色阴黑。   “我说高长恭,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你要死也不必拉着人垫背啊。我说了公平竞争,你死了我倒是生事,但是郑儿可不能死。她若是死了,这竞争就没意义了。”卡扎和对高长恭并不惧怕,言语中尽是挑衅。   郑云笙听的云里雾里,“你们说的什么公平竞争?你们把我当什么了?”郑云笙生气了,趁卡扎和不注意,狠狠的咬住他的肩膀,挣扎开,朝门外跑去。   卡扎和想去着,高长恭伸手拦住,“我不杀你,并非我杀不了你,我劝你离她远些。不要让我再见你,否则,下次再见,我一定会杀了你。”这是高长恭发出的通牒警示。   卡扎和嘴角微扬,不屑的哼了一声,“我劝你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高长恭并未受卡扎和的激将法,让开了道路,“你走吧。”他目光看着前方,并未看卡扎和一眼。   “救命。”是郑云笙的呼救声,短暂的一声救命,二人前仆后继的向院落中冲去,到了院落中时,已经没有郑云笙的影子。   外头已接近黎明,大雪已经吓得莫过脚踝,下人还未来的及扫雪。   高长恭喊了一声,“郑儿。”并未有任何人回应。   卡扎和眉宇间愁情浓郁,他转身离去。高长恭本想拦住他,想他竟是如此卑鄙,用这种手段掳走郑云笙,可是卡扎和已经离去,他也飞身追了上去。   高长恭追了两条街,终究追上了卡扎和,用长剑抵住卡扎和的喉咙,“你把郑儿带到哪里去了?”   卡扎和并不畏惧,“并非我带走的,但我知道带走她的人在哪里。”   卡扎和要走,高长恭相阻,他并不相信卡扎和所言。是他的到来,使得郑儿突然失踪的。卡扎和声音有些急切,“你若是非要拦着我,郑儿她更危险。”   “我要怎么相信你说的话是否属实。”   “高长恭,你别无选择。”   高长恭这才放下手中的剑,跟着卡扎和前往青州城一字客栈,方才二人还是敌对,这时便一心只为救同一人。   二人刚进一字客栈,便听到有人笑道:“呀,稀客,我等你很久了。”   高长恭抬头看去,见楼上正站着一个身穿狐裘,手捧暖炉的男人。他内心中立刻想起了突厥可汗泰世勒,虽然未曾谋过面,但是略有耳闻,突厥老可汗突然暴毙,其弟泰世勒继承可汗之位,手段毒辣。此刻,这个人就站在他的眼前。   高长恭道:“不知是何贵人,原是突厥可汗。殊不知,我青州正在闹瘟疫,竟是惊动了可汗大驾光临。”高长恭言表之意是在问候,但言下之意却是质问。   “哪里哪里,今年我突厥大雪灾难严重。听闻青州瘟疫,便想来做个生意,赚些钱回去养我的子民,渡过这个冬季罢了。”泰世勒面不改色,似乎他站在这里,是理所应当的。   “可汗这笔买卖可真是会做,只是,青州城正在闹瘟疫,怕是你这买卖得去别处做了。”高长恭看着他。   泰世勒从楼上慢慢走下来,身后跟着带刀侍卫,他一步步走下来,笑着道:“怎会做不成了,兰陵王还没问我做的究竟是何买卖,与谁做买卖。”   泰世勒看到一旁的卡扎和,“我命你请兰陵王来,你也真是,竟是不雇个马车来。竟是让王爷徒步走来,啧啧,瞧瞧,王爷的靴子都被泥雪弄脏了,这可怎么配得上大名鼎鼎兰陵王的身份。”   卡扎和没有说话,泰世勒继续道:“冬季严寒,大雪纷纷,若是王爷不嫌弃,我们便找个雅处,煮点小酒,好生谈谈生意之事。”   泰世勒挑了一处馆子,那是昔日上等的酒馆,只是因瘟疫之事,甚为萧条。楼上的雅阁间,炭炉升的很暖和,清酒煮的香味缭绕在屋内,在这冬日里,这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加上酒香,真是令人酒未入口,便生了醉意。   “素闻兰陵王英勇威武,有常胜之名,独有兰陵王入阵曲,无人能敌。今日得见,果真传言无虚。我泰世勒,敬兰陵王一杯。”他端起酒杯。   高长恭看着不怀好意的泰世勒,他笑着端着酒杯敬他。本不想端起酒杯来,但郑儿如今在他手中,若是他不顺从,势必会牵连到郑儿。   犹豫片刻,端起酒杯。泰世勒示意一下,先干为敬。立刻有人为二人再蓄满酒杯,泰世勒道:“兰陵王忧国忧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战场屡建战功,不该是在京城王府吗?却怎得到青州来了?”   “可汗已本王我在青州目的,又何须再问本王?”高长恭反问泰世勒。   泰世勒对高长恭拒而不答并不生气,“我倒是听说,兰陵王弃守郎溪,做了逃兵,被高主降罪,贬到青州的。”   高长恭面无半点波澜,泰世勒继续道:“要我说,高主该是念在你屡建战功的份上,顶多革去你的职位,罚没俸禄,这直接贬到这灾荒之地,自古来,没有哪一位王爷如此过。”   泰世勒每一句说的花团锦簇,高长恭便知道泰世勒必然是不怀好意的。他字里字外,都是在挑唆离间。皇上想要杀他,他并非不知,但是若想要他高长恭叛国,那是不可能的。   “这是我北齐之事,就不劳可汗挂心了。”   泰世勒见高长恭俨然拒绝他的好意,心中不悦,但是并未表现出来。   “不谈,不谈。”泰世勒笑了起来,“那就换个话题,听闻青州瘟疫,断粮断药,我这次来,正巧带了兰陵王需要的药材,中途赚了些银子,也购置了些米粮,我想此时青州的境遇,兰陵王必然是用的上。”   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总归是说到正题上了。   “那可汗所求的又是什么?”高长恭并未绕圈子,直言问了说来。   泰世勒笑道:“兰陵王不仅是个善战的将军,也是个做买卖的好商人。”他拿起一旁放置的暖炉,“很简单,北齐的边防图。当然,若是兰陵王能够到我的麾下,为我效力,那就更好不过了。”   边防图乃是一国存亡重要部署图,兰陵王更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泰世勒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可见他野心是有多大。   泰世勒见高长恭并不回应,继续道:“你既然在北齐得不到重用,何不到我的麾下效力,等我平定中原,一统天下,保你享荣华富贵,江山亦可分你半壁。”振振有词。   高长恭手中的酒杯被顷刻间捏碎,“可汗的这笔买卖,怕是可汗找错人了。恕本王,不能答应。”   泰世勒身后的带刀侍卫立刻抽刀,泰世勒伸手示意,阻止侍卫。看着高长恭道:“王爷当真是对北齐忠心,但是,青州两百万百姓危在旦夕,朝廷俨然放弃了你们,你当真要与这青州城,一同消亡?”   “青州之事,毋须可汗操心,本王自会想出解救的法子。”无论泰世勒如何引诱,高长恭拒不接受。   泰世勒给侍卫使了个颜色,侍卫点头,走到窗前,将原本关着的窗户打开。   一直守在一旁不肯吭声的卡扎和,身子一抖,他知泰世勒的手段,不知此刻他把郑云笙怎么样了。   本是温暖如春的房间里,突然灌进来刺骨的冷风,还有那大片大片的雪花。   就在那鹅毛大雪中,高长恭瞧见在远处的阁楼外,郑云笙穿的单薄,被绳子绑着,吊在半空中。脸色发青,唇色发紫,身上都是积雪。看来她是被这个样子吊在外面很久了。   原本镇定自若的高长恭,刚站起身,便被侍卫持刀拦住,他突然不镇定起来,“泰世勒,你想干什么?”   “做生意。”泰世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拿女人做靶子,算什么明君?”高长恭怒斥。   泰世勒啧啧两声,看着高长恭道:“天下取权之人千千万,用什么方法得到想要的,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更何况,我从未告诉王爷我是一个明君。”他笑的让人觉得恶心。   高长恭刚挪动一步,泰世勒便道:“你别做无谓的挣扎了,我早已命弓箭手对着那女子,只要我吹响这哨子,弓箭便会离弦。你说,是你快,还是弓箭快呢?” ☆、同归于尽   高长恭更气愤怒,泰世勒竟是用这般龌龊的手段要挟他。外头这般冷,云笙再这样下去,恐怕性命担忧。   “快去,快去救郑儿。”一直在一旁静悄悄不言的卡扎和,突然跳起来,按到泰世勒,去抢他手中的哨子。   高长恭趁机将两名侍卫击退,朝着窗外飞去。那侍卫站起身来,便去击打卡扎和,将他从泰世勒的身上拉开。卡扎和被拉到一旁,两名侍卫将他遏止住。   泰世勒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先是给卡扎和一巴掌,“等我收拾了高长恭,再来收拾你。”他笑着吹起了哨子。   高长恭刚行至一半距离,听到哨声,便瞧见一支箭嗖的一声飞速的从他跟前滑过,“不。”   眼看弓箭已接近郑云笙,他已来不及去阻止。   这时,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将郑云笙抱住,弓箭直直射入他的肩胛骨上。高长恭趁机抽出腰间的匕首,朝着射出弓箭的对方飞去,匕首直接没入弓箭手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弓箭手从房顶翻身倒了下去,摔在雪里。   高长恭见郑云笙已经被解救下来,便瞧见那人正抱着郑云笙要走,他一个飞跃,纵到那人前方拦住,惊讶,“宇文邕?”   宇文邕道:“怎么?很意外?”   “把郑儿给我。”高长恭道,“我放你走。”   “郑儿跟着你只会受伤害,人是我救得,理所当然是我带她走。”宇文邕与兰陵王二人相视对立。   宇文邕肩胛骨那一箭射的很深,血不停地滴在地上,白色的雪,红色的血,格外醒目。好在箭伤没有淬毒,否则宇文邕必死无疑。   “你受伤了,要是动起手来,你并非我的对手。”   宇文邕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肩胛骨,并不愿意交出郑云笙,“哼,这点小伤,死不了。”   “若你非要带走郑儿,就别怪我趁人之危了。”高长恭出手迅速,宇文邕受伤,又抱着郑儿,躲不开高长恭的攻击。只躲开两招,便落于下风。   高长恭趁机,将郑云笙从宇文邕的手上夺了过来。宇文邕没站住,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在雪里。高长恭并未想要伤他,只是想夺回郑云笙。   宇文邕肩胛骨穿来的痛,使得他无力再去夺回郑云笙。高长恭道:“箭已入骨,你若是不及时救治,怕是你这整只手都要废了。”说完后,他抱着郑云笙离开了。   回到府上,高长恭立刻找人叫来大夫给郑云笙诊治。命人多点些碳盆,“快去,多加些碳盆。”郑云笙没有醒来,却是不停的喊着冷。   锦被盖了几条,碳盆点了十几个,竟是一直喊冷。   大夫给郑云笙把脉的时候,瞧见她耳后长了些红疹,道:“姑娘怕是沾染了——瘟疫。”   “瘟疫?”高长恭一惊。   大夫将症状说给高长恭听,并让他看那些红疹,高长恭很熟悉这个症状,正是瘟疫。他立刻吼道:“快,快拿药来。”   一旁的人都相互看看又低头不语,高长恭着急道:“都站着做什么?拿药来。”   一旁的大夫道:“王爷,我们已经断药材了。”   一旁的侍女道:“府上仅有的药材,王爷业已拿去给那些身染瘟疫的百姓了。”声音很低。   郑云笙病了,高长恭便乱了思绪。他开始轰赶众人,“走,都走。”把众人赶了出去。他坐在床边,牵着郑云笙的手,“郑儿,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救你。”他把为郑云笙把被子掖好,转身离去。   ......   泰世勒下的一手好棋,怎能忍心就此因卡扎和而毁掉。他将卡扎和带回他的住处,此刻卡扎和已经被打的只剩下半条命。浑身是血的,犹如烂泥一样躺在地上的血泊里。   他正打算挥刀砍下卡扎和的人头,这时有侍卫来报,说是兰陵王高长恭前来相见。泰世勒笑道:“我就知道,他会回来的。”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救了那女子?愚蠢,等我办完事回来,再收拾你。”他把刀收起来,命人看着动弹不得的卡扎和。   泰世勒站在二楼,看着前来的高长恭,“怎么?王爷不是拒绝了我的买卖。”   高长恭他并没有什么边防驻守图纸,而此刻为了能够救云笙,先答应泰世勒,从他手中取回药材,救得云笙。   “边防驻守图纸我可以给你,只是我一时拿不出,还请可汗给我三日时间,在此之前,我要求的药材,救治郑儿。”高长恭道。   泰世勒紧了紧狐裘大衣,“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高长恭的性命,兰陵王从不弄虚作假,出尔反尔。若是我有半句食言,可汗自可取我性命。”高长恭肯定的看着泰世勒。   泰世勒假装想了想,“好,你给我写一字据,我便将药给你。”泰世勒挥手,有人端着笔墨走到他跟前,高长恭看着这些字据,一旦他写了,便是背叛北齐最好的证据。   泰世勒见高长恭犹豫了,便道:“怎么?后悔了?那就算了。”他转身离去。   高长恭抬起手,拿起毛笔,蘸墨照着泰世勒给的抄了起来。泰世勒嘴角一丝得逞的笑,又转过身来,从身上拿出包好的药材,丢在高长恭的脚下。他留有后手,撂倒高长恭会来再找他,药材早就已经备好。   “这才对,这些药材,足够只好她的病了。”侍卫将字条拿上楼呈给了泰世勒。   泰世勒看着那笔走银钩的字迹,吹了吹,折叠起来,放在了胸口。   高长恭捡起药材,转身离去。   泰世勒在他走远之前,笑道:“那就等王爷好消息了。”如今有高长恭的字据,即便他要返回,也不能够了。他即便拿不到这边防图,可北齐若是没有了高长恭,那便是失去了臂膀。他攻打北齐,一样轻松不少。   高长恭走后,泰世勒走回了屋内。看见卡扎和还在地上趴着,便让人出去。   泰世勒虽然看似是个病秧子,但此刻气的可见有多厉害,他愤怒的看着卡扎和,“你果真是和你娘一样的低贱,低贱。”   卡扎和口中衔着血沫子,想要挣扎,丝毫挣扎不起来,“不许......不许你说我娘。”   泰世勒不屑的笑,“你娘身为舞姬,却爬上可汗的床,生下你这个孽种。原本该是我继承可汗之位,王兄却抢了我的位置,却还想将可汗之位,传给你这个低贱的人。”   卡扎和几分挣扎,摇摇欲坠的站了起来,“不许你说我娘。”尽最大力气警告泰世勒。   泰世勒不以为然,这些年,他一直将卡扎和当作一个玩物,习惯了嘲讽他,并未理会卡扎和。   卡扎和道:“你不配做突厥的可汗,你是突厥的耻辱。你残害手足,残害我父汗的孩子,只是为了得到可汗的位置,天神会惩罚你的。”   卡扎和忍气吞声,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泰世勒杀了手足,害怕他父汗有子嗣,让他无法继承可汗之位,便将每一个刚出生的血脉残害死。   父汗起了疑心,才一心守着母亲到他诞生。将他保护的很好,可是,泰世勒却是残忍到下毒毒死了父汗,还将这个罪名嫁祸在他母亲的头上,害的他的母亲被活活烧死。这个仇,已经在他的心中滋养很久了。   卡扎和长开血口,朝泰世勒冲去,泰世勒便愚弄卡扎和,“将死之人,还想挣扎。”   卡扎和再次从地面爬起来,朝着泰世勒冲去,泰世勒挥手手中的弯刀,直直没入卡扎和的腹部。   “卡扎和,你这条贱命,是我施舍你活着,既然你不想活,那我就送你去死好了。”猛然拉出刀,卡扎和摔倒在地上。   泰世勒将带血的弯刀擦好,再次插入刀鞘。谁知,倒在地上的卡扎和,还留有一丝气息,竟是挣扎起来,一把抱住泰世勒朝窗户边冲去。力道过大,他冲破窗框,抱着泰世勒一同向楼下摔去。   阁楼后面是一堆客栈掌柜修葺园子的乱石,直直的朝乱石上摔了下去。卡扎和按在泰世勒的身上,泰世勒重重的摔在那堆乱石上,脑袋被重击,一时懵眩。鲜血之流,迅速将白雪染红。他挣扎着起来,一手掐住卡扎和的脖子。   卡扎和奋力挣扎,手摸到大石头,使尽全力,扣起石头,朝泰世勒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泰世勒吃痛倒在一旁,他骑在泰世勒的身上,用石头疯狂的砸。   鲜血四溅,卡扎和像是疯了一样。将这些年的耻辱,一通发泄了出来。足足打了许久,他才没有力气的停了下来,滚在一旁的雪地上,大雪无休止的落下,在脸颊上化成水珠滑落。他转过头看,看着已经被砸的面目模糊的泰世勒,“你那么狠毒精明之人,却忘记斩草妖除根。”他挣扎着爬起来,看见地面上一张书信,捡起来看后,便装在了胸口,从泰世勒身上摸了兵符后,跌跌撞撞的走了。 ☆、此生守护   卡扎和一路拖着血迹,捂着腹部,在走到高长恭居住的府邸后,失血过多晕了过去。门后守门人听到了声响,打开了个门缝向外望去,见到有个人躺在门前,立刻前去禀报。   卡扎和醒来后,他躺在穿上,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守着他的人见他醒来,立刻前去禀报高长恭。一会儿,高长恭到来,见到卡扎和,便道:“你醒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卡扎和脸色苍白,想挣扎着坐起来。   “你伤口过深,失血过多,幸好及时止血,否则你就死了。”高长恭提醒他。   “我问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可是突厥的人,你就不怕别人议论你兰陵王叛国。”卡扎和的挣扎,又把伤口弄出血来,血很快透过纱布。   高长恭道:“你是因为救郑儿,才受伤的。我只是替她救你,你不必惊奇。”   “呵,说的倒是好听,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情敌,等我好了,我就会带郑儿离开这里。”   高长恭知道卡扎和嘴硬,但是人并不坏,“你逃出来,打算去哪里?泰世勒不会放过你的。”   卡扎和笑的爽朗,但是伤口的撕痛让他眉眼皱在了一起,“放心,他没机会了。”   高长恭愣了愣,似乎会意了什么,“你好生休息,伤好差不多,就离开这里吧。”   “高长恭,虽然我和你是情敌,又是国之敌人,但是,我并不想用青州两百万的百姓性命战胜你。我知道,朝廷不管不问,是想青州自生自灭,你若是死了,便是死了,你若是没死,一定会以此治罪于你。瘟疫是泰世勒制得毒,下到了百姓的井水中引起的,此毒与瘟疫很像,但并不难解,难得是药材被他尽数收去。我告诉你药材藏在哪里,你去命人快些取来......救大家去吧。”他说完,感觉甚是疲惫。   卡扎和告诉高长恭后,高长恭即可命人前去找药材,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道:“我们并不是情敌,那是你自己认为的。”说完,高长恭便走了。   卡扎和暗骂,这个高长恭,骂人都不带脏字,是说自己死皮赖脸的一厢情愿了。他怎么就这么有信心能得到郑云笙,就凭着他这男子汉的外貌,可比他高长恭更吸引女子。   青州瘟疫解除,城中也逐渐寻回了本该有的热闹声音,许多的百姓跪在府门外叩谢,直呼兰陵王是就是菩萨在世。这并非高长恭想要的,做这些事本该是他是的责任,他便差人速速将那些百姓遣散。如此下去,对他并无利益。   郑云笙也逐渐好转,大雪一停,青州城的上空,烈日当空,屋顶的积雪都开始化了。像是雨水一样,哗啦啦的滴落。郑云笙披着衣裳坐在走廊的长凳上看着雪水,老远瞧着高长恭走了过来,便起身回了屋子,将门从里面搭上。   高长恭走到郑云笙门前,见她紧闭着门窗,便知道郑云笙还在生他的气。本想要转身走的,他又站住了身子,抬起手,轻轻的叩响门,“郑儿,郑儿。”   郑云笙并未出声,高长恭道:“你真打算就这么一直生我的气。”   郑云笙还是未出声。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带你去青州城逛一逛。你生我气不打紧,把自己憋坏了我会心疼的。”高长恭连说起心疼人的话,都说的一本正经。把屋内的郑云笙听的哭笑不得。   “死长恭,臭长恭,你竟然把我当作赌注和小和竞争,我才不要原谅你。”   门哒哒的响,“郑儿。”敲了半天门,高长恭并未得到回应,便叹了一口气走了。郑云笙在门里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最后没有了声音,便打开了门,四下看了下,果真是没有了高长恭的影子。如果他再多道歉一会儿,她就会出来开门,原谅他。可是高长恭并未让她等到。   “连道歉都这么没耐心,真是冷血。”   郑云笙刚嘟囔完,便听见身后有声音响起,“我真的很冷血?”   郑云笙被吓得一个踉跄,见高长恭皱着眉头问她,郑云笙内心本是欣喜的,却还是要装作生气,又要进门。高长恭一把将郑云笙拉了过来,郑云笙挣扎,他却轻而易举的将郑云笙揽在胸口。   “没事了就好。”他长舒一口气。   郑云笙不在挣扎,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长恭,我就那么不招你喜欢,让你当作一件玩物与扎和当作赌约竞争?”   高长恭宽大的手掌扶上郑云笙的脑袋,“不,你比谁都重要,你是——我的命。”这是高长恭说过最动听的情话了。   郑云笙开心道:“长恭,这算不算你向我表白?”   高长恭一愣,没有答话。郑云笙本想看他难看,却是失望了。她知道,高长恭永远都是会如此镇定自若的。   “高长恭,你放开郑儿。”卡扎和从外头回来,瞧见高长恭抱着郑云笙,便大呼小叫的冲了过来。   卡扎和在高长恭的府邸养好了伤,此刻又是生龙活虎的样子。   高长恭单手接过卡扎和的来袭,郑云笙躲在高长恭的身后,“小和,我虽然当年无意之举救了你,但我并不喜欢你,我只是将你当作朋友。”   这时的卡扎和已经剪去了胡子,是他在母亲去世时续起的,他怕自己会在泰世勒的屈辱下忘记仇恨,那是用来提醒他不要忘记仇恨。此刻看来,更年轻了,卡扎和道:“可我不是这样想的啊。”无论卡扎和如何挣扎,还是接触不到郑云笙。但青州城中,久违的爽朗笑声,再次响起了,风雨终究是过去了。   这日,卡扎和要离开了,他要回突厥了。泰世勒已死,突厥不能一日无君。高长恭和郑云笙一同去送他,送到城外河边,便停住了。   卡扎和和高长恭在前头说着话,郑云笙在后面费力的牵着卡扎和的马。因为马不认郑云笙,时而走时而不走,落在了后面。   卡扎和道:“你在北齐的境遇,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你真想好了,不同我一起回突厥?”   “此话可不必再说了。”高长恭道。   卡扎和从胸口的衣襟中拿出一封字据,递给高长恭。高长恭看了看,道:“这是什么?”   “可以要你命的东西。”卡扎和懒得多言。   高长恭接过字据,打开来看,正是那日他为救云笙,写下的叛逆书。高长恭刚想开口,卡扎和提前开口道:“哎,谢字就不必说了,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我们扯平了,谁都不欠谁的,战场相见,我们还是敌人。”   高长恭笑了笑,“还是要谢谢你。”   “切,婆婆妈妈。”卡扎和不屑的看了一眼高长恭。   二人脚步停住,“好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里吧。”   郑云笙瞧见远处两个人都在看自己,气呼呼的,两个大男人,却是让自己牵着马。她废了好大力气,到了二人跟前,卡扎和接过缰绳,问郑云笙,“郑儿,你真不愿意跟我走?”   “扎和,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就死心吧,我是不会爱上你的。”郑云笙吹着勒的红通通火辣辣的手掌心。   卡扎和道:“凡事别这么早下定论嘛,日子还长,我这么有男子气概,你一定会对我动心的。”   高长恭见卡扎和要上去触碰郑云笙,先一步挡在郑云笙的前面,“时候不早了,你可以出发了,一路保重。”   卡扎和知道高长恭这是护郑儿心切,甩甩手,翻身上马,马儿在原地打转几步,卡扎和抽了一鞭子,马儿飞速跑开。   卡扎和跑去不远,又勒马回转,望着远处的高长恭和郑云笙,“郑儿,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你终究会是我的女人,哈哈哈哈。”他猖狂的笑着再次驾马而去。   高长恭和郑云笙望着卡扎和离去的背影,直到走的没有了踪迹,这才收回目光。高长恭刚转回头看郑云笙,谁料,郑云笙一个雪球砸在了高长恭的脑门上。   雪花爆开,倒是把高长恭下了一个踉跄。郑云笙嬉笑着说:“打雪仗啊。”   高长恭皱了皱眉头,看看脚下的雪,也弯腰团起雪球。起初高长恭是打不中郑云笙的,郑云笙还有些小雀跃。可是高长恭这人学的极其快,他开始两只手同时团,郑云笙跟不上高长恭的速度。   她的每一次丢出去的雪球,都会被高长恭接住,再丢给她,而她总是中弹,而砸不中高长恭。真是教会了徒弟害死师傅,郑云笙有些气馁。   玩儿的太过投入,一个不小心,郑云笙滑了一跤,扑通摔进了雪窝里。高长恭一个紧张,丢下手中的雪球,向郑云笙奔了过去。高长恭着急的叫郑云笙,却没有得到回答。看着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还以为郑云笙受伤了。刚弯腰要抱起地上的郑云笙,这时,郑云笙突然睁开眼睛,坏笑着把高长恭也拉倒在雪地上。   两个人开始哈哈大笑起来,郑云笙笑着笑着,看着蓝天上刺眼的太阳,伸出手,张开五指,让阳光从指缝中透露出来。   “长恭。”   “嗯?”高长恭也安静的躺在地上,望着天上。   “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吗?”   高长恭转脸看着郑云笙,“会的,我答应你,此生都守护着你。”   郑云笙也转过脸来,看着高长恭笑了。她挪动身子,更挨近高长恭。高长恭伸出手,将她护在怀里。夜深时,高长恭被王大人请走。郑云笙端着为高长恭煮的夜宵,到了他的书房。本想他帮助王大人打理青州,如今青州越来越好,而他却疲惫不堪,想让他早些休息。可是到了房中,并未见到高长恭,原来高长恭又外出办事了。   郑云笙有些失落,把夜宵放下。突然身后感觉有人,她刚转身,便被捂住了口鼻,晕了过去。   冬天的月亮依然很亮,但是却更寒冷。高长恭回来后,去了郑云笙的住处,瞧见已经熄灯,便不想打扰她休息,他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刚走一半,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又拐到书房的方向而去。 ☆、朝堂争执   高长恭走到房中,便向书架前走去,瞧见书桌上放着的夜宵。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来,转回到桌前,摸了摸夜宵,还是热的。正巧,有些饿了,他端起夜宵,想转过书桌,坐下来吃。脚下踩到了一个硬东西,搁着脚了。   低头,挪开脚,发现是发簪。他将夜宵又放回桌上,低头捡起,本是脸上还有笑意的,此刻全部消失,转而换上了紧皱的眉头。   心中一惊,他握起发簪,朝门外而去。   砰,一声巨响,门被踢踹开了。宇文邕正在收拾包袱,听的响声,他转身看去,见是高长恭。便停下手中的事,站起身道:“怎么?兰陵王也不懂礼数,不知在进门前要敲门吗?”   高长恭道:“宇文邕,郑儿呢?”他满心担忧,郑儿很爱那个发簪,一般不会轻易丢弃在地上还不知道的。如今发簪丢在地上,人却不在府中,郑儿一定遇到了危险。   “哈哈哈,高长恭,你莫不是忘记了?那日是我救了郑儿,你趁人之危将她从我身边抢走了。如今你又奇怪的找我来要人,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宇文邕自然不能原谅高长恭,他宇文邕也是有权利竞争的,而高长恭却是这般宵小之辈,趁人之危。   高长恭见宇文邕收拾行头,怀疑他是用卑劣手段掳走了郑云笙,“你去哪里?”   “回长安。”   高长恭转身又离去了,话说的没头没尾,宇文邕虽然不知高长恭为何找他询问郑云笙,那么,郑云笙一定是又有危险。   昏睡中的郑云笙缓缓转醒,头疼的坐起来,本想问自己在哪里,却瞥见一个一身黑的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郑云笙吓得抱紧被子,质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挟持我?”   那个人背对着她,“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救你一命。这段时间,你就先在这里住下,最好哪儿也憋屈,你的吃穿用都会有人来给你送。”男人沙哑的嗓音,像是在说话时,嗓子里含着煤渣。   “你到底是谁?”   男人不再回答郑云笙的话,转身走了。   郑云笙冲下床,想拉开门,却发现门在外头死死的锁着。她边拍门边喊,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高长恭把青州变得起死回生,此事王岩大人上奏到朝廷,将兰陵王的功勋表明。其用意是希望皇上能够将兰陵王官复原职,这样的人才不该埋没。   奏折到了朝中后,陆令萱、韩长鸾等人不以为然,陆令萱道:“皇上,青州瘟疫虽解,兰陵王自然功不可没。但臣也听闻,突厥王和先王世子也出现在了青州。”   原本还有人为为高长恭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在听到突厥人也在青州出没时,所有人都变成了哑巴。斛律光大将军见众人都沉默,甚至不久,便有人说:“臣觉得,兰陵王调职回京有待商榷。”这让斛律光很生气,他也参奏,“皇上,臣觉得,兰陵王为北齐鞠躬尽瘁,现今在青州又将青州治理的起死回生,井井有条,实是功不可没。该将兰陵王官复原职,调回京都。”   陆令萱道:“是否是官复原职,还是要皇上定夺,斛律将军,此刻下定论也为时过早了。”   斛律光知道这个陆令萱在朝为虎作伥,仗着是皇上的乳母,便颠倒是非黑白。更是知道,被她残害的忠义大臣,不在少数。她一心想要除掉的何止那些大臣,还有功不可没的兰陵王。   “陆太姬,你总是针对兰陵王,是何居心?论功绩,兰陵王那是北齐的左右臂膀。若非你三番五次挑唆,皇上也不会将兰陵王贬职青州。”斛律□□怒之下,与陆令萱争执起来。   陆令萱回道:“斛律大将军,你这是在怪罪皇上,不该将埋没人才,是在责怪皇上昏庸无道了?”   “你......”斛律□□的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够了,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朕?”高纬突然发怒,这些大臣,整天就知道争来争去,最是令他心烦。众人见皇上发怒,收敛起来。   “此事以后再议,若再无他事,退朝。”高纬站起身来,内监跟着高纬的脚步离去。   重大臣在皇上离去后,也纷纷散去。陆令萱走到斛律光跟前,道:“斛律将军。”   斛律光愤怒的哼了一声,陆令萱笑道:“将军何必如此生气,你我皆为天子的朝臣,都有权利表达出自己的观点,你我只是看法不同。”   斛律光道:“我和你不一样。”甩袖而去。   陆令萱笑了下,得意的走了去。   随着新年的临近,邺城的集市上,纷纷扰扰,似乎一夜间,又多出了很多的小贩。卖的东西各式各样,有许多似乎新从别国传来的,甚为吸引人。   一个女子身后跟着个小丫鬟,她东看看,西瞅瞅。趁着今日父亲上朝,便又偷跑出来。她走到面具的摊位上,捡起了一个孔雀翎羽编制的面具戴在脸上,“水玉,你看这个好看吗?”长久的被关在府中,只要一到外面的世界,就像是脱了缰绳的马儿,撒欢的四处游窜。   “好看好看,小姐你戴什么都好看。”水玉笑道。   “那我就要这个啦。”拿着面具又跑到下一处寻找目标了,水玉忙着从钱袋中拿银子付给小贩,一边担心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你慢点。”接过小贩找的碎银,匆忙追了上去。   “公子,你看,这些银子......”一个貌似管家模样的人,跟在穆提婆的身后,卑躬屈膝,点头哈腰。   穆提婆手中举着鸟笼子,吹着口哨,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众人见了都开始回避。   在被这管家跟了许久后,他站住脚步,道:“既然你这么有诚心,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不过,我母亲那游说,还得下一番功夫。”他说着,身处手指搓了搓。   那个管家模样赶紧点头哈腰,“我家老爷说了,一切都没问题,只要公子能够在陆太姬那里为我家老爷求的一官半职,一切都好说。”   穆提婆听他这么说,很满意的点点头,“成,那你赶紧去准备,等着好消息吧。”   “如此,多谢公子了。”那人高兴的跑远了。   穆提婆看着那人跑远的样子,不屑的笑了笑。继续边斗鸟边走,突然一个撞击,他手上的鸟笼被撞掉,他也险些摔倒,幸好被身边带着的一群打手护卫给搀扶住了。   “谁那么没长眼,敢撞本大爷。”那些护卫立刻上前把撞倒穆提婆的人给抓了过来。   “放开你们的脏手,别动我家小姐。”水玉拉开那些人,维护自家小姐。   人被带到穆提婆跟前,穆提婆本是准备动手打,却瞧见,是一个眉清目秀,姿色绝佳的女子。把扬起的手轻轻的拍在了自己的脸上,“哎呦喂,原来是姑娘。我没把你撞疼吧?”   女子摇了摇头,穆提婆拉开那些抓住女子的人,手打脚踢的把那些人呵斥到了一边。穆提婆换上笑,道:“我这些手下不懂事,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见怪。”他伸出手,刚想抓住女子的手,女子便躲开了。   水玉及时挣扎开那些人,走上来,拦在自家小姐的前头,“不许对我家小姐无礼。”   女子道:“水玉我们走。”她瞧见穆提婆那恶心的样子,笑的如此放/荡,一刻也不想看着他。   穆提婆见女子离去,还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挥手再见。抬起手,把手中不知何时从女子身上摸来的锦帕放在鼻子低下使劲的吸闻。   “这女子是谁家的,去,给我打听一下。”穆提婆激动的道,又回头看了看早已消失人影的地方,笑的猥/琐不堪。   穆提婆被女子的美貌所吸引,再没有继续闲逛的闲趣,便回了府。见到陆太姬回来,便上去请安,“儿子给母亲请安。”   陆令萱有些疲惫的晃动了下脖子,穆提婆立刻上去搀扶陆令萱坐了下来,命人堪茶,他给陆令萱捏肩,“母亲,今日朝中如何?那些大臣是否又与母亲对立,给母亲气受了?如果这样,儿子这就找人,悄悄地给办了去。”   陆令萱享受着穆提婆给她捏肩膀,“倒是没有,只是那个斛律光冥顽不灵,不知何时与兰陵王一同并肩了,想谏言皇上,把高长恭再调回京都。”   “这个斛律光老不死的,看我怎么收拾他。”穆提婆恶狠狠的道。   陆令萱阻止穆提婆,“行了,就你那三两下子,别给我捅娄子了。”喝了口茶水,看着穆提婆,“说罢,你轻易不见影子,今日找我何事?”   穆提婆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母亲。”搬了圆凳坐了过来,“母亲,那个李罗锅不是小时候穷,又有残疾,别人看不起。后来做生意发财了,想要弄个官坐坐,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瞧瞧。”   陆令萱一听,便道:“你又收人银子了?”穆提婆看着陆令萱,胆怯的点了点头。   陆令萱叹了口气,“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轻易答应这些人,我们家又不缺银子花,你怎么就是不听?”   穆提婆诺诺道:“母亲不是皇上乳母吗?随便给他个县令的官职,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不成,那李罗锅大字不识一个,不过是赚了几个臭钱罢了,有何可显摆的?他做县令?不是害了北齐?你娘我虽然手握北齐重权,但并未想毁了北齐。什么都别说了,把银子尽数退了。”   穆提婆吃了闭门羹,只得点头答应。 ☆、可疑身影   夜半时分,昏黄的屋子内传来阵阵咳喘声,墨兮走了进来,看到病重的李培清还在对着昏黄的烛火做衣裳,倒了些热茶递给她,“阿婆,已经三更天了,你怎么还没有歇息?”   李培清道:“衣裳还没做好,怎么能睡得着。”   墨兮道:“今日做不完,可以明日再做。你若是不休息,病情怎么好转?”   李培清又咳嗽几声,继续穿针引线,“笙儿最喜欢穿我给她做的衣裳,她说,我总是把阵脚缝的细密,棉絮放的多。不容易穿坏,还暖和。如今又是寒冬,不知道她有没有冻着。我只想快些为她做好四季的衣裳,不然,我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阿婆这般对公主,可是公主她并不能理解你的苦心。”墨兮心疼李培清。   李培清摇了摇头,“不,是我有自己的私心,欺骗了公主的信任,违背了长公主的遗愿。公主怨恨我,是应该的。”   “阿婆......”墨兮想让李培清不必这么愧疚苛责自己。   李培清打断墨兮的话,“永明是我的命,我现在时常在睡着后,就听见幼小的永明呼唤我的声音。他告诉我,让我救他。梦醒之后,我却只能无能为力,南梁王那年将他从我身边带走,他才只有五岁,如今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墨兮一愣,李培清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继续道:“当年南梁王国灭,南梁王诈死,他想要我求长公主,帮他复国。我虽然不是自幼跟着长公主的,但是长公主的脾性我是最了解的。他便带走永明威胁我,我将此事告知长公主后,长公主便带着我们一些人隐居在明月谷。”   “之后呢?”墨兮还想知道多一些。   李培清继续道:“之后便是笙儿出世,长公主去世,将笙儿托付给我。那时,我便开始了利用公主的计划。其实,我一直和南梁王保持着联系,我开始和他做了一个交易,命人易容成长公主,陪伴着笙儿,日日加深她对光复南梁的使命。在公主再大些,便毒死了这个她以为真的是她母亲的长公主。为了不影响公主,我将裴涵差遣出谷,我并没有想要他的命,只是不希望他影响笙儿,毁了我的全盘计划,可还是害他丧失了性命。再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墨兮听的很入神,追问道:“阿婆在那期间,见过公子吗?”   李培清自嘲的笑了笑,“不曾,但是我知道他还活着,南梁王只是将他藏在了我找不到的地方,我们母子心脉相连,我能感觉得到他还活着。”再次拿起衣服,继续缝制。   “可是南梁王既然没死,为什么他不自己复国,要你也帮他呢?”墨兮不解。   提到这些,李培清不仅咬牙切齿,“你以为南梁是怎么灭亡的?是在他荒淫无度,苛捐杂税,鱼肉百姓,是在他的□□之下灭亡的。他若是不诈死,群雄逐鹿,不管是谁,都想把他杀了。而笙儿不同,笙儿是长公主的女儿,也是南梁的小公主,长公主慈善,在那些旧部心中,有着尊贵的地位。利用笙儿,就能握住那些旧部。所以他躲在暗处,计划着这一切。看着他们相斗相争,他坐收渔翁之利。再一统霸业,那时,就不仅仅是一个南梁能比的了。”手中的劲道太大,针线被她给扯断了。   似乎今夜她说了太多,把这些年埋藏在心间的秘密都说了出来,一下子轻松不少,“对了,有笙儿消息了吗?”   “公主离开的这几年,墨兮一直派人四处打听,前不久听闻公主回邺城了,可是之后又同兰陵王一起去了青州。”墨兮回禀。   李培清很高兴,刚想吩咐墨兮去青州,又放弃了,“她一定恨我,我现在不便去见她,我怕南梁王会继续伤害她。看来笙儿很喜欢高长恭,希望高长恭真的会对笙儿好,保护笙儿。对了墨兮,你多派些人,务必保护好笙儿。”   墨兮为难道:“高长恭很敏锐,我怕会被他发觉,公主就会警惕。阿婆你放心,我一定会时刻注意公主的动向和安全的。”   李培清点点头,这时门外有一丝响声,墨兮很敏捷,立刻冲出门外,截着了要离开的人。那人一身黑衣,戴着银色面具。墨兮出剑,“你是谁?为何偷听我们说话?”   “我来找她谈笔买卖。”   “那为何不通报一声?”墨兮继续追问。   “忽然又不想谈了。”那人并不害怕墨兮的剑。   李培清走了出来,咳嗽着问:“阁下既然来了,又何必匆匆而去。”她看着黑衣人的背影,似乎感觉有些眼熟。   “不必了。”正要迈脚离去,李培清忽然喊道:“裴涵?”   黑衣人的脚突然停顿了,但只是片刻,便道:“你可能认错人了,在下无名。”   “不,你是裴涵,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他人认不出你,可是无论你装扮成什么样子,我却是最熟悉你的身影。”她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李培清脚下急走过来,站在黑衣人面前,“裴涵,你还活着?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一直不现身?”   “裴涵早就死在几年前出谷执行任务的那次了,我是无名。”他沙哑的嗓子,豪无情绪。虽口上不承认自己就是裴涵,可是这句话已告诉李培清,他就是裴涵。   “既然你回来了,就留下来,笙儿见到你一定很开心的。”李培清挽留裴涵。   裴涵却是冷酷无情的问:“你想让我留下来牵制公主,继续让你利用,达到你的目的?”   李培清脸色一惊,“你怎么会这么说?”   “哼,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你为了自己,不择手段,像你这样的人,太过危险。”   她已经认识到错误了,李培清着急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裴涵情绪有些激动,“不是我想的哪样?”他抬手摘掉脸上的银色面具,一张毁的面目全非的脸,早已看不出他原本的样子,“你派我杀高长恭,我没有得手,也幸好没有得手。南梁王便派人要杀我灭口,害我跌落悬崖,虽然命大没死,可是我的脸彻底毁了,声音也毁了。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好好看看,这都是拜你所赐。公主她几番生命之忧,都是你所赐的,你还敢说不是哪样?”面对裴涵的质问,李培清无话可说,她也不想祈求原谅。只想让裴涵好生保护郑云笙,事到如今,她想要弥补曾经犯下的错。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希望你能好好保护笙儿,别让她再受伤害。”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裴涵戴上面具,他此次来,本想让李培清守护郑云笙。他没死成,却发现南梁王还活着,这几年潜伏在南梁王的座下,监视着他的计划,本想时机成熟后,便彻底铲除,可是他一己之力,实在太过渺小。   南梁王又有新的动静,郑云笙有危险,他不得不提前将郑云笙带走藏好。因多有不便,想着阿婆会照顾好郑云笙的,谁料想,险些又将郑云笙送入虎口。   “你照顾我和公主长大的,今日我放过你,别再靠近公主,否则我会杀了你。”说完,他一跃而起,跳墙而去。   墨兮还想去追,被李培清阻止了。   “阿婆,外头冷,我们进去吧。”墨兮刚搀扶着李培清走了两步,浑然倒下。李培清惊吓之下,便听到了一个声音,“放心,她只是昏过去了。”   是南梁王的声音,他未曾现身,“如果你还想见你的儿子,就去将郑云笙给我带来。”   李培清有些讽刺的笑了笑,“你这个卑鄙小人,把我儿子还我。”   “你若是不想做,自会有人愿意做。”虽然她呼唤南梁王,可是再没有了声音。李培清分析南梁王口中的那个人,她笑到不好。   陆令萱一向对她仇恨,且野心勃勃的陆令萱出手,一定不会放过笙儿的。她再顾不得,她不能把笙儿带入危险之境,便要动身去找陆令萱,希望她们两个的恩怨能够解开,你要为了无谓的争斗,牺牲无辜。   今日是郑云笙失踪五日有余了,高长恭借用王岩的兵力,已经把青州城找遍了,丝毫没有找见半点踪影。   王岩看着高长恭那失了魂儿的样子,道:“王爷那日说完,微臣就命人封锁了城门,严加盘查。相信那人绑架了郑姑娘并没有离开,只要我们继续严加搜索,一定会有线索的。”   高长恭看着手中郑云笙失踪那日落下了发簪没有说话,他着急,只是担心多拖一天,郑儿会多一分危险。想到这些,他不再听王岩大人为他报告这几日搜城的情况,收起发簪,离开了。   在青州的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他想起带着郑云笙逛集市的情形。郑儿拉着他看各种小玩意儿,看各种小吃。起初他会不自在,可是慢慢的就融入其中,体会到了那种在皇家体会不到的快乐。   郑儿是如此神奇的女子,她的出现,带给了他很多的改变。而他,却总是保护不好她。忽然人群中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他顾不得继续想,而是跟了上去。 ☆、我还活着   高长恭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本以为天衣无缝,但跟着跟着,他发现那人正带着他兜圈子。从荒无人经过的小道转了几圈,又绕回了大道上去。高长恭顾不得掩饰自己,生怕跟丢了。穿过熙熙攘攘的集市,再次绕回了小道,这回,那个神秘的人进入小道便消失不见。   这次跟踪失败,高长恭回去后,却始终觉得那个身影似曾相识。像又不像,他也不敢确定。之后几天,高长恭派了一些人手监视。这天,他再次碰见这个神秘的身影,这次他务必不能跟丢,青州来往商人,居住在青州城的百姓,几乎都查便了,并没有什么可疑身影。   郑儿莫名失踪,他报有一丝侥幸的希望,也许从这个神秘人身上能够找到些线索。这才高长恭跟的紧,又是上次的套路,这次高长恭学的聪明了,他步步紧跟,在神秘人拐进小胡同之前,一个跃身,越过神秘人的前头,挡住了去路。   “你是何人,在青州城中鬼鬼祟祟。”   高长恭的阻拦,以及质问,显然未曾让这个戴着面具的人有所忌惮。二话不说,动起手来,高长恭偏头,躲过了神秘人这一剑。二人在仅供一人走的狭窄小道动起手来,虽然此人招式凶猛,可并未想要高长恭的命。   交手数十招后,高长恭心里已经有了底。在那黑衣人刺出杀伤性的一剑时,高长恭突然不在躲避。眼看剑就要刺入喉咙,可是却在一指甲盖那么远的地方停住了。   “你为何停住?”显然黑衣人也并不理解。   “裴涵,纵然你极力隐藏你的招式,但是我同你交过手,你是蛮不过我的。”高长恭很肯定的看着眼前的人。   “王爷入木三分,洞察敏锐,裴涵佩服。”他不在隐藏自己的身份,收起手中的剑。   高长恭发出邀请,“我们找一处安静之处,好生聊一聊。”   裴涵没有拒绝,二人就近则了一家小酒馆。坐在最角落不显然的地方,高长恭追问,“既然你还活着,为何一直不来找我。”   “另有事做,不便叨扰王爷。”   “当年我也以为你死了,如今能再见你,实属太好了。”看着裴涵戴着面具,不愿摘下,虽然他头戴斗笠,遮住了戴面具的脸,可依旧很引人注目。沙哑的声音,与当年大差异别,若非方才再次交手,他根本不能这么肯定他就是裴涵。只是,如今他这般模样,不知是发生过什么,但他不想问。   裴涵看着高长恭道:“我一直在查一件事情,只是,目前还不便向王爷透露。”   高长恭并没有怪罪裴涵,“你突然出现在青州绝非偶然,郑儿是不是在你那里?”   虽然看不清裴涵的面容和情绪,但从他沙哑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他的惊诧,“我来青州办事,并不知王爷和郑儿也在青州。”他像是回答了高长恭的问题,也像是没有回答。   “裴涵,对我也要隐瞒吗?我知道,先前郑儿受到危险,是你通风报信给我的。之前我是有些直觉你还活着,直到郑儿和我说,她被人抓住囚禁,又是如何逃生。我知道郑儿她不可能如此轻易的逃出那里,一定是有人帮她。这又加重了我怀疑你真的还尚存世上,你虽然不说查的什么事,我却知道。”他把手指头沾了沾酒水,在桌子上写下“南梁王”。   面具下的裴涵动容了下,但想着,高长恭却有过人之处。   “有关他还活着的消息,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忘记了,当时也是我有意无意透露给你的。因为你来杀我之前,我便知道你是谁,隶属谁下。明月谷与他又有着什么关系。”高长恭的话,句句珠玑,不愧是兰陵王高长恭。   “你曾在死之前拜托过我,说是有一天郑儿若是来找你,请我照顾她。我从郑儿哪里知道了很多有关你们的事,你和郑儿是两小无猜,郑儿失踪,我到处张贴布告,你身在青州,不可能不知道。你既然无所动容,必定是你知道她此刻是安全的。”   裴涵听高长恭这么说,突然把凳子推到后面,站起身来。随手握起剑,便要离去。高长恭也站起身来,“我与郑儿已两心相许,我答应过郑儿要守护她。所以,请你将她还给我,这是我高长恭生平第一次求人,而绝非交易。”   “王爷还是忘记郑儿吧,既然我回来了,就由我来守护她。”裴涵拒绝了高长恭,“郑儿跟着你,只有危险。”   “我会用我的性命护她周全的。”   裴涵转过身来,看着高长恭,“你若是知道她是谁,你还能这么说吗?”裴涵希望这么说,会让把家国重任放在首位的高长恭退缩。   “我一直都知道她是谁。”   “那你可知,你即将大祸临头了。如果郑儿在你身边,她只会受无谓的牵连。”说到底,裴涵还是有着自己的私心,他不想把郑儿留在高长恭身边。   高长恭道:“要看郑儿的选择。”   “好,我答应你,若是郑儿不愿跟你走,你也要遵守诺言,不可再搅扰她。”裴涵说完,转身出了酒馆,没入人群之中。   “这是你给你要的胭脂。”郑云笙这几日,总是要一些奇怪的东西,有时候给她使唤的一个婢女被她前脚支出去,后脚她就会喊裴涵过来,告诉他忘记了一档子事,麻烦他亲自跑一趟。郑云笙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总是没有拒绝的完成她交代的事情。郑云笙只是略施小计,她知道,她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高长恭一定会找她,并且封锁青州城门。   这个人只是关押她,却并没有危害她。但就是人比较怪异,总是戴着斗笠。郑云笙的印象中,此人除了背对她时没有戴斗笠,寻常,都是戴着斗笠。吃准了他是如此怪人,就想高长恭那么敏锐,只要此人在青州集市多跑几次,高长恭一定会注意的。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郑云笙接过胭脂,看了看,又放了下来,在看到他走之前,便问:“你究竟是谁?既然抓我并非是要杀我,也并非是要拿我要挟王爷,那你究竟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裴涵看着相见却未曾相认的郑云笙,有些失落的问:“你不愿待在这里?”   郑云笙坐了下来,“你这人说话好生奇怪,我与你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裴涵听完后,转身就走,郑云笙追了上去。刚到门口,还是老样子,门被他又锁住了,“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郑云笙本以为他走远了,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低沉的沙哑音,“今晚我会让人放你出来,到时,你自会明白我是谁。”   声音消失后,郑云笙有些纳闷,这人真的很奇怪。他说那话,似乎就像和自己多熟悉一样。话虽这么说,夜幕降临时,郑云笙真的被放了出来。   皓月当空,寒意阵阵袭击着郑云笙。她哈着手,问那小丫鬟要带她去哪里,小丫鬟并未告诉她。不时,她被带到一处,那是一条河流的岸边,此刻正是冬季,流动的河面并没有结冰。   此刻的她除了冷还是冷,河面无人,是要她在这干等着一个晚上么?就在她抱怨之际,有一丝暖光从头顶掠过。她抬头看时,见是天灯。   记忆中,许久不曾见过这天灯了。还记得那是在明月谷的时候,母亲去世时,她哭的很伤心,裴涵哥哥给她做了和这一模一样的天灯,告诉她,如果想母亲想的厉害,就把想说的话都写在天灯上。将天灯放飞到空中,母亲会看到的。   裴涵哥哥总能想尽一切办法逗她开心,他手工最好了。可是裴涵哥哥已经不在了,她永远也放不到裴涵哥哥亲手给她做的天灯了。   这时,天空中陆续出现天灯,红的、粉的、蓝的、黄的、绿的......许多种颜色,那都是郑云笙不曾见过的,不知是谁的手这般巧。那个人又是做给谁的,可惜她看不到天灯上写着什么,郑云笙想,如果裴涵哥哥还在,一定也会给她做多种多样的天灯的。   “郑儿。”身后脚步声渐近,沙哑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打断了郑云笙的思绪。   她转过身来,只见身后是一位身着红色喜服,手执红色天灯的男人。只是依旧戴着面具,若不是他的声音郑云笙熟悉,还真以为是在这里遇到了变/态。   “喂,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郑儿,你不记得这些了?”他指着天上的天灯问道。   郑云笙点点头,“记得记得,曾经我有一位很疼爱我的人,也给我做过天灯。”她在原地跳脚,双手互相搓着,时不时放在口中哈着气,想要使自己暖和一点。   “你也一定很爱他吧,”   “是啊。”她又哈了几口气,“这大冬天的,夜晚这般冷,你不睡觉,跑到这河边来放天灯,又穿着喜服,你这像哪家小姐求婚吗?”她左右瞅了瞅,“到底是谁啊?是想我帮你们做个证吗?”   “她就在我眼前。”裴涵道。   郑云笙一时没反映过来,当她正再次左右看时,突然明白他说的人是自己。一时间有些气恼,“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他向前快速走了几步,郑云笙吓的退了几步。   “阿笙。”他沙哑的嗓子,急切的喊着。   郑云笙愣住,除了阿婆这样叫她,也只有裴涵哥哥如此唤她。她一时间愣住,看着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你是谁?” ☆、我们成亲   “我是裴涵。”他终于对郑云笙说出了自己是谁,他害怕郑云笙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会害怕他,会讨厌他。一直不敢告诉郑云笙自己是谁,今日,他说出来,只是想告诉云笙,并带郑云笙离开这些是非之地。   郑云笙觉得这太匪夷所思,她摇了摇头,“不可能,裴涵哥哥已经死了,你骗我。”郑云笙又往后退了几步。   “我一直都活着,只是你不知道,我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保护着你。兰陵王他告诉你我葬身深渊,他并没有告诉你我还活着,对吧。”   已经去世几年的裴涵突然站在郑云笙的面前,失而复得的亲人,让她又惊喜,又惧怕。高长恭确实没有告诉过她。她看着裴涵道:“那是因为长恭他也不知道。”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知道你是南梁公主,他知道你到他身边是阿婆的目的,他什么都知道。当所有人都活在局中时,他本是置身局中,却活在局外。”   “那他为什么还要留我在他身边?”   “因为他要利用你,把我们南梁人全部铲除。”裴涵心中悲痛。   郑云笙不相信高长恭是那样的人,她摇头,“我不信。”   裴涵为了使得郑云笙相信,他道:“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不敢与你相认吗?”他伸出手,摘下脸上的面具,缓缓走进郑云笙,随着越来越近,他受中国那盏红色的天灯,将红色的光晕打在他的脸上。塌陷的鼻梁骨,脸上布满粗矿的疤痕。一只眼睛,眼皮已经塌陷。郑云笙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没有使自己叫出声来。   她完全认不出这个人就是裴涵,是当年那个英俊潇洒的裴涵哥哥。   “当年我奉命杀他,他像我求饶,我一时心软,放过了他。可是他却恩将仇报,派人追杀于我。无奈之下,我被逼掉落悬崖。嗓音和容貌,也是在那时就毁了。”裴涵再次将面具戴上,“阿笙,他一直都在欺骗你,将你蒙在鼓里。我们自幼青梅竹马,我是最疼你的,你是知道的。我们成亲吧,成完亲后,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回明月谷,不再涉足这里的一切。管是谁做了这天下的主君,都与我们无关。”   说话间,裴涵已经走到了郑云笙的跟前。他把写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红色天灯放在郑云笙的手中,将她抱在怀中,终于可以将她如此拥抱入怀了。   郑云笙却推开了裴涵,她有些惶恐,“裴涵哥哥,对不起,我不能和你成亲。”   天灯松开,飞入空中。裴涵见郑云笙将他推开,他有些难过和失落,“为什么?”   “总之,就是不可以。”郑云笙想要离开,裴涵刚要拦住郑云笙,一把匕首向他飞来。裴涵不得不跳开,躲过匕首。   来人将郑云笙护在身后,看着裴涵,“人家都说了不愿意跟你走,你怎么还那么死皮赖脸呢?”   “宇文邕?你怎么在这里。”郑云笙对宇文邕突然出现很是意外。   宇文邕并未答复郑云笙,而是他与裴涵剑拔弩张,郑云笙道:“不要动手,他是我的裴涵哥哥。”   宇文邕将弯刀收回腰间,“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敢伤害郑儿,我决不饶你。”他说完,拉着郑云笙的手消失在黑夜中。   宇文邕把自己的狐裘拿下披在郑云笙的身上,郑云笙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宇文邕的身后。自那次别后,郑云笙便不敢同宇文邕相见了。如今再见,却有着说不出的不自在。   这次,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言语,宇文邕头一次没有说要带她回长安。而是静静的将她带回高长恭居住的地方,然后转身走了。郑云笙见他走了,这才想起身上还披着他的狐裘,急忙追赶上去。   宇文邕听到郑云笙的呼唤,停住了脚步。他接过狐裘,眼神中没有太多的神情,转身走了。郑云笙道:“宇文邕,谢谢你。”宇文邕没有停,伴随着冬日的寒月,只道走的郑云笙再也看不见。   她转过身来,向府内走去。郑云笙出现时,高长恭正在书房中呆坐。看见郑云笙回来,他急切的迎上去,一把将郑云笙护在怀中。   “郑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的宽大的手掌把郑儿的脑袋护在手心中。   郑云笙也抬起手臂,紧紧地拦住高长恭的腰身,“长恭,我见到裴涵了。”   高长恭这才放开郑云笙,“我知道。”   “你一点都不稀奇?”郑云笙追问。   高长恭道:“你们自幼一起长大,裴涵和你之间的事,我并不想过问,我只知道,郑儿是我的就够了。”   郑云笙道:“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裴涵哥哥还活着?”   高长恭皱了皱眉头,他坦言道:“是。”   “为什么?”   高长恭觉得郑云笙有些不对劲,追问了句,“郑儿。”   “为什么你明知道裴涵哥哥还活着,却还隐瞒着我?”郑云笙的一句接着一句的质问,让高长恭应接不暇。   裴涵到底和郑云笙说了什么?,他看着郑云笙,“我......”   “是不是怕我知道你派人追杀裴涵哥哥,会记恨你,而搅扰了你利用我帮助北齐彻底斩杀南梁仅剩的族人是吗?”郑云笙可以允许高长恭欺骗她,却不允许高长恭利用她,“他的脸都......”正遇上你说道这,便说不下去了,她闭着眼睛难过的摇头。   “郑儿你听我说......”高长恭刚上前一步,郑云笙立刻制止住高长恭。   郑云笙举起手中的簪子,针对高长恭,“你别过来,你敢过来,我就杀了你。”   伤痛欲绝的她,眼泪扑簌簌的落下,转身而去。高长恭追了上去,“郑儿。”他刚要抓住郑云笙的手,郑云笙却转过身来,将手中那根尖利的发簪狠狠地刺入到高长恭的心口。   郑云笙知道,依高长恭的伸手他是能躲开的,可是高长恭偏偏没有躲开,“你为什么不躲开?”   “你还肯出手伤我,是因为你爱我。”高长恭一把将郑云笙揽在怀中,“你是我今生最想守护的人,我又怎么舍得伤害与你。再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会一个人这样下去,为北齐战死沙场。直到你出现,我才知道原来我也会爱,会那么渴望活着。”他又将郑云笙紧紧的往怀里抱了抱,“我不管裴涵同你说了什么,我只想你知道,就算我高长恭死,都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裴涵哥哥说,你在利用我。我不信,我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长恭,我可以容忍你弃我、骗我,却不能利用我。”她把眼泪尽数抹在高长恭的肩上。   高长恭一边安慰着郑云笙,一边给她擦着眼泪,“郑儿,我们成亲吧。”   他们之间太多的磨难,高长恭再也不想失去郑云笙,只想将她从此护在身边。   这夜本是皓月当空,却忽然乌云遮蔽,下起了雪来。宇文邕收到宇文宪来信,迅速返回了长安。   ......   斛律的将军府门外三十六车聘礼,将整条街道都堵得严严实实,许多的百姓围看。自那日斛律光在朝堂上与陆令萱争执过后,他鲜少上朝,皆是称病在家。今日他正在家中练习舞剑,有小厮来通禀。   斛律光收起剑,一旁侍奉的小厮接过剑,有丫鬟递来一块帕子。斛律光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吐着寒气问:“何事这么慌张?”   小厮跪地惊恐道:“老爷,陆太姬之子在府门外。”   斛律光擦完手,把手绢递给丫鬟,“穆提婆到府门前做什么?”   小厮抖了抖身子,不敢说话,斛律光已坐下喝着热茶,见小厮墨迹,便道:“怎么了?”   小厮结结巴巴,一咬牙说了说来,“是......是来提亲。”说完便头砰的一声磕在地上,斛律将军与陆太姬政党不和,从不来往,而今穆提婆却是来府上提亲。斛律将军自然不会同意,小厮不敢说,也怕被连累责罚。   果不其然,小厮刚说完,斛律光听言是穆提婆上门提亲,就气到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他气的把手中的茶杯丢在地上,热气腾腾,从地面冒起。   “去,带些人将他给我撵走。”前些日子,莫名其妙有媒婆登门为他最小的女儿斛律雪说亲,正是为穆提婆,那时,斛律光被气的不轻,遣人将媒婆赶了出去。   今日穆提婆竟是大张旗鼓的向斛律将军府抬着聘礼提亲,简直是荒唐之至。这是要让天下人笑话他斛律家吗?   穆提婆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的等待着斛律将军府的大门开启。一脸笑意,势在必得。   门外熙熙攘攘,斛律夫人走到园中,“老爷,我们门外......”   斛律光道:“我已经知道了,命府中的人不必理会。”他有些心躁。   “斛律将军,我是陆太姬之子穆提婆。今日,特地登门向斛律雪小姐提亲。”他对着府门里头大喊着。   斛律光听到后,立刻命人把斛律雪叫来。   难得见到冬日这足光,斛律雪正在刺绣。一旁的水玉正在炭炉旁煮茶,看到斛律雪认真的模样,她笑了笑,“小姐,你平日里,总是不肯刺绣的。今日,为何想起来了?”   正在认真刺绣的斛律雪,抬起头来,动了动酸痛的脖子,放下手中的伙计,站起身来,伸伸懒腰,“水玉,你这又是要打趣我了?看我要你好看。”   水玉四处躲藏,“小姐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她和水玉在屋中闹腾时,门外来了小丫鬟,“小姐,老爷命人来传小姐去前厅。” ☆、谣言四起   斛律雪本是正在同水玉嬉戏,听到父亲传她去前厅时,有些吃惊。父亲一贯不怎么让她去前厅的,怎么今日传她去了。   “好的,你先去吧,我收拾收拾,随后就到。”小丫鬟领命退下,回去转话了。   心想着,可别是前几天偷跑出去玩儿,被父亲知道了。一贯父亲不许她外出府的,若是知晓,必然是一顿责罚。但斛律雪是个有个性的女孩,尽管父亲不许,却越发勾起她的好奇心了。   走过水桥,转过月门,前面便是前厅。斛律雪努力保持着矜持,低着头走向前厅,“给父亲母亲请安。”   斛律光见女儿到来,他一掌拍在桌子上,茶水被打翻,“跪下。”斛律光雄厚的嗓音,把斛律雪吓得一个踉跄。   “老爷,你小声点,别吓着雪儿。”斛律夫人柔声阻止,虽然斛律雪是庶出,不是她亲生,但也是她亲手养大,对斛律雪还是很宠爱的,看着斛律光如此发脾气,便想要斛律光降压一下怒火。   “妇人之仁,女儿都是被你给宠坏的。”斛律夫人的规劝,惹来了斛律光的斥责,不敢再言。   斛律雪跪在地上,望着自己的父亲,“父亲,不知雪儿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父亲生气了。”   “我让你待在府中,你却是偷跑出去惹来事端,现今,那穆提婆拿着聘礼就在门外。”斛律光的脸黑的如阴云,斛律雪却是一脸茫然,什么穆提婆,她并不曾见过。   碍于斛律光向来对府中严苛,她不敢顶撞父亲,“雪儿不曾认识什么穆提婆。”   “人都给你招惹来了,你还如何狡辩。人家可是锣鼓喧天的要来三媒六聘,要娶你的。”斛律光拳头紧紧握住,一直将斛律雪关在府中,却不曾想,还是没能关住。   斛律雪摇头道:“我不嫁。”她站起身来,跑了出去。   斛律光立刻吩咐,“去,把小姐给我追回来。”   从前厅跑出的斛律雪,在院子里抄了跟棍子,就冲着门外冲去。将军府的侍卫将其拦住,“小姐,请回去。”   “你们放开我,我去杀了他。”斛律雪怎么能挣扎得过强壮的侍卫,无论她怎么挣扎,还是被带走了。   但穆提婆如此在门外,不达目的不罢休。现在京都百姓都在看,这样下去也不是把法。便命人先暂且打发穆提婆离开,再想对策。   吱呀,斛律府紧闭的大门打开了。来人并不是斛律光,而是府中的小厮,“公子,将军请您到府中一叙。”   穆提婆斜着嘴角,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整理了下衣衫,“哎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穆提婆到了府中,便被带到了前厅,此刻斛律光正在前厅坐着。   “斛律将军,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都是些战场上落下的毛病,旧伤复发,不打紧。”   穆提婆一侧落座,“那就好那就好。”   “穆提婆,我们也就不卖关子了,你速速将你那些东西撤离。”斛律光看着穆提婆说。   穆提婆假装惊诧,“斛律将军,难道是觉得聘礼太少么?”   “并非,小女早已有婚约在身,是以不能再受此礼。”斛律光势必不能与让女儿嫁给这穆提婆,即便是她陆令萱只手遮天,只要他还是北齐一天的大将军,都不能任人如此欺凌。   穆提婆自然明白斛律光是不想将斛律雪嫁给他的,笑道:“那便退了就是,如果将军不好开口,将军可告诉我,我前去退了。”   “穆提婆。”斛律光震怒。   “哎呦,将军大人,你可千万不要震怒,若是你病情加重了,可就看不到你的宝贝女儿出嫁了。”他笑的有些奸诈,“好了,茶我就不喝了,聘礼今日就放下了,日子我叫人合计了,腊月初八,正巧是个好日子。”   穆提婆这一闹,整个京都没有人不知道的。陆太姬也听闻此事,便让人把穆提婆叫来。   “儿子给母亲请安。”穆提婆裣衽一礼。   “穆提婆,是不是怪我寻常太过随你的性子了,让你任意妄为惯了?”穆提婆这一闹,对陆令萱多有不利。朝中还是有人对她不满,这斛律光无论怎么说,还是掌握着重兵力,时机不成熟,又怎能明着同斛律光对抗。   那斛律光一直与她对立,又怎肯将女儿嫁给穆提婆。   穆提婆道:“母亲,孩儿喜欢斛律雪,这世上,没有我得不到的。”他一心想要斛律雪,自那日集市撞见,便夜不能寐,打听了数日,方知道她是斛律光的小女儿。   “你可知道你这样会坏了我的大计。”陆令萱看着自己不成事的儿子。   穆提婆看着母亲,“难不成母亲你还怕他一个斛律光不成?”   若非斛律光和高长恭二人,她陆令萱早就得逞,“斛律家即便今日已不同往日威风,但依旧不可小觑。”   “那我若是能助母亲出去斛律光,母亲是否会同意斛律雪嫁给孩儿。”穆提婆眉毛一挑,甚有把握。   陆令萱心中悸动,斥责穆提婆,“休要大话,那斛律光是你说扳倒就能扳倒的?”   穆提婆道:“孩儿不才,虽在母亲眼中纨绔不堪,但却是喜欢结交好友。就在前不久,儿子结交了一位高手。此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我曾在与他吃酒之时,他醉酒后说了一句话。他说杀一个人,何须费如此大周章,要想一个人死,只需要旁人替你动手便是。”   陆令萱不解,穆提婆在陆令萱的耳旁嘀咕了几声,陆令萱神色一惊,“不可,若是不能行,我们便是将自己搭进去了。”   “此事,就交由孩儿来办。”   自那日后,京都开始传出了民间的俗谣:‘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很快,此歌谣传遍整个邺城。不久后,又传出,‘高山不推自崩,槲树不扶自竖’   当年祖珽举荐陆令萱做太后,曾被斛律光公然反抗。是以,对斛律光嫉恨在心。祖珽又乘机加了几句:“盲眼老公背上下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这几句着实的狠,他为了趁机彻底扳倒斛律光,他不惜将陆令萱和自己都骂在里头。祖珽拿着糖果发放给路边的小孩,让小儿在路上歌唱。脸上露出了笑意,起身拍了拍衣服,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去。   此事很快便传到了文武百官的耳中,朝臣散去后,陆令萱道:“皇上,何事忧心?”   “最近你有没有听过什么奇怪的话?”高纬停住。   陆令萱唯唯诺诺道:“是有听到,皇上,最近邺城疯言疯语的厉害,也该治一治了。”   高纬转身继续走,道:“此事你去彻查一下。”陆令萱虽领命,但她还是为斛律光说情,说此事可能是小人构陷。   她这么做,无非是想套的高纬的口风。   夜晚,出奇的宁静,一辆马车滚滚而来,在陆府门前停了下来,原是祖珽到府中拜访陆令萱。   “太姬,今日可曾听闻那些歌谣?”   “听说了,皇上让我彻查此事。”陆令萱拿起镊子,把蜡烛的烛芯扶了扶。   祖珽见陆令萱并未有很大的情绪触动,便又道:“臣近日又听闻了新的歌谣。”   “哦?”陆令萱开始感兴趣,“说来听听。”   祖珽唯唯诺诺,“臣不敢说。”   陆太姬放下手中的镊子,“说,恕你无罪。”   “是。”祖珽站起身子,后退三步,行了跪拜大礼,“近日常听街头小二吟唱,盲眼老公背上下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   “歌谣,无非是瞎编的,这有什么?”陆令萱并不解这两句话的意思。   祖珽继续解释道:“这两句乍看没什么,可仔细琢磨的人,自然就是知道,这盲眼老公,是说微臣,微臣到不觉着什么。可那饶舌老母却是说的是陆太姬您啊。”   “放肆。”陆令萱气恼,祖珽便将头使劲的按在地上,“你是如何得知,这歌谣唱的便是我?”   祖珽吓破了胆子,“辱骂微臣,倒不足惜,但是辱骂太姬,则是大罪。歌谣刚起时,臣立刻让手下人去查探的,发现散布此歌谣者,正是斛律光。微臣曾因举荐太姬做太后而被斛律光在朝堂大骂,微臣对太姬忠心耿耿,故斛律光这是辱骂微臣与太姬是狼狈为奸啊。此等话是臣经过查证得知,否则,臣也不敢告诉太姬。”   陆令萱本就是要除掉斛律光的,这听祖珽又说了一番,更是让她怒火中烧,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水都溅了出来,祖珽依旧低着头,不敢抬头。   陆令萱道:“这个斛律光,竟敢与我公然叫阵。来人,立刻将此歌谣给我禁了,谁若是胆敢唱出,杀。”又看见一旁的祖珽一直没有起身,复又道:“亏你对我忠心,重重赏。”   次日,陆令萱便进宫了。冯小怜见到陆令萱,便俯身,“小怜给太姬请安。”   “许久不见了,不知宫中生活可还过的好?”陆令萱四下打量着冯小怜的寝宫。   “托太姬的福,小怜才有了今天的生活。”冯小怜欠了欠身。   “你很聪明。”走过去,搬起冯小怜的脸蛋,“可还记得当初我送你进宫是为了什么?” ☆、不告而别   当时陆令萱是害怕淑妃穆黄花失宠,所以备了自己这一枚棋子,不过当时她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接近兰陵王。可现在才知道,即便她牺牲自己去接近兰陵王,根本换不来兰陵王正眼去瞧她。   此刻面对陆太姬的审问,冯小怜颤抖起来,“记得。”   “可是我见你并不对皇上心生喜爱。”陆令萱眼睛直直盯着冯小怜,冯小怜不敢言,她本就是陆令萱的一颗棋子,她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那时一心想要高长恭带她离开这里,就是为了拜托这被人摆布的命运,可是,高长恭却心中只有郑云笙。   陆令萱放开了冯小怜,“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高长恭,可是他心中喜欢的是那个叫郑云笙的。”   冯小怜吓得扑通跪下,“小怜知道错了,太姬饶命。”   “给我陆令萱做事的人,绝不能有自己的小心思,否则,那终将是一局败棋,留在手中又有何用?”陆令萱手中抚摸着的腊梅咔嚓被折断。   冯小怜吓得浑身是汗,头上细密的汗珠子不停的滑落,头也不敢抬起,“如果你想以功抵过的话,那就重新让皇上爱上你。”她走到冯小怜的跟前,弯身,把冯小怜从地面上搀扶起来。   陆令萱抬手抚上冯小怜的脸,“如果你能抓住皇上的心,以后,我会将高长恭赐给你。”   冯小怜一听,心中一乐,“真的?”   ......   随着歌谣的传播,斛律光在家中坐立难安,这些隐晦的歌谣,句句都足以说他造反,诛灭九族之罪。他命人服侍他更朝服,要进宫面见皇上。可斛律光每每到了宫门前,都进不了宫,无功而返。   “皇上,臣妾跳的舞,可还好看?”冯小怜一脸魅惑的坐在高纬怀中,她有着令人心动的姿色,先前高纬并未太过注意到她,也是她不愿意展现,而今冯小怜使劲浑身解数,可谓是再一次得宠。   “美极,妙极。”高纬赞赏。   “皇上,斛律大将军又来了。”在高纬正在寻欢作乐之时,一位扫兴的侍卫前来通禀。高纬脸上的笑容即刻消失了,把冯小怜推开。   “找人打发走吧。”   “是。”   侍卫离开后,冯小怜娇声道:“皇上,这斛律将军日日觐见,你就不想见见,听他怎么说?”   斛律光的长女是皇后,手握重权,高纬大多数都会将政事交给陆令萱打点,他也不知此事是否属实。借着此事,搓搓锐气也是好的。说罢,又同冯小怜嬉闹去了。   高纬一向敬重陆太姬,因陆太姬是他的乳母。这日上朝,陆令萱并未来,得知是病了。下朝后,高纬向往常一样到了冯小怜的寝宫,却听见冯小怜哭的厉害。   高纬见这么一个会寻他开心的妙人,哭的梨花带雨令人心疼,便安慰起来,“爱妃为何哭的这般伤心?”   冯小怜见是皇上前来,便娇嗔着扑到皇上的怀中,手执帕子擦着眼泪,呜咽着说:“臣妾今早听闻太姬病了,臣妾虽不是陆太姬亲生,却是陆太姬给了臣妾性命,若非陆太姬当年将臣妾收养,却是早就死了,哪里还有今天的机会服侍皇上。”说着又哭的格外痛心。   高纬拍着冯小怜的肩背,“太姬也是朕的乳母,亏的爱妃如此担心太姬,既是病了,朕即刻派宫中最好的御医去给太姬看病,你看可好?”   冯小怜抬起头来,用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高纬,“恐怕即便是华佗再世,也难以治好太姬的病。”   高纬诧异,牵着冯小怜坐了下来,“爱妃缘何如此说?太姬难道得的是什么厉害的病?”   冯小怜擦了擦脸上还有的泪花,“臣妾今早收到家书,说前些日子,皇上命太姬彻查斛律将军,可有此事?”   高纬道:“确有此事。”   “太姬却因此得罪了斛律将军,是以,便命人写了歌谣让市井小孩传唱。”她说着,便起身去拿那封家书,呈递给高纬。   高纬打开仔细阅看后,气恼的将家书团成了一团丢了出去。   冯小怜见高纬已经震怒,便趁机道:“太姬是皇上的乳母,即便斛律将军再怎么位高权重,也该给皇上些面子。这辱骂太姬不就是辱骂皇上吗?”   高纬怒道:“朕本不欲计较此事,他倒是沉不住气了,爱妃莫哭,朕一定会严惩与他。”随即便命人前去抓捕斛律光。   眼看及近新年,青州城异常热闹,高长恭命人找遍青州城最好的铺子,为郑云笙置办了一套精致的婚服。他拿着婚服,到了郑云笙的住处,见她正在装扮府中。   高长恭走了过去,“郑儿,这些让下人来就好了,你又何须操劳?”   郑云笙正在挂灯笼,见高长恭到来,便走了下来,高长恭伸手扶着她,郑云笙笑道:“长恭,我总感觉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只有我亲自动手,我才能确定这不是梦。”   高长恭轻轻拍了下郑云笙的头,“这当然不是梦,傻瓜。”后又想起,他来找郑云笙的目的,便转身接过身后丫鬟端着的那些婚服,“郑儿,我为你置办了一套喜服,你快去试试如何。青州这地方不比京都,原谅我不能给你最好的。”   郑云笙跑到丫鬟跟前,满眼开心的,伸手小心翼翼的触摸那红色的喜服,“长恭,对郑儿来说,这就是最好的。”   高长恭在外头等候,郑云笙在屋内试穿。高长恭望着外头大好晴天,明日就是他和郑云笙的大婚,其实他做梦也想不到,经历这么多磨难,郑儿终究要成为他的女人了。   此生此世,他只愿往后的日子里,都能如今日这般平静,他想和郑云笙厮守一生。   “长恭。”一声呼唤,将高长恭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转身去看,只见郑云笙着一身红色的喜服,有些羞涩的站在门里望着他,她低头浅笑,宛若流萤,青丝如瀑,笑颜似花。   “郑儿,你是我在这世上见过最美的女子。”恍如想起初遇郑云笙这个小丫头的时候,那时她还是一个青涩的女孩,经历过太多的风风雨雨,如今,她便是那蜕变成凰的人。高长恭走过去一把将郑云笙揽在怀中,“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   “嗯。”郑云笙笑着点点头。   天不亮,郑云笙便早早梳好了妆,她坐在菱花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满心欢喜的等待着高长恭骑着高头大马,用花轿将她接回家。   郑云笙和高长恭成亲,王岩大人极力支持,便让郑云笙从自家出嫁。高长恭整理妥帖,正欲出门,却被司徒鸿拦住了去路,高长恭道:“司徒,你怎么也来青州了?”   “我若不来,你的喜酒岂不是吃不成了。”司徒鸿回了一句。   高长恭道:“来了也不一定吃的成,有什么话回头再说。”高长恭绕过司徒鸿径直走去。   司徒鸿又迅速拦着去路,“高长恭,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吗?势必用余生,守护北齐安宁。”   高长恭知道司徒鸿一直反对他和郑云笙在一起,他想了想,“记得,但如今北齐已不需要我。”   “你人在青州,看不到邺城的形式倒也罢了。当真耳朵也聋了不成?”司徒鸿复又道:“前些日子,邺城忽然出现歌谣,诬蔑斛律将军有反叛之心。皇上知道斛律将军重兵在手,并未动将军,却将斛律将军府给软禁起来。”   高长恭有些惊讶,“你说什么?皇上有杀斛律光将军之心?”   “看来我给你的信,你是一封都未曾收到。”斛律光将军是北齐栋梁,想必高长恭会比任何人都知道斛律光的为人,绝不会反叛北齐的。他知道了,一定会回信的,而他一连几封加急信送出,都未曾得到高长恭的回信,便自己前来。   高长恭便是知道陆令萱等人,一定不会对左右政权善罢甘休的。他担心皇上真的杀了斛律光,若是这员北齐猛将陨落,那么北齐距离衰亡就不远了,他必须赶回去阻止皇上。   “我如今是被贬至青州,戴罪之身,无诏不得回京。”这是高长恭目前担心的问题。   司徒鸿道:“我来时,便得知皇上派人诏你回京的圣旨已经抵达青州。相信这会儿,就要到了。”高长恭已经不需要司徒鸿解释为何皇上这个时候派人将他诏回邺城,是怕斛律光一旦被皇上斩杀,是怕他高长恭会趁机造反。是以,才会命人将他诏回邺城,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果不其然,司徒鸿刚说完不久,高长恭就等来了圣旨。皇上命他即刻启程回邺城,不得有误。他只换下了行头,行李都来不及收拾,便出了青州。   他知道,这一次他又要让郑云笙失望了。来不及和郑云笙道别,便跟着邺城来的侍卫走了。郑云笙这次,恐怕再也不能原谅他了。   郑云笙还在开心的等待着高长恭的到来,从昏黑等到黎明,一直等到太阳升起,郑云笙都没有等到高长恭到来。   催丫鬟去门外看看花轿到哪里了,每每丫鬟回来,都说毫无动静。   郑云笙的笑有些苦涩,“长恭是不会骗我的。”一直到王岩大人到来,郑云笙才肯从菱花镜前站起来。   “郑儿姑娘,王爷回邺城了,这喜事怕......”王岩不忍心说这喜事办不了了。   郑云笙擦掉眼角的泪,笑着道:“大人不必介意,王爷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所以才来不及通传一声,我没事的。”   王岩叹了一口气,便离开了。   郑云笙起身便向长恭的府邸走去,看着那些写着喜字的红灯笼,还有那在风中飘荡的绸缎,却格外的刺眼。她推开府门,府内的小厮丫鬟见是郑云笙,都没有做声。   郑云笙找遍高长恭在府内可能待得地方,却不见高长恭的身影,他果真是走了。她有些疲惫的坐了下来,这时,门口有影子投射到了屋内,郑云笙以为是高长恭回来了,惊喜的看向门外,“长恭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一直发烧,就没来更新,抱歉,我会补上哦 ☆、陷害忠良   本是欢喜的,可看到门外站着的男人并不是高长恭,而是司徒鸿,他对郑云笙道:“郑姑娘,你和王爷注定不能在一起,你们不是一路人。司徒鸿恳请姑娘,放过兰陵王。”   郑云笙问司徒鸿,“为何你总是反对我与长恭在一起,我究竟欠你什么?让你这样讨厌我。”   面对郑云笙的质问,司徒鸿并未回答,转身走了。   郑云笙自问自答,“我放过他,谁又放过我?”   高长恭回到了邺城,即刻便被诏进宫面圣。皇命不能违抗,他回到邺城,也等同被圈禁起来。他想试着向皇上谏言,务必查实有关斛律将军造反一事,此罪名并非儿戏,他越是替斛律光求情,反倒是越容易被皇上坐实此罪名。不但不能帮到斛律将军,反而更会害了他。   ......   陆令萱势必是要将斛律光弄倒台的,冯小怜得到高纬宠爱,她便是给自己留了一步活棋,加上冯小怜有意无意透露胡皇后与斛律光书信来往密集,这让高纬重视起来。   这日,祖珽夜间秘密奏报,斛律累世为朝廷大将,手握重兵权。明月威震关西,丰乐威行突厥,女为皇后,男娶公主,谣言十分可怕。加上斛律光与兰陵王走的亲近,如若皇上再不加以重视,恐怕北齐就是斛律的天下。   这时,高纬才觉得此事非同小可。高纬就此事,当时便私下询问过韩长鸾,不过韩长鸾认为不必大惊小怪,事情也就此作罢。   而今,祖珽又在高纬面前加以挑拨,这不得不引起高纬的注重,高纬便问身旁的何洪珍,“你当如何看待?”   何洪珍进言道:“如若无此意,尚可;既然有此意,就应该施行,万一泄露出去,那就把事情闹大了。混乱民心,谣言横飞,对我北齐,百害而无一例。”   高纬听何洪珍一番分析,认为有理,但毕竟斛律一族护北齐多年,绝非单单一个歌谣便能够撼动的。就在高纬犹豫不决时,丞相府佐封士密奏,称:“前不久斛律光西征回京都,皇上下敕令放散兵卒,斛律光却不以为然,令军卒进逼京师,欲行不轨之事,好在未能成功。再说,斛律光家藏有弩甲千万,拥有奴僮千多,经常派人前往丰乐、武都等人权势家里,相互勾结。如不早点加以制止,任其发展,那北齐就岌岌可危了。”   正是这一密奏,让高纬对斛律光动起了杀心。“军卒进逼京师”之语,正与高纬前些时日初听到歌谣时的怀疑相吻合,高纬便对何洪珍说:“人的想法有时很正确,我以前怀疑他有谋逆之心,反叛之意。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可是斛律光一身武艺,又手握兵权,若是打草惊蛇,必然会令人逼宫造反,届时便无法阻止。又该如何想个万全之策,人人心中,斛律光是神圣的大将军。若是要皇上铲除斛律家族,必然要有一个十恶不赦的罪名方可。   高纬如此想来,便命人召集了他一贯亲信的几位大臣,在御书房中商议密谋。他拒绝见斛律光多日,如今得知他有反叛之心,定然是不敢将他招入宫中,担心自身安危。如若宫中重兵把守,斛律光一定能够察觉得到。   说到这些,祖珽倒是为高纬献了一计。祖珽告诉他说:“皇上不妨说,明日准备前往东山游观,邀约将军同去,可乘这匹马一同前往,如果斛律光接了,一定会入宫叩谢皇上天恩的,这时就乘机把他抓起来。”   听着天衣无缝,但高纬还是担心,他看向陆令萱,“太姬有和看法?”   陆令萱奏禀道:“臣认为此计可行。”   高长恭为了拜托皇上的眼线,便称病在房中休息,只点名要一名小丫鬟服侍。因也只有这一丫鬟他能信任,司徒鸿也返回了邺城。他帮助高长恭脱离监视,又想办法进了斛律将军府,高长恭这才算见上斛律光一面。   那个威武雄壮散发着刚正之气的将军,如今却像是一夜之间老了许多。斛律光见高长恭前来,便从床榻上爬起,赤着脚,披头散发跪在高长恭面前,“王爷,老臣是被人冤枉的。”   高长恭搭手将斛律光从地上扶起,“将军之事,我已知晓,我回邺城多日,无奈皇上将我软禁在兰陵王府,没办法前来见将军。”   把斛律光扶着坐了下来,“将军且与我说一说来龙去脉。”高长恭时间有限,只得长话短说。   通过斛律光口述,他便知晓,这一切祸端皆是从穆提婆求娶斛律雪不成后才起来的。这个穆提婆是陆令萱的长子,素来人品极其差,高长恭早就知道他与北周人有染,却不知道,他竟是借此报复来除去斛律光。   陆令萱母子野心勃勃,一直想要除去斛律光将军的正是北周。而陆令萱母子便是北周反利用的棋子,北周果然下的一手好棋。   斛律光枯木的眼睛看着高长恭,“老臣已年迈,死倒是没什么,只是可怜我全家一百多口性命。如此罪行,乃是灭九族的大罪,老臣只求王爷保全我斛律府上下。这罪名,由老臣一人承担。”   高长恭看着斛律光的哀求,“好。”   高长恭走后不久,宫中便下旨到了斛律光的府邸,命他明日陪同皇上前往山东游观,并赐了一匹上好的御马。斛律光接也要接,不接也要接。这圈禁多日,在节骨眼上,却又赏赐御马,一同游观。其用意,可见而知。   斛律光接下圣旨,便命人为他穿上朝服,前去皇宫谢恩。他走的时候,见了一眼斛律雪,“雪儿,父亲一直苛责你,只是怕祸及到你,以后,你要好生照顾你的母亲,明白吗?”他说的这些话倒像是临终遗言。   斛律雪看见苍老的父亲,问道:“父亲这是要去哪?”   “进宫。”   “父亲还回来吗?”   “我说的话你可记住了?”斛律光声音大了些,斛律雪点了点头。斛律光还想说什么,便只抬起手在斛律雪的肩头拍了拍,转身走了。   斛律光知道自己这一去,便没了回来了余地。果不其然,他刚进宫,便发现重兵把守。在进入二道宫门时,宫门关闭,斛律光被捕。   圣旨诏告了天下,斛律光欲行刺皇上谋反,被关押大理寺。这日高长恭正陪同高纬下棋,得知此事,高纬道:“这个斛律光,朕将北齐军权都交由他管,却还是不知足,竟敢行刺朕。”   高长恭知道高纬是将此话说给他听的,他落下一颗白子,“权利是会吞噬人最初的一颗善心,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犯上作乱,按理当诛九族。”   高长恭手中的子险些从指缝脱落,他道:“恭认为,斛律将军为北齐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今日作乱,必是他受了什么人的蛊惑。皇上可斩杀斛律光,放过他的族人,如此斩杀大将非同儿戏,若是皇上放过其家人,百姓会认为皇上是一位仁君。”   高纬见高长恭如此说,便道:“就以恭所言。”捏了一颗黑子放下,“啊哈,朕赢了。”   高长恭起身,行礼参拜,“皇上棋艺越发精湛了。”   高纬扶起高长恭,“朕可是好不容易赢你一次,先前朕知道你都是故意输给朕的。”   高长恭还想解释,高纬阻止了他的解释。圣旨一下,斛律将军府被立刻抄家,高纬下诏说斛律光谋反,现已伏法,其余家口不受株连。   就在此诏下达不久,高纬又发诏书,将斛律光家族满门抄斩。高长恭站在斛律光的坟前,“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的家人。”他很懊悔,他痛恨陆令萱等人,可是皇上昏庸,亲信小人,他高长恭也将自身难保。   斛律皇后也因此遭到株连,被废去后位,终身圈禁。穆黄花被推崇为皇后,陆太姬的势力可谓更加强大了。   斛律光的死讯很快传到了北周,宇文邕刚刚失去了皇后。她是突厥的公主,这唯一与突厥之间的牵连就此断裂。如果突厥和北齐同时攻打北周,那他便是腹背受敌。他思前想后,必须要北上,灭了北齐,只有北周强大,才能抵挡突厥来犯。   宇文邕的头痛病又犯了,李娥姿端着补身子的补品前来,见宇文邕头痛难忍,便放下补品,“皇上,你是头痛病又犯了么?”她走上去,用纤细的食指按在宇文邕的太阳穴处,轻轻的揉。   李娥姿如今是北周的皇后,虽然她知道宇文邕的心中喜欢的女人是郑云笙,可是她依旧是默默守在宇文邕的身边,就如她当初坚定要跟随宇文邕一样。   宇文邕抓过李娥姿的手,“我没事。”   李娥姿抽出手,端来补品,道:“臣妾知道皇上近日事务繁忙,如此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便炖了些补品,望皇上以龙体为重。”   “这些让宫人做就是了,你如今是皇后,执掌六宫,又怎能做这些粗活。”   李娥姿笑了笑,“臣妾虽是皇后,可到底还是皇上的娥姿。”她知道宇文邕心中一直挂念着郑云笙,她不求宇文邕心中只有她一人,只要在心里分给她一些位置,放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中有些对话取自百科史记,略有添减 ☆、当年积怨   终于除掉了斛律光,陆令萱自然是高兴,她一人坐在亭阁内饮酒,竟然不觉得冬日的夜晚寒冷。旁边的小火炉咕嘟咕嘟的煮着酒,她一杯一杯的饮着,忽感伤心。   “阿媪。”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她转身去看,见是李培清,笑道:“怎么得空到我府上了。”   李培清道:“阿媪你收手吧,战争已经让天下百姓民不聊生,你难道要彻底毁了北齐才甘心吗?”   陆令萱突然狂笑起来,她止住笑后,看着李培清,“你不叫这个名字,我都快忘了我是谁了。”她提起酒壶,倒了一杯,递给李培清,“要不要你也喝一杯?”她悄声说:“胜利的酒。”   李培清没有去接,继续道:“我知道这并非你的本意,你不要再和南梁王合作了,他是魔鬼,会害了你的。”   陆令萱不屑道:“怎么?你成了他无用的棋子了,被丢弃了?是不是很不好受。”   面对陆令萱的冷嘲热讽,李培清并不怒,她继续道:“我知道你恨我,当年的事,是我不对,可是你不该拿自己的一生去做赌注。”   “别跟我提当年。”陆令萱忽然大怒,“我们早就没有什么干系了,马上,北齐就将是我的天下,他不是很能躲吗?等我一统天下,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给挖出来,然后再报仇雪耻。”陆令萱说到他的时候,恨不得咬碎了牙齿。   当年的那个晚上,比今日的冬日夜晚,还要冷上许多。是她,救了即将死亡的自己。   李培清是被贩卖到边塞的奴仆,受尽折磨,那日,她因抗拒被人买走而再一次遭到鞭打。   “住手,你们这样打会打死她的。”一个小女孩接住了鞭子,用愤怒的眼神盯着那些人贩子。   人贩子一看不乐意了,“我打奴才,要你一个小姑娘过问。”说着要抽出鞭子继续打,女孩掏出一袋子金珠,“她我买了。”   那女孩买过她后,便放她走了,可是她无依无靠,再次又冻又饿,昏倒在雪地中。途径的商人再次将她救起,救她的人,正是买她的人。   那日,李培清才知道,这个女孩,叫步六孤.媪。他们是步六孤部落,将李培清带回了部落里。自此,二人便结下了不解之缘。她给阿媪讲了很多有关中原的故事,与阿媪的关系越来越好。一天,阿媪拉着李培清到了一处土丘,那里能看到肥美的草原,遍地牛羊。她们一同跪下,阿媪说:“我步六孤.媪愿与清姐姐结拜姐妹,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离不弃,长生天在上,为我们作证。”   孤零零的李培清,因突然有了家人,而激动的哭了起来。那时,她以为她与阿媪的姐妹情,是这个世上最坚不可摧的东西。可是,因为一个男人的到来,使得他们越走越远。   李培清记得,那个男人也是来自中土,他英勇不凡,肚子里总有讲不完的有关中原的故事,他叫做常奕。李培清对他为之心动,可是她也知道,阿媪也喜欢上了他。   即便是再好的姐妹,却不能同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曾告诉李培清,他来自南梁,是打仗时受伤,才与军队走散。他心中有着伟大的报复,李培清知道,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相比阿媪,她更适合与常奕在一起。所以,她没有告诉阿媪,没有告诉任何人,与常奕一同回到了中原,到了南梁。   那时,还没有北齐,南梁时刻都在打仗,她与常奕没有成亲,却怀了常奕的骨肉。常奕与长公主是旧友,在出征打仗时,将她托付给长公主。   也是自那时起,她便一直侍奉在长公主身边。那一次常奕出征与高氏对抗,败了。她没有等来常奕,却等来了南梁的覆灭。   后听闻,高氏如狼似虎,很快占据中原,推翻南梁,建立了北齐。横扫一切,无人能及。无意间听到了步六孤氏部落也被荡平的消息,是她知道的晚了,高氏在攻打南梁之时,就已经横扫了步六孤氏部落。   她伤心,阿媪是救她性命之人,而她却不告而别。她为阿媪立了墓碑,没了家的步六孤.媪流落中土。在她得知李培清抢了她爱的男人,并且为他生下了孩子,过的很好。那时开始,他们的姐妹情就已经化作了仇恨。   她改名陆令萱,嫁给不爱的男人,一步步的走到今日,就是为了与李培清对抗,她要看着李培清和常奕为欺骗她而付出代价。   “李培清,你不要以为你如今可怜巴巴的来求我,我就会心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傻姑娘了,我若是你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年我就不该救你。”她坐了下来,“你只比我大三岁,瞧瞧你那老的模样,真是可笑。”   李培清心中一痛,但是她强忍着,因为这是她的痛处。常奕的死对她打击很大,让她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不止。是以,她才有了这及近七十的容貌。   “无论你如何辱骂,我都不会怪你,阿媪,收手吧。我们的错,不需要苍生来赔罪。”李培清看着陆令萱如今这般模样,怎么也想不出,当年那个女孩是如此的善良。   “不要再唤我阿媪,阿媪早就死了。”陆令萱愤怒的把桌子上的碟子和酒杯全部扫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碎片一地。   “李培清,当我拥有这天下时,我一定会将你如蝼蚁一样在脚下狠狠践踏。我要天下人知道,敢和我陆令萱抢东西的人,都是如此下场。”她说完,复又道:“对了,当年抱走你的儿子是我的主意。怎么样?惊不惊喜?”   李培清暗自握进手指,“我儿子他在哪?”   “没有人知道,我让人抱走他后,就将他藏了起来,我让那人不要告诉我,事后将那人给杀了。”陆令萱的眼睛嘲笑的看着李培清,“是不是明知道活着,却还要骨肉分离特别难受?我就是要你难受,你越是难受,我就越是高兴。”   陆令萱走过李培清身边,停住,“你可要好好活着。”说完笑着离去了。   李培清强忍着胸口的疼痛,离开陆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墨兮守在门外,见李培清倒地,便冲了过去。   ......   “人我带来了,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陆令萱看着那个背对着她的黑衣人,一行人在夜晚的树林中,谈着彼此的交易。   “你为我办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男人开口道。   陆令萱哼笑了下,“南梁王空口无凭,为保险起见,还是立个字据比较妥帖。”她从袖口中抽出一张字据,“为了麻烦,这‘好处’我已立好,南梁王只需画押便是。”   南梁王接过陆令萱手中的字据,怒斥,“好大的胃口,你竟是想要我半壁江山?”   “怎么?我为南梁王做的这一切,换不来这一个北齐?”她不惧怕南梁王,“我助你一统天下,只要一个北齐。”   南梁王知道陆令萱野心很大,但竟是不曾想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更厉害。碍于此刻,他还需要人帮忙办事,便道:“成交。”   南梁王画押后,陆令萱把郑云笙交给了他,“高长恭先不要动,我留着他自是有用。”   陆令萱走后,南梁王命人将郑云笙带走,这时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拦住了去路,“把她放下。”   众人立刻保持进攻姿势,南梁王命众人先不许动,“无名,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在说一遍,把她放下。”   “我若是不放呢?”   “那我便杀光你们所有人。”南梁王打了一个手势,黑压压的杀手都朝他扑去。裴涵一直暗中跟着郑云笙,直到那日有人闯入府中,杀光了府上的下人,单独劫走了郑云笙。他被纠缠难以脱身,今日寻到,竟是陆令萱抓了郑云笙,拿来同南梁王交易。   他视郑儿同自己的命,南梁王的为了达到目的,竟是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他一定要保护郑儿,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郑云笙被捆着在一旁,嘴巴被严实的堵住。她知道这个人是裴涵,看着数十人围攻裴涵一人,这根本就是打不赢的。她挣扎这让裴涵快走,不要管自己,可是所有的吼叫都化成了唔唔的声音。   她知道,裴涵的武功很厉害,可是面对这训练有素的数十人,很快体力不支,开始处于下风。   一刀一刀的砍在裴涵身上,却痛在郑云笙的心里。裴涵倒下又站起来,站起来再次被砍倒在地,他已经豁出了性命,他只想为郑云笙而战斗。   郑云笙只能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她觉得自己就是灾星,一个彻底的灾星。从她出生起,这一切的祸端,都已经开始注定了。   她不过是人利用的一枚棋子,引起战乱的开始。南梁王他始终下着一手双面棋,利用她与宇文邕、高长恭三人的纠葛,创造了一系列事端。让高纬对高长恭起疑不再重用,利用宇文邕对她的心,使得北周与北齐战火不断。   在裴涵最终倒下的那一刻,郑云笙想,如果死的是她,能不能让一切都回到初时。    ☆、我要救他   在郑云笙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高长恭。   再次醒来,发现高长恭坐在她的身旁守护着,高长恭刚想去触碰她,郑云笙下意识的躲避。高长恭便不再去触碰郑云笙,“饿了吗?我去给你弄些吃的。”高长恭知道,郑云笙一定不会原谅他,在大婚之日,他就那样一走了之。   “我怎么会在这里。”在高长恭伸手开门要出去时,郑云笙突然问道。   高长恭背对着郑云笙,不敢看她,“我收到裴涵的消息,得知你有危险,就赶去救你了。”说完,高长恭开门离去。   出了门,他突然痛的眉目一皱。掀开右臂,发现那一处小小的针眼,已经开始蔓延出一小片黑色。他一直强忍着,却不曾想,这毒竟是这般厉害,每过一天,便钻心痛加重一分。   司徒鸿已经带着那根毒针前去谷中寻千煜,看是否有解之法。   郑云笙不愿在兰陵王府多停留,便拖着虚弱的身子要走。高长恭知道郑云笙倔强的性子,便知道她会夜间要走,“郑儿。”   郑云笙停住脚步,“王爷还是唤我郑云笙吧,如此亲昵,民女担当不起。”   “我知道你恨我,那日圣旨忽降,我来不及通知你。”   郑云笙笑了下,“王爷你是皇亲贵胄,我不过是南梁余孽,云笙自知配不上王爷,所以,还请王爷放我去吧。”   “不是这样的。”高长恭反驳郑云笙,“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王爷。”郑云笙喝住高长恭,“王爷不必解释,云笙的心,早就死了。他日再见,望王爷勿要心慈手软。”她始终背对着高长恭说话,没有看高长恭一眼。   她跌跌撞撞出了王府,方才的坚强都开始崩溃。我不能再害你们任何一人为我而丧命,高长恭,司徒鸿说的没错,我就是你的灾难。从今以后,希望你也能忘了我。   郑云笙为防止被人再次抓去,便乔装成乞丐躲了起来。在邺城待了三日,身子逐渐好转,便准备想法子出城。   这日,在出城时,听到有人讨论,“兰陵王可是北齐最后的希望了,若是兰陵王也出事了,那北齐可就真的没希望了。”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何人下的毒,竟然敢毒害王爷。”   下一个盘查就轮到郑云笙了,她在听到此事后,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回头,这一定是谎言。当看守城门的门卫盘查她时,她却突然跑了。她没能让自己狠下心来,不去担心他的安危,即便狠心的话说了多少遍,可心始终控制不住。她拼命的跑回她熟悉的地方,内心呼唤着,高长恭,你一定不能有事。   她一路奔回王府,奔散了头发,却丝毫不顾。一股脑冲进高长恭的住处,此刻高长恭已经不醒人事。府中的小丫鬟说:“请了许多的大夫,没有人能解这个毒。”   郑云笙道:“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她抱起昏迷中的高长恭,看着他惨白的面容,泪滴落在了他的脸上,“高长恭,我命令你不能有事,你听到没有。”   她早就知道自己离不开高长恭,狠话气话,不过是想要远离他。裴涵已经为她而死,她不能让高长恭再有事。   “长恭,我们还没有成亲,你说过,你会娶我,会守护我一辈子。我们会白头偕老,说好的一辈子,少天一时一分都算不得一辈子啊。”   与此同时,从望花谷赶回的司徒鸿,见郑云笙正在抱着高长恭,便上前一把将郑云笙拉开,郑云笙摔倒在地上。   司徒鸿没能带回来解药,如今千煜不方便出谷,他只能将高长恭带回望花谷,让千煜想办法先控制毒素的蔓延。见到高长恭已经毒发深重,而他最不想看到的郑云笙却在高长恭身边,这让他不由的怒起。   “你这个女人,为什么不肯放手。”   郑云笙不顾司徒鸿的责骂,只请求,“请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他。”   事情急促,司徒鸿立刻命人备马车,要带高长恭去望花谷。郑云笙要跟去,司徒鸿不让。郑云笙道:“这毒我好似见到过,你带上我,或许我也能帮忙。”   司徒鸿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郑云笙,“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最终还是将她一同带去。   马不停蹄的连跑了三天三夜,好在高长恭一直挺着,到望花谷的道路崎岖,那里与世隔绝,鲜有人来,若是不慎,很容易走进绝路,无法往返。   进谷路途狭窄,弃了马车,改作徒步。司徒鸿背着高长恭,郑云笙走在他们身后。   明明寒冬腊月,望花谷中却是温暖如春。   望着紧闭的门,不知里头怎么样了,千煜还在为高长恭诊治。郑云笙被关在外头,坐立难安。这时有一个姑娘带着两个小孩子嬉戏打闹,仔细瞧看,郑云笙倒是见过,这个姑娘好似叫千桐,她曾听高长恭提及过。   千桐看到司徒鸿,便命令两个孩子不许闹了,她跑了过来,“司徒鸿,怎么了这是?脸黑的跟锅底灰一样。”看了看郑云笙,“她是谁?”   司徒鸿并未作答,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跑了过来,喊着舅舅,一人抱着司徒鸿一条腿。一边撒娇,一边问他这次可有带回来什么还吃的东西,司徒鸿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团团圆圆,你们先去一边玩儿去。”   这时一个女子身着布衣,头上裹着纱巾,盘在头发中,一种淡然朴素的美。一边喊着团团圆圆,一边向这边走来,“你们两个小家伙,快过来,不要闹舅舅了,不然一会你爹会生气的。”   郑云笙只正眼瞧着走来的女子,她险些没有认出来,这个女子,正是司徒静。郑云笙小声喊了一句,“静姐姐?”   司徒静正在拉扯两个调皮的小孩子,听到有人叫,这才顾得上去看,“郑儿?”她满脸惊讶。   郑云笙站起身来,走向司徒静,她不敢相信司徒静竟然还活着。久违的重逢,让她们彼此相拥。千桐顶了一下司徒鸿,“哎,她俩怎么认识的?”   司徒静和郑云笙几年不见,有许多的话要说,特别是对郑云笙来说,司徒静的死而复生,更让她惊喜又惊诧。   千煜一时半刻还出不来,司徒静让郑云笙放心,千煜堪比在世华佗,他一定会保高长恭无恙的。她将郑云笙带到了她的住处,郑云笙见到了相愿。   司徒静让相愿陪同两个孩子玩儿,她与郑云笙坐在屋中。有太多的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郑云笙对司徒静为何在望花谷中感到好奇,她询问司徒静。司徒静这才将那时的一切都告诉她。   郑云笙忽然感到她欠高长恭太多,他明明救了司徒静,却又对自己只字不提,让她一直误会他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静姐姐,知道你还活着,我不知道有多高兴。”郑云笙道。   司徒静给郑云笙倒了一杯茶,递给她,“你也别怪王爷,他那时冒着风险将我救下,不告诉你,是害怕此事一旦泄漏,让陆府知道我是诈死,一定会问罪王爷。王爷怕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安全,也怕你知道了会连累到你。”   面对司徒静的安稳,郑云笙点点头。   “我现在这里过着安稳的日子很好,这多亏了你和王爷。当年若非你求王爷定要救我,王爷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偷梁换柱,将我救下。可见王爷,对你用情至深。郑儿,你和王爷一定要好好的。”   ‘用情至深’郑儿内心一痛,可是他们总是在彼此折磨着彼此。原来高长恭一直默默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而自己却一直在埋怨他。想到此刻高长恭中毒,她却无能为力,她就难过。   千煜足足在屋中待了三个时辰,才走出屋子。郑云笙见千煜出来,便第一个跑上去问:“长恭他怎么样?”   “情况不是很妙,他能挺过这些天,已经是超出人类的极限了。此毒非常霸道,这是早已灭国的南梁国度所拥有的,除非找到下毒的人,否则......”千煜摇了摇头。   这一次,就连千煜也不能解了这毒。希望破碎了。   郑云笙听他说到南梁,便知道,高长恭这毒,定然是那晚救她时所中的。她转身要走,司徒鸿拦住郑云笙,“你去哪儿?”他害怕郑云笙通风报信,届时望花谷就不再安全。   “我知道谁有解药。”她用急切的目光看着司徒鸿,“司徒鸿,请你放下对我的仇视,我们一同去求解药,先救长恭。”她知道司徒鸿不信任她。   司徒静看着司徒鸿,他见到家都看着他,最终妥协。   千煜道:“你们尽早回来,我不知道他还能撑到几时。”   郑云笙和司徒鸿骑上快马,飞奔而去。每一步都走的急切,恨不能再快一些,再快一些。耳边的风急切,却更像是她心中的声音。   高长恭说,郑儿是他的命。可高长恭是否知道,他又如何不是她郑云笙的命。 ☆、清剿余孽   哐当一声,门被推开。李培清见来人是郑云笙,她惊喜的刚要站起,郑云笙道:“给我引魂针的解药。”   许久未见,见面却是郑云笙持刀对着她。   那引魂针的毒,郑云笙知道,曾经李培清同她说过。每天都会向心脉递进,就如缝针线一样,一针一针,直到把心脉刺穿。   李培清道:“你要引魂针的解药做什么?”她担心的打量着郑云笙,“他对你下毒了?”郑云笙知道李培清口中的他,指的就是南梁王。   “你到底给我还是不给我。”郑云笙连阿婆都不肯叫一声。   李培清道:“我没有。”   “你曾经给我说过引魂针的毒,你怎会没有。”郑云笙正欲向前刺去,墨兮打开了郑云笙的剑,“公主,阿婆是你的亲人,你怎能执剑伤她。”   “我们的情义,在她欺骗利用我的那一刻,就结束了。”面对郑云笙的冷漠,李培清知道,郑云笙不会原谅她的。   李培清让墨兮让开,她道:“我确实没有,即便公主今日杀了我,也是没有。”   郑云笙知道李培清此刻没有骗她,便放下剑,“那要如何才能拿到解药?”   “只有他才有。”李培清口中的他,指的便是南梁王。   “带我去见他。”   李培清不能答应郑云笙的请求,“他会伤害你的,我不能这样做。”   “带我去见他。”此刻的郑云笙,并非那时的郑云笙,她骨子里有着和她母亲一样的傲骨。她终究,从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长成了一个大人了。   李培清告诉郑云笙,他之所以能够活到今日,便是无人知道他藏在何处。他的地方是虽是变更的,不能找,只能等。李培清从笼子中抓出一只信鸽,这是一只专训的鸽子,无论他在何处,收到这只信鸽消息的人,一定会将消息传递给他的。   果不其然,再等待了第二日的清晨,南梁王现身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他看着郑云笙。   “只要你给我解药,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你。”众人都和郑云笙并肩站着,看着坐在屋顶上的南梁王。   “我凭什么相信你?”南梁王转了转脖颈,舒展筋骨。   “你只能信我,你不是想要天下吗?若是高长恭死了,北齐便无可与北周作战之人。陆令萱,她也贪心天下。北周宇文护已死,你奈何不了宇文邕。所以,你只能选择信我。”   南梁王拍拍手,“果真是我的女儿,聪明。”他飞身而下,站在距离他们十步之遥的地方,“用天下换高长恭一条命,值。”他毫不客气的将解药丢给了郑云笙,郑云笙伸手握住。   南梁王道:“你若是敢耍花样,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郑云笙拿到解药,却不见司徒鸿的影子。南梁王再一次来无影去无踪的消失了,郑云笙来不及多想,拿着药,只想着赶紧回到望花谷,救高长恭。   千煜说,好在赶回来的及时,只可惜,南梁王只给了一颗解药,全数给高长恭服下。千煜没能研究里头都是哪些药材,如果高长恭没能打败北周,那么,他一定不会放过高长恭的。   郑云笙不知道如何同高长恭说起此事,他将北齐的重任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又怎么会将天下送给南梁王。高长恭服了解药后,昏睡了两日才慢慢转醒。   这日,他睁开眼睛,感觉有些模糊。动了动手,感觉碰到了谁的手,他强撑着身子看,才发现是郑云笙正趴在他的床边睡的香甜。   他竟是笑了。   有千煜的照顾,高长恭恢复的很快。这日,他告诉郑云笙,睡的腿都麻了,想要出去走走。郑云笙虽陪伴着他,话不多,但是愿意听他的话。   郑云笙搀扶这高长恭,二人走到一处,这里有溪水,有山石,有花香,背后是一棵常青树。她扶着高长恭在平整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眼睛却是瞅着溪水。   二人沉默不言,高长恭便伸手从身边采摘了一些鲜花倒腾起来。不时,一个花环就呈现出来,他很用心的搭配花环的颜色,满意才罢休。   “郑儿。”他打破了宁静,郑云笙扭过头,以为他哪里不适,高长恭却把花环扣在了她的头上。   郑云笙刚想摘下,高长恭阻止,“别取下,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变故,我害怕以后会没有机会陪伴你了,那日欠你一个婚礼,今日我们就在这里成亲吧。”北齐眼看大势已去,他很清楚,未来他将会面对怎样的事情。   郑云笙被这猝不及防的告白,再次弄得哑口无言。他道:“无论你怎么说狠话,我都不会弃你不顾。你是怕连累我,所以那日才说了绝情的话。”   郑云笙脸上羞涩,是啊,他高长恭是谁,又怎能是自己轻易就能骗得的。   那日话不多,二人剪发结环,埋在了常青树下,希望他们的爱情就如这棵常青树,万古长青,永不朽。   在谷中多日,高长恭怕生事端,不得不离开。回到邺城时,距离新年只有五天了。失踪的司徒鸿突然出现,他和高长恭在书房谈事。   “长恭,南梁王根据地多,每处都有重兵把守,但我已跟踪他,寻到了他的藏身点。”司徒鸿道。   高长恭道:“可属实?”   “属实,是我亲自跟去的,他并未发现我。”   “南梁王挑唆战争,野心勃勃。他与陆令萱勾结,虽然我知道娄慕蕴之事与陆令萱有关,但如今也成了普通案件。既然抓不到陆令萱的把柄,就必须要彻底铲除南梁王。”高长恭道。   高长恭此话,司徒鸿自然支持。当初,若非这个南梁王,他喜欢的那个女子也不会死,他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这也是他为何憎恨郑云笙,因为他知道郑云笙就是南梁王的遗孤。   虽是探清敌人藏身之处,却没有足够的兵力前去剿灭。高长恭早已权势被架空,他若是请皇上出兵,却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因担心而拒绝。   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有彻底除去南梁王党羽,方能保北齐安稳。思来想去,高长恭好事决定进宫面圣。   果不其然,皇上却是已南梁早已灭亡,何来余党,拒绝了高长恭的请兵围剿。高长恭走后,冯小怜来到高纬处,她假装不经意的问起高纬,兰陵王缘何到宫中来了。从高纬口中得知高长恭要清剿南梁余党一事,便心生一记。   陆令萱之所以势力做大,因为她的身后有着南梁余党的支持。冯小怜不想受制陆令萱,便道:“皇上,兰陵王当真是寻找了南梁余党藏身之处?”   高纬见冯小怜惊讶,便道:“多少年过去了,他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再掌兵权。”   冯小怜道:“皇上,我曾经听过太姬说,南梁余党确实存在。”他趴在高纬耳边窃窃私语,高纬脸色突变,“此话当真?”   冯小怜道:“臣妾不敢有半句隐瞒。”   高纬想要诏陆太姬进宫商议,被冯小怜制止,“皇上,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免打草惊蛇。再说,此等任务危险万分,若是兰陵王真的能就此斩杀这些余党,再好不过。他若是死在清剿时,那也不是皇上的错。”后一句,才是高纬想要听的。他一直都想杀高长恭,却碍于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法子。   高纬即刻按照冯小怜所言,在高长恭走不久,便即刻密诏下到了兰陵王府。   短短一夜之间,南梁王多年筹划的根据地被尽数屠戮。可南梁王还是逃脱了。   高长恭进宫交出兵符,虽然他做了一件有利于北齐的事,可并未让皇上对他有任何嘉奖。高长恭出宫之时,见到了冯小怜。   高长恭本不想同冯小怜说话,冯小怜却道:“王爷就不打算感谢我吗?”   高长恭停住脚步,“何来感谢?”   冯小怜走到高长恭的前面,笑了笑,“王爷莫非不知,如今已经失去了皇上对你宠信。若不是我昨晚告诉皇上此事确实是真的,皇上又怎肯给你兵符,让你前去剿灭。”   她说这些,不过是想告诉高长恭,她冯小怜才是能够帮助他高长恭的女人。高长恭道:“那就多谢娘娘。”说完便是要走。   冯小怜前去拦住他,高长恭退后,“娘娘请自重,本王还要及时回王府,免得王妃担心。”   “是郑云笙吗?”冯小怜问。   高长恭道:“是。”   看着高长恭远去的背影,她笑的有些扭曲,“高长恭,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是不知好歹,你到底还是娶了她做你的王妃。我就那么不堪入你的眼?”   她越是想着郑云笙和高长恭两眼对笑的样子,她越是心中的恨更加深刻,她恨郑云笙夺走了她的一切,她在那时高长恭救她之日,便爱上了高长恭。可是,她终究是争不过郑云笙。   那日,若是高长恭他不曾救自己,也就不会有今日之痛。她冯小怜就是好胜心强,越是得不到的,她就越是想去得到。   可唯独高长恭,是她最想要的,却得不到他正眼相待。他对她的冷漠就如切肤之痛,让她不能忘记。   “高长恭,你不是要保这北齐吗?那我就毁给你看。” ☆、指桑骂槐   今天,是新年的最后一日,街上热闹的很,处处鞭炮声不绝于耳。可王府上下,却清净的很。   新年之际,北齐收到北周战书,年后便要发兵北上。这个新年,更让众大臣惶恐不安。高长恭看着除夕夜天空降落的大雪,叹息道:“北齐将亡。”   郑云笙端着包的饺子,见他注视着夜空中的茫茫大雪,唤道:“长恭。”   高长恭对着她笑了,一丝寒光闪过眼睛,他立刻把郑云笙拉过来,“小心。”   滚烫的饺子散落一地,高长恭护着郑云笙,看着黑衣人,“南梁王,你大势已去,休做无谓的挣扎。”   “是吗?”说着,南梁王执剑向高长恭刺去。郑云笙被安放在角落里,高长恭与南梁王在雪地里厮打。   鹅毛大雪中,加上被扬起的地上的雪,分不清二人谁是谁。不得不说,南梁王好伸手,他与高长恭打了几十招,才逐渐被逼落下风,而此时高长恭身上出现了多出被刀划破的口子。   高长恭和南梁王过最后的一招,高长恭一剑刺中了南梁王的心口。才满头大汗的,丢下手中的剑,郑云笙向高长恭跑去。   “你身上许多伤口,快走,我为你包扎。”高长恭一把将郑云笙搂在怀中。   南梁王却还有一口气在,他从袖□□出数十根淬了毒的针,方才彻底死去。   “公主。”是李培清的声音。   郑云笙离开高长恭的怀抱,见身后站着李培清,脸色极其难看,“你来做什么?”   “我来给公主告别。”她手中提着沉甸甸的布包,“这是给公主做的新衣裳,还有一件嫁衣。小时候公主总说阿婆做的衣裳最结实最暖和了,所以,做了几件。因为时间匆忙,没能帮公主昨晚今生需要穿的。”   郑云笙道:“你做的衣裳,我一件也不会穿的。你对我母亲所做的一切,裴涵哥哥都告诉我了,我今生都不会原谅你,趁我还没杀你之前,你走吧。”   李培清站在大雪中,晃动了下身子,“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不求公主原谅,自会前去向长公主请罪。”她放下手中的布包,神情失落,在除夕全家团员的时刻,她却是罪孽深重的孤身一人。   看着李培清转身走了,郑云笙拉着高长恭要回屋内包扎,身后扑通一声响,她转过头去看,见李培清依然倒在雪地上。   郑云笙迅速跑到李培清的身边,“阿婆,你怎么了?”她叫了好几声,李培清才醒来。   “公主,阿婆要去见长公主了。”她说着,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来,高长恭瞧见了李培清手臂上的银针,让郑云笙不要碰。   这才发现,李培清身上炸着数十根银针,“是引魂针。”高长恭看了看远处早已死去的南梁王,便知道,方才一定是南梁王再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向郑儿射了引魂针,是李培清的及时出现,替郑儿挡了去。   郑云笙知道引魂针的毒性,一根就足以要人的命,何况这数十根呢,她哭着道:“阿婆,你别说话,我这就给你找解药。”她起身要去南梁王身上找解药,李培清拉住了郑云笙的手。   “没用的,毒已入五脏六腑,来不及了。”她将郑云笙的手紧紧握住,“是阿婆对不起你,害了你的一生。好在,你找到了一个会好好守护你的人。”她又拉过高长恭的手,“我一生做了太多错事,所以上天才让我和永明分开。阿笙,你就像阿婆的女儿一样,我一直想看着你穿上我为你做的嫁衣出嫁。”   李培清又吐出一口黑血来,“如今,再也没有机会了。阿婆唯有一事放不下,请你一定要帮我找到永明,他的脖颈......脖颈后面有一块形似月牙的胎记。无论他如今变成了什么样,胎记是打娘胎出生就定了的,是不会变得。”   郑云笙哭着,不停地点头,“找到他,不要告诉他谁是他的母亲,只要确定他还活着,就够了。”   “好,阿婆,我答应你。”   “真想看我的阿笙穿上嫁衣的样子。”   郑云笙急忙打开布包,从里头扯出嫁衣,粗略的穿在身上,“阿婆,我这就穿嫁衣给你看。”她越是着急,越是穿不好。李培清终究是走了。   郑云笙哭的坐在了地上,高长恭将她揽在怀中。他知道郑云笙说那些狠话不是出于本意,只是面对李培清这些年对她利用,对她母亲做的那些事,让她很难接受。不能否认郑云笙对李培清没有感情,自幼在她身边长大,又怎能没有感情。只是这两样东西互相充斥,让她一时之间无法接触。   高长恭命人将将庭院打扫了,他把郑云笙抱起来,向屋内走去。屋内的火炉很温暖,身上的的雪很快就化成了水,打湿了衣裳。   高长恭把郑云笙抱在火炉边,把她脸上的泪水和雪水都擦去。郑云笙一把抱住高长恭,嚎啕大哭。   哭累了,郑云笙睡着了。高长恭为郑云笙换上干净的衣服,将她安置睡下,这才起身要走。郑云笙突然一把抓住高长恭的手,“长恭,别走。”   高长恭看着郑云笙那惹人怜惜的眼神,又坐了下来。他们已是夫妻,却一直分房而眠。是那日在常青树下时,高长恭说的,他不会强求郑云笙,等她接受自己的那天。   郑云笙怕自己随时会离开,所以她同意高长恭的说法。而今,一切都变了,那个人死了,她不需要担心因为自己,而害了高长恭了。   郑云笙坐起来,伸手环住高长恭的脖颈。闭着眼睛附上了他的唇,如此凉,如此软。这一刻开始,她便将自己全部交给了高长恭。从今往后,高长恭便是她唯一的亲人。   远在突厥的卡扎和床头边放的郑云笙的那颗珠子,发出了奇异的光芒,慢慢的消失了。   次日,郑云笙浑身酸痛的醒来,却不见了高长恭。正待她刚要起床之际,高长恭走了进来,他端着两盘小菜和一碗清粥走来,随手把门关上。   “外头还在下雪,你不多睡一会儿?”郑云笙脸色有些红晕,她想起昨晚的事,吱吱唔唔道:“不了。”   “今日是大年初一,我给府上的人都放了假,让他们回家过年了。我给你亲自做了早膳,你先凑合吃一些。”高长恭端过来,放在一旁的桌几上。   郑云笙点了点头,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都像是梦一样,风浪真的听了吗?她以后都可以和高长恭如此过着自己的日子吗?再没有什么尔虞我诈。   正月初二,皇家祭祀之日。高长恭虽然没有了权利,但总归是高氏血脉。他带着王妃郑云笙,一同与皇上和众嫔妃一起去皇家专门供奉先祖的祠堂祭祀。   皇家自古便是规矩多,一通礼仪走下来,郑云笙有些吃不消。但总归是结束了,高长恭暂时被皇上叫去,郑云笙便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等到高长恭。   这时一个穿着华贵的女子走了过来,仔细瞧看,竟是冯小怜。   “郑儿,你也在这。”冯小怜佯装不经意遇见郑云笙。   郑云笙行礼,“拜见娘娘。”如今冯小怜地位仅此皇后之下,可谓风光无限。   “郑儿你同我多礼,可就见外了。”她扶起郑云笙,“对了,今日是皇家祭祀,你怎么也在这?”   郑云笙有些尴尬,她道:“是王爷与我同来的。”   一旁的宫女提醒冯小怜,“娘娘,她是兰陵王风郑王妃。”   冯小怜一脸吃惊的看着郑云笙,“什么?郑儿,你如今是王妃了?”   郑云笙点点头,冯小怜欣喜的拉过郑云笙的手,责备一旁的宫女,“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我看怎么收拾你。”   一旁的宫女立刻跪下求饶,“奴婢也是见今日兰陵王身边有女子陪同,便向其他人询问了下才知晓的,娘娘饶命啊。”   郑云笙道:“娘娘也不要责怪她了。”   冯小怜便让宫女去一旁候着,拉着郑云笙的手道:“你都成亲了,我却不知道,你我情同姐妹,为何不告诉我?”   郑云笙道:“并没有摆什么宴席,也没有三媒六聘,是郑儿与王爷以天地为证,结发立了誓言。故而,并未告诉娘娘。”   “回头我向皇上提一提,如此也不妥当,还是让皇上为你们赐婚,让你名正言顺的成为郑王妃。”   郑儿刚想回绝,听见高长恭唤她,高长恭见冯小怜与郑云笙在一处,他知道冯小怜的心思,害怕她会伤害郑云笙,便匆忙走了过去。简单行礼问候,以有故友前来拜访为由,便将郑云笙拉走了。   这日之后,果不其然,皇上为高长恭赐婚圣旨下来了,在宫中为二人摆了喜宴。请了许多的王公大臣极其家眷,这都是冯小怜的旨意。   许多的王公大臣的家眷看郑云笙的眼光,异常的怪诞。大臣为祝贺高长恭敬酒,但那些女眷却不曾祝福她这个郑王妃而敬酒。   郑云笙觉得她们的眼光太过毒辣,便想去一处透透气。靠在墙上,躲在角落,她才觉得内心舒坦。这时两位大臣的内眷陪同着冯小怜一同走着,“前几日皇家祭祀,王爷不是带着她也去了吗?不是皇家祭祀,只有皇家的人才能去吗?她一个外人去做什么?”   另一个大臣的妻子道:“是啊,我也听说了。”   冯小怜道:“你们勿要妄加揣测,她早就是王爷的人了。只是没有名头罢了,今日方赐了婚。”   那两位臣妇像是知道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啊,没有赐婚都已经成为王爷的人了?还去了皇家祭祀,真是不要脸。” ☆、告诫众人   “放肆。”冯小怜突然怒道。   那两位臣妇,惊吓的立刻跪地,“臣妇说错了话,请娘娘责罚。”   冯小怜看了看两位跪在地上的女人,道:“算了算了,今日是王爷大喜的日子,念在你们吃了酒,酒后乱言,就不责罚你们了。但是你们听好了,郑王妃是本宫的妹妹,你们日后若是再敢说什么不敬的话,就等同是在说本宫,到时候,可就没有今天这等幸运了。”   那两位臣妇连连磕头,“是是是。”   “起来吧,本宫也乏了,先回去休息了,你们就自行赏玩吧。”   郑云笙虽然躲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却是将这些话真真的听在耳朵里。她气恼的离开了。冯小怜看向她方才躲得地方,得意一笑。   宫中宴席散去,郑云笙那假装的笑容瞬间消失。高长恭拉过郑云笙的手,“郑儿,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他或许有些累了,酒意上头,趴在郑云笙的腿上睡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郑云笙总能听到一些流言蜚语。逐渐的,那些流言蜚语歪曲了事实。更难听的是有人说,郑云笙为了做王妃,竟是对兰陵王下药,爬上了他的床。之后欺瞒兰陵王,说他欺辱她,兰陵王心软,便是将她收在府中。这一则传言,是在花楼中传出的。   世人都知道兰陵王貌美,更是所有女子倾慕的对象。知道兰陵王从来不近女色,又怎能会看上她郑云笙。   高长恭一直不知郑云笙为何不开心,还总是时不时的避开他。原来是因为这些流言蜚语,高长恭拉着郑云笙的手,道:“跟我来。”   郑云笙不知高长恭要拉着她去哪里,惊恐道:“去哪儿?”   “跟我来就是。”高长恭拉着她的手,带着她从街道穿行,过往的人都用目光盯着他们,可是高长恭丝毫不避讳。   高长恭带着她到了民间最大最高的选秀楼,他站在高高的绣楼上,拉着郑云笙的手喊道:“郑云笙是我高长恭这辈子唯一的女人,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们再敢胡乱编流言蜚语诋毁她,就休怪我高长恭不客气。”   所有人聚集在绣楼下,看着高长恭拉着一个女人,告诫所有人。   自那日后,流言蜚语逐渐平息。   司徒鸿未在出现,听高长恭说,他回望花谷了。郑云笙与高长恭,终于迎来了所期望的淡薄平静的生活。   高长恭只做了个逍遥王爷,陆令萱等人却自南梁王被清剿后,低调了不少。   这日,郑云笙正在花园中种植一些她喜欢的花,高长恭见郑云笙在忙碌,便在一旁瞧着。看她种花时闲适的样子,如此平静的生活,正是他所望的。   郑云笙载完花后,一手泥土,用手背拍了拍酸痛的腰。看了看太阳已经很高了,好在抢到了太阳完全升起时把这些花给栽种完了,不然太阳高的时候,很容将早春时开的花苗子晒死,这样就不好成活了。   她转身走出花圃,瞧见高长恭就在不远处坐着,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郑云笙向高长恭走去,“你今日不是去宫中陪皇上下棋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高长恭拉过郑云笙,为她将手上的泥土用帕子擦掉,“太想你了,所以就早些回来了。”其实是他对皇上称,自己身子有些不适,皇上便准他今日不必陪同那么久了。   撒谎,也确实因想念郑云笙。   日日进宫陪同皇上下棋,只是高纬监视他的一个由头,他已不在乎这些。   高长恭拉着郑云笙,缓慢散布,府中的下人瞧见了,便都低头。等待他们过去后,偷笑。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王爷,竟会如此温柔。   郑云笙让高长恭放开,他就是不放手。   春天彻底来了,高长恭陪伴着郑云笙去给李培清的坟头除草。回来的路上,高长恭对郑云笙道:“郑儿,再过几日,我就要去打仗了,你在家中乖乖等我。”   听高长恭这么说,郑云笙停住脚步,她看着高长恭,“为何又要去打仗?”她不知道,高长恭早就接到命令,只是害怕郑云笙担心,所以尽可能的拖着,直到今日,才告诉她。   “北周向北齐下了战书,皇上命我出征。”   “长恭,我知道你心系北齐。去打仗,我不拦你,但是你必须带上我。”郑云笙看着高长恭。   “战场血腥,刀剑无眼。你只有待在这里,我才能安心打仗。”高长恭拉着郑云笙的手,继续往前走。   郑云笙她知道高长恭作战精湛,可是北周如今是宇文邕彻底把权,迅速发展。如今的北齐,已不如当年,即便高长恭再厉害,她还是担心宇文邕会伤了高长恭。   这次出征,皇上自然不会让他掌握兵权,而是以穆提婆与韩长鸾为主副将,他只是一位小小的参将。但无论谁带兵,都是为北齐作战,他高长恭并不介意。   出征这日,桃花开的正盛,郑云笙前来送高长恭出征,“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等你凯旋归来。”   高长恭道:“你放心,为了你,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这一走,少说半载,多则一年。高长恭走时,拿走了郑云笙手中的那支桃花,“这桃花,我带走了,若是想你了,我就看看它。”出征在即,再多的话也说不完,郑云笙只得点点头,看着高长恭离去。   这一战,并非北周真实作战,而是想探一探北齐实力。穆提婆与韩长鸾按照他们的方式,高长恭的提议都会被拒绝。   这日,高长恭再一次上奏议建,却是被穆提婆下令,软禁在军帐内,不得外出。出来三个月有余,真正的作战却是一次也未曾有过。高长恭也不知,究竟是为何。   他们将高长恭软禁帐内后,便与韩长鸾二人接见了一个陌生人。此二人命人十米外,五步一人看守营帐,不许任何人靠近。   之后北周突然撤兵,北齐军队,也开始班师回朝。回到邺城后,此二人竟是大肆渲染战场情形,说是北周军队不堪一击,知道是他们二人对阵,宇文邕便前来挑衅,穆提婆将宇文邕打的受重伤,不得已才退兵。   高长恭知道,这一场战争,根本就没有打。知道他二人是在撒谎,但他却不能说出实情,因为皇上不会相信他。此二人用重金收买了军心,高长恭却是哑口无言。   班师回朝复命之后,高长恭回到王府,郑云笙正在浇花,忽然听到有人唤:“郑儿。”   她转过身去,见高长恭站在花圃外对着她挥手,手中的水瓢还盛着水,扑通掉落在地上。水混着泥溅了一身。   郑云笙以为自己眼花,使劲揉了揉眼睛,高长恭又喊了一声:“郑儿。”   她满心欢喜的向高长恭冲去,一下子扑到高长恭的身上,“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高长恭把郑云笙抱起,“你当然不是在做梦,傻瓜。”郑云笙日日等,夜夜盼,终于盼回了高长恭。   夜深时,郑云笙躺在高长恭的臂腕里,“长恭,你不是说出征少说半载,多说一年么?怎么才去了三个月有余,就回来了。”   高长恭不想郑云笙担心,就道:“北周朝中生变故,临时撤军了。”   郑云笙点了点头,高长恭倒是不满了,“你就不想我早些回来?”   她爬起来,看着高长恭,“想,从你走的第一天,我每天都想。”   高长恭掀起被子,将郑云笙捂在被子中,“你干什么?啊。”郑云笙嘻嘻哈哈与高长恭在被子中打闹。   “自然是要好生款待我的妻子。”高长恭一个翻身,将郑云笙压在身下。   郑云笙忽然安静,伸手环抱住高长恭的脖颈,高长恭低头吻了下去。郑云笙亦是回应的深情,所有的思念,所有对彼此的爱,都化在此刻的吻里,此刻的缠绵里。   本以为他们会如此长长久久的下去,可是皇宫却突然下了一道圣旨,这日郑云笙还在同高长恭作画,他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郑云笙一脸疑惑,看着高长恭,“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高长恭前所未有的严厉,他下令:“把王妃带回屋中,不许出来。”   “我不走,我不走长恭,我要陪着你。”郑云笙在挣扎中被人带走,高长恭虽心中不舍,但是他不想让郑云笙听着皇上判他死刑。   “高长恭接旨。”大监宣告圣旨,高长恭跪地听旨,圣旨说他与北周勾结,被穆提婆撞见,皇上念其身为皇家人,且为北齐立下战功累累,故而皇上钦赐高长恭一人毒酒。府上的人,不会受到牵连。   高长恭伸手接旨,大监命人把鸠毒放下,临走时道:“明日奴才会前来查看。”   大监走后,高长恭把圣旨放下,他走回屋中,郑云笙一把抱住他,“是不是皇上要杀你?”   高长恭拍了拍郑云笙的背:“别怕。”   “我不许,长恭,我不许他们要你的命。皇上怎会昏庸至此,你一心为北齐,他们却要杀你。你进宫与皇上解释,长恭,你去解释。”   高长恭为郑云笙把眼泪抹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功高盖主祸必降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郑云笙正欲说什么,突感脖颈一酸痛,便失去了意识。 ☆、有喜事了   再次醒来,郑云笙正在一家客栈中。她醒来后,慢慢清醒,只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眩。脑袋很重,想起高长恭将她打晕,她便要起身要去找高长恭,可是浑身乏力的她连路都站不稳。   这时,推门的人走了进来。走到她跟前停住,郑云笙抬头看,见此人是宇文邕。她便拉着宇文邕的衣衫角,“宇文邕,你带我去找高长恭,我求求你了。”   五日前,是陌生的马车夫将昏睡中的郑云笙用马车送到了临近北周的这家客栈。碍于郑云笙身子虚弱,他没有及时带着郑云笙离开,等到今日郑云笙才算醒来。   宇文邕把郑云笙从地上抱起来,放回床上,“你好生歇着,明日,我们回北周。”   “我不。”郑云笙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宇文邕,“我要回去救高长恭,不帮我,我就自己走回去。”   宇文邕看着郑云笙还要坚持下床,便阻止她,“你现在刚刚醒来,身子虚弱的站都站不住,又如何走回邺城,这里距离邺城最快也要五个白天黑日的行程。”   “那我也要回去,即便是爬,我也要爬回去。”郑云笙一把推开阻拦自己的宇文邕。   她跌跌撞撞,摔倒又爬起,“你即便回去了,高长恭他也已经死了。”郑云笙伏在门框上,将身体的重量都靠在门上,“不会的,他说过他不会死的,他是高长恭,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兰陵王。”她满眼是泪的笑着,却是如此的苦涩。   宇文邕在半月前便收到了高长恭的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信,信中什么都未曾提及,只叫他在五日前在这家客栈等着。   他知道高长恭从不儿戏,且高长恭是正人君子,他相信高长恭不是在给他下套,故而便只身前来。五日前,昏迷的郑云笙被人用马车送来,这让他很惊讶,为何高长恭会将郑云笙带来,而他却没有出现。   问了前来送郑云笙马车夫,那车夫是个哑巴,什么也不知道,摇了摇头。是以他骑马两日,赶往邺城,才知道,高长恭已死。郑云笙是被高长恭打昏后,喂下了沉香丸,此药少食有助安眠,多食对身子也无害,只是要昏睡上几日,醒后会觉得浑身无力。   许是高长恭早就预料到他会有此劫难,故而给他去了一封信。他们本是敌人,只因共同喜欢一个女人,可是这个女人,最终还是成了高长恭的妻子。   高长恭能在危难之际,将郑云笙托付给他,便是对他最大的信任。虽为敌人,但他敬佩高长恭,他不愧是兰陵王。   高长恭将郑云笙托付给宇文邕,是怕他死后,冯小怜会不放过郑云笙。果不其然,冯小怜派出了许多的人手,四处搜捕郑云笙,而此刻,郑云笙却被宇文邕带回了北周。   她日日将自己关在屋里,不许任何人接近。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整个人就似丢了魂一样。宇文邕下了朝,便跑来看她,见她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命人将门给卸了,他走了进去,看着郑云笙道:“他将你托付于我,是想要你好好活着。你如此糟践自己,对得起高长恭如此待你?”   郑云笙不说话,宇文邕继续道:“你若是死了,就废了高长恭他一片苦心。高长恭是被冤枉致死,所有害他的人,都还活着逍遥快活。你若是真心爱高长恭,就该好生吃,好生睡,养好身子,为他平冤,为他复仇。”   “复仇?”郑云笙好似开始有了知觉,她看着宇文邕,“复仇。”   宇文邕见郑云笙不在沉默寡言,便道:“对,复仇。”   “宇文邕我要你帮我,帮我踏平北齐,杀掉那些人,我要你帮我。”她眼睛里流着泪水,可字字都是从牙齿中挤出来的,她是那么的痛恨那些人。是他们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夺走了她的高长恭。   那日之后,郑云笙开始进食,这是好事。因李娥姿与郑云笙熟识,宇文邕便让李娥姿照看郑云笙。她好生吃饭,但是话依旧不多,会偶然看到一片花圃,专注的看出了神。   这日,李娥姿想带郑云笙去看看皇宫内新开的花,顺便让她散散心。本是好意,郑云笙却突然昏倒。立刻传了宫中的御医前来,李娥姿在外面候着,宇文邕忙完政务,便匆忙赶来。   “郑儿呢?”他急切的问李娥姿。   李娥姿道:“御医正在诊治。”   宇文邕便训斥起李娥姿,“你身为皇后,当是六宫表率,我将郑儿交给你看管,你怎如此歹毒。”   李娥姿皱着眉头,看着宇文邕,“皇上,你也觉得是臣妾心生嫉妒,害了郑儿吗?”   “不然呢?”   “是,六宫妃嫔都说皇上钟情郑儿姑娘,都知道她是高长恭的郑王妃。其他妃嫔怨言,难道都不许吗?臣妾心里好生嫉妒,却并未想要加害郑儿姑娘。臣妾也是女人啊,皇上,你如此看臣妾,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话这对我来说,太过重了。”李娥姿转身离去。   御医听脉后,出来,见宇文邕,赶忙行礼,“臣参见皇上。”   “他怎么样了?”御医起身,将情况说给宇文邕听。   “皇上不必担心,她是因为有喜了。心中时常伤痛,才导致了昏倒。有戏的女人,最忌讳伤心,该是多笑笑才是。”   宇文邕吃惊,“什么,你说,她有喜了?多久了?”   “看脉象,已有一个月了,老臣这就给她开几副安胎凝神的药。”   宇文邕对御医道:“此事,不得对任何人说起,只有你知我知。”御医走后,他看着沉睡中的郑云笙,抚摸着她的额头,“余生,让我替他守护你吧。”   从郑云笙处出来后,宇文邕便到了李娥姿的宫中。他对冤枉李娥姿一事,深表愧疚,李娥姿知道,他甚为帝王,肯如此,她不奢求了。便道:“是臣妾任性,没有与皇上说明白。”   宇文邕拉着李娥姿的手,坐了下来,“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郑儿她无名无份在宫中生活,到底不是个办法。”宇文邕还没说完,李娥姿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皇上想怎么做,就按照心意去吧,臣妾都会支持皇上。”他们本就是鲜卑人,对汉人的那些嫁过之人不可再娶的说法根本就不在乎。   宇文邕把李娥姿搂在怀中,“朕此生有你,是我的幸事。”   郑云笙被封为正妃这晚,宇文邕前来。郑云笙一直都知道宇文邕没有放弃喜欢她,郑云笙道:“皇上今晚还是去别处就寝吧,我身子不适。”   面对郑云笙的冷漠,宇文邕并未放在心上,他还是走到郑云笙的身边坐下,“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郑云笙挪了挪身子,别过头去,“我是嫁过之人,此生不会再侍奉第二个男人。”   “我不在乎。”宇文邕拉过她的手。   郑云笙就像是被蝎子蜇了一样,立刻把手抽了回来。两只手握在一起,用仇恨的眼光看着宇文邕,“我死,都不会顺你的意。”   宇文邕的好脾气险些有些被激怒了,他一只手捏住郑云笙瘦弱的下颌,“你就这么不想做我的女人?”   “不想。”郑云笙挣扎,但她挣扎不开宇文邕那么大的手力,“我的心,已跟着高长恭死了。”   听她这么说,宇文邕把手放下,“你终于说了实话。”放开郑云笙,她被力道推向一边,疼的摸了摸下颌。宇文邕一时心疼,他并非要伤害郑云笙,只是面对她,他总是失控。   宇文邕在控制不住自己前,他站起身来,拿了一床被子出来,兀自在地上打起地铺,“今晚我睡地上,你是我的妃子,这也是为了你好。”   郑云笙没有管他,熄了灯后,郑云笙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入睡。她翻身看躺在地上的宇文邕,背对着她,像是早已入眠。   “宇文邕,天下好女子那么多,你为何偏偏只认准我。你真傻,傻的让人心疼。如果有来生,就让我先遇到你,然后你将我带在身边,让我不要再喜欢上他人。”郑云笙的眼眶扑腾的落泪。   可是宇文邕并没有入睡,他将郑云笙的话听的真真切切。他想笑,却又难过。这算是什么承诺,像是给了,却又夺走了一样。   对郑云笙来说,失去了高长恭,总觉得时间过的太快。当她知道,怀了高长恭的骨肉时,她开心又难过。光阴飞逝,转眼之间,便要面临生产。宫中的人,都知她怀的是宇文邕的骨肉,宇文邕将她保护的很好。临盆之日,宇文邕只调遣了亲信把守郑云笙的寝宫,他在大雨中站着,盼望着她能母子平安。   宇文邕吩咐下去,把宫中最好的药材补品都拿来,这是只有皇后才能享受的待遇,让不少人艳羡,却不敢言。郑云笙鬼门前走了一遭,累的昏睡了过去。   那天为郑云笙接生的产婆和在场的宫女,在那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孩子是足月生的,为避免人产生怀疑,对郑云笙不利,对所有知情者,宇文邕采用了除去的手段。   与此同时,北周在宇文邕的治理下,愈发强大。而北齐,却正在走向衰亡。 ☆、一世长终   史记:公元576年,北周大举进攻北齐,齐军节节溃败。后主却带着爱妃冯淑妃等人去打猎,战报频频传来,左丞相高阿那肱压着不报,致使贻误战机,齐兵惨败。后主带着冯淑妃、穆提婆等北齐军逃后又回邺都,慌忙传位于八岁的太子高恒。穆提婆见大势已去,投降北周。北周为了动摇北齐军心,封他为柱国大将军,宜州刺史,从此,北齐的将领不断降周,加速了北齐的灭亡。   又是一年盛夏,郑云笙陪同宇文邕行军。这次大军抵达邺城的城墙之下,高纬等人已经逃亡青州。北周军队大肆进军,直捣邺城。   “郑儿,高纬他们已经逃了,城中只有陆令萱。”宇文邕看着马上的郑云笙,一身军装,英姿飒爽。这几年,她将自己历练成了一把锋利的剑,直穿敌人心脏,为他出谋划策。宇文邕欣慰,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郑云笙望着邺城,这个熟悉的地方,也是让她留下美好回忆和伤痛欲绝的地方。她在内心祷告,长恭,我回来了,我终于要为你报仇了。   “我们进城。”郑云笙挥鞭而去,骏马嘶鸣奔腾,城门大开,北齐军旗倒下。   来到邺城,郑云笙直接带着人到了陆令萱的府邸。进门后,见陆令萱正在院落中摆弄她的金钱。陆令萱已经着装精致,即便年近七十有余,依旧保养的像是只有四十岁的样子。   郑云笙命令所有人停下,她走了进去,“你们快来瞧瞧,我这颗鹅蛋大的夜明珠,是否亮极了。还有还有,我这有许多的金条,打造一把龙椅都用不完。”   “陆令萱,你残害忠良,聚敛财富。在朝中把玩政权,今日,便是你的恕罪之日。”   陆令萱哈哈大笑,“可笑,我是皇帝高纬的乳母,我是北齐的太后,尔等见我,还不下跪。”时至今日,她都还沉浸在她的荣华富贵,和那些只手遮天的政权里。   郑云笙下令,命众人将她拿下,她要当着北齐所有人的面斩杀陆令萱,还高长恭一个清白。   谁知,陆令萱突然掏出匕首,“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把你们全杀了。”   所有将士把郑云笙护在身后,防止陆令萱冲过来,伤了郑云笙。   “执迷不悟。”郑云笙道。   陆令萱突然将匕首放在脖颈上,“常奕,我来了。”一刀下去,深深的口子鲜血横飞,陆令萱倒在了她的金银珠宝里。   她的儿子穆提婆投降北周,北齐城池屡屡失守,皇帝逃亡,陆令萱见大势已去,竟是自刎。郑云笙虽有遗憾,没能亲手杀了她,但好在,她终于死了,这样就不会再危害世人。   郑云笙没有让人跟着,她独子去了兰陵王府。里面早已破旧不堪,蛛网遍地,杂草丛生,分不清哪里究竟是路,哪里究竟是花圃。那些她昔日同高长恭常待得亭台楼阁,都已断壁残垣。   许多的回忆都涌上了心头。   “郑儿,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糕点,快来尝尝。”高长恭欣喜的像个小孩,捧着糕点,捏了一块味道正在种花的郑云笙嘴里。   “府里都能做,干嘛特地跑出去买。”嘴上嗔怪,心里却幸福的开了花。   “是你说,你最爱吃城北余记糕点铺子做的糕点啊。”抄起袖子,给头上是汗珠子,脸上是泥土的郑云笙擦了起来,“好吃吗?”   郑云笙开心的点点头,“好吃。”复又道:“城北的市井流氓很多,你是王爷,就不要往哪儿去了,若是要买,叫下人去。”   “只要你喜欢,刀山火海我都去。”   郑云笙推开门,一堆尘土飘洒下来,她伸手把蛛网打掉,走了进去,“冷不冷啊,快来烤烤火。”   “嗯。”郑云笙把手放在炭炉边,烤着。高长恭把手烤热,将郑云笙的耳朵捂起来。   那是他们在冬日打雪仗,手脚冰凉,他亦是。但是,他总是先将郑云笙暖热。   “怎么了?和你开个玩笑。好了好了,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就不开了。”他追进屋子来,将郑云笙从身后抱住。   见郑云笙脸上开始慢慢露出笑意,他将郑云笙抱起来放在床榻上。郑云笙本是挣扎,他却温柔的吻到她的唇上,“郑儿,以后我们也要一双儿女,向相愿那样,一个叫滚滚,一个叫蛋蛋。”   郑云笙惊诧的问:“啊,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贱命好养活。”他刮了一下郑云笙的鼻子。   郑云笙不满道:“还没相愿的孩子名字好听呢,那若是女孩呢?”   “女孩也不改。”   郑云笙往他怀中缩了缩。   回忆的思念里化成河,不知不觉,郑云笙已经满脸泪花。她忽然踢到了什么,低头看去,见是一个瓷酒杯,旁边是一副还未画完的画。三年了,画有些失色了,但是上面画的什么还看的清。上面的女子笑颜如花,满脸幸福,那是她。旁边的男子才勾勒出轮廓,就没了下文。   “长恭,这里就是你饮鸠倒下的地方吗?”她知道,高长恭死的时候,把画攥在手中。她能想象那时高长恭倒在这里,还在看着画中她的样子。   她坐了下来,缓缓躺下,就像是,又和他相拥了。   郑云笙醒来时,已经在北齐的皇宫中,宇文邕道:“你睡着了,我怕地上冷,你着凉了。”   “哦,我没事。”   ......   转眼之间,北齐已亡了两年,但突厥却开始频频屡犯。突厥久攻不下,宇文邕决定亲自带兵攻打突厥。   这日,宇文邕在出征前来找郑云笙。   “你真的要亲自去吗?”郑云笙担心他,她知道,宇文是个好皇帝,赦免奴仆,注重广辟农田,兴修水利。北周有他,是百姓的福音。   “突厥人勇猛善战,常扰边境百姓安宁。我只想尽快平定,还百姓平安家园。”   这几年,郑云笙一直与儿子居住,她不能侍奉宇文邕,但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她却不能再如此冷漠。   “那就让郑儿为你披上战甲吧。”   宇文邕眉宇一亮,开心的像个孩子,“好。”他命人取来战甲。   郑云笙为他束发更衣,见他右肩膀有箭伤,疤痕狰狞,像是一只蜈蚣趴在上头,她伸手触碰,“一定很疼吧。”   “什么?”宇文邕问。   “这个伤口,那时,一定很疼吧。”   “不疼。”宇文邕笑着,对他来说,这是属于他的回忆。   “怎么弄的?”   高长恭一定没有告诉郑云笙,当年在青州,是他救了郑云笙。如果这样,那也不必让郑云笙知道,免得她再生愧疚,“战场刀箭无眼,好在没要了我的命。”   郑云笙为他穿好战甲,道:“战场之上,一定要小心,我等你回来。”   宇文邕兴奋的点点头,便退着向殿门外去,“等我凯旋归来。”   “母妃,父皇又要出征了吗?”一个四岁大的小男孩走了进来。   郑云笙蹲下身子,为他整理衣衫,“是啊,父皇要去打坏人了。”郑云笙爱怜的抚摸着孩子的头。   “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很快就回来。”郑云笙牵着儿子走进殿内的里间。   小孩子,总是问题很多,他今日来,自然还是问自己的母妃,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名字。宇文邕曾为孩子赐名宇文元,被郑云笙拒绝。   “今日你都去哪儿玩儿了?”郑云笙关怀的问他。   “儿臣和其他皇子一起读书去了。”   “呀,你都读了什么啊?”   “不能告诉母妃,这是男人之间的事。”   孩子的回答逗乐了郑云笙,他突然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郑云笙,“母妃,父皇可要早些回来啊,母妃答应儿臣,只要过了五岁生辰,就会有自己的名字了。”   郑云笙忽然鼻子一酸,她没有给孩子起名字,这些年,她总是不能忘记高长恭。她想叫高长恭定下的名字,可总是更思念高长恭。   “母妃,你怎么哭了?”他伸出小手,为郑云笙擦了擦眼泪。   郑云笙摇了摇头,说没事。她已经和宇文邕说好,要带儿子去邺城给高长恭扫墓,宇文邕给了她一块出宫令牌。是时候告诉孩子,他的生父,是一个如何了不起的人了。   高纬死了,韩长鸾死了,穆提婆死了,陆令萱死了,他们都死了。高长恭正了名,被追封太尉、谥号忠武。可是,终究换不回她的长恭。   这时有一毒蛇朝着她的儿子爬了过去,郑云笙感觉身后有人,刚转身,便瞧见毒蛇袭来,就在即将咬下之际,郑云笙护住儿子。当年身上戴的那个珠子,突然发出亮光,毒蛇不见了踪迹,珠子慢慢的化作齑粉飘散。   不远处的树丛后一阵骚动,待到郑云笙仔细看时,那里什么也没了。   五日后,郑云笙带着孩子离宫。她刚到邺城不久,便听闻宇文邕病重的消息,再赶回京都的途中驾崩。那一夜,郑云笙哭了许久,宇文邕这一生中,最遗憾的是从来不曾得到她。而她的遗憾,是这一生都不能也不会给宇文邕想要的。   没了宇文邕的北周皇宫,郑云笙没有再回去。李娥姿的儿子宇文赟继位,因她和孩子消失后,没有再回京都,便追封她的儿子为荆王宇文元。   郑云笙告诉他,他的生父是兰陵王,宇文邕是他的义父。那日郑云笙祭拜过高长恭的墓后,她无处可去,便想到了望花谷。   郑云笙决定带儿子去望花谷,那里与世无争,司徒静也在那里,至少不会孤独。   望花谷中,永远是山巅白雪皑皑时,下面依旧是百花丛生,鸟儿啾秋。   常青树下坐着一个男子,他对着溪流呆望,手中编制着花环,却不知给谁戴上。   “你睡了这几年,刚醒来,便跑来了这里。”千煜手提着采摘的药材走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男子惊讶。   “我当然知道,当初,你就是在这立刻山盟海誓。”   “是谁?”   “你自己慢慢想去。”千煜不屑的回绝了。   男子眉目紧锁,“我不知道,好像这里很熟悉。”   千煜坐了下来,“把手拿来,我给你把一把脉。”   男人把手给他,千煜仔细听着,“嗯,好的差不多了,你身子可真硬朗,若是其他人,就没你这么幸运了。”   “不是身子硬朗,是我心中有个重要的人放不下,脑海中一直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活着。”男子看向千煜,“别动,你脖颈上有一条毛毛虫。”   “哪儿呢哪儿呢?”千煜低下头让男子给他拿下来。   男子捏过毛毛虫放在草叶上,问:“你脖颈上怎么有个月牙似的东西。”   “那是胎记。”千煜站起身来,“好了,你在这坐着吧,我要去研究我的新药了。”千煜刚转身,便见到司徒静向他跑了过来,“千煜,他呢?”   “在这呢。”千煜怒了怒嘴巴,“火急火燎的,你家相愿又抓鱼掉河里了?我都说了,文弱书生,什么都干不了。”   司徒静道:“不是不是,郑儿来了。”   男子听到郑儿,脑袋闪过一些画面,忽然站了起来,“她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声明:文中部选用百科史记,谢绝喷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